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带着几个护卫将装满药大篓子拖出去,加水上大锅熬药水。
人多力量大,没多大会儿,上屋擦的几乎反光,做了手术室,李兮沐浴干净,开始挨个给受伤的护卫手术。
直忙到太阳西落,做完最后一个手术,李兮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小蓝,我腿酸,站不起来了。”
“小姐,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歇口气再背你。”小蓝一屁股坐在李兮旁边,和她背靠背大口喘粗气。
“嗯,我睡一会儿。”李兮神经紧紧绷了一天,一旦放松,人就撑不住了,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青川和另一个挑进来抬人的护卫放好最后一个伤者,回头就看到背靠背坐在地上,已经呼呼睡着的两人。
“姑娘!”青川弯着腰,不叫不行,声音大了又不忍心。
“姑娘怎么了?”门外传来杨公子的声音,急而惊。
“姑娘象是……睡着了?”青川听了听李兮的呼吸,轻缓绵长,是睡着了。
“小蓝呢?”杨公子的声音稍稍放松。
“也睡着了。”小蓝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把姑娘……抱出来给我。”杨公子犹豫了下,她说过,屋里除了伤都和她们四人,严禁别人进去。
青川咽了口口水,转了一圈,从旁边扯了几丈纱布,裹了胳膊手,托起李兮,远远举着送到门口。
杨公子接过,低头看着睡的沉到不能再沉的李兮,一颗心慢慢落回肚子里,她累坏了。
第24章 借力打力()
崔先生紧跟在杨公子后面,杨公子抱着李兮进了屋,他也不客气的跟进。
杨公子将李兮放到床上,转过身,冷眼斜着崔先生,崔先生呵呵干笑,“李姑娘厉害!呵呵!真厉害!”
“出去吧,别打扰她休息。”杨公子站起来,出屋叫了个婆子在门口侍候,横了崔先生一眼,背过手吩咐道:“你跟我来!”
崔先生暗暗抹了把汗,唉哟喂!这小妮子可真是!就不能上了床再睡?万一要是自己一时错眼没看到,万一要是爷坐下不走了……这小妮子的清白不清白的,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幸好幸好!
爷生气了?唉,生就生吧,能怎么着自己?大不了一通训斥,二爷胸怀大志,明理着呢!
崔先生一溜小跑跟进上房,杨公子坐到上首,接过杯茶,垂着眼皮、慢条斯理细细的啜,崔先生刚惹了他,哪敢出声?捏着把汗站在旁边。
杨公子一杯茶足足啜了三四杯茶的功夫,总算把茶喝完了,一抬眼皮,一幅刚发现崔先生的样子,“先生已经到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快请坐!”
崔先生陪着一脸笑,赶紧坐下,腰都站酸了!他让二爷不爽,二爷就故意挫磨他呢!
“明山,你跟崔先生说说。”
“是!”明山上前半步,简洁明了的介绍道:“小个子叫宋福,是宋大棒槌嫡亲侄子,宋福说,几天前,有位赵大爷到寨子里找宋大棒槌,宋大棒槌就点了寨子里的精壮下山了,宋福说他问过宋大棒槌,宋大棒槌说,是太原府的贵人想要买条人命,赵大爷是太原府那位贵人家的下人。”
“买谁的命?”崔先生听的惊心,忍不住插嘴问了句。
“宋福说,宋大棒槌发的令是把里头最漂亮那个妞儿的头砍了,立刻就撤。”
崔先生眼眶猛的一缩,竟是冲着李姑娘来的!
“太原府的哪位贵人?”这几个字是从杨公子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福说,是位很贵的贵人,说宋大棒槌每年过了夏天就开始打点给这位贵人的年礼,还说,来前宋大棒槌跟他说过,说是打算今年带他和堂哥去一趟太原府,认一认贵人的门。”
“很贵的贵人?”崔先生看向杨公子,杨公子眼睛微眯,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杀气,屋里的温度直奔冰点。
太原府的贵人,要杀李姑娘,还能有谁?还会有谁?
哼!
“先生替我给皇上写份折子,就说我在灵蛇谷遭遇山匪伏击,重伤,匪首逃脱,请皇上责令卫州府捉拿匪首,以绝后患。再写份弹折,弹劾卫州府黄知府治理不利,境内土匪纵横,猖狂到竟敢袭击梁王府进京贺圣寿的车队,损坏寿礼,请皇上严惩,”杨公子吩咐崔先生。
崔先生听的眼睛一亮,“灵蛇谷……那里也算是卫州府地界,二爷刚出了梁地就遇袭受伤,皇上怎么说也得给咱们一个说法!二爷请封的事,说不定能顺当不少。”
“嗯,我已经命郑义调驻定安,督促卫州府捉拿匪首,无论如何!他都得给我捉到宋大棒槌,他黄兴远拿不到,就让郑义去替他捉拿!”杨公子嘴角往上勾起。
宋大棒槌已经死透了,黄知府到哪儿捉拿宋大棒槌?
“爷打算借这个机会让郑义领兵进驻卫州府?”崔先生皱着眉头,“黄兴远贪财恋权,今年五十四了,要是丢了卫州知府这差使,他这仕途就到此为止了,他肯定舍不得,必定千方百计、想尽一切办法保住他头上的乌纱帽,这一任做完,最好再做一任。他捉不到宋大棒槌,咱们又一直弹劾,把黄兴远逼急了,郑义那边再加把火,不愁他不睁只眼闭只眼放郑义领军进入卫州府!”
崔先生话没说完,就开始眉飞色舞,“二爷这一招将计就计实在是妙极!妙极!黄兴远装聋作哑放咱们进去,再想让咱们出来……嘿嘿!”崔先生笑的得意,“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杨公子笑着点头,崔先生一把接一把捋着胡子,舒畅的哈哈笑了几声,长揖告退准备回去专心写折子,刚转了身,杨公子又叫住了他,“先生,我不是大哥,你想多了。”
崔先生明白他说的是李兮的事,不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挑破了,胡乱唉啊了两声,赶紧转身走。
他确实不是大爷,大爷好色,就一个‘色’,只要长的好看,别的统统不计较!他不光要色,还要有用,李姑娘人灵动飘逸,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他没打过人家的主意?
说什么他也不信!要真是没打主意,能对人家李姑娘温柔成那样?温柔的连他看了都肉麻!
她又到这个梦里来了,浓雾翻滚,浓雾嘤嘤的哭声令人心碎,她不知道被禁锢在什么里面,想看看不清,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
浓雾里隐藏的恐怖好象离她更近了,耳边的哭声更加悲伤,直哭的她心揪成一团,也恐惧成一团。
有汩汩声传来,李兮顿时吓的浑身僵硬,她不怕血,可她怕这脚下的血,不不不,她没有脚,血从雾里漫出来,往她身上漫过来,她明明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血要漫上来,要浸没她!
没有比这更恐怖的感觉了,李兮尖叫一声,猛的坐起来,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李兮的尖叫声太响了,连小蓝都惊醒了,从床前脚榻上一咕噜跌到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两只手扒着床沿,惊恐的看着李兮。
“没事,我没事,做噩梦了。”李兮身子软下来,轻轻吁了口气,又是满头满身的汗,衣服湿跶跶贴在身上。
第25章 谁家鲜花()
天已经大亮了,李兮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惊恐乱跳的心渐渐平复,又做噩梦了,一定是因为昨天那场血战,自己差点送了命,做几天噩梦正常得很!
李兮完全无视这是个重复的梦,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她非常非常排斥这个梦。
胳膊痛的几乎抬不起来,昨天她握着那把刀不知道刺了多少下,那把刀比手术刀重多了,肯定把肌肉累伤了。
“小蓝,你胳膊疼不疼?腿呢?手腕?”
“不疼,昨天不就跟你说了,我没受伤。”小蓝拿了衣服过来,李兮再次确认了小蓝真是个力气大到不知道累的小怪物!
“我胳膊痛得很,你到门口问问,夜里有几个起热的,几个低热,几个高烧,问完回来把贴着蓝签的瓶子拿来,用药水给我揉揉胳膊。”李兮挽起袖子,看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她这胳膊可不能伤,连疼都不能疼,她必须保持手的稳定性,有几个伤者的伤口还要再缝几次。
小蓝问了回来,一边揉一边嘀咕:“小姐这胳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小姐,昨天你怕不怕?我吓死了!小姐,你说好好儿的,咱们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事了?昨天我还以为咱们肯定活不了了,孙嬷嬷走前,我当着她的面发过誓,宁可自己死了,也要保护好小姐,可是昨天那样,我要是死了,那就更保护不了小姐了……”
小蓝的推拿是李兮手把手教的,水平相当不错,李兮一边躺着让她推拿,一边听她啰啰嗦嗦,那个梦魇带来的恐惧惶惑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两只胳膊都用药水揉了两遍,李兮觉得胳膊轻松舒服多了,穿了衣服出来外间,只觉得眼前一片青翠,神清气爽,昨天还空落落的外间,这会儿错落有致的摆了七八盆生机盎然、姿态优美的花草。
“这些花草是谁送来的?”李兮惊喜,是他让人送来的吗?只有他才会这么细心,留意到自己最喜欢漂亮的花花草草。
“回姑娘,是明山大爷亲自带人送过来的。”门口的婆子笑答道。
李兮眼睛里焕发出旖旎甜蜜的亮彩,脸颊泛起一片片桃花色,果然是他,也只有他,才这么细心待她。
吃了饭,刚出了院门,明山小跑迎上来,“姑娘早!爷正在前院见定安府知府和几位统领,那边院子里的纱帐已经照姑娘的吩咐搭起来了,姑娘是先去那院里看看,还是等爷见好人一起过去?”
“我等你们爷一起过去做什么?他又不懂医术!”李兮听明山如此说,脸上一红,忍不住嘟嘴嗔怪了一句。
“姑娘说的是!”明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喜气,走前几步,引着李兮往隔壁集中住着伤者的上房过去。
“谢谢你送了那些花草,很好看。”李兮表面上看起来大大方方的谢道。
“姑娘喜欢就好!”姑娘喜欢,就不枉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平时都是丰河,今天怎么是你?”李兮想问杨公子好不好,可怀着鬼胎,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拐弯抹角。
“丰河领了吩咐出去了,小的下午当值,上午没事,就过来侍候姑娘了。”明山笑答。
“噢。”李兮心里一阵失望,杨公子这几个小厮都是踩了尾巴头就动的机灵人儿,这明山今天怎么成小蓝了?
安顿伤者的上房四周架起高大的竹架,细纱布从竹架上垂下来,象个巨大的蚊帐,将整个上房笼在中间。
李兮吃惊的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帐子,看着她脸上的惊奇,明山殷勤解释:“姑娘吩咐要干净,不能进蚊虫,又要通风,小的就让人搭了凉幕,可是时间太紧,东西又不全,只好就这么搭一搭,求个能用就行,要是在太原府,别说王府,就是一般的有钱人家,这样的凉幕也拿不出手。”
李兮轻轻呼了口气,真是大手笔!嗯,这凉幕的钱肯定能找梁王报销,反正是别人出钱,不搭白不搭?
进了屋,李兮从东厢开始挨个细看。
刚看到正屋,杨公子掀帘进来,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几个伤势稍轻、挣扎着要起来见礼的护卫不必多礼,放轻脚步,走到正专心诊脉的李兮身后,低头看着她。
“你来了!”李兮诊好一个护卫,看到杨公子,眼里迸出惊喜,笑颜绽放。
“都恢复的很好,高热的人不多。”杨公子指着众人笑道:“多亏你。”
“嗯,东厢那几个伤口不太好,没想到这样的事,出来前我准备的东西不全,昨天手术时又大意了,给他们用的纱布没泡透药水,这才有点儿感……伤口不太好了。”李兮有几分自责。
“这样的事,谁都没想到,你说他们发高烧,是因为用了药水没泡透的纱布?”
灵蛇谷这一场小战,死了两个,伤了二十三个,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二十三个人中轻伤的十四个,如果是冬天,一多半能好,可现在是夏天,能有一半伤好如初就非常难得了,夏天的伤口极其容易腐烂,伤口一旦腐烂发臭,离死就不远了,至于其余九个重伤,一向跟当场战死没什么分别,好些人甚至请求战友给自己补一刀。
可现在一夜半天过去了,不论重伤轻伤,伤口都新鲜的象刚受伤,没有任何异味,看样子,伤的这二十三个很快就都能生龙活虎再回到他的亲卫或长随队伍里来!
这太让人惊讶了!
“嗯!算是吧。”
“药水泡过的纱布竟然有这样神奇的功效?”杨公子目光灼灼,兴趣浓重。
“嗯……怎么说呢,”李兮斟酌着怎么用这个世间的语言给他解释感染这件事,“佛家说,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不光一钵水里有八万四千虫,就是我们呼吸……我们一呼一吸之间,也有八万四千虫,世上有大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更有许许多多小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看。”
第26章 送出金山()
李兮将手举到杨公子面前,“我们手上、衣服上、被褥上,特别是脏的东西上,也有无数的虫,在我们健康时候,能够对抗这些虫,它们对我们几乎没什么影响,可当我们生了病受了伤,身体虚弱的时候,这些虫子数量太多,我们的身体就没办法对付它们了,根本看不见的虫就会往他们伤口里钻,让肉腐烂,让血变黑,人的身体里,也有一些虫,会保护我们,强壮的人,身体里的好虫就多而强壮,就能打败浸入的坏虫,他的伤口就能慢慢好起来,但不那么强壮的人,打不过入侵的坏虫,人就会发烧,死亡。大体就是这样,我说的不太明白。”
“我大体听明白了,你配的那些药水,能杀死那些看不见的虫?你让他们把被子褥子、包括床板桌椅都用药水擦试,也是为了杀死那些虫?还有这凉幕,也是为了防止那些虫?”
杨公子眼睛亮的如同最黑的夜里最亮的星,李兮看呆了,“嗯嗯嗯!就是这样!还有看护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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