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青健本是单膝跪地的姿势,此时已经无暇从容躲避,百忙中伸出左手中指一弹,“铮”的一声翁然回响,那柄森寒的宝剑已被荡至半空,钱青健下身姿势不变,右手往身侧地面一拍,整个身体平平移开寻丈,再一长身,已从先前他桌边的窗口跃了出去。
这美妇怒喝一声:“贼子休走!”返身追到门口,却见那人已在十丈开外,禁不住花容失色,这人怎会有如此高绝的轻功?只怕那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万里独行田伯光也没有这般轻功身法。
正心惊间,灯火阑珊处传来一声长笑:“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剑无双,人亦无双,可惜,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哈哈……”长笑回荡在街头巷尾,已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师娘,这钱青的武功极高,弟子曾亲眼见他杀了托塔手丁勉……”劳德诺站在门外说道。
“你且退后,谁都不许进来。”美妇下令,劳德诺立即躬身后退。
美妇不是别人,正是华山派掌门夫人宁中则。这次岳不群带着弟子前往衡山参与刘正风金盆洗手,留了她在华山看家。只是洗手的日期早过,而岳不群却没有回来,她心中牵挂丈夫和女儿,便带着几名华山女弟子一同下山,往衡山方向寻了来。
她一路来到洛阳,没能遇见返回华山的令狐冲,也不知道岳不群正在洛阳城外驻扎,却恰巧在洛阳城门与去“买牛肉”的劳德诺相遇,询问之下,劳德诺不敢隐瞒岳灵珊遇险的事实,只说是师妹遇险,他无力施救,正要去城外请师父救援。宁中则忧心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多问几句,急急赶了过来,却正好看见钱青健“吃奶”的一幕。
她这华山玉女十九剑中最为凌厉的一招剑法在钱青健面前徒成笑柄,本已惊叹于这书生武功之高,而这人的轻功身法也令她叹为观止。
更有甚者,是这书生居然只凭一招剑法就断定了她的身份,彰显其人见识之广博,阅历之丰厚,这么出众的一个少年俊杰,想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为何会自甘下流呢?
再有就是那书生的最后一句话令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女怕嫁错郎”呢?这话是指灵珊么?好像也不对,灵珊是未嫁之身啊。若他说的是我,我宁中则岂能嫁错人?岳不群很不错呢。
屏退了劳德诺,她这才回转店内,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只怕会寻短见,当务之急是宽慰女儿。耳听得脚步声声由远及近,知道是随后那些女弟子赶了过来。
劳德诺的声音低低响起:“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师娘不许任何人进去。”
一阵叽叽喳喳莺莺燕燕,自是询问师娘遇见了什么事,劳德诺哪里敢说?不仅不能对这些师妹说,就是对其他华山弟子甚至是岳不群也未必能说,刚才师娘那一声“淫贼”,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珊儿,你别急,待我寻了那恶贼杀了他给你出气。”此时店外人多,宁中则便不再说“淫贼”而说“恶贼”,不去说“洗刷清白”而说“给你出气”。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岳灵珊已经整理好了衣服站了起来。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你看……“岳灵珊指着地上的两条死蛇和那一大滩黑血,低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宁中则这才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此说来,这少年甘冒奇险吮吸毒液,是舍了命来救你啊!娘这可误会人家了。还险些刺伤了他,幸亏他武功卓绝,谢天谢地……”
相比于岳不群,宁中则实为巾帼英雄,女中丈夫,不仅相貌生得美丽,而且心地善良,为人处世更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若说笑傲江湖之中还有几个好人的话,那么这第一位的好人便是宁中则。虽然是女子,可女子便是好,不是么?
所以钱老魔才会有“女怕嫁错郎”的感慨,宁中则是真的嫁错了丈夫。
岳灵珊红了脸,抚胸低声道:“就是啊,之前在衡山,那嵩山派的恶人丁勉摸了我这里……后来,多亏这位钱少侠杀了丁勉,女儿才能安心许多。”
宁中则怒道:“难道你爹爹当时没在场么?令狐冲呢?令狐冲也不知道出手么?还有你其他众多师兄都是干什么吃的?这等淫邪之人,为何需要人家钱青来替你铲除?不行,你跟娘走,咱们去找你爹爹理论去。”
“娘,不是的,当时大家都在,是爹爹原谅了丁勉的无心之失……”岳灵珊待要解释,已经被宁中则拉着手臂走了出去。“你先不要说了,见到你爹爹咱们一起说个明白。”
第七五六 任大小姐的怒火()
按下宁中则带着女儿去找岳不群发飙不提,只说张夫人被日月教三长老率众追了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又不善长途奔驰,只得在街巷之间蹿房越脊,耳听得各种暗器追袭过来,从身体周围破空而过,打在屋脊瓦面,险象环生,知道再这样跑下去终究难逃一死。
情急之下,她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径往城东绿竹巷而去。
那绿竹巷是任大小姐幽居之所,但凡需要三尸脑神丹解药者不可不知,只不过寻常里未经召唤无人敢去打扰,因为触怒了任大小姐更是死路一条。
只是眼下既求活命,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又正好有着充分的理由——告发日月教几位长老在酒馆中见死不救、任凭钱公子中毒一事。
衔尾急追的鲍大楚眼见前方张夫人改了方向,隐隐觉得不妙,急忙喝道:“张娘们儿你若是敢往那边跑,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夫人根本不理不睬,心说若是不往这边跑,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当下更是拼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内力,将轻功提到极限,只是亡命飞奔。
又过了顿饭光景,远处那丛茂密竹林已然在望,追在最前的鲍大楚和桑三娘脚步顿收,彼此互看一眼,均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恐慌之色。
圣姑倒是无权杀掉他们,但是这不后天就是五月端午了么?若是任大小姐一怒之下不肯发放解药,再想赶回黑木崖可就来不及了。
“咱们追上去解释,别让那张娘们儿来个恶人先告状……”稍慢一步的贾布也已追了上来,同为魔教长老,贾布并不以轻功见长。
“不行。”鲍大楚摇头,“张娘们儿不去就是死,所以她才不管不顾地去了绿竹巷,但是咱们不行,今天不到五月端午,咱们去了就是找不自在。”
鲍大楚所料非虚,任大小姐在听了张夫人一番陈述之后,怒火万丈,却来不及发作,只令张夫人带着她和绿竹翁赶往那间小酒店。出了巷口便遇见了等在外面的鲍大楚、桑三娘、贾布等人,只作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任大小姐穿了一袭黑色衣裙,头上戴了斗笠,斗笠的一圈有黑纱垂落,如同黑夜中的精灵,与夜色同在,虽然鲍大楚等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均可感受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压抑气氛。
绿竹翁倒是审视了三名长老一眼,留下了一声冷哼。
鲍大楚不敢出声,待任盈盈三人走出十丈之后才一摆手,示意众人默默跟随在后。
任盈盈来到了那间酒店,只见店外店内尸横遍地,一片狼藉,但是张夫人却瞠目结舌地指着她和钱青健坐的那张桌子傻了眼,“就是这里啊,我明明看见他被毒倒了伏在桌上的。”
“竹翁,眼下你速去客栈看一下,若是钱公子被人救了回去,你探视一下有无大碍,回来禀报与我。”
绿竹翁领命而去。
安排完绿竹翁她又安排张夫人:“你现在立即去开封府把平一指给我找来,若是钱公子幸有一息尚存,有平一指在则回春有望。”
“遵命。”
“通知平一指后,你如此这般……把蓝凤凰等人给我找来,我现在需要人手。”
张夫人领命而去。
听见任大小姐冷峭的话语,远远垂手肃立的鲍大楚等人心中更是惶恐,任大小姐放着自己教中众多人手不用,却去招教外那些三山五岳的洞主岛主,自是将自己这伙人恨到了极处,自己这伙人只怕有给那钱公子陪葬之忧。
其实鲍大楚等人此前真的不知任大小姐看上了钱公子一事,在他们的眼里,书生钱青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只诱饵,用来钓五岳剑派这条大鱼的诱饵。
若不是鲍大楚在小酒馆听见游迅等人聊了几句钱青,他还真就不知道钱青已经跟任大小姐有了瓜葛。而当张夫人挡在钱青健的身前与乐厚放对之时,鲍大楚已经明白了此事的原委。
当此时刻,鲍大楚心念一动,示意几名手下过来,耳语了几句,那几名手下立即四下散开,悄然隐没在黑暗之中。
过不多时,绿竹翁匆匆赶回,禀道:“弟子在悦来客栈只找到了刘正风,他说钱公子出门去了并未转回。”
任盈盈微微顿足,急道:“这便如何是好?”
夜风中血腥的气息尚且浓郁,任盈盈俏立风中,不知应当何去何从。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方才鲍大楚派出去的一人悄然返回,在鲍大楚的身边耳语了几句,鲍大楚听了之后喜上眉梢,快步来到任盈盈身前两丈处站定,躬身道:“圣姑莫要忧急,这酒店中尚有一个做饭的丫头不知所踪,属下以为,若是找到那名丫头或可知晓钱公子的下落。”
任盈盈冷哼道:“话虽如此,可是这夜幕沉沉,又能去哪里找那丫头?”
鲍大楚道:“属下刚才派人与本教布于城内的几处眼线询问,有城南的一处眼线看见华山派宁中则带了几名女弟子和一名丑丫头匆匆出了南门。最重要的是,这小酒馆里原本尚有一个白发老头,也跟她们走在一起。”
任盈盈闻言更不多话,立即展动身形往南面驰去,绿竹翁紧随其后,鲍大楚一摆手,率领其他两位长老和帮众们尽皆跟上。
与华山派交涉非同小可,只有一个绿竹翁恐怕难保圣姑周全。
任盈盈脚下不停,冷冷说道:“鲍大楚我本来已经不想跟你们这些死人说话,看在你提供线索有功的份上,我问你一句,你可知道错么?”
鲍大楚道:“属下知错。”
“你错在何处?”
鲍大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常在日月神教混的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在上司面前检讨自己的错误,若是往深了挖掘,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没事也会多出事来;若是往浅了交待,上司便会认定你一个狡辩欺瞒之罪,同样是难得善终。
“我来告诉你,你们先前不知钱公子之事也就罢了,可是为何在张夫人保护钱公子之后,你们不仅不考虑尽早抢救钱公子,反而要杀了她灭口?”
“属下罪该万死!”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眼下我急需人手,你们这就可以为自己定制棺材了。”
“是是是。”
“不过你们也别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钱公子若是无事,你们也能无事,若是钱公子遭遇不测,你们还是死路一条!”
俗话说的好,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任大小姐从小在黑木崖长大,在日月神教中的地位仅次于教主东方不败。
她与东方不败叔侄相称,虽不参与教中的权力之争,却更因不争而受到东方不败的宠溺,莫说教中男子没有机会接近她,即便是有,又有谁敢妄想与任大小姐成为眷侣?
从另一方面来说,任盈盈从小到大,所见所闻,黑木崖上的男子要么对教主阿谀奉承肉麻无比,要么心怀鬼胎争权夺利,从未有一人能够令任大小姐看重,更谈不上令她心动。
这好歹遇见一个精通音律、文武双全且世间罕有的翩翩少年奇才,转眼就中毒生死不知,任大小姐岂能不恼?虽然她一向待人宽厚,但此番她是下了决心,若是钱青果真不测,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鲍大楚等人的。
暂时按下任盈盈率人去找华山派,只说钱青健为何没回客栈?那当然是因为他在小酒馆里没能吃到那碗香喷喷的油泼面,而且还吸了一嘴的毒血。
不论岳姑娘的那对高耸再如何丰满动人,毒血的味道也是不如可口可乐,因此他施展轻功离开了小酒馆之后,需要寻一处特色风味的酒家补上这一顿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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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这章写到一半,朋友上门,有急事非得我去帮忙否则无解,没奈何,昨天就少了一更。
第七五七章 家不和,万事衰()
除了散心宵夜之外,最主要的,钱青健是不想留在客栈里承受曲非烟的缠磨。
小姑娘对他的情感与日俱深,恨不能时时刻刻都与他腻在一起,虽然古代的女孩不会像现代的女孩直接脱了往心上人的怀里扑,但是这种情感上的违和也是令人无奈的负累。
总不能直言相告“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不是,
事实上他并不讨厌曲非烟,只是对这个现代人定义的幼女不来电而已。况且,若是他表现的太过冷酷,未免会给人以过河拆桥的看法,即令是他自己,也觉得有“用人时亲密,用过后疏远”的嫌疑。
黑夜中,他的身形如同天边划过的流星,转眼间已经离开了悦来客栈所处的那条长街。
他的轻功身法远非张夫人、鲍大楚等人可比,就是那以轻功著称的“万里独行”田伯光和眼下不知是死是活的“滑不留手”游迅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他不仅掌握南宋末年天下正宗的全真金雁功,还精熟号称天下第一的古墓轻功,更在后来与韦蝠王切磋过无上轻功法门,此时虽然仅仅恢复了六十余天的功力,但论及轻功,在这个时代的武林之中已经近乎登顶,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与练有《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谁快谁慢的问题。
根据宋朝末年宫中的那位红衣太监的身法来看,他觉得,他现在的身法速度应该比东方不败略逊一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有时候他不禁会想:《葵花宝典》究竟有着何等的神奇?为什么切了一个零件就能变得奇快无比呢?难道说男人的身体减轻了些许的重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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