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掌柜惊喜点头道:“正是小人。”
张慕仙叹道:“光阴似箭,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当年令尊常担忧武陵春败在你手上,却是想错了。”只看店内座无虚席,就知生意兴隆。
店掌柜叹道:“子欲养而亲不在,我多希望父亲能活过来,天天骂我也甘愿。”
张慕仙摇摇头,道:“光阴如大河,东流不复返,再难回到从前了。”
二人都陷入回忆之中,良久后,店掌柜歉然道:“你看我,竟然把仙师的正事忘了。”忙喊来店小二,让他去酒窖中搬来一百坛兰陵美酒。
两刻钟后,店小二带着十几个伙计,搬来一百坛美酒。
张慕仙将手笼在袖中,为方便人间行走,他在储物戒指中放着一些黄金。不消片刻,张慕仙脸色尴尬起来,原来他先前盛放先天灵石,将黄金落在山河社稷图中了。
店掌柜人情练达,一见张慕仙脸色,立知张慕仙短缺银两,笑道:“老朽与仙师有缘,这一百坛美酒送给仙师了!”
张慕仙摇头道:“美酒先放在此间,我去取银两,一个时辰后返回。”他知此地不远处有一条金脉,以他此时的发力,穿入矿脉,攫取黄金自不成问题。
老者一味苦劝,张慕仙却不肯接受。兰陵美酒一两银子一坛,一百坛美酒就是一百两银子。银子在汉朝是硬通货,购买力惊人,一两银子足够五口之家生活一年。张慕仙若是受了这一百坛美酒,就会欠下一段人情。
张慕仙离开武陵春,至无人处驾云至城外,施展大法力,从矿脉中提炼出一百斤黄金,又驾云返回长安城,步行至武陵春,前后不过三刻钟功夫。
店掌柜收下张慕仙足量黄金,又令店小二取来十坛美酒,向张慕仙道:“这些都是百年份的兰陵美酒,当年跟仙师同来的大师极喜欢兰陵美酒,常以未能喝到百年份兰陵美酒为憾,仙师可否帮老朽转增于他?”
张慕仙神情黯然,舌绽尤爱兰陵美酒,可惜再也喝不到了。修仙之人极重因果,他却挥动袖袍,将一百一十坛美酒收入储物手镯中,直接消失在大堂内。
店中众人见他挥袖收起众多美酒,随后又消失不见,纷纷跪地高呼仙人。
店小二好奇道:“掌柜的,这十坛美酒,您老人家珍若性命,谁都不肯卖,是要送给这位仙师吗?”
殿掌柜点点头,伸手捋在胡须上,神情极其得意。
店小二撇撇嘴,道:“您老人家常说,送出美酒,白日飞升。如今美酒送出了,人家仙师可未带您飞升。”
店掌柜斥道:“你懂个什么东西,快去招呼客人。”店小二讪讪离开。
店掌柜差伙计将儿子叫来,吩咐道:“今后武陵春交给你,好生经营。”
店掌柜的儿子惊道:“父亲,这是为何?”
店掌柜道:“为父经营一生,勤勤恳恳,是该安享晚年了!”
张慕仙隐身在武陵春房顶,将掌柜的话尽数听在耳中。店掌柜果然在有意施恩于他,封十坛美酒,用一生去等待,也是一个有心人。
张慕仙驾云向东南飞去。
一年后,店掌柜一梦不醒,无疾而终,长安城外多出一名慈眉善目的城隍。
店掌柜去世前一晚,将儿子叫至床前,殷切叮嘱,内容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从此之后,武陵春酒窖之中,常年备着十坛百年份兰陵美酒,美其名曰“等仙酒”,只给仙人喝。此后,武陵春竟然仙缘不断,经常有仙人醉倒其间,留下不少传说。
兰陵美酒郁金香,
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处是他乡!
后世大诗人李白一生寻仙访道,听说武陵春常有神仙光顾,在此苦等三月,饮下美酒无数,终究未得仙缘,只留下一篇《客中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儒门支柱()
张慕仙驾云下东南,夜幕拉开时,他已至一千余里外的洛阳。
洛阳位于黄河中游,洛河之阳,自古有“崤函帝宅,河洛王国”之称,此时洛阳名叫雒阳,是大汉朝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亦是道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
在修道之人眼中,洛阳的地位更加重要,黄河与洛水在此处交汇,一清一浊,一阴一阳,形成先天太极,极品先天灵宝河图洛书正是出于此地。儒教以洛阳为人界正中,其大本营正设在此处。
张慕仙降落在河洛交汇处,又步行向正南行出二十里,在一处院落前停下。院落优雅清净,院前置藩篱,其中种菊,院后植五棵垂柳,树高四五丈,其冠如华盖。
张慕仙神情凝重,从藩篱间隙的小路穿过,至院落大门前。院中一股紫气浩浩荡荡,绵延无尽,直冲霄汉,鬼神莫敢近。
他轻扣院门,大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英俊脸庞。
门后男子脸上闪过惊喜之色,“大哥,你怎来了?”
张慕仙脸上洋溢着微笑,“咱们出外走走?”他要先跟董尊儒谈一谈,再确定见不见董震清,那股浩然正气给他极大的压力。
董尊儒跟在张慕仙身后,自上次离别已匆匆数年,于二人而言却宛如昨天。二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北行二十里,至大河岸边而止,但觉水汽扑面而来。
张慕仙挥手取出一百坛兰陵美酒,置于岸边,伸手取过一坛道:“二弟转世了!”
董尊儒脸色黯然,道:“二哥的事,家父同我说过。”
张慕仙拍开泥封,道:“陪我喝酒!”然后仰头灌下一股美酒,董尊儒默默无言,伸手摄取一坛美酒,同样拍开泥封,猛灌一股入腹。
二人坐在大河岸边,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饮酒,喝完一坛就将酒坛抛入河中,谁也没有计算自己喝了多少。
东方露出鱼肚白,二人将一百坛美酒尽数饮下。二人都未用法力醒酒,董尊儒已经醉眼迷离,张慕仙五脏返先天,依然清醒无比。
“三弟,来天庭帮我吧!”张慕仙将最后一个酒坛抛入大河之中,这一百坛美酒有七十坛入他腹中,却未令他有丝毫醉意,心中痛苦反而更甚。
董尊儒转过头,大着舌头道:“我听大哥的!”头一歪,晕倒在岸边。
张慕仙轻叹一声,扛起董尊儒徐徐南行。舌绽投胎转世,在二人心中留下极深的创伤,看着肩头沉睡的董尊儒,张慕仙反而羡慕起他来。
“三弟你求醉得醉,而我呢?”张慕仙口中喃喃道,眼睛不由湿润起来。若外人身死,即便数十万、上百万人,张慕仙又岂会眨一下眼睛?可是死的是舌绽,那个与他戏言结拜,同生共死的兄弟,阵阵剧痛灼烧心灵,令他浑身发麻。
张慕仙一步一步北行,心中对因果之道的理解更加深刻起来。因果之线不但是利益线,更是感情线,只有投入感情,才会体味诸般苦,怪不得佛家要斩断尘缘,一尘不染,即便天地崩殂、众生毁灭,亦不会痛苦半分。
朝阳东升,其道大光。张慕仙迈步入董家院落,将董尊儒安置于一处厢房,这才向着董家祖屋而去。董尊儒虽答应上天庭帮他,却仍需过董震清那一关。
儒家以孝为先,这件事需要他和董震清谈。
董震清为儒教当代的掌门人,以一人之力支撑一教,与佛教、道教抗衡,不但未落下风,反而隐隐占据优势,其谋略之深,法力之高,可见一斑。
张慕仙行至祖屋门前,大门洞开,阳光斜照在门口,有几丝透入屋内,他脚步沉稳迈入屋内。
名震三界的董震清正端坐太师椅上,他相貌清瘦,双眼炯炯有神,却毫无咄咄逼人之感。他坐在那里,与太师椅、与祖屋、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似乎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
张慕仙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情绪,他见过如来、见过道祖,见过玉帝,如来恣肆汪洋、道祖深藏不露、玉帝威高怒重,若用一个词来形容董震清的话,那就是“天人合一”。
张慕仙躬身道:“见过伯父!”事实上他并未躬身,也并未开口,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他的话语困在腹中。
“天庭是名利场,亦是是非场,你凭什么让尊儒上天庭?就凭那儿戏一般的结拜吗?”董震清声音中正平和,整个天地却在他的话语中鲜活起来。
张慕仙全力运转先天金刚不坏身,只觉身体四周并非空气,而是一团混沌金刚。
见四周空气被张慕仙震出一圈圈涟漪,董震清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张慕仙将先天金刚不坏身运转至极致,身体如利刃切入虚空,再向前迈进一步,口中艰难道:“前辈并非我等三人,怎知我等结拜为儿戏?”董震清不想让他叫出“伯父”二字,他自不会找没趣。
董震清冷哼道:“庄周天资横溢,却落入诡辩之中,如今安在哉?”
张慕仙以庄周的“子非鱼”辩驳董震清,董震清却八风不动,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张慕仙,庄周已风流云散,人死理论灭,不足为凭。
庄周虽为道家,实则与道祖之法全然不同,他自创“梦蝶功”,以虚入实,以无间入有间,却在渡赑风劫时骨肉销疏、神魂泯灭。
张慕仙脑筋急转,心中暗道:“董震清是儒门大家,儒士大多舌辩无碍,我不可能在言语上说服他。”就开门见山道:“我知前辈担忧三弟的安危,前辈能庇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吗?”
董震清讽刺道:“难道你能?凭你一介小小天仙?”
张慕仙身上的困力不觉消失,他忍不住又踏前一步,道:“晚辈不能,人贵自救,我可增强三弟的自保之力。”
董震清呵呵笑道:“老夫为大罗金仙,三界少有抗手,尊儒跟着我,进步更快吧!”
张慕仙摇摇头:“前辈错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劝说失败()
在董震清面前,张慕仙哪敢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晚辈与三弟初见时,他修为尚在我之上,如今又如何呢?”
张慕仙与董尊儒在孝感初次相逢,张慕仙的修为初至鬼仙境,董尊儒已是鬼仙境巅峰,相差接近一个大境界。现在却截然相反,张慕仙已臻天仙境界,董尊儒却初入地仙。
董尊儒在几十年内从鬼仙至地仙,修行速度已堪称逆天,遇到更加变态的张慕仙却相形见绌。
董震清目光沉静,心中不免有些震惊。他刚才以“事实胜于雄辩”反驳张慕仙的“子非鱼”之说。如今却颠倒过来,张慕仙以无可争辩的事实告诉他,跟着张慕仙,董尊儒会进步更快。
董震清点点头,道:“你一身气息淼测浑茫,锐气切割虚空,是极高明的内外兼修之法,更难得每一步都走的很扎实,尊儒怕是比不上你。”
在男人心中,妻子总是别人的好,儿子却总是自家的强。董震清明言董尊儒不如张慕仙,这份胸襟和坦然令人敬佩。
张慕仙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董震清却摇摇头:“我依然不能让尊儒跟你上天庭。”
张慕仙笑容凝固在脸上,错愕道:“前辈,这是为何?”他有些不解,董震清明明同意他的话,却为何反对他的建议?
董震清叹道:“你身上的气息淼测浑茫,即便老夫这样的大罗金仙,甚至再上一层的混元大罗金仙,亦不能测算你的命运,显然有多位大神通者在你身上博弈。尊儒若跟着你,或可借助你的气运突飞猛进,却注定是一条披荆斩棘之路。”他一直端坐太师椅上,浑身融入虚空,像一尊圣人,只有在说这些话时,才重新堕入凡尘。
张慕仙沉默片刻,道:“前辈一身浩然正气无边无际,难道是一路顺风顺水修炼过来的?晚辈不信。”
董震清呵呵笑道:“你是一个很高明的说客,然则毕竟阅历尚浅,不理解为人父的想法。我虽希望尊儒能够有所成就,青出于蓝,然则更希望他平平安安。”
张慕仙又岂能不理解?前世一首歌曾红遍大江南北,其中最著名的一句是:父母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总操心就奔个平平安安。
“坐!”董震清向陷入沉思的张慕仙道,这算是对张慕仙另类认可吧。
张慕仙刚坐在下首,听董震清道:“老夫曾有一个师弟,天资横溢,无论修为还是心性,都远在老夫之上。”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儒门由孔子传孟子,孟子传董仲舒,从来都是一脉单传,惟精惟一,这一代竟然有两个传人?张慕仙心中有些震惊。
董震清继续道:“我师弟谦恭俭让,礼贤下士,以道德近大道,走的是儒门最惶惶正正的道路。他的道德被天下人景仰,负天下人望,人族气运十之七八汇聚到他身上。”
张慕仙身体猛然崩直,彻底震惊了。纪元近末,人族当兴,若有一个人能够负天下之望,那他的修为进步有多快?
“我师弟前半生养人望,五十六岁开始修行,三年鬼仙,两年人仙,一年天仙,六十三岁达到金仙境界,六十四岁至金仙顶峰,心神化亿万,遨游万界。”董尊儒傲然道。
张慕仙察觉到董震清话语中的奇异情绪,好奇道:“他如今怎样了?”这样的修炼速度,又有人族气运傍身,怎么也该大罗金仙了吧。
董震清神色黯然道:“他已于多年前身死魂灭。”
“怎么会这样?”张慕仙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仍不敢相信。
董尊儒道:“他是道德完人,不愿沾染一丝污秽。有一次,他儿子犯了错,被他大义灭亲,亲手逼死了。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极深的裂痕,更加上他意图改革国政,*****以儒门精义为皇权宪法,同时得罪了佛教和天庭,渡人劫时灰飞烟灭。”
修行之路苦难重重,经历雷、火、风三灾,才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金仙进阶大罗金仙更须经历人劫,届时要扯断全身因果线,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和敌人,都会被因果牵扯到身边来。朋友助你成道,敌人阻你成道,所以修道之人首重修德,多交朋友,少惹敌人。因果越少,越易成道。不管是如来还是玉帝,成道前都是善事做尽。
修行种种关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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