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却传来大兄弟平和的话语,就像一个长辈在规劝后辈:“我说的是去杀鳌拜,谁说要你跟我一起死了?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关安基、贾老六以及钱青健的三句话几乎同时说完,关贾郎舅话音未落时,已经被贾金刀的神勇惊得目瞪口呆。而钱青健话未说完时,贾金刀已经冲入了清军的步兵阵列。
目瞪口呆的绝不只是关安基和贾老六,包括李力世、玄贞道人在内的天地会群豪尽皆惊呆,就是鳌拜也有些惧怯了,他原本还想逞一逞英雄——喝令士卒们放这一男一女过来亲手格毙的,结果在那箭雨伤不到这两人时就有了怯意,及至这对男女冲入了步兵阵列,他发出来的号令已经是“给我杀了这两人!”
然而阵列中首当其冲的士卒们却像是聋了一样的没有任何动作,就任由那胖女人一对金光闪闪的柳叶刀杀得人头滚滚,街道两侧以及鳌拜身前的近千名兵士想要冲上去杀人,却被这些木雕泥塑一般的同类所阻挡个,根本靠不上边。
鳌拜慌了。
他打了一辈子仗,从未见过今天这般情景,这是怎么回事?这一男一女有什么邪术么?眼见那女人已经距离自己不过两丈了,前面只剩下三重人墙阻挡,看这趋势,这一男一女突破三重人墙也不过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怯意一生,第一个反应就是逃!“我这样的身份岂能跟几名反贼争一时之短长?”想到此处,鳌拜左手轻扯缰绳,右手反手一鞭抽在了马臀之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胯下战马“唏律律”一声长嘶,脚下却是纹丝不动,马头也没有转向一旁。
这又是怎么回事?人不听军令,怎么马也不听使唤了?鳌拜心胆俱丧,因为他发现这对男女已经冲到了他的马前。
“还愣着干什么?砍他脑袋!”钱青健提醒茫然无措的贾金刀。
贾金刀的确茫然,一来是因为她没想到能冲到鳌拜的面前,此刻真的冲进来了,有一种恍然若梦的不真实感;二来是因为她个头不高,想要先砍战马,又怕鳌拜武功高过自己,从马上下来就无法应付。
即便是听见了钱青健的提醒,她也不知应该如何去砍鳌拜的头,只本能地奋力一跳,脚底离地三尺多高,在空中一刀向鳌拜的脖颈挥去,刀刃在鳌拜脸前五尺处划过。
鳌拜心头一宽,心说这么远的距离你如何能够伤得了我?将马鞭一扔,反手抽了佩刀,探身向前,想要反杀胖女人一刀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前倾的身体竟然少了一样东西!
那身体的脖腔处,少了一颗人头!
鳌拜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想要喊却已经喊不出声音来,最后只听见了一句:“你把他的人头拿了吧,这是你斩杀鳌拜的铁证。”
也不知为何,鳌拜的人头竟然向贾金刀的方向掉落,贾金刀接了人头,却不禁一阵阵晕眩,双腿发软,摇摇欲坠,却感觉周身旁边均有一股柔和的力道托着自己不致跌倒。
贾金刀为何晕眩?很简单,这是被一串串不可思议的事情刺激的,如同范进中举的道理,幸福来得太突然。
清兵们也看见了鳌拜被斩首的情景,爆发出一阵喧哗,均觉场面诡异可怖,却不会因为最高统帅的死去而自乱阵脚,以伏在站马上的鳌拜尸体为中心,继续碾压而上,那些呆滞不动的士卒已被潮水般冲上来的同类踏为肉泥。
当此情形,贾金刀骤然清醒,下意识地问钱青健:“大兄弟,这人我杀不过来啊,你说我们怎么办?”
虽然讲不出什么原因,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贾金刀已经自然而然地奉钱青健为首,因为冲出酒馆杀入清兵阵列以及手刃鳌拜,都是在钱青健的提示下完成的,若非此人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有什么其它的解释?
钱青健本来在贾金刀身边负手而立,闻言伸手一指周围,笑道:“无需我们怎么办,你来看!”
贾金刀顺着钱青健的手指看去,只见最接近自己两人的、冲上来的清兵都已经转过了身去,用他们手中的兵器和后面冲上来的清兵打在了一处。
后面的清兵大惑不解,却不会束手就屠,一边与倒戈的清兵对打一边大骂:“你们想被株连九族吗!胆敢协助反贼?”
谁知倒戈的清兵也在大骂:“我们也不想这样啊,我们的手脚都不听使唤!”
最内层的清兵当然是薄弱的,转眼就被后面上来的清兵杀死,只是后面上来的清兵旋即倒戈,又组成了一圈防御层,如此往复,在钱青健和贾金刀的周围,已经堆起了一座环型的尸山,高逾常人胸腹,而在尸山之外,仍有一层士兵在向外抵抗。
这情景只有在中心区域的钱青健和贾金刀以及对杀的几圈清兵能够看见,外围的清兵看不见,小酒店中的天地会群雄也看不见。贾金刀是真的看傻了,拎着鳌拜的人头、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也想不起去问大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尸山的面积越来越大,已经将小酒店及相邻的几排房屋都堵塞了,而清兵还在互殴,不多不少,总有二百多名清兵反水,死了二百又出来二百。
至此,这场围歼战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再也没人去管圈子最内层的钱青健贾金刀两人,也没人想起去查看小酒店里还有没有乱党同伙,甚至没人能顾得上给当朝大员鳌拜去报仇。整个局势已经演变成了清兵内部的对战。
随着这倒戈范围的扩大,清兵的各级头目终于看出了门道,急急发出号令收兵整队,谁知仍有数以百计的士兵不肯听令,甚至已经站好阵列的士兵会突然向身边的同伴挥刀斩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人能够想得明白。
第九八四章 青木堂准香主()
唯一的明白人当然是钱青健,他用武魂控制河洛神功内力分布整个战场,想控制哪个清兵就可以控制哪个清兵,往往是前一瞬冲得最猛、最凶悍的士兵被他控制,转眼就变成了倒戈的叛徒。无形却无可抵抗的、巨大的河洛内力裹在清兵的手臂和腿脚上,这数百名清兵就同时成为了钱青健操纵的傀儡。
战局继续混乱而无法控制,虽然清兵的军官找不出混乱的原因何在,但他们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那就是撤退。
想要号令所有兵士有秩序的撤退,也得问问钱青健答应不答应才行。钱青健当然不会如此轻饶这些杀戮过无数汉族军民的刽子手们,在清兵后撤的时候,仍然在他们的阵列中制造傀儡出来。
于是撤退也就无法称其为撤退,驻守京师的几万兵马终于形成了溃退。
溃退和撤退可就大不一样了,那真的是人挤人,人推人,人撞人,人踩人的乱局,直至此时,钱青健才放弃了对清兵的控制,因为他控制士兵倒戈所形成的伤害远不如溃退导致的伤害多。
溃败中,不知有多少清兵死于踩踏,即使没有一万,八千总是有的。钱青健也懒得去统计,看向依旧目瞪口呆的贾金刀,说道:“好了,现在你们都安全了,鞑子要想对付你们天地会,就只能抽调皇帝身边的护卫来了,不过我估计他们不敢这样做。不过这尸山血海之中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还是跟你丈夫弟弟他们离开吧。”
说过这番话,钱青健就要离开,贾金刀如梦方醒,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大兄弟,哦不,大恩人,你去哪里?”
钱青健微微一笑,有如阳光普照,令周围的血腥狼藉为之一淡,也令贾金刀心醉不已,心说:“他的笑容当真好看。”只觉得这样的笑容一辈子都看不够,却听钱青健道:“你别这样说,我怎么会是你的恩人呢?明明是你来到这小酒店来救我的,你是我的恩人才对。”
贾金刀就是再傻也不会认同钱青健的说法,涨红了一张脸道:“不是不是,如果没有你,我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了,你当然是我们的恩人,恩人,我想问你一句,你是仙人么?”
钱青健微笑摇头:“不是,我只是个闲人。”
“闲人?”贾金刀只道仙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又道;“不管你是仙人还是闲人,反正我贾金刀这辈子都认你是大恩人。”
钱青健很是无奈,又懒得跟一个女人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去争执,便道:“好吧好吧,你当我是恩人就听我的,把你看到的一切埋在肚子里,不要去宣扬,如何?”
贾金刀道:“行,我听恩人你的,但是你也要听我一句话,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得跟我们回银杏胡同,我要请你喝酒。”
钱青健看着贾金刀热切的脸庞,忽然就想起了后世那个叫做贾玲的女子,同样姓贾,同样的女汉子,倒是很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有那么一股讨人喜欢的劲儿。
话说他这一次历练红尘,目的就是修炼心智、心性,为人处世的态度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今天这事若是搁在过去,他只怕跟贾金刀一句话都不会说,莫说贾金刀是有夫之妇,就说贾金刀这顔值,就达不到与他说话的标准。
只不过他此时心境有所改变,已经摒弃了以貌取人的习惯,这才会跟贾金刀有问有答正常交流。
话虽如此,但是他对于贾金刀的邀请却感到为难,微微皱眉道:“你还嫌你丈夫误会的不够深么?”
贾金刀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我心里没鬼,又怕什么?”
钱青健叹道:“你心里没鬼,人家就不误会你了么?你心里没鬼,人家就不怀疑你了么?我受点冤枉没什么,你好端端的夫妻,为了不存在的事情反目,又是何苦?”
说话间,他的武魂已经看见李力世等人爬到了酒店的房顶上,相隔五丈的尸堆,天地会群豪自然不难看见正在对话的他和贾金刀,于是纷纷跳到屋外,踩着尸首来到近前。随即他们就居高临下看见了贾金刀手中的人头和那匹跑不出去的战马身上鳌拜的尸身。
“姐!你杀了鳌拜?”贾老六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其余天地会群豪也都傻了眼,他们在室内视线被遮,只在后来才看见了范围扩大的清兵内讧,却没能看见发生在清军阵列中心的场面,但是身穿满清高官服饰的无头尸体赫然在目,贾金刀的手里又拿着一颗人头,不是她杀了鳌拜是谁?
贾金刀如何能杀得了鳌拜?这一刻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了贾金刀手舞双刀挡住了万千箭雨那一幕。
杀掉鳌拜,对整个汉民来说都是一件巨大的喜事,尤其对于天地会青木堂的人们来说,更具深重意义,因为大家都曾在死去的尹香主灵前发过誓,不论谁杀掉鳌拜,大家就须奉此人为青木堂的香主。
天地会的香主是什么概念?在不设堂主的天地会,香主的地位仅次于总舵主陈近南,何其重要!自从三年前尹香主袭杀鳌拜反而被杀之后,青木堂的香主一职始终未定,即便是总舵主陈近南都无法指派某人来接任,就是因为青木堂全体成员发过的誓言。
所以此时青木堂群豪首先想到的就是香主的位子,自然而然就选择性地忘记了贾金刀之前的神勇,开始怀疑贾金刀是否具备杀掉鳌拜的实力。
与众不同的是贾老六和关安基,他们虽然心中也在怀疑,但是他们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贾金刀当香主,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的事儿啊!
所以关安基说道:“这还用问么?清兵不可能反杀鳌拜,鳌拜也不可能自己抹了脖子,除了金刀之外还能有谁?”
贾金刀一脸无奈地看向钱青健,钱青健却根本不看她的眼神,仰起头来看向天空,仿佛是在欣赏天上的朵朵白云。
第九八五章 少年康熙的烦恼()
贾金刀很想把刚才的全过程和盘托出,但是她又答应了钱青健对刚才发生的经过保密,无奈之下只好默认了鳌拜是她杀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距离五尺开外一刀能够劈下鳌拜的头颅。
贾金刀保持缄默,就坐实了她的大功。纵使还有人怀疑鳌拜不是贾金刀杀的,也没法举证了,你说不是她杀的,那么你说是谁杀的?是贾金刀身边这个文弱书生么?那更不可能。
贾老六大喜过望,喊道:“老姐,哦不,贾香主!咱们这些人何去何从,属下贾老六听你号令!”
李力世和玄贞道人等人面面相觑,心中虽然不服,却均感此事不易推翻,李力世道:“贾老六,虽然兄弟们发过誓言,但是这香主也不是随便叫的,咱们需要现在回到香堂,召集本堂所有弟兄,在尹香主的灵位前讲明此事,然后再上报给总舵主知道,等候总舵回令才能确立金刀弟妹的职位。”
贾金刀是个实心眼儿,谦逊道:“这香主的位子我是做不来的,大家还是另选高明吧。”
关安基将一部胡子摇成了风车,责怪道;“你杀了鳌拜,你不当香主谁来当?如果咱们青木堂甚至天地会中有这么一个人物,那么青木堂的香主之位也不会空置三年了。”
这一刻,他早把心中认定的贾金刀和钱青健的暧昧抛在了一边,老婆当香主,这事儿比什么都重要。
贾老六附和道:“就是就是,姐夫说得太对了,姐姐,咱们大家发誓时可没说什么德才武功,只说谁杀了鳌拜谁就是新任香主,这个职位,你是推不掉的!”
青木堂其余数人看着关安基和贾老六如此帮亲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出阻止贾金刀当选香主的理由。
最后还是玄贞道人爽快,说道:“好吧,就算现在金刀妹子不能接任香主,但她也是香主的唯一候选人了,咱们大伙都听金刀妹子一句话如何?”
既然玄贞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纷纷表示同意,贾金刀臊红了一张脸,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个……咱们先回银杏胡同开香堂,用鳌拜的头颅祭奠尹香主的在天之灵,同时派几个兄弟去总舵报讯,别的事情然后再说罢。”
这提议中规中矩,没有人能提出异议,于是大家纷纷赞同,却见贾金刀又道:“这位大兄弟是我的恩人,我要带他回去款待答谢,各位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哪里哪里,全凭金刀妹子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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