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也知道,您住归住,可别去打扰表小姐。”
闵大少爷忙不迭的答应,陪着一脸笑跟在青川后面,一溜小跑走了。
姜嬷嬷看着两人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转身往清琳院回去了。
李兮正坐在炕上,托着腮发呆。见姜嬷嬷进来,忙示意她坐。
“我把闵大少爷交给青川了,让青川带他下去安置。”姜嬷嬷侧身坐到炕沿上,先回了闵大少爷的事,李兮‘嗯’了一声,这是梁王府,只要出了她这清琳小院,怎么安置她都管不着。
“嬷嬷,闵大少不是让我成全他和五小姐,而是问我,他该不该娶司马家五小姐,他说他没跟他爹闹着要娶五小姐,是他爹非说他要娶,不让他解释,闵老夫人也不见他,他问我他该怎么办?”李兮一肚皮闷气。
“姑娘打算怎么办?”姜嬷嬷沉默了片刻,看着李兮问道。
“告诉六公子,让他处理,事关他妹妹。”停了一会儿,李兮转头看着姜嬷嬷,微微有些迟疑道:“嬷嬷见过五小姐吗?”
姜嬷嬷点了点头。
“头一回见她,我以为她比我小,可六公子说她十七了,很怯,很弱,可是人很善良,很开朗,我很喜欢她。”李兮下巴抵着双膝,语调里都是怜惜,“她喊我姐,我就真觉得我是她姐姐一样。这些天,我每天都会想一想,五小姐这样的,得嫁个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人,才不会受委屈。”
“五小姐是个可怜人,小时候天天生病,谁知道真病假病,反正大家的规矩,一病就得净饿,就算不饿着,也不能进荤腥,六公子再怎么精明,大约也没想到这个,那时候他年纪太小,后来大约悟过来了,没再听说五小姐生病,可小时候药吃的太多,又成天饿着……唉!”
姜嬷嬷轻叹一声,这一番话、一声叹,听的李兮一肚子无处发泄的郁气和愤忿,她最恨在小孩子身上使手段。
“嬷嬷,你说,五小姐要是嫁进闵家,算不算一桩好姻缘?”
姜嬷嬷瞪着她,噗一声笑了,“姑娘真真是……心地宽厚善良,人家满肚皮算计,姑娘倒好,还处处替他们着想。姑娘这么善良,必定福泽深厚!”
“他们算计他们的,咱们做咱们的,至少五小姐、闵大少没算计过谁,咱们只管这门亲事好不好,别的不管。”
李兮挥着手,姜嬷嬷一边笑一边摇头,仔细盘算了一会儿,笑道:“闵大少爷虽说公子哥儿脾气大了点,本性却憨厚,他家姐妹特别多,从来没听说闵大少爷欺负过哪个姐姐、哪个妹妹的,在外头,对那些女伎什么的,也有不少得不了手的,从来没听说他怎么怎么样人家,也是笨了点,就知道撒钱。”
李兮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还是算了,他这样千倾地里一根苗的,往后家里肯定让他多多纳妾,多多生子,五小姐那样的,第一生不过她们,第二,惹不起闲气!”
李兮的突然转变让姜嬷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姑娘这可真是……推已及人!大家都是有规矩的,娶妻三两年内,没有纳妾的理儿,正妻没生出嫡长,也没有让小妾先生儿子的理儿,闵家虽是商户,这么些年,规矩上从来没乱过,五小姐生在司马氏这样的人家,肯定不是姑娘这样的脾气,这一条,姑娘想多了。”
“那就是说,你也觉得五小姐和闵大少爷是一门好亲?”李兮慢吞吞问道,姜嬷嬷郑重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六公子。”李兮是个干脆利落的脾气,跳下炕就往外走。
“姑娘不跟二爷说一声?”姜嬷嬷提醒道,李兮头也不回的摇头,“不用,这肯定也是他的主意,我的事我自己做主,犯不着告诉他,更不用请他的示下。”
姜嬷嬷拧着的眉头渐渐舒开,也是,姑娘凡事自有主张这件事,二爷从现在习惯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樊楼后院那间雅院里,司马六少掀帘进来时,李兮简直不敢认他。
司马六少那独特的、标志性的繁杂庞大、广袖宽带的衣服不见了,眼前的司马六少一件简洁至极的银白素绸长衫,腰间系着条缠着雕银花纹的腰带,戴着同色饰银幞头,衣服简洁了,人仿佛也瘦了、高了,正解下靛蓝素绸面虎皮里斗蓬,随手扔到旁边扶手椅上。
“你找我有急事?”司马六少大大咧咧往炕前扶手椅上一倒,看着李兮问道。
李兮连咽了几口口水才缓过那口气,“你怎么穿成这样?一点也象你了。”
“还是我从前有衣服好看,是吧?”司马六少举起两只胳膊,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遗憾。
虽然衣服变了,可司马六少一开口,言语举止还是从前那样,李兮说不清为什么,竟然长长松了口气,“不是,还是现在这么穿好看,就是太好看了,看呆了。”
第159章 清淡腊月()
“真的?”司马六少的脸竟然红了,扭捏不安的在椅子上挪了挪,又挪了挪,“你真觉得这样好看?”
“嗯,我喜欢你穿成这样,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好看极了!”李兮上上下下的打量不停,拍着手连声夸奖。
司马六少的脸更红了,两只手从胸前一路拂下去,扭捏极了,竟然露出几分尴尬,“没想到你喜欢……你喜欢……那个,我很也喜欢,非常欢喜……你找我有事?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好!”李兮又将他上下看了一遍,收回目光,“今天闵大少爷来找我了。”
李兮将闵大少爷找她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我是觉得,五妹妹跟闵大少爷挺合适,而且闵家人口简单,对五妹妹来说,这是桩好姻缘,所以就来找你了,我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不知道多少算计啊什么的,不过,我不想管这些,也管不了,我就是觉得这桩婚姻很合适五妹妹,所以找你说说。”
李兮一脸郑重,司马六少怔怔的看着她,“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么不避嫌疑,替五妹妹着想,我很高兴!很……高兴。”
司马六少猛的扭过了头,眼泪夺眶而出,李兮莫名其妙看着他,不避嫌疑?这事有什么嫌疑?算了,别问了,她一问,他指定一脸鄙夷!反正什么嫌疑不嫌疑,她也不想知道。
“我回去问问五妹妹,闵家确实很合适五妹妹。”司马六少声音柔和的出奇,“你最近好不好?这一阵子我不方便过去看你,回头我让五妹妹去找你说话。”
“很好,东十字大街上的医馆前面几间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准备年前就开业,后面的慢慢收拾,明天想去大相国寺求个开业吉日,开了业,我就天天就在医馆,他走前几天,我再搬到医馆旁边的宅子里,搬早了不好。”
李兮认真交待自己的打算,司马六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紧拧着眉,看的李兮一头雾水。太聪明的人都是神经病!
整个京城的名门望族,达官贵人,都觉得这个腊月过的十分糟心。
先是司马家三太太田氏突然病死了,接着华府的闵老夫人病倒了,据说是被闵大少爷气的,华家上上下下忙着侍疾,赏雪会、赏花会一场没办,闵家就不用说了,就差关门谢客了。
往年赏花赏雪档次最高的司马家办丧事,最热闹雅致的华府忙着侍疾、最奢侈烧钱的闵家忙着管教逆子。众目期盼的梁王府,先是传出陆二染了小风寒,接着又是表小姐犯太岁要祭星,这赏花赏雪会,更是一场没办!
这几家都有糟心事,连带着整个京城都跟着糟心起来,没有哪家傻到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请客赏玩、大肆欢乐,那不是往人家鼻子上滴醋吗?有些谨慎的人家,一场花会雪会也没敢办,毕竟,满京城的达官贵人,要么不愿意惹司马家不高兴,要么不愿意惹华家和闵家不高兴,要么就是两家都惹不起。
往年热闹不堪的腊月,一片冷清。
刚祭了灶,华贵妃突然病重,卧床不起。
这一下,连京城最不关心政事,最不敏感的人,也觉出了不对,浓郁的阴云笼上了睛空万里的汴京城。
华贵妃病倒的次日,闵家突然一个百八十度的大转向,请了姚圣手做大媒,两天之内,就完成了求亲、递草帖子、下细帖子,下定礼、下聘礼一连串的礼,给闵大少爷定下了司马家五小姐,连成亲的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正月里。
满京城晕头转向之余,又觉得情理之中,华贵妃这病已经病了好几年了,李神医看过,姚圣手看过,不见好反倒病重卧床,那肯定是没救了,在她死之前,想亲眼看到闵家的独苗苗闵大少爷成亲,那不是人之常情么,闵家拧不过独苗苗心尖尖,为了华贵妃的心愿,低头从了他的心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都能很理解。
司马家再怎么不愿意和闵家结亲,可华贵妃病倒了,去日无多,不答应那不是明摆着给贵妃添堵,惹皇上不高兴?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五小姐,犯不着。
闵家一天里就能过完从求亲到下聘礼这一连串繁琐非常的礼节,可见是万事俱备,可见闵家上下有多么期望闵大少爷早日成家立业生子承继香烟……
闵大少爷定亲司马五小姐,成了京城里唯一的话题,众人三五成堆,你分析我解释,什么司马家再怎么不愿意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答应啦,什么五小姐哭的快死过去了,什么闵家这香火如何艰难历数一番,因为这香火艰难只能由着逆子横爬逆行,闵家老爷多么悲摧,司马五小姐又是如何悲摧,顺便数落下闵大少爷以往的劣迹……
毕竟,整体腊月那么多事,只有这件事议论起来最安全。
因为犯太岁祭星,加上陆离返回太原府的行程推迟到二月底,李兮那间医馆年前开业的计划泡了汤,几乎整个腊月,她都在清琳院里无聊的晃来晃去。
二十三祭了灶,整个梁王府就完全进入了过年模式,到处挂着红通通吉祥喜庆的大小灯笼,仆妇下人们擦洗了大半个月,到处都干净鲜亮的看着就舒服,整个府里弥散着清新的柏枝松枝、以及水仙茶花的香味儿,清琳院更是焕然一新,李兮甚至觉得她们连廊下鸟雀都换上了一批崭新的。
傍晚,李兮从清琳院后面那个小园子逛了一圈回来,站在廊下,仰头看着天上的弦月发了一会儿呆,沿着游廊往外走,。
“姑娘要出去?”姜嬷嬷忙跟上来问道。
“嗯,我到后面园子里逛逛,闻到梅花的香味儿了。”李兮顿步,回头和姜嬷嬷交待了一句。
“那姑娘换件斗蓬,外头冷,让白英侍候姑娘过去,虽说没出府,可姑娘身边也不好离了人。”姜嬷嬷忙拿了那件刚送进来没几天的深紫绣折枝梅花织锦缎面紫貂里斗蓬给李兮换上,白英也穿了斗蓬,拿了只手炉,跟在李兮后面出了清琳院,往后面那片梅林过去
第160章 踏月而来()
这片梅林当年应该是用心布置过的,沿着青石小路两边,立着无数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灯架,上面或挂着或架着一盏盏气死风灯,灯光往上,照着怒放的梅花,比白天更添了许多风情韵致。
怪不得陆离说这梅林晚上比白天好看。
李兮背着手,仰头看着月影灯光下的梅枝梅花,在梅花冷香的包裹中,信步而行,这梅林里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梅树,都说古树才是一所宅子的精魂所在,看起来真是这样……
身后有脚步声,落地沉稳利落,李兮忙转身回头,陆离一身浅浅的银蓝,正信步朝向她走过来。
这位踏月色而来的贵公子,优雅、从容、冷漠,明明是踩在和她一样的地面上,李兮却有种他是从高高的天际,踩着云梯,宛若神祇般俯视笼罩着她,一步一步降落到她面前,到了她所在的凡尘俗世。
“真巧,你也来赏梅。”陆离站在她面前,笑容温婉。
“噢?噢!是……真巧,你也来了。”李兮一阵慌乱,她紧张慌乱,一定是因为她好久好久没见他了,是因为陌生了才会这样,李兮安慰自己。
“早就说带你来赏梅。”陆离示意李兮,和她并肩而行,“这一阵子太忙,竟疏忽了,正想过来看看这梅林盛开了没有,明儿好带你过来,没想到这么巧,刚到吗?”
“嗯,”李兮微微垂着头,从陆离脚上的靛蓝绸鞋面和时隐进现的雪白的鞋边,看到薄薄的绸衣前襟,忍不住关切道:“你没穿斗蓬?”
“嗯?嗯!”陆离的笑意从眼底漫出来,“我不冷,出门穿斗蓬是不想与众人不同,我自小练功,七八岁起,冬天就没再穿过棉衣。”
陆离抬手轻轻拢了拢李兮身上的紫貂斗蓬,又回头看了眼白英手里捧着的手炉,满意的笑道:“你的丫头还算用心。”
“她们很好。”李兮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她害怕和他靠近,靠的太近,她会窒息,会晕头。“你忙得怎么样了?事情好了?”
“嗯,差不多好了!”陆离正惬意的伸展着胳膊,没觉察到李兮的躲闪,“这一趟京城之行,真是幸运之极!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
陆离侧头看着李兮,“我原本的打算,是过了年再进京城,后来,因为你医术不凡,我就动了让你给华贵妃诊一诊的心思,想着也许你能治好她的病,这才提前进京,没想到竟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这一趟,你功劳最大。”
陆离说着,愉快的笑起来。陆离的笑声给这清冷的梅林染上了一层不停流动的欢快和温暖,李兮的心随着笑声跳个不停,她真喜欢他这样愉快的笑声,和这样愉快的笑的样子!
“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李兮摇头,她吃的好穿的好,要什么有什么,不缺东西,想要的东西有是有,可是他给不了。
“那……我带你出城骑马?你不是说想学骑马?我让人挑匹性子温顺的好马给你?不想去?要不,正月里,我带你去听小曲?让人把府里那只大船收拾出来,多叫几个小曲儿名家,沿着汴河到城外十里湾,赏月听曲儿,如何?”
“正月里?你有空?”李兮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