子,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可是心中的主意却是极大,他遇到事情是极为冷静的,绝不会轻易丢掉性命。
“我知道夫人思念儿子,只是这人已经没有了,夫人再怎么惦念,那人也回不来了。”韦夫人自然明白她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接受这种结果的,只是已经不能改变的事情,再多想也是没有用的。
“韦夫人,您女红如何?”凌霄轻声问道。
“这个我自然是很好的。”提起女红,韦夫人不自觉有些骄傲,“我夫君身上衣,还有几个孩子的衣衫,都是我亲手做的。”
韦夫人站起身来,让凌霄看一看她身上穿的袿衣:“这是我前段日子自己做的袿衣。”
凌霄怔怔的望着韦夫人所做的袿衣,剪裁得体,尤其是衣衫两侧的尖角之上,装饰有两条美丽的飘带,更显得飘逸动人。
“韦夫人真的是好手艺,看来夫人名不虚传,确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凌霄怔怔的望着那美丽的袿衣,心痛如刀铰一般。
“范夫人过奖了,我哪里有那么好!”韦夫人有些不理解,这位刚才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的范夫人,为何在此时问她这个问题。
“韦夫人,想必厨艺也是极好吧。”凌霄又轻声问道。
这次韦夫人没有回答她,她默默的望着眼前这位面目清冷的范夫人,将她刚才所问的话语又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来。
凌霄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韦夫人的面前:“小女自小女红也是极好的,家中之人,上上下下的衣衫,也均是小女缝制……”凌霄解下头上的一条发带,轻轻放到韦夫人的手中,“自我儿范钧远征北伐之后,我便在家中给他做衣衫,春夏秋冬,每个季节我都做上一套,放在他的屋中,等他凯旋而归之时,能穿上我为他做的新衣……”
“夫人……”韦夫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可是此时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了。
“范钧最爱吃我给他做的桂花糕,去年秋时,我将最好的桂花晾干收好,给我那儿子留着,等他回来之时,给他做最好吃的桂花糕……”凌霄停顿了一下,“韦夫人,您知道做母亲的,盼望儿子回来的心情吗?您知道我缝制衣衫之时,流过多少泪水吗?我不想我的儿子死在那凄冷的北寒之地,我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范夫人,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都明白。”韦夫人握紧了她递到自己手中的那条发带,“你想见我夫君,让他帮你寻找你的儿子。”
“……是的,夫人。”凌霄用力的点了点头。
韦夫人这些年跟随自己的夫君,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但是如凌霄这般执著的女子,她今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女子如此固执的认定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让她心中极为难过,若那范钧毫发未损的回来,也不枉他这娘亲有如此的执念,但是……但是若那孩子真的,真的尸骨无存了,眼前这位女子,会变成什么模样?韦夫人不敢再想下去了。
“罢了,夫人在此先等候片刻,我那夫君此时正与曹将军谈论国事,待曹将军离开后,我便带着夫人去见我那夫君。”韦夫人叹了口气说道。
“多谢夫人成全小女!”凌霄急忙谢过。
“切莫如此多礼,在此耐心等候吧,”韦夫人急忙扶起凌霄。
范府之中,得到范钧噩耗的贺琛与夫人一起,匆匆赶往范府。贺琛听闻凌霄一人前往韦睿府,他着实吃了一惊,这位韦睿与朝中百官素无往来,在他的印象之中,这位韦将军从来不与别人讲条件,更不会利用自己的关系去替所谓的朋友或者亲人谋取什么利益。那自己的这位弟妹,这么冒失的前往韦睿府,只怕是讨不到什么结果的。
“师兄,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与大嫂前来,我真是……”范允承看到这位师兄带着夫人前来,心中感激万分。自来到京城之后,这位师兄为了自己的事情,真的是跑断了腿,好多事情上自己还不去领他的人情。
“你我兄弟一场,这些话日后莫要再提起。”贺琛也想不到那乖巧懂事的范钧,离家一年多的时间,便会死在北方,想想他心中便痛恨不已,一半是痛恨那狠心的六王爷与冷酷的何征,一半是痛恨自己这位顽固不化的师弟,当日如果痛痛快快答应了萧宏,娶了王爷家的郡主,便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师弟,不是当嫂子的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让弟妹一人前往?那韦府可不比我们贺家,大门是对外敞开的,这人说进便可以进,说出便可以出。那韦睿平日里与百官素无往来,与你师兄碰了头都不开口之人,怎么会轻易会见一位妇道人家?我担心弟妹这会儿,只怕连门都进不去。”贺夫人说起话来快人快语,贺琛与范允承听后,兄弟二人居然没有话去反驳她。
“你师兄也是,上次听说那事以后,你应该告诉允承师弟,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让孩子回来的。”贺夫人狠狠的瞪了贺琛一眼。
贺琛苦笑了一下,他也是无意之中听闻,范钧随大军出行没几天的时间,便被萧宏砍了一剑,差点儿死掉。多亏这孩子福大命大,身体慢慢将养好了,也算是有惊无险。只是此事他如何对范允承开口,依着这范允承的脾气,不知道他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什么事?”范允承心中一愣,自范钧出征以来,他从未听说过有关范钧的事情,这位大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第二十章 锋芒难掩 第五节 打击()
“咳咳……允承呐,没什么事情,你大嫂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贺琛急忙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要不要去韦将军那里看上一看……”
“师兄,刚刚大嫂说的事情,是和范钧有关吗?”范允承此时全身冰凉,他的声音有些飘乎,钧儿之前难道?难道?
“没什么大事情……师弟,那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贺琛始终讲不出口。
“师兄,究竟是何事?你告诉我不可以吗?”范允承伸手抓住了贺琛的双臂。
贺琛感觉到,抓住自己双臂的那双手,此时变得冰冷异常,可见这师弟心中,正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钧儿,在随军出征后不久,差点儿……”贺琛说不下去了。
“差点怎么了?”范允承急得不得了,这位师兄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痛快。
“王爷一剑……差点儿将钧儿杀死。”贺琛看到范允承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开始摇晃起来,他急忙一把拉住范允承,“那次没事,我听说钧儿已经将伤都养好了,钧儿自那之后便离开了王爷,到了粮草督运官赵草的手下当差了。”
范允承闭上眼睛,静静的想了一会儿,他抬头望着兄嫂二人,声音哽咽着说道:“我儿范钧,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们没有见过他写的字,你们没有看过他画的那一手丹青,那是妙绝天下的作品,如今却去跟随大军押粮,他还是个孩子,却每天去做苦力,这还有天理吗?还有天理吗?”范允承大声怒吼道。
“师弟,你以为我们不难过吗?我们听说后心中也是难过的,可是你想过没有,送范钧到军中去受苦的人里面,也有你啊,你当日若不是当殿拒婚,此时范钧还好好的呆在家中,他根本不会经历这些事情,师弟,自你来到京城,我便多次劝说你,莫与那六王爷作对,莫与那蕙夫人作对,你总是不听,得罪他们有什么好处?”贺琛也忍耐不住的大声说道。
“我不会让那郡主嫁入我们范家的,那六王爷权势再大,我也不会屈服于他的。”范允承冷冷的说道。
“你……你总是如此冥顽不灵,自己的儿子都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执迷不悟。”贺琛又气又急,当着自家夫人的面,有太多的话他不能讲在明处。
“人生于天地之间,活的就是气节,若我范允承的儿子,每日里低声下气,生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奴颜婢膝的在京城活着,还不如让钧儿战死杀场,也算是堂堂正正的做了一回人。”范允承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讲道。
“说的好……”
那一直听着他们兄弟二人说话的贺夫人,听到范允承的这番话后,突然大声叫起好来。
“夫人,你……你不好好的劝说师弟,在这里添什么乱?”贺琛有些恼怒的对夫人说道。
“师弟说的没错,与其低声下气的活着,不如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一回人。”贺夫人横了贺琛一眼,这些年贺琛在萧宏与那蕙夫人面前,忍了多少气,受了多少罪,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能如范允承这样,明明白白的活过,也算是这一生没白活。
“你懂些甚么,若不收敛自己的个性,只怕日后会有更大的灾祸。”贺琛有太多的话不能与夫人明讲,那些阴险歹毒的小人,使出来的手段,如范允承这样的性格,是根本无法提防的。
“大嫂,适才多谢大嫂……师兄的顾虑我也很明白,只是这些事情该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哥哥与嫂子都没有错,错就错在我范允承,不该生在这个朝代,让家人跟着我,受尽了万般的折磨……”
“都不要再说了,这都扯到哪里去了?还是好好商量商量,要不要去一趟韦府的好。”贺琛努力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哥嫂莫要着急了,你那弟妹一直都是这样,主意极大,她既然说好了要一个人前去,便让她独自前去罢,我们……就在家中等吧。”范允承太了解凌霄的脾气了,她认定了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让她回头的,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根本不忍心去回想,只怕此时呆在韦府之中的妻子,此刻是最伤心痛苦的那个人……
“唉……”贺琛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贺琛夫妇与范允承讲话之际,那站立在门外良久的燕飞,此时恨不能将满口的牙咬碎……
若论自己对两个孩子的感情,他自认对范羽偏爱更多一些,那范钧的性子温和,平日里喜欢与自己的娘亲粘在一起,和她一起出诊,喜欢与娘亲一起去山中采药,喜欢呆在屋中读书,画画,并不喜欢与自己练武,只是有时候拗不过自己的小弟,只得陪着他一起练练功,打些拳脚。燕飞的感情,自然是倾向喜欢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范羽多一些。
范钧离家之时,他也只是在分别之日,多了几句嘱咐,如今他突然听闻范钧阵亡的消息,他一口气憋在胸中,差点儿喘不上来……原本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那个稳重的少年郎,其实一直都在他内心最深之处,给予他最深切的牵挂,他一直盼望着他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中来,如今那赵草大人的一句话,让他自己内心深处筑起来的坚实的壁垒,突然之间崩塌了下来。
他如今心中是满满的后悔之意,为何当初不多教他些防身的拳脚,为何任由他堕入六王爷的手中,受他的折磨?若是当初自己将他远远的带离这是非之地,也是极好的……他心中想过无数的也许,只是如今,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了,自己做什么,也换不回那个少年郎了。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衣物胡乱用包袱一包,往身后一背,将手中的长剑握紧,转身自偏门走了出去。
小涅一直在黑暗处观察着他,看到他离府之后,小涅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悄悄跟了出去……
第二十章 锋芒难掩 第六节 天佑()
韦夫人将凌霄带到韦睿的书房外面,悄声对她讲道:“我若带你去见他,他回头定会埋怨我多管闲事的……且让韦庆陪着你过去,这余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韦夫人,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有机会,小女定将好好报答夫人!”凌霄满心感激的讲道。
“我不求你报答我什么,你我二人都是做母亲的,那份舐犊之情,我如何体会不到?去吧,我那夫君的性子可不是你们家范大人,他即便不愿意帮你,也不会讲出来。这世上,能猜到他心思的人,只怕是不多,看你的运气了。”韦夫人自然明白自己的这位夫君,是真正的高深莫测,当世之人,能猜透他想法的人,真的是没有几个。
此时韦睿正盯着书桌上的棋局,刚刚与曹景宗有过一场棋局,双方棋局厮杀进入胶着状态,一时无解不分胜败。他默默地盯着棋局,自己的思绪有些乱,自这盘棋二人开始下之时,便是杂乱无章,没有任何的路数,他们二人手中下着棋,口中说的最多的,是前方的战事。如今那曹景宗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他耳边依然是曹景宗所讲的话,桩桩件件,都直指六王爷萧宏。
前朝齐和帝继位时还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对辅佐他登上皇位的萧衍是极为信任,在萧衍将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东昏侯萧宝卷除掉后,他还兀自沉浸在当皇上的黄粱美梦之中,只是没过几年,他不得不将自己的皇位“禅让”给了萧衍,十五岁之时便被萧衍杀掉,自此结束了他短暂又悲惨的皇帝生涯。韦睿历经齐和帝萧宝融的起起落落,冷眼旁观着齐梁两朝的皇位交替与其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其间萧衍既显现了一代帝王的霸气,也带出了他极度狭隘的内心,在这样的君主身边,韦睿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危险,这数十年,他感觉自己在萧衍身边一直是如履薄冰,萧衍对功臣是极为吝啬的,韦睿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虽然萧衍每每都给予封赏,但是韦睿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有一点居功自傲的想法,只怕这项上的人头不保……
如今他已近知天命之年,对于这些事情也看得淡了,至于皇上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他也早已不在乎了。只是这近十年的时间,这皇上萧衍突然迷恋上了佛法,动用国库银两广修寺庙,还数次往同泰寺出家为僧,俨然以佛门弟子自称,与他堂堂一代帝王的身份极不相称。
这满朝的文武,自然太过了解这位皇上的禀性,没有一人敢在朝堂之上说真话,也不敢说真话。曹景宗与自己对弈之时讲到的用香火钱将皇上赎回的事情,让韦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