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如果她听到这句话，或许会激动到不能自已。但是如今，在天佑出生后的这两个月了，她似乎改变了很多。
过去，仇恨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如今，她的生命里夹杂了更多的感情。
“凤祁国力强大，我担心，即便是你与皇兄联手，也未必能其匹敌。到时候……”她是懦弱的，她也开始胆小，要是楚辞在这场战役中出现什么意外，她又该怎么办？天佑又该怎么办？
心中的不安就像涟漪一般逐渐扩散，一圈一圈，将她紧紧缠绕，桎梏到令她难以呼吸。
无颜抬头，在晨曦中将男人深深地凝视着，润湿的眼角，折射出五彩斑斓。
“双儿，我们自有打算。你放心，这一仗，我们带了必胜的决心。”楚辞的嘴角微微牵起：“战事不会持续很久，我就会回来。我不在的时间里，你要好好料理身子。”
男人兀自说着，不再给女子开口的机会，一刹，竟是将女子打横抱起。
“方才舞剑，身上出了不少汗，臭得很。双儿黏在我的身上，必定也被熏到了。既是如此，趁着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去洗个鸳鸯浴。”
墨衣黑发，男人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眸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他抱着她，女子痴痴看着他，一时语塞，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英挺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
她一直都知道，男人长得极为俊美，此时此刻，却不由微微红了脸颊。
行动见，他能感觉到男人肌肉的张弛有力。
说起来，她也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是，方才听到“鸳鸯浴”两字还是羞赧难当。
她与他成亲这么久，最多也不过是亲亲额头牵牵小手，便连同床而睡，很多时候也是和衣而睡，如今要坦诚相待，她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她的脑海中不由想象出那时的画面，一个男人的身子，楚辞的身子，在若隐若现的温泉里该是怎样一副样子？
这般想着，无颜就觉得整个身子都燥了起来，脸上更像是水汽蒸腾般难耐。
女子不由狠狠吞了几口口水，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王爷，我忽而想起，晨间，天佑还没喂过奶，现在约莫是醒了……”
第273章 九歌，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清月公主（）
“王爷~无双的肚子忽而觉得阵痛，约莫是吃坏了肚子，我要去一趟茅厕，就不耽误王爷的……咳~”
无颜的脸颊就像是烧了起来，眼神躲闪，不敢看男人一眼。
她本来是一个何其聪慧从容的女子，可是如今，她说话语无伦次，找的借口更是异常拙劣撄。
楚辞的目光一直柔柔地看着女子，嘴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男人的前胸忽而沉沉地震动起来，无颜的话语戛止，抬头看去，就见到男人忍笑忍到面容扭曲偿。
“双儿，你在怕什么？”男人的眉眼弯弯，瞳孔中的神色熠熠生辉。
无颜忽而觉得极为窘迫，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她垂着头，浓密的睫羽就似蝶翼般轻颤，惹人怜爱。
两颊嫣红，比之朝霞还要璀璨。
口干舌燥，无颜手上忽而一用力，竟是匆匆推开男人下了地，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花园。
而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女子慌乱的背影，没有动身追赶，眸色渐渐幽深。
男人的背后，两道飘逸的白娟忽然从天而降，缠绕间就似蚕蛹般包裹，落到了小亭中。
楚辞转身，就见到漫天飞舞的白色娟片纷纷扬扬，支离破碎，洋洋洒洒。而一人盘坐到了青石上，手中所捧，是无颜用过的古琴。
云淡云舒，清风过处，来人的衣玦飞扬，恍若天外飞仙。
风髻露鬓，黑发一泻而下，仿佛水中海草，浓密，逶迤拖地。
淡扫娥眉，一身雪白长裙，腰不盈一握，不是极美，却带了一份世俗之外的清雅，只是面色间一点掩饰不去的倦意，淡漠，从骨子里透出的淡漠。
来人的指尖尚未探出，那古琴就不由自主地发出嗡响，只是一个短促尖利的单音就归于沉寂。
下一刻，她恹恹的声音响起：“九歌，你似乎很喜欢这个清月公主。”
这个男人，不仅是西楚的王爷，更加是她悉心栽培的夜九歌。对于凡语嫣来说，九歌这个称呼反倒是更加亲切一些。
笃定的口气，只是语气闷闷，泄露了凡语嫣的不悦。
男人负手而站，身形挺拔，有如雪霜姿。他不卑不亢地举步踏入小亭，立在来人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娘亲。
对于凡语嫣的出现，他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她半柱香前就来了，只是一直不曾露面。
他的武功极好，耳力更是极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出来。
方才，他也是故意借“鸳鸯浴”将清月公主支走。
“九歌，以往，你对我从不隐瞒，从什么时候起，你也会有心事，你也对我遮遮掩掩。”凡语嫣抬头向男人看去，浓黑的眸中留有一分神伤。
若不是今日她亲眼所见，她竟不知，这个清乐公主的长相和昔日的蓝无颜一般无二，长达一年的时间，他在书信里都没有说过。
“娘亲，九歌私以为这不过是件小事，就一直没有向你言明。”楚辞的剑眉微微凝起，却是低垂着头，不敢看凡语嫣一眼。
对于这个义母，他一向是言听计从，毫无保留的，可是现在，他却说了谎话。
凡语嫣是看着这个男人长大的，又怎么不了解男人的心思，此时虽然不满，更多的却是无奈。说起来，夜九歌与自己又何尝不相像，这辈子，都逃不出一个“情”字。
“九歌，你又何必扯谎？为娘又何尝不知道你心中所想。方才，我躲在暗处看得明白，你对这个清乐公主百般宠爱，一心为她考虑。你瞒着我，不过是怕我对她不利，拿她当做复仇的棋子。”
确实，在见到这个清月公主相貌的一刹，她所想到的，就是利用女子去迷惑云千珏。
第274章 夜九歌居然能为凤无双谋划到这个地步（）
清乐公主的样貌就是最大的武器。
她坚信，如果这个女子出现在云千珏的面前，必定会得到帝王的盛世宠爱。到时候，这个女子就能轻而易举倾覆帝王的天下。
不费一兵一卒，她的目的就能达到偿。
只可惜，这个有用的棋子，平白雪藏了一年，如今有夜九歌护着这个女子，她更加不能动手撄。
不过好在，以现在的情况而言，云氏江山已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凡语嫣起身，面对男子，轻声言语：“说起来，我们母子也已经有一年没有见面。这段时间，我对你，甚是挂念。”
凡语嫣这句话说的真情意切，对于夜九歌，她却是产生了感情。
刚开始，她不过是看重了他北凤贵族遗嗣的身价，才刻意收留，到后来，她对他，却倾注了一个母亲该有的所有情感。上辈子，她的敏儿，她尚且来不及好好疼爱，便在自己的怀中悲惨死去。这辈子，她把对敏儿的爱全数转移到了夜九歌的身上。视如己出。
“娘亲，如今云千珏重病，上个月，凤祁又发生了重大的旱灾，国库空虚，我们此番出兵，胜算极大。”
楚辞的星眸烁烁，身侧的拳头亦是紧紧地握起，终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心中挤压已久的话：“娘亲，挥军南下的事一了，你多年的积怨就全部得以发泄，到时，我想带着无双和天佑归隐山林。”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直直地跪了下去，砰的一声，在凡语嫣的耳畔还留着重重的余音。
凡语嫣淡淡的娥眉微耸，眼角轻轻上挑，沉默地看着那个坚决的男子，有些不敢置信：“九歌，你要为这清乐公主放弃这武林盟主的身份，为她抛弃天下之主的位子吗？！”
她忽而有些明白，夜九歌是真的将凤无双爱到了骨子里。
他挥军南下，是为了替凤无双报这国仇家恨，不过是还自己多年的养育之恩。
在凤无双和天下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还了自己的养育之恩，他们之间就两不相欠，他就不用再听自己摆布，他就能和凤无双过宁静的平淡日子。
这个男人，还真是好算计！
就连凡语嫣都没有想过，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夜九歌，生就寡淡的夜九歌，居然能为凤无双谋划到这个地步。
她本该发怒的，可是，胸中起起伏伏的怨气竟在转瞬间烟消云散。
在这个时刻，她忽而就想起了了空，那个男人，也是一样的痴情不悔。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其实是该谅解的。如果说，夜九歌和凤无双最后真能过上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她该是羡慕的，并且是祝福的。
“罢了，罢了~”凡语嫣悠悠地长叹三声，下一瞬，就消失在了晨曦中。
*
离别之日，不过是在三日之后。
在这三日里，时间过得好似特别快，好像流沙，只是一个刹那就在指尖划过。
这三日，楚辞一直在校场忙碌，极少回府。无颜亦是怀着纠结的心绪，浑浑噩噩地过了三日，夜里常常失眠，而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是送别的时刻。
这一日，天降破晓，东方还是一片淡淡的阴翳，出征的队伍就已经出了城。
站在城墙上，寒风冷冽裹挟着黄沙漫天飞舞。
无颜抱着天佑站在城墙上，遥遥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的发丝只是用发带简单的扎起，没有涂脂抹粉，她的声色间极为憔悴。冷风将她的脸刮得生疼，干干得难受，黄沙更是满进她的眼中，逼得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她却极力逼迫自己再睁眼看看，看看那个远行的男人。
第275章 自己却不能应他一个天长地久的未来（）
怀里的婴孩用花格子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受了寒。
他本来睡得极为踏实安详，此时却忽而撕心裂肺得哭了起来，响声之大，好像是划开尘雾。
约莫是饿了，又或者是母子连心，此时的楚天佑，将自己的不安全部表达了出来，饶是无颜再怎么轻哄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撄。
城门外，金戈铁马，将军剑偿。
万千的将领整装待发，一身沉重的铠甲，全副武装。他们的身形站得笔挺，眼神炯炯，大有视死如归的态势。东方的朝阳缓缓升起，将他们的刀戈映得雪亮。隆隆的车马声，踏步身，就似平地响雷，气势撼人。
最前面，那人一身遒劲的黑衣，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回眸间，那脉脉的情深，好像能透过百万雄狮，透过万丈红尘，款款地落到那对母子身上。
无颜的视线和男子的视线就在半空中相撞。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对方的样子刻在瞳孔中，清晰。
他们，似乎还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响在耳畔。
男人勾着唇笑得明媚，要给女子留下美好的记忆，给她安心的力量。
然后，在女子不舍的眸光中，他转过头，拔剑，振臂一呼，骏马轻跃前蹄，终是以雷霆之势跑了出去，有如离弓之箭。身后，将士们呐喊相随，行动见，更是飞尘滚滚，到最后，就只剩下一道白烟。
城墙上，无颜的心渐渐地下坠，就像是雕像般，在黄沙中一动不动。
她想说话，可张嘴间，那令人窒息的尘埃就全部被吸入肚腹，让她苦涩难当。不知不觉间，泪水就缓缓地满溢出来。
她的发带松松散散，终是在寒风中脱落，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被这无情的西风裹挟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青丝在一瞬间凌乱飞舞，拍打在她的脸上，一阵刺痛。
她忽而就响起了前些日子，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带微笑，而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是个习武之人，可是，那天，他却拿着梨花梳，一遍遍梳理着自己的发丝。他的嘴角一直带着柔柔的笑意，竟是春水般绵绵，能一直趟到自己的心间。
“一梳梳到地老天荒，双儿，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我，双儿，永远不分离……”
“二梳梳出平平安安，双儿，我们还有很多的日子可以相伴，这一生，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你们这对母子……”
……
他说了很多很多，他的嗓音那么好听，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却不能应他一个天长地久的未来。
她始终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有四年可以活，到时候，就是天人永隔。
男人的动作，明明是那样的笨拙，笨拙到扯断自己的几根发丝，拉得她头皮阵阵发麻。可是，自己却觉得，她是世间最被温柔以待的女子。
她又想起，前些日子，他为自己舞剑。本来，校场那边的事，他根本就忙不过来，出征在即，却要操练新兵。她知道，他的身子必定疲乏得厉害。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却能佯装着轻松，提剑飞舞间，神情专注，动作一气呵成，用心至极。
她又想起，在深夜里，天佑哭闹着不好好睡觉。自己生产完，身子经不起折腾，不到晚间就合眼睡去。而男人为了让她睡个好觉，抱着那个孩子去书房哄了整晚。这些事情，他从未和自己提过。他只是默默地在做着，任劳任怨。
……
原来，在她的生命中，他早就成了最为深刻的烙印。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爱这个男人，爱到点点滴滴。
第276章 怎么？你现在还有心情睡觉吗？（）
这个男人对她极好，却是尽在不言之中。
他爱她，包容她，用尽一切，想尽办法，只为给她一个最为温暖的家。
*
烽火燃，战火起偿。
八月，西楚和东湘同时起兵，十日之后相逢于一处，两军联合，起北凤之口号，实伐凤祁之举。
从此，天下祸兴，混战的帷幕缓缓拉起。
而在这场战祸中，处于漩涡中央的凤祁却显得前所未有的不堪一击。
北有虎狼之军，内有朝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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