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道高歌- 第194部分

第四百零一章　乌冶之（）　
蝎子一样的怪物从地底冒了出来，它的上半身是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干瘪、似乎早已经风化了的瘦小老头。论尺寸只与一岁大小的孩童相仿，但是神情则老态龙钟至极。

　　　　老头儿睁开双眼，眼眸昏暗灰白而无神，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但是诡谲阴冷，似乎又能直戳修行者的心灵，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

　　　　宇文梨可以确认，如果不是因为入魔，从而有了天魔的记忆以及浑身魔煞的保护，她一定也会胆颤心寒。

　　　　“小女天魔，咱们又见了，没想到最后果然还是你释放了本尊，冥冥之中当真有天意不成？”怪物的声音有些轻佻，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个声音与之前在天空中出现的霞光中的蝎子怪物几乎一模一样。不用花费半点精神，宇文梨就猜到眼前的正是那怪物的实体。

　　　　“小天魔，多亏了你，把这些该死的黄蜂吃了不少，不然本尊还真是出不来呢。”怪物大笑几声，随即脸色一沉。“不过，这些黄蜂都是本尊的奴仆，可不能让你都吃光了！”

　　　　怪物前言不搭后语，宇文梨根本不理不睬。

　　　　那怪物却兀自喋喋不休。“这些虫儿都是本尊从洪荒中带来，原本数量不多，不曾想这么些年下来竟然繁殖出了这么许多，虽然给我的法身提供了法力来源，但却同样添加了阻力，使得本尊蒙尘地底，几千载也不得脱身。今日出世，实在大喜大吉！”

　　　　宇文梨一皱眉，对那怪物的说辞感到好笑，这世上哪有人自己祝贺自己大喜大吉的？

　　　　宇文梨因对那怪物万分瞧不起，所以自顾自地指挥金蝉继续吞食黄蜂以及黄蜂巢穴，对怪物的说话全当了耳旁风。

　　　　宇文梨记得跟高歌一起在天树旁取宝时发生的事，也想起有人说过，世上有涅槃一法，亘古存在的老怪物们不见得能活几万几十万年，但它们的记忆却能保留，并被继承。如此一来，只要有后代不断承袭前代记忆，就如同一人长生不死一般。

　　　　那蝎子怪物之前在云端现身，分明就是一团法术形成的记忆体而已，虽能思考，但毫无生气，不能传承血脉，只是死物罢了。

　　　　前情后事合归一处，让宇文梨深信不疑眼前的怪物绝不真的是洪荒生就，只不过是继承了前辈的记忆罢了。顿时，不屑之情更甚。

　　　　“照你这说辞，那我岂不也是几万年前出身的前辈了？”宇文梨心里暗忖。因为她识海中确实有三个前辈天魔的记忆。但承袭记忆与接受记忆又有所不同，宇文梨明白其中的区别，只是心头鄙视，所以没来及细想。

　　　　那怪物见宇文梨轻狂，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因此有些不悦，但同时又不由自主得觉得宇文梨性情直率，讨人喜欢。

　　　　怪物冷笑一声，使劲摇了摇头，这种怪异的感觉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而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声音。

　　　　“该死的记忆，虽然是我力量的源泉，但也是我的负累。”怪物努力将这种莫名的欣赏的情绪挤出脑海，然后下定决心，要擒住眼前这个稚嫩的天魔。“拥有一个天魔随从，这应该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吧？”

　　　　与此同时，远处的黑衣女子也来到了近前，露出大有深意的怪笑。“乌冶之，你出来了？你的名字是这个吧？”

　　　　怪物微微点头，双眼浑浊。“是的吧，我从远古时起就有这么一个名字。”

　　　　“既然出来了，答应本尊的东西就兑现吧！”黑衣女子声音冰冷。

　　　　“兑现？”怪物盯着宇文梨，场中的氛围有些奇怪，三人彼此皆有戒备，仍在各行其是，却互不干扰。可是，大战随时都可能爆发。

　　　　“怎么？想赖账？”

　　　　“哼，本尊会赖账吗？本尊出世，可是这个小天魔的功劳，与你何干？”

　　　　宇文梨冷冷地看了一眼怪物，手中已经攥紧了数道法术，她没有转身离去，乃是因为四周的空气中已经布满了黑色的蛊虫，她没敢轻举妄动。

　　　　“她算哪门子的天魔？”黑衣女子的脸上充满了恽怒。

　　　　“比起你，她更像是天魔。”怪物缓慢移动起来。“你不过是得到了某只天魔的传承，顶多是一个学徒，可她却不是任何一个天魔的弟子，而是天生为魔，谁高谁低一目了然吧。”

　　　　黑衣女子的怒火立刻蹿起。“乌冶之，你既然觉得她比我高明，那就你就去跟她联合吧。”

　　　　黑衣女子没有说过分的狠话，但她身边八个翼人却都感觉到了主人的雷霆怒火，作势准备动手。

　　　　怪物乌冶之用双手一拨白发。“你别急，虽然本尊出世不是你的功劳，但只要你替本尊做一件事，本尊还是可以兑现诺言。岂不是比跟本尊动手划算？”

　　　　“什么事？”

　　　　“一件你绝对愿意做的事！”

　　　　乌冶之话音刚落，没有继续的讨价还价，三人赫然同时动手。

　　　　宇文梨的黑云首先攻向乌冶之，金蝉同时攻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也对乌冶之的话心领神会，两人不约而同也向宇文梨发动了攻击，前者乃是杀招，后者则是困人之招。

　　　　一阵金属交击的声音之后，三十多只金蝉全都被打倒在地，除了小金蝉须臾之间立刻弹起以外，其余的尽数失去了抵抗力。

　　　　“小小的末学后进，还差得远哩。”黑衣女子陡然爆发了战力，比之前那一次斗法厉害了十倍，宇文梨落在了下风。

　　　　而被宇文梨瞧不起的怪物乌冶之更展现了过人的实力，仅仅三息功夫就破解了宇文梨的黑云，将它撕烂。

　　　　黑云被撕碎后即刻恢复原状，但却难有寸功，眨眼功夫被乌冶之撕烂了三次，气势不再。

　　　　紧跟着，乌冶之张嘴喷出一口怪风。那群被宇文梨用冰冻之法移走的黑色小蛊虫立刻被狂风卷入其中，瞬间恢复了活力。原本被冻住的方圆几里之地也恢复了生机，阴阳盘的威力全无。

　　　　“果然是至宝，可惜你的法力太弱了！”乌冶之惊叹一声，显得得意至极，却突然转身，露出了凶恶的神情。“你也别想跑！”

　　　　两团飓风刹那间将两个女天魔团团围住。

　　　　宇文梨下意识想往外冲，却被风中的蛊虫咬了几口，顿时疼痛难忍。好在她现在是天魔之躯，因为体内魔性发作，又吞噬了不少道士和灵虫，暂时无碍。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但比宇文梨更能隐忍，看出飓风的厉害，站在当中竟然一动未动。“好大的胆子，敢困本尊？”

　　　　乌冶之大笑。“别装腔作势了，你们俩现在都还算不得天魔呢。本尊若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第四百零二章　陪我远行的却始终是她（）　
乌冶之没有虚张声势，他的确有这个实力。

　　　　他满意地看了看被困在风中的宇文梨，然后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怪异的身体，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具身体最初的主人当然不是他，真正的乌冶之早就殒命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但是乌冶之辗转地从叫做‘万宝仙’以及‘帝晶大人’的两个不知道什么时代的大妖王那里学会了涅槃之术【注】，将自己的记忆和性格以法术的形式保留下来，然后在自己体内种下【重生蛊】，使得自己的身体每隔若干年就能重新生长一次，结出新的生命。

　　　　在这个过程中，它靠自己的黄蜂提供食物和法力。新生的生命，逐渐吸收乌冶之的记忆，缓慢转变，最后将自己当成是乌冶之。于是一代一代的乌冶之得以重生下来。

　　　　若干万年来，这是乌冶之第三次新生后有机会从地底冒起。“这一次本尊再也不会被杀死，再也不会被埋入深土了。有了两个天魔作为仆从，本尊必能称雄一方，与天为敌！”

　　　　他没有说天下为敌，而是要与天为敌。

　　　　宇文梨跟黑衣女子同时发难，想要冲出重围，但是乌冶之的风术外加蛊虫十分厉害，甚至连天魔的力量都企图要吞噬。

　　　　“别挣扎了！本尊说过，你们要真地成为了天魔，那本尊或许还有所忌惮，但是现在？啧啧，一个只是门徒，一个只是幼魔，距离真正的天魔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所以啊，别徒劳了。本尊的【芥微天蛊】无所不能，是有天有地以来最厉害的蛊虫。常人的蛊虫小到微米即止，本尊的蛊虫却小到毫埃，别说对付，就算是看你也看不见。不要急，等本尊将这些天蛊植入你们的识海，将你们变成言听计从的傀儡之后，自然会放开你们的！”

　　　　乌冶之被困在地底的时间太长了，倾述的欲望太过强烈，忍不住喋喋不休。“说到底，无论是人还是仙，无论是道士还是天魔，只要有思想、有识海，就有破绽。本尊的蛊虫进入你们的识海，吃光你们的记忆，操控你们的识神，然后你们就只剩下躯体了。本尊需要的就是你们的这两具天魔雏形的身体，大有用处啊！”

　　　　“不过，你们两个女魔头长得都还挺俊俏的，既然成了本尊的仆从，嘿嘿……如果不听话，就把你们吃了，增长功力也是好的，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乌冶之说着话，手中动作却没有停。

　　　　但是他大意了。宇文梨除了阴阳盘和黑云两样至宝之外，其实新近还得了一只远古时期的金蝉王的躯壳。乌冶之一时间根本没想起。

　　　　就在乌冶之要将蛊虫打进去的瞬间，宇文梨突然将那金蝉的法身扔了出来。金蝉的法身猛地张开嘴，露出里面空洞洞的口腔，顷刻就把那团蛊虫给吞了。斯剋鞑金蝉身强体壮，又无所不能食，即便是死了也能吞天吞地。而且正因为死了，所以金蝉王的躯壳不怕蛊虫的反噬，将这些黑色天蛊吸入腹中，任它们如何施为也无动于衷。不消一时三刻，就能将所吞之物尽数化成灵气，为主人所用。

　　　　乌冶之猝不及防，丢失了最重要的一队蛊虫，顿时恼羞成怒。“你这个小女魔，本尊对你颇有好感，有意抬举你，你却不识抬举！好好好！本尊先制服了你，让你知道本尊的厉害，然后掏空你的五脏六腑、清空你的识海，把你当成养蛊的蛊冢！”

　　　　话音刚落，乌冶之的蝎子身体就跳到了半空，然后俯身喷出大团黑色的流体，那些流体见风化成气，气动又成风，里里外外合在一处，形成了一个七十二层风卷的巨大罡风阵法。

　　　　罡风内鬼哭狼嚎，不知道是多少被他以秘法囚禁的魂魄。修士身死，魂魄消散，除非以秘法幽禁，练成器灵一类的东西。但一旦成为器灵，终身无法脱离法器，要忍受那无穷无尽被人驱使的折磨，说不出的困苦。能使用这等手段的修行者，出身必定不正，多半是邪恶之徒。

　　　　纵然已经入魔，但宇文梨又如何能抵挡？眼看就要受害，一大团金光突然扑了过来，将飓风从中切开，生生地打通了一条道路。

　　　　“高歌，你怎么来了！”宇文梨喜出望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但当看见白宋紧紧贴在高歌身边时，立刻意识到高歌是真得不能再真的高歌，心头妒火又猛地蹿起。在蓝茗峰，宇文梨大度地让高歌与白宋走了，那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只能忍气吞声。但此一时彼一时，就算自己如今仍旧被困，但宇文梨已经不怕白宋了。

　　　　“高歌你过来，我不要你和白宋站在一起！”

　　　　白宋大怒。“宇文梨，你已经入魔了，还敢招惹高歌？你是想连累他，让他跨不过四九重劫吗？”

　　　　宇文梨一窒。“我以为他只要跟我在一起，渡劫不渡劫都无所谓。”

　　　　白宋冷笑一声，还要再次出言讥讽，却被高歌止住。“小梨，你说得没错，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渡劫还是不渡劫，其实都不重要！我来救你！”

　　　　“高歌！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白宋双眼就要冒出烈焰来了。

　　　　高歌没有正面回答，而说出了长久以来的心声。“她是我的伴侣，你是我的战友。若是你被困，我一样会不顾一切、哪怕需要舍弃生命也会去救你。但是，陪我远行的却始终是她啊！”

　　　　不远处，乌冶之发出阴阳怪气地狂笑。“道士？这么快就有道士寻来了？啧啧啧，还是会争风吃醋的道士，有意思。既然来了，一并做本尊的奴仆吧！”

　　　　飓风的力量瞬间增大，重新合拢。不仅如此，更又生出一团新的飓风，从天空往下倒灌，显然是要将高歌三人擒住。

　　　　高歌驱动九九八十一只金刚傀，组成巨大的阵法，与乌冶之的飓风相抗。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高歌还带来了神树相助。

　　　　神树跟在后面，晚了半步，总算及时赶来，此刻一到近前立刻化成一柄利刃，当空劈下，将那飓风再次斩断。

　　　　“高师弟，这神树什么时候开始听你的话的？”丁潇一声惊呼，因为连续数日，她只看见高歌在树冠上打坐，除此以外并无异常。

　　　　乌冶之也一声惊叫，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场景，愣了片刻。“神木将，银冠王？你也没死，你竟然能活这么久？”

　　　　注：参加拙作【飞灭】

第四百零三章　金丹（）　
高歌在神树的树冠打坐，拓展识海，神树的灵识便也三番五次地进入其中。虽然保持戒备，但一来二去，还是对高歌产生了亲近。

　　　　神树活得太久，也孤独了太久，所以与‘乌冶之’一样，同样急需倾吐。

　　　　高歌是一个醇厚之人，又拥有天树的记忆，因此是合格的凝听者。时间不长，神树喜欢上了跟高歌说话的感觉，所以当他离开时，自觉自愿地就跟了上来。

　　　　当神木树将看到乌冶之时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所以毫不犹豫，化身成刀，割开了乌冶之的风术。但是神树的本职并非战斗，它不是为了战斗而生，于是一击即中之后立刻转身钻入了地底，逃之夭夭。

　　　　虽然只有一击之功，但高歌仍对它感激不尽，毕竟是借助了它的力量才得以与宇文梨团聚。

　　　　一瞬间，宇文梨趁机扑入高歌怀内。白宋大怒，顾不得矜持，更顾不得大局，举手打向宇文梨。宇文梨争锋相对，二人短兵相接。

　　　　乌冶之放声大笑。“天助我也，敌人内讧，本尊胜之不武。”

　　　　一大团黑色蛊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