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怕李莫愁被人采了花,也不怕李莫愁夜间出行逢人吃亏,以李莫愁的功夫,当今武林能令她吃亏的人不过双手之数。他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在李莫愁把心交给他之前,遇见陆展元。
记忆里没有关于陆展元与李莫愁相逢的时间地点,所以钱青健只想寸步不离地跟随李莫愁,他认为,只需如此形影不离过上一年,记忆中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眼下她出去做什么了呢?钱青健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便也纵身上了房顶,欲出府外找寻。
说来也巧,他刚刚站到房顶,就见到不远处的街上,有两名夜行人施展轻功跑过,他立即跟了过去。
是夜无月风高,天色黑暗朦胧。钱青健在那两名夜行人身后三十余步缀行,也没被发现。那两人在城中街巷中转折迂回,跳入了一座富家宅子后墙。
钱青健在宅院之外略作等候,估计那两人已经进屋了,这才飞身上了宅中的屋顶,使了一式“倒卷珠帘”,上半身探至房檐以下察看。
下面房间里灯火通明,纸窗上影影绰绰映着五六个身影,只听一个声音说道:“找不到帮主,此事就还难办,想那黑风双煞武功高强,以我信阳丐帮一舵之力,想要拿下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声音听着好熟,哦,想起来了,这居然是彭长老!钱青健确定了说话人的身份,只是,他们要对付黑风双煞,难道陈玄风还没死么?
一个说话夹着些喘息声音说道:“这次虽然没能找到帮助,但是两浙也有几位武林同道答应前来围杀黑风双煞,估计明后天就有脚程快的赶到信阳,也算是不虚此行。”这说话者想是刚才夜行人之一。
钱青健越听越疑惑,只听又一个声音沙哑的人说道:“彭长老,你得来的消息是不是有误啊?那黑风双煞应该接近四十岁了吧?可是按照三天前贵帮弟子口述,怎么可能看上去不到二十岁?而且久闻铜尸铁尸对敌之时都是以掌爪逞凶,何时又多了一柄巨斧出来?”
钱青健顿时明白过来,这彭长老口中所说的黑风双煞却是指他钱青健和李莫愁,只是不知彭长老为何指鹿为马。不过想象一下,如果今后跟李莫愁并肩闯荡江湖,就像陈、梅那般,纵使成为武林公敌,也是足慰平生了。
这沙哑嗓子应该也是没见过黑风双煞的,至少他不知道梅超风有一条厉害的白蟒鞭。
又听彭长老道:“他们的师承武功高绝,驻颜有术也是有可能的,至于那巨斧,想必是铜尸新修炼出来的一门阴毒武功。”
那沙哑嗓子又道:“原来如此,这次贵帮广邀淮南西路武林同道,如今聚集在信阳的好手已经不下百人,便是黑风双煞武功再高,也敌不过这许多高手的围猎,又何必请洪帮主他老人家到场?”
彭长老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如今在信阳城中动手已无可能,官兵不会支持我等,甚至会倒戈相向,而若是在城外伏击,却不知这双煞即将何往,无法确定城南城西还是城北,若是分开了埋伏,就恐怕不是双煞的对手了。”
钱青健听得暗暗吃惊,这彭长老显然是担心他和李莫愁揭露其为完颜洪熙办事的事实,所以预备了一个大陷阱等着他跳进去。
而且彭长老派人邀请高手更早于他和莫愁到达信阳之前,只不知三天前德馨酒楼门口,彭长老为何没有露面,想来也是害怕被揭穿其本来面目吧。
再听下去,屋中诸人纷纷发言,竟有七八名之多,钱青健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武功高低,但从彭长老说话的语气态度上来看,至少也有三四人是可以与丐帮九袋长老平起平坐的。
这样的七八个人聚在一起,钱青健没有把握突袭杀掉彭长老。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会儿,只听彭长老说道:“咱们的计谋分两方面实施,一方面暗中监视赵爵爷府,另一方面,大部分高手人在城南村镇埋伏,万一那双煞从城东或城北离开,只需安排几个心机灵活之人,前往告知双煞,就说前方有蒙古兵犯境,双煞应该不会去跟蒙古兵死磕……”
听到这里,钱青健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计谋。忽然又想,李莫愁既然没来这里,又会去哪?他悄悄离开了这座宅院,在夜色中一阵疾奔,回到了爵爷府。
再看李莫愁房间时,发现她依然未归,钱青健索性就想,此时正是询问薛云香的一个大好时机。就到了薛云香房间轻轻敲窗。
很快薛云香就推开了窗子,看见站在窗口的是钱青健时,微微吃惊,却又脸上一红。
钱青健不给她多想的时间,压低了嗓子单刀直入道:“你想不想学武功报仇?”薛云香低声说道:“当然想,钱大哥你肯教我吗?”
钱青健道:“只需你把祖上的医术教给我,我就可以教给你武功。”
薛云香道:“原来钱大哥想要学医,钱大哥对小妹恩重如山,就是不教武功给我,我也愿意帮助钱大哥做事的,我家的医术一脉单传,传人都是记在脑子里的,不如我给钱大哥写出来……”
钱青健道:“那倒不必,你只需给我背诵一遍即可,能记多少,是我自己的本事。”
薛云香道:“那好,钱大哥你进屋来吧,小妹这就背给你听。”
第七二章 行侠仗义(为不错爱侣加更)()
钱青健心头狂喜,立即从窗子跳进了室内,薛云香把窗户落下,也不掌灯,就开始给钱青健背诵医经。
薛云香足足背诵了一个时辰,才把医经背过了一遍,钱青健已经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中,已是对薛家的医技叹服之至,这等岐黄之道,当真可称为“阎王敌”,丝毫不为过誉。
随后他问起疑惑已久之事,薛云香说,薛家祖上有严训传下,要求薛家后辈不可医治武功造成的内外伤患,并且预言,一旦医治此等伤患,必将家破人亡。
钱青健恍然大悟,这就难怪薛家在当世籍籍无名了。
细思起来,这乱世之中,医道一途真的前景堪忧。显示出医术高超的医者,要么被朝廷网罗了去,然后遭受同行的排挤陷害下场凄惨;要么被武林人士奉为上宾,最终也必将因为治谁没治谁等纠纷死于非命。
综观记忆中的薛慕华、胡青牛、平一指、乃至最后的毒手药王以及程灵素,就没一个能得善终的。或许张无忌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武功高强,天下无敌,所以能够保全自己,然而记忆中张无忌婚后生活如何,却也是未知之谜。
若是因此就认为薛慕华的遗训明智吧,却又不然。正是由于薛家隐瞒了能够治疗武林人物跌打损伤这一大强项,导致了薛家的家境平平,终于因为生了一个漂亮女儿出来而招致灭门之祸。
由此看来,在这个时代里,想要苟活于世,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医经既已获取,就该传授武学了。只是在这黑灯瞎火的房间里,薛云香背诵医经,不耽误钱青健记忆。但若是钱青健传授武功给薛云香,这样的环境显然不行。
钱青健表示,明天将会请求李莫愁传给薛云香一路美女拳法,若是李莫愁限于师门严规不肯传授,那么他就把全真武学传于薛云香。
嘱咐了薛云香休息,钱青健出得门来,深吸了一口拂晓之前的空气,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急忙四处察看,却发现脚下不知被谁扔了一个包袱,打开看时,里面赫然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什么情况?
钱青健懵了,不过他第一反应还是要去李莫愁的房间看一看,毕竟,如果李莫愁还没回来,那么他就需要再次出去寻找。
这一次推窗,他看见李莫愁的床上隐约躺了一个人,“莫愁,你回来了?”
“嗯。”李莫愁应了一声,似是不想多话。
这态度不对啊!若是往常,李莫愁就会跳下床来,走到窗边来说话的。钱青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李莫愁道:“我把安抚使一家都杀了。”
“为什么?”钱青健大惊。
“行侠仗义啊,替云香妹子报仇。”
钱青健呆住了,没想到他那天粉饰自己的“行侠仗义”被李莫愁学去了,这妹子真的是一张白纸一般,怎么教她就怎么学。他沉默半晌,才问道:“包袱里的那些人头是你带回来的?”
“嗯,钱大哥,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虽然觉得李莫愁的态度有些奇怪,但是人头这样扔在爵爷府的院子里如何能行?钱青健只好道了声安,匆匆去处理人头。
拂晓之前,正是最黑暗的时刻,街头巷尾并无行人。他拎着一包袱人头出了爵爷府,沿街奔行,忽然想起来一个好主意,就绕了个圈子跑到了彭长老等人聚集的那所宅子,将包袱扔在了门口,又左右看了下,见四周无人,又绕了一个圈子返回。
到了爵爷府外时,他没有立即进院子,而是围着爵爷府绕了一圈,发现在大门正对着的那条街上,有几个露宿街头的污衣丐,知道这是丐帮派来的盯梢之人了,钱青健也不去惊动他们,又绕回到爵爷府后院进入。
天亮后,钱青健等李莫愁和胡薛两人都起床后,找到了赵希文告辞,胡薛两人尚且不知大仇得报,只不过两人早已商量好,要离开信阳回到滁州老家隐居,正好跟钱李二人同行,这也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薛云香的母亲早年给守城的宋军做饭,在一次宋金交锋中,被金兵的投石车砸死。所以薛云香也没了什么牵挂,如此正好也免了胡连平赘婿的尴尬,宋代赘婿的社会地位实在是太低了。
赵希文诚恳挽留未果,便指派了一辆马车给胡薛乘坐,另挑选了两匹骏马送给了钱李两人,然后他带了两名亲随骑了三匹骏马,准备亲自送四人出城。
临行前,李莫愁因为未曾学过骑射之术,况且她的衣裙也不适合骑乘,就跟薛云香一同坐进了马车,把一匹骏马让给了胡连平。钱青健暗暗好笑,心知李莫愁此时不学骑马,怕是终生都只骑驴,而且姿势还是偏骑。
五马一车出得府来,却见满街都是披挂整齐的宋兵,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另有骑兵小队沿街奔驰。
赵希文吩咐亲随去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安抚使府出了大事,阖府上下一百七十三口,无一活命,而且安抚使夫妻和儿子儿媳都被人割了脑袋去,直到早晨有下属求见才发现这桩惨案。如今团练使和县衙都在全力搜捕凶犯。
赵希文听了之后微微动容,却没多说什么,沿街驰出一段之后,才对钱青健说道:“安抚使父子或许死有余辜,可是其他妻妾仆从何过之有?这下手也未免太过凶残了。”
钱青健尴尬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在他看来,李莫愁做的事,与他亲手做的也没什么不同,不足向他人分辩。
赵希文见钱青健不说话,心中已然有数,他向来不与江湖人物来往,与钱青健相交,实是因为薛胡遭遇之巧合,然而之后连续体会到钱李二人的狠辣之处,此时已经存了疏远之念。只不过也不至于为了安抚使那种赃官与钱李反目。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看见有大队军士押解着七八名武林人物迎面走来,被押解的人还在呼喊“冤枉!我们整夜都没离开宅子!”钱青健定睛看去,那被押在头里的一人白胡子翘翘,不是彭长老是谁?
钱青健骑在马上笑眯眯地看着彭长老,在即将擦肩而过时,还冲着彭长老挥了挥手。把个彭长老气得差点晕过去。
来到成门前,发现城门已经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城,但是有赵爵爷亲自相送,守城的将官安敢不放行。众人出得城来,行至城东一里时,赵希文拱手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钱兄弟一路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钱青健知道赵希文已经寒了心,朋友之间的规劝,只有一次,赵爵爷既然已经劝过李莫愁下手收敛些,紧接着又发生如此灭门事件,分明是把朋友的忠告当成了耳旁风。
钱青健正待拱手道谢再道别,却见城中追出一彪骑兵来,为首一名武将喊着:“爵爷莫要放走了凶手。县衙已然寻到罪证。”
赵希文瞪了钱青健一眼,怒道:“还不快走?我须无法替你多挡一刻。”
“赵爵爷,此恩我钱青健必来报答,驾!”钱青健一马当先,领着胡连平和马车向东驰去。
第七三章 躺枪冠英()
一口气跑出来十里路,回头看不见追兵,又沿着大路绕过了一座小山后,钱青健稍稍勒控马缰,喊了声“行了,可以歇歇马了。”
马车夫和胡连平也都放缓了马速,钱青健控马来到马车旁边,道:“莫愁,你是不是在安抚使府中使用冰魄银针了?”
“是啊,有两个护院武师功夫不弱,如果用剑,我怕他们喊出来。”
钱青健明白了,后面追兵所说的“找到了罪证”,指的就是冰魄银针。有冰魄银针为证,他给彭长老栽赃就半点用处也没了,相反的,彭长老一伙人肯定会据此指证李莫愁,反倒加快了官方弄清真相的速度。
不过,就算彭长老一伙没有被抓去审问,县衙里那个一撮毛也是可以想到银针的主人的。
沉默了一会儿,钱青健才道:“莫愁,咱们杀人,应该只杀冒犯你我之人,不该牵连无辜的。”
车厢里李莫愁回道:“如果因为不杀无辜者,反倒把咱们自己陷入危境呢,我们又该怎么办?”
钱青健无言以对,他早知道李莫愁会有此一问,然而他却无法回答。总不成告诉李莫愁——“在这种情况下,就留着所有仇人的命,不杀了。”——这句话就算可以说出来,钱青健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何去教育李莫愁?那种面对逼死父母的仇人不报仇,反过来还给他们治病,这等宽博胸怀,怕是只有张无忌才有。
事实上,如果让李莫愁按照记忆中的故事里去发展,那么赤练仙子的一生,若不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恐怕早就被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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