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殇,丑颜不为妃- 第80部分

　　　　而在这场战祸中，处于漩涡中央的凤祁却显得前所未有的不堪一击。

　　　　北有虎狼之军，内有朝政分离。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一直默默无闻的二王爷云墨染居然在暗中取得了许多朝臣的支持，趁着帝王云千珏重病的这段时日，渐渐揽下了大半的朝政。

　　　　朝中的官员大多选择明哲保身，正所谓墙头草，见风使舵。而依如今的情况看，云千珏已经落了下风，回天乏术。

　　　　凤祁，岌岌可危。帝王，成败不过一刹。

　　　　八月是秋季，即便是南方，晚间的天气亦是有些寒凉。

　　　　红的砖，青的瓦，在这深宫之中，在夜色浓郁之中，透着难捱的压抑。

　　　　院中的花坛，一丝光亮也无，只剩下簌簌作响的风动声，越显怅然。

　　　　多事之秋，宫中的光景也暗淡了很多。

　　　　晚间，回廊中空空，只能听见一阵又一阵西风的回响，诡异冷清。黑暗中，没有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人的紧张。好像在某处，就蛰伏着什么猛兽，张牙舞爪，只待将人吞噬。

　　　　永寿宫，殿门的宫灯吱吱呀呀地摇晃不止，只能维持着最微弱的星星之火。

　　　　这里，照旧冷清得无以复加。

　　　　自从随身的丫鬟蜀锦死了之后，雪霓裳就再也不用人贴身伺候了。

　　　　蜀锦是她亲手杀死的，虽说，她杀蜀锦，是为救对方。可是，这件事还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每每夜深人静，每每天气清寒，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蜀锦的模样。

　　　　从蜀锦到她的小妹，到她最不堪的过往，以前的桩桩件件都在自己的眼前浮现，全是痛苦的记忆，几近要将她逼疯。

　　　　堂皇富丽的殿中，红色的帷幕，金色的流苏，一切都是那样的奢华精致，然而对于雪霓裳而言，她却觉得什么也抓不住，觉得空虚到发慌。

　　　　她侧身躺在凤榻上，一身大红的睡裙，随风飘香。飘逸宽大，罗裙似水，自然地铺陈，一直垂到毛茸茸的地毯上。而她微微弯着双腿缩到腹前，一头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没有盖任何的被褥，她只是眯着眼，微启唇，轻轻地呼吸。

　　　　她睡不着。

　　　　殿中，她的背后，响起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明显压低的动作声，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又重归寂静。

　　　　雪霓裳知道，这是值夜的宫女，照例来这里巡视。

　　　　不时，袅袅沁脾的炉香在殿中渗透、漫延。

　　　　而在这好闻的檀香中，雪霓裳的眼睑却绝沉重，只想着要好好睡上一觉，多久了，她好久都没有彻底闭眼睡个好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放松。

　　　　“怎么？你现在还有心情睡觉吗？”忽然响起的冷漠话语就像是一道警钟，顿时让雪霓裳一个胆颤。

　　　　她回头看去，就见到一人映在暗处，离得比较远，她依稀能看到对方的身形，披着黑色的夜行衣。

　　　　雪霓裳骤然支起身子，有些恐惧地看向出声处：“你怎么来的？你居然不选择通过暗道进出，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寂静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在不断收紧。

　　　　那处的黑暗像像是化不开的稠墨，来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即便没有说一句话，也足以叫雪霓裳感到发抖。

第277章　雪霓裳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般，雪霓裳的情绪忽而剧烈地起伏起来，绷紧的神经在一瞬就挑断：“凡姨，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如今，他已经这样惨了，我早间还去看过他，他瘦的那样夸张，就像是一副皮包骨头。他的大势更是一去如流水，这样的帝王，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边说着，雪霓裳的喉间更是滚滚的酸涩，更是泪意蒙蒙地看向那处，难掩哽咽：“凡姨，你已经把他害得足够惨了！现在，云氏两兄弟自相残杀，江山动荡，当年先帝欠你的，你已经一点点拿回了，现在又何必赶尽杀绝？……”

　　　　她说得这样激动，眼神更是癫狂，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

　　　　而就在她不断解刨内心情感的时候，来人一直在不远处静静地聆听偿。

　　　　一直到最后，到雪霓裳的嗓子喑哑，哽咽到难以出声，来人的身形就像鬼魅一样飞了过来。

　　　　雪霓裳甚至没有看清楚，只觉得阴风阵阵，黑影模糊。

　　　　到这时，她抬头向来人看去，看到对方缓缓地解下了披风，看着夜行衣轻然落地，亦是看着那人一点点低下头，一点点与自己对视。

　　　　就在瞬间，她闻到了一股*的臭味，鲜红的血淌落在地上，就像是带刺的蔷薇盛开。

　　　　“是你？！蓝无颜？”面前，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散发冰冷的淡光。明明美到令人窒息，可是对于雪霓裳而言，却像是见到了最可怕的事情。

　　　　轻纱缭绕，蓝无颜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虚虚实实。

　　　　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可是，雪霓裳觉得，这个女子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开心。对方在嘲笑自己。

　　　　雪霓裳怎么也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

　　　　害怕，害怕到全身都在战栗，来不及想，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后退，一直退到凤榻的最里面，退无可退。

　　　　“蓝无颜，你没有死？！你居然还活着！……不，不对，你已经死了，我明明几见过你的尸体，那具尸体就是在我眼前，在我眼前入的棺。”

　　　　雪霓裳已经彻底慌乱了，不见了聘婷秀雅的模样。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就像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是鬼！哈哈哈哈哈……”

　　　　一刹那，雪霓裳忽而仰面大笑，她笑得那样夸张，笑得那么绝望，笑得天昏地暗。

　　　　“噗嗤~”骤然间，她的笑音戛然而止，一口鲜血不由吐了出来，将她的眼前照亮了几分。

　　　　雪霓裳的头发就像是失了水分的枯草般纠缠在一起，嘴角，鼻尖都有浓郁偏黑的血污，这样的她，比眼前的鬼影蓝无颜来的更加可怕。

　　　　“怎么~你现在是来找我索命的吗？”雪霓裳的手指忽而用力地往前指去。

　　　　那晚，蓝无颜挖心取血，离开皇宫之前，却对自己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鼠洞里的字条是不是你放的？！

　　　　是自己特意留了纸条，是自己故意要将蓝无颜引到永寿宫，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雪霓裳自认为自己做事小心，不留痕迹，可是不曾想，蓝无颜这个女子居然能聪慧到那种程度。

　　　　“对，鼠洞里的纸条就是我放的。我就是要你彻底认清自己的地位，在帝王眼中，你永远都比不过一个宁楚欢！我就是要你——死！”

　　　　最后一个字，她咬得极重，好像包含了一生的怨气。

　　　　“蓝无颜，我不怕死，你要是要杀，就尽量将我的命拿去。”这一刻，雪霓裳想，她是霍然想开了。

第278章　今夜的自己，被骗得彻头彻尾（）　
小妹死了，云千珏也将死了，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了留恋的东西。

　　　　对于她而言，这一刻，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

　　　　她渐渐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浑身的肌肉都软了下来，更是认命地闭上了眼，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撄。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这道声音是这样的寒冷狠毒，要将人置之死地的无情狠辣偿。

　　　　雪霓裳的心口一跳，却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道声音——不是女子的黄鹂之声，是男子清冷沉沉的嗓音。

　　　　这道声音，她是再熟悉不过，不是云千珏还能是谁？！

　　　　就像是无尽的混沌崩开，成片的光雨出现，一道影子站在天地尽头，带着审判的视线看着自己。

　　　　顿时，她睁开了眼，瞳孔扩散得极大。

　　　　可是，此时的寝殿却明亮得如白昼，纯洁得可以刺透人心。而那烛火噼啪，好像在嘲弄自己的可怜。

　　　　如今，她看的是再清楚不过了。

　　　　哪来的凡连衣，哪来的蓝无颜，有的只是一场精心的骗局。今夜的自己，被骗得彻头彻尾。

　　　　“蓝无颜”就在雪霓裳的面前，轻轻撕下了自己的脸皮，从下颌一直到额头，渐渐露出这个女子本来的样貌。一双猫眼清澈美丽，精巧的五官，就是云千葉无疑。

　　　　从云千葉出现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只是说了一句话，可是，自己却紧张到，愚蠢到将所有的事情都招了。

　　　　脑中电光一闪，她忽而就想到，之前，那股檀香的异常。

　　　　是了，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在香炉中动了手脚，所以才会叫自己失了平日的从容，就是因此，才让自己全然暴露。

　　　　云千葉站在雪霓裳面前，此时亦是看着面前这个憔悴的帝后，心疼有之，可怜有之。

　　　　其实，今夜的所有事情，不过就是云千珏所托，她只是依照指示行动，却没想到，今天的安排，居然会调查处这样的事情。这个贤良淑德的帝后，居然早就勾结了西宫太后凡连衣，更加是对无颜这般歹毒！

　　　　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时，她是无比心寒的。

　　　　一旁，云千珏的神情却要更加鲜明，更加多彩。他的猜测，在这时得到了印证。

　　　　“陛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雪霓裳抬眼向他看去，这个男人，明显早就洞悉了一切。凡姨说得不错，在云千珏面前，自己确实无所遁形。

　　　　而且，他伪装的真的很好。看他现在的样貌神情，和早间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飞扬的长眉微拧，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熊熊的杀气。

　　　　病是装的，所有都是装的，他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来人啊，将雪霓裳给我拖下去，打入死牢！”云千珏却是不愿看雪霓裳一眼，对于雪霓裳，他真的恨到拆皮拔骨。

　　　　黑唯立在不远处，听着帝王的命令却是犹豫了半响。

　　　　对于雪霓裳，他一向都有不知名的情愫，在自己的眼中，她是一个痴情错付的女子，她命途多舛，她美丽大方，她几乎有所有女人都没有的好。可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对于雪霓裳，他竟是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

　　　　他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难受到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然而，对于云千珏的命令，他从来就不敢违背，到底，他还是拔剑，走到了雪霓裳的跟前。

　　　　冰冷的剑身擦过女子的脸颊，割断少许发丝，轻轻得蹭着女子洁白的脖颈。

　　　　雪霓裳只是轻飘飘地向黑唯看去一眼，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然后，她步下凤榻，没有穿鞋，赤脚走在地毯上，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对于雪霓裳而言，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罢了。

第279章　将计就计，反咬一口（）　
殿门大开着，门外北风凛冽，砭人肌骨。

　　　　雪霓裳的衣服极为单薄，经由寒风这么一吹，白纱飞舞，贴着纤细的身形，忍不住连连打颤。

　　　　“皇后娘娘~”门外，是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金丝玉冠束起墨色的发丝，头上的那轮明月衬得他的发丝美如云烟，闪烁出淡淡的晕色，辗转间铺满他的眼底，恍若流金溢彩撄。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白得恍人视线，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再没有其他的装饰偿。

　　　　云墨染似乎是尤其钟爱白色的，这一点，倒是和宁楚欢极为相像。他们这一对丽人，清雅、不食烟火，好像也就只有这中圣洁的颜色才能衬托出他们的气质。

　　　　雪霓裳一脚跨出了门槛，一脚还停留在内间，秀眉狠狠地蹙了起来：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怎么会在这里？这时的云墨染和云千珏为了争一个帝权争得不可开交，这个二王爷又怎么会只身来到皇宫，只身来到云千珏的虎爪下？

　　　　雪霓裳的心中生出了一抹恐惧。

　　　　“怎么~皇后娘娘是不是很奇怪，本王会出现在这里？”云墨染的红唇漾着目眩的笑容，淡淡地看向这个落魄的帝后，这个阶下囚。

　　　　云墨染两道细细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他的脸型也是格外地柔和。

　　　　这样看来，这个二王爷是再温和不过的男子了。

　　　　“皇后娘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的皇兄给了你最尊贵的身份，可是你却从来就不知道珍惜。”他的一字一句说的那么平淡，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却给雪霓裳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云墨染的话全是为是为云千珏考虑，他对那个帝王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既是如此，那么……

　　　　“二王爷，你从来就没有过夺位的想法！”这个男人一直都是和云千珏一条战线的。今夜，他守在外面也一定听了不少的墙角，此刻，他的心里必定对自己极为嘲讽的吧。

　　　　真是好笑，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蓝无颜并不是最可怜的人，她雪霓裳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

　　　　这么多年，她一直替云千珏监视云墨染的一举一动。帝王不是在任用她，而是在利用她。

　　　　云千珏早就知道，自己是凡连衣放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所以将计就计，反咬了一口。

　　　　那么……凡姨如今，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把凡姨怎么样了？”雪霓裳恨声，整张脸都像打了蜡，没有一点生气。

　　　　“你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有闲心去关注别人的死活！”云千珏站在她的身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雪霓裳回眸，看向那个她一直钟情的男子，冷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半紧抿的唇瓣。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太犀利，还有一种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沧桑。

　　　　女子忽而觉得悲从中来。

　　　　她输了，输的一塌糊涂。到现在，她才生出一点后悔，后悔自己对帝王一厢情愿的喜欢。这个男人，她雪霓裳爱不起！

　　　　“霓裳姐姐。”一件温暖的披风缓缓落到了自己的肩头。

　　　　雪霓裳泪眼蒙蒙地侧眼看去，就见到云千葉于心不忍的面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