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气的胸闷头痛,这头一局,他就这么输了?
那贱人投机取巧,用淫巧不实之术生生耗了这一上午将近两个时辰,要是下午再来个动刀的,那这医术一项,他岂不是就要一败涂地了?
满台子的裁判们乱成一团,急忙忙叫自家子弟过来嘱咐。
邵大夫一把揪过大儿子,“别让小三去了,你亲自去!记着!好好看李大夫施针,看好!记牢!听到没有?还有,想办法跟李大夫请教请教银针断痛之法!要恭敬!快去!”
“……看那线怎么取下来!还有那羊肠子线……”以跌打外科见长的万大夫揪着儿子激动的胡子乱抖。
“……想法子拜师!别的不说,能学到今天这开腹之术……”
李兮听到休息两个字,一口气没吐完,见刚才还个个道骨仙风的老大夫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满台子乱窜,又喊又叫风度全无,圆瞪着眼睛看傻了。
重重咽了口口水,李兮想起还有件要紧的事,忙四下寻找方大夫。
方大夫就站在看板下,李兮忙紧走几步过去,“方大夫,您刚才说以毒攻毒驱虫的法子,我知道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方大夫眼睛顿时亮了。
司马六少一多半的注意力都在李兮身上,见她和方大夫说话,脚底下挪了挪,听了这头一句,赶紧冲小厮使了个眼色。
擂台下闹哄哄、你喊我叫,呼朋唤友找地方一边吃饭,一边好好议论一通,以平息激动心情的人群停下了,齐齐转头看向看板。
李兮浑然不觉。
“有一种药草,叫山道年蒿,方大夫听说过吗?”
“听说过,长在极寒之地的毒草,能驱虫?”
“嗯,是有点毒,入药不光能驱虫,治疟疾也非常有效,驱虫的话,用干年蒿三钱左右,研成末,放到半两白酒里,浸一夜,滤掉药渣,把药酒隔水蒸上一刻钟,去掉酒味,早晨空腹喝一杯,肚子里的虫要是不多,一次就行,多的话,隔几天再喝一次,这是孩子的用量,要是大人,剂量加倍。”
李兮说的非常仔细,方大夫重复了一遍,“……只驱虫不会中毒?”
“不会,小孩子一年喝上一回,肚子就算有虫,也不会太多,刚才那孩子肚子里的虫,是因为不干净,回头我理一份防虫的法子给方大夫。”
“好好好!这是李大夫……”
“求李大夫公之于众!”台下一声大吼打断了方大夫的话,李兮和方大夫齐齐转头,台下不知道多少张脸、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向两人。
李兮下意识的打了个机灵,擦!这就是万众瞩目?
方大夫看着李兮,李兮赶紧点头,“行行行!今天晚上就理,明天就给大家!”
台下欢声雷动。
市井之家,哪家没有孩子,哪个孩子肚子里不生虫?现在有驱虫之法,再有了防虫之法……这是天大的好事!
机灵点的人急忙往药铺奔,得赶紧去买几两山道年蒿,晚了指定抢不到了!
李兮走到擂台楼梯口,陆离正迎面上来,抬头看到她,伸手去扶。
她又没有七老八十,下个楼梯还要人扶!
李兮垂着眼皮,装作没看见陆离伸出的手,陆离又上了一级台阶,伸手抓住李兮的手,牵着她往下走。
司马六少站在楼梯口,看的咬牙切齿,真是无耻之徒!嗯,这楼梯太宽了,一会儿就让锯掉一半!锯到只容一人上下,看他还怎么无耻!
李兮的手被陆离毫不客气的抓住,握在手心里,李兮被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厚软冲的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眩晕,眼发花,脚发飘,生生被那只手握成了七老八十,没有人牵着根本下不了楼!
下了擂台,李兮吸了口气,用力想甩开陆离的手,大庭广众之下,他拉着她的手,成何体统?
他不是当国士待她么,国士能牵手么?
李兮甩了一下,没甩脱,再甩,再甩,接着甩,不停的甩……
陆离嘴角不时往上翘起,绷着一脸笑意,紧紧牵着李兮,悠闲从容的往对面长乐楼过去
第103章 明眼人精()
司马老相公听完小厮最后一趟禀报,脸色更加阴沉。
李兮曾经当着小六的面剖开死人胸膛,取心验看,她必定告诉过小六她能剖胸开腹,山水闵家义诊,她当众治的也是刀剑之伤,小六知道她能开胸剖腹,擅长刀剑外伤,就抬了个虫积之症到药石无医的孩子上去,这是故意给她机会行剖腹之术!
小六什么时候搭上了梁王府?什么时候跟陆二走到一起去了?
自己果然没错看他!
司马老相公手指轻快的敲着椅子扶手。
他就知道,小六绝不是象外人看到的那样整天不务正业,不务正业不过是个幌子!
他什么时候跟陆二走到一起的?自己竟然一丁点儿也没有觉察到!
司马老相公满意的笑起来,这孩子,比自己当年还要出色几分!
他跟陆二,会是什么打算?司马老相公目无焦距的看着窗外,陆二态度暧昧不清,小六……是四皇子还是三皇子?
唉!司马老相公叹出口久远的闷气,当年老三混帐,他不该睁只眼闭只眼,纵容老三活活逼死了小六他阿娘,早知道小六是这样的倔脾气,他说什么也不会容忍老三做出那样的混帐事!
可如今……唉,他不只一次后悔当年,要没有当年那些事,小六早就该跟在自己身边,也许他早就青出于蓝,早就能替代他的位置,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能好好歇一歇,怡养天年了。
现在小六也已经青出于蓝,却是撇开他、撇开司马氏,和陆二走到了一起!
樊楼三楼靠近擂台那边一连空了三四间雅间,最里面一间雅间里,闵老夫人隔着绡纱帘子,目光沉沉的看着擂台。
司马家六哥儿这是一心一意要让梁王府那妮子赢了这场比试,要给她扬名立万儿了!这位六哥儿跟陆二结了盟?是陆二倒进了司马老狐狸的怀里,还是六哥儿要独立门户了?
这位六哥儿可是个记仇的人,他荒唐这些年,她觉得她能理解他,若是她……她也许比他更加绝情激烈……
难道他能抛开他阿娘的惨死了?还是……
“去,叫承哥儿来!”
从承哥儿嘴里,也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闵大少爷是一路蹦过来,跳进雅间的。
“姑婆叫我?呵呵!”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闵大少爷身上喜气太浓太厚太烈了,扑面而来,扑的闵老夫人和满屋的丫头婆子忍不住的笑。
“李姑娘!多威武!太痛快了!太厉害了!不愧是李姑娘!”闵大少爷竖着大拇指,骄傲的仿佛这李姑娘是他自己。
闵老夫人看的心里微微一动,上下打量着闵大少爷笑道:“李姑娘厉害,关你什么事?她是你什么人?”
“怎么不关我的事?咳咳咳咳!”闵大少爷目光闪烁,用力咳嗽,“姑婆,我不能跟你说这个话题!这个!不能说!说别的吧!那根老山参……”
“那根老山参是你孝敬我的,我就算你没孝敬我。怎么不能说?谁说的不能说?”
闵老夫人盯着闵大少爷,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丝表情。
“这个……姑婆咱们说别的吧,姑婆吃过没有?我饿坏了,让人摆饭吧,给我好好做个烩鱼嘴!还有那个豉汁蒸凤爪,先给我盛碗汤,饿坏了!”
闵大少爷揉着肚子。
“我听说你买了二十几万的李券,又买了十几万的刘券,司马家六哥儿让你买的?”
“唔唔唔!”闵大少爷两只手一起捂着嘴,不停的摇头。
“姑婆,咱别说这个!您要是再问,我就走啦!”闵大少爷放下手,长长透了口气,一幅你再走我真走啦的样子。
闵老夫人又气又笑,“好好好!不说了,你坐下,老邹,给承哥儿倒碗汤,你看看这一头的汗!”
“……你瞧瞧,那丫头赢了这一场,看把老邹高兴的!我告诉你!”
闵老夫人指着邹嬷嬷,“那丫头虽说大赢了一场,下午不管输赢,医术这一条是能和刘太医打个平手了,这已经不容易了,可明天比的是用毒解毒,圣手药王,这药王两个字,就是因为他用毒解毒无人能及,才称了王,刘太医是圣手药王的大弟子,这些年,京城有人中了毒,只要有银子,不都是去找刘太医?明天的比试,那丫头赢不了,你呀,这发财的心太盛,非要买李券,唉!”
“老祖宗再说,我这眼泪就得掉下来了,我本来是要去买刘券的,往那儿一站,看着那一赔十六,就昏了头了,唉,棺材本都没了!”
邹嬷嬷跟在闵老夫人身边几十年,闻音知意,用帕子按着眼角,配合的天衣无缝。
“邹妈别哭!我告诉你,明儿稳赢!”
闵大少爷从汤碗上抬起头,咽了嘴里的汤,含含糊糊呜噜了几句。
闵老夫人眼里一团亮光闪过,斜了闵大少爷,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
他还真跟屋司马家六哥儿搅到一个锅里去了!司马六哥儿搁他面前说句话就这么管用?不让他说他还真一个字不说!
明儿稳赢,拿什么稳赢?那个六哥儿行事说话只是看着荒唐,他说稳赢,这个稳,怎么着也得有七八成把握。
怎么样才能稳赢?
闵老夫人抿着茶想出了神,她想不出有什么稳赢的法子,这个六哥儿,怪不得司马老狐狸那么看重他。
李兮对着满满一桌子冷碟热菜,暗暗叹了好几句浪费,太浪费了!
明山还在上菜,陆离一眼看到明山手里端着的碟子,顿时脸色一沉,“怎么能上这个?糊涂!”
明山急忙就往回端,李兮眼尖,已经看到了,“这个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上?”爆炒鸭肠是她爱吃的,尤其是长乐楼做的。
“回姑娘,这个……”明山不动声色的将碟子略略举高,看向陆离。
“你刚刚……在擂台上……”陆离从那碟鸭肠上别开目光,这鸭肠跟那些虫子实在太象了,看着这个就想起那个,实在犯恶心。
第104章 什么东西()
“刚才擂台上怎么了?”李兮一脸莫名其妙,伸手从明山手里接过碟子放到自己面前。
“那些虫子!”
陆离不停的点着碟子。他这一提醒,青川和丰河脸色都有点白,那大半盆虫子,他俩看的一清二楚!
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白芷直直的瞪着欢快的吃着爆炒鸭肠的李兮,喉咙里‘咯喽’一声,一头撞开小蓝,猛冲了出去,她要吐了。
李兮回过头,她身后,只剩小蓝一个了。
唉,她的丫头,就得小蓝这种神经粗到没天理的粗人!
“你也吃点?”李兮端起碟子送到小蓝面前,小蓝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接过,指着桌子上麻辣肥肠,“还有那个!刚才看到肠子,我就想吃肥肠。”
青川和丰河只觉得胃里一阵接一阵翻腾,两张脸白的没一丝人色。
陆离也紧紧抿着嘴,体内真气慢慢运转起来,将那股子恶心一点点压下去。
看来,他还得继续修炼。
吃了饭,确切的说,李兮一直吃,陆离一直看,吃好看好,李兮吩咐拿纸拿笔研墨,她要整理防虫的法子。
这会儿离未正还有一个来时辰,得找点事做。
回清琳院歇一歇,肯定来不及,出去逛逛?这会儿出去逛……指定被人围观,还是算了,还是整理防虫的法子吧,至少可以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用看他,不用跟他说话。
“把笔给我,你说,我来写。”陆离示意明山,李兮急忙摇头,“不行!我只会写,不会说!”
“那好,再拿支笔,你写,我替你抄一遍,你的字……”
陆离瞄了眼李兮刚写下的两个字,言下之意,你那字实在拿不出手。李兮板着脸没理他,字不好怎么啦?她又不靠写字吃饭!
李兮坐着写,陆离一只手背在身后,站在她侧后,提笔悬腕,她写一个字,他抄一个字。
李兮不时偷瞄一眼陆离的字,他的字真好看!他写起字来一气呵成如行如流水真好看!他的手真好看……
分了心的李兮,时不时写错字,东抹一团墨,西抹一团黑,陆离嘴角不停的翘起落下,落下再翘起,她抹上一团墨,他就把抄错的放到一边,运笔如飞再抄一遍。
他笔走龙蛇,节奏快而分明,象是用笔在跳一曲铿锵有力的舞,笔尖下流出的字挺拨脱俗,跟他的人一样漂亮到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他抄一遍,她错一堆……
总算整理好防虫的法子,未正也到了,陆离站起来,又要去拉李兮的手,李兮两只手背在背后,从他身边挤过,一溜小跑往外冲。
陆离拿着那叠子防虫之法,背着手,看起来不紧不慢,却紧紧跟在李兮身后半步,一分不落,一直送她上到擂台上。
陆离将那叠纸递给邵太医,“舍妹刚刚理出来的防虫之法,请邵太医公之于众。”
邵太医急忙长揖致谢,陆离含笑后退半步,转身下去了。
邵太医低头看着手里这一叠力透纸背、漂亮之极却锋芒毕露的蝇头小楷,连眨了几下眼睛,看看陆离消失的方向,再看看垂着眼皮的李兮,再低头看看手里这一叠纸。
黄家小报上说他俩……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司马六少眯眼盯着陆离,恨不能从他背后猛踹一脚!
陆离下了擂台走不见了,司马六少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台前,正要宣布下午场开始,一个白皮极其白净的年青人脚步轻快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上了擂台,真奔邵太医,俯耳说了几句话。
邵太医急忙招手叫过司马六少,“六公子!那个……改一改,我看这样,有几个病人?分一分,一人一半,一会儿再诊,学医得先认药,要不,让他们先认一认药材?”
司马六少扫了眼楼梯,突兀的问了一句,“是个阉人?”
邵太医干笑几声,捻着胡须没答司马六少的话,司马六少垂着眼皮点头,能让内侍来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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