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走进书房来的时候,见太子坐在书案前端一杯茶正要喝,魏征走上前去的时候,太子发现了他,便把送到了嘴边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了。太子的脸sè显得有些苍白,神情有一种仿佛病后的虚弱,微笑起来的样子有些显得勉强,他看着走进书房来的魏征说道:“你来啦。”魏征躬身示礼道:“不知太子传微臣有何事吩咐?”
“魏卿,免礼。”太子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又亲自站起来给魏征移来一张椅子,魏征坐下来后,太子吩咐着侍人把茶端了上来,并亲自给魏征斟了一杯茶。太子的这一些动作,以及那微弱的说话声音和神sè,让魏征仿佛察觉出了什么来,他觉得太子是必有要事与他商榷的,而且恐怕商榷的会是很重要事呢。
魏征站起身来又拱手道:“臣不敢受太子如此礼遇,太子有事尽管吩咐微臣,微臣既为太子侍臣,当为太子效力,虽肝脑涂地而不惜。”
李建成听着,脸上粲然一笑,遂道:“魏卿实为贤才,未能用作大器,倘若天不负我,当有重用冼马之i。今i把你找来,只想与你共论天下大事,不知魏卿觉得如何?”
魏征听着太子说话是那样地不着边际,仿佛一个陌生的来客,把他当成了小孩子用冰糖葫芦在他面前摇晃着。他紧蹙着眉头朝太子看了一眼,说道:“太子所言共论天下大事,微臣实不知从何说起。”
太子目光幽幽,盯住魏征脸,忽然说道:“你以为秦王如何?”
“臣以为秦王贤明过人,功高以盖天下,无人可与伦比,况且秦王光明磊落,心胸坦荡,非谄媚小人可以左右。其体恤万民,治黄救赈,惩恶杨善,抚弱救贫已深得民心;其既有开国之大功,又有治世之才德,天下豪杰又多与其结义,一呼足可让四方响应。但其谦恭忍让,不忍争斗,此确非常人之可为,实属圣贤帝皇之征候也。”
太子听着暗吃一惊,遂又强颜作笑道:“你以为本宫如何呢?”
魏征道:“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太子可谓独得其一,即天时也。太子若避酒sè,勤建功业,以宽仁之心博众望所归,位居太子,则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得之,何愁不能作一代明君?实不必以小谋权争陷兄弟于不和,此实为太子不足之处也。”魏征诤直之言说得太子脸青一阵白一阵。
太子素知魏征,向来直言不讳是出了名的,细思他的话也不无道理,本是个好谋臣,平常却不喜欢搭理他,仿佛玫瑰花枝上的刺,即使可欣赏花的香艳,却又不愿伸手去摘它,如今想起来便有了些后悔。
此刻他把魏征找来,只想听听他对杨文干一旅的看法,即使这枝香花枝上的刺扎手,他也只能顺顺的抚摸他,遂微微的笑了笑道:“倘若此刻有一支劲旅直取仁智宫,形成里应外合之势,你估计秦王可否自保?”
魏征听着,吃了一惊,直视太子道:“这支劲旅何时出发?”
太子道“皇上一行离京第五天时出发,现在正在途中。”
“此刻追回劲旅已经不及,太子大难临头了!”魏征脸露戚sè道。太子一听,脸sè陡然变得死灰般。
第三十二章 露出了鲜红兴奋的脸色()
有好一会功夫,太子茫然若失的眼里,流露着惊惶的神sè,他那苍白灰暗的脸上的颜sè,久久的僵持着,久久的没有退去,目光是呆滞的。“这该如何说呢?”太子楞了许久才问道。
魏征说道:“试想想,从京城到仁智有近一个月的路程,这一个月中,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直往仁智宫运动,皇宫耳目无处不在,况且秦王jing明过人,不会不四处派暗探,以保皇上安全,莫说这支军队,要走一个月到仁智宫才完成里应外合之计,就是走两天,军马未到,消息早以传到了皇上那里了,等待这支军队的将是什么便可想而知。”
太子的脸上抽搐了一下,脸sè尴尬的说道:“如此看来,杨文干完了?”
魏征道:“杨文干完了是小事,只是牵连着太子是大事。”
太子焦急说道:“魏冼马,能有何策?”
魏征眉头一皱道:“杨文干所率长林军已属反旅,如今何不将计就计,速派人追上杨文干,让他途中竖起反旗,带兵逃走,太子则率便骑往仁智宫向皇上负荆请罪,说杨文干狂傲不服管制,带长林军造反,并痛责自己治属不严
。杨文干中途树反旗,没有再往仁智宫去,皇上则抓不到太子派兵的证据,至多也只能责成太子管属不严。”
太子听了,觉得颇有道理,那脸上,肌肉渐渐放松,露出了一个舒坦的微笑,仿佛冻僵了在暖房里回了温度,又喝了两杯黄酒,终于露出了鲜红的兴奋的颜sè来。
当下,太子依魏征之计而行,派人骑快马朝仁智宫方向追赶杨文干。自己又召集舍人徐师暮、詹事主簿赵弘智、左卫军韦挺、天策兵曹参军杜淹一道密商道:“今谴杨文干率长林军往仁智宫,会合齐王诛杀秦王已功败垂成,杨文干已于途中假举反旗,带领部下逃命去了,我等也将面着临杀身之祸,你们看看,该如何是好?”
“回太子,小人以为事已至此,等皇上回宫治咱们谋反之罪,等待我们的将是满门抄斩,何不如举起义旗就真的反了,太子在京称帝,诏告天下,说秦王造反,皇上已被谋害,太子要亲讨逆贼,天下莫知真相,必有众多响应。本来,太子、齐王原部属就有几十万,联合四方之众围攻秦王则大事可成。”徐师道献计道。
“徐兄说得对,等皇上降罪下来咱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不如造反!”左卫军韦挺说道。
“我看也只能如此,已经穷途末路,不造反也是死路一条。”天策参军杜淹道。
太子詹事主簿赵弘智听徐师暮及韦挺、杜淹三人轻言造反,他的眼睛在三个人的脸上逡巡一回,眼睛上的那双眉毛蹙成一团,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却仍一言不发。太子注意到了赵弘志的这个细节,这赵弘智老成持重,说话作事,就像他碾墨写字那样细心。“赵主簿有何见解,请说说。”太子微笑着盯着赵弘志的脸问道。
“依我看来,秦王结义兄弟众多,军中大权大多落在他的这些兄弟手上,事实上,秦王几乎掌握了大唐的兵权,假如我们造反与他抗衡,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既然杨文干已假言造反,太子何不顺水推舟,说扬文干自恃武艺高强,傲气凌人,因不服调护军副职,突然率长林军造反,太子若亲往仁智宫负荆请罪,必能解皇上疑虑,即可化险为夷了。”
太子听赵弘志之言,与魏征之策如出一辙,遂心里暗喜道:“此计言之有理,可救我xing命矣!”遂决定依计而行,打算往仁智宫负荆请罪去。
第二天,太子没带护军,仅带管家和十多名家仆相随,迤俪往仁智宫去。可那天公不做美,刚出京城不久,便雷电交加,下起滂沱大雨来。从京城往西到仁智宫多是山路,一行十来个人,素装打扮,太子乘一辆独马小车,车后十来个淋得落汤鸡一样的仆人,狗颠脚似的跟着。太子端坐车中,脸sè忧郁,他望着前方,雨雾迷茫却看不了多远,噼噼啪啪的雨点,拍打着他乘坐的这辆独马小车的蓬顶,不时还有几点雨滴,从侧面封得不严的弦窗溅进车内,冷不丁的溅在他的脸或手背上,让他感到沁沁的凉意。
那时候,他间或用手轻轻抹了一下溅在另一只手背或者脸上的雨水,动作显得单调而乏味。车前的窗户开着一条小逢,他看见马夫湿漉漉的身影,和外面瓢泼雨雾的迷朦世界。他的心也正和这外面的世界一样迷惘,他不敢断定此行的结果,等待着他的命运凶吉难卜,虽然魏征和赵弘志如出一折的分析,十分在理,他先丢了杨文干这个“卒”,以保他这个“帅”,亲往仁智宫请罪,但父皇早就有了废他之心,此次就算推脱得谋反之罪,免受牢狱之灾,但太子之位被罢黜,也是在所难免了。想着这些,太子不禁黯然伤神
。
雨足足下了二十多天,一路人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落晚见店歇脚,不见店便找个破庙或躲到大树底下过夜,那十几个人受的罪就更不消说,他这皇公贵胄冒雨露宿,经受那风吹雨淋,蚊虫叮咬的那种艰苦确难尽述。他的脸已经瘦了好几圈,眼睛深深的凹下去,让一层月晕般的乌暗颜sè包围着,颧骨突起了好多,整个地都脱了人形,那些仆人看着心疼,又不敢说话,谁都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谁都知道他此去凶多吉少,但平常大家都深受他的恩惠,才不忍心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他。
走了整整一个月,这一天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叫毛鸿宾堡的小镇,这毛鸿宾堡,也只是一个在深山野岭的驿道旁住着数十户人家的小集子,就一家小小的客栈,很少旅客留宿。店主也只是一位孤寡老人,看着太子这一行十来个人进店来,先是诚惶诚恐,后来一味颤颤赫赫的对他们说:“客官,要把贵重东西收好啊!”
太子的管家裴安是个细心的人,他听出了玄机,吃了店主送来的粗茶淡饭,便暗里跟那十来个仆人道:“看来今晚要有事发生,你们好生jing醒点,拜托大家要好生保护好了太子才是。”
这十来个人虽不带军械,其实都是武林高手,是太子的贴身护卫,都笑了道:“裴管家,你放心,就算今晚来了强盗,有俺们在,就伤不了太子半根汗毛。”说着,大家洗漱安然入睡,太子和管家住里间,十来个仆人住外间。半夜三更时分,扑嚓嚓从房顶上跳下十来个蒙面强盗,踢门敲窗的大喊:“要命的快拿钱来孝敬爷们———”
那十来个仆人听这伙强盗恐喝声,都“哈哈”的笑道:“爷们手正痒着呢,好吧,你们等着,爷们这就送钱去。”说着开门出了院子来,看看近前三俩个强盗,只三拳两脚便都撩倒在地,那群强盗和太子的仆人交了手,就只几招,就大叫:“不好,遇了阎王爷了。”只纷纷“蹭蹭”跃了房顶逃命去。
太子的仆人追上房顶,追出店外竹林,那里还有那伙人踪影,遂转身回来,却见那辆小车和马匹不见了踪影。转回店内,看那店主抖瑟瑟的躲在墙角,遂提着衣领,拎提到太子面前,由管家喝着问道:“你与那伙强盗是如何串连好了,要谋财害命的,快说!”
店主跪在地上,头像捣葱似的点地说道:“客官饶命,小的实与那伙强盗没有瓜葛,可那伙强盗也是常常来劫俺小店,只是劫了财物从不杀过人的。”
管家道:“既然你知道那伙强盗要来,你为何不说?”
店主道:“俺不敢说,俺说了还有谁敢住俺的店呢。”
众人听了,想也在理,只见太子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强盗没伤了咱,也没劫了咱的钱财,就丢了那辆破车和马匹,便饶了他吧。”说着,叫管家扶起店主送出客房,那十几位仆人又在前房吵嚷了一阵,便各自安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放得晴朗,太子把众人叫到一起说道:“这里离仁智宫就六十里地了,估计走一天可以赶到,我便单人去见皇上,你们留在这里,三天后不见我的回音,即说明大事不好,你们各自回去带妻小逃命去吧!”
管家道:“可马昨晚被盗了,太子一人徒步走六十里,我们真于心不忍呢。”众人听着,都跪下道:“太子,就让我们一起去见皇上吧,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那怕见了皇上就把我等都杀了。我等也毫无怨言。”
太子听着,强颜作笑道:“你们这都怎么了,我不就是要避嫌疑,才单人去见皇上的吗?你们就不须多说了,都起来吧。”众人见太子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便把他送了好几里,看着他戴个大竹帽遥遥而去。
第三十三章 不要搞得风声鹤唳()
从京城到毛鸿堡,不是下着滂沱大雨便是菲菲细雨,但是,太子乘坐小车,有遮风挡雨的顶蓬,这要从毛鸿堡戴个竹帽走六十里路到仁智宫,又是艳阳高照,那分烈i酷晒和长途跋涉的艰苦,是足够他忍受的。
早上的天气还凉爽,渐近中午,这天空如渐渐烘热的火炉,气温先是热烘烘的,既而背脊感到灼疼,后来便是烤肉般的热。太子起初背脊出点汗,渐渐便感到周身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
这太子平i里受千人宠护,万人景仰,住皇宫宝殿,吃山珍海味,那里受过这般苦!走了二、三十里,他的脚开始起泡,衣服也让汗水湿透了,走了四、五十里地,他几乎跛着脚走,走走停停。他一路走一路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躲过这一关,以后有的是东山再起的i子。”
直到入夜时分,他才浑身脏兮兮,如乞丐般来到了仁智宫外门。那些护宫军士认不得他了,把他当作乞丐一样哄开,他便大声喊道:“我是太子!”护军听了,吓了一大跳,仔细看了果然是太子,忙找来干净衣服给他洗漱换了,端来好饭菜让他吃,一边禀报陈福,陈福连夜奏报了皇上
。
李渊听说太子徒步来到了仁智宫,便连夜宣见。李渊坐在乾德殿龙椅上,穿一身锦缎镶珠黄龙袍, 脸sè忧郁冷峻,李世民和几位大臣站在殿前,殿中灯火辉煌。听那朝甫长喊一声“宣太子觐见”,只见太子踉踉跄跄,身背柳条走进大殿,在龙座前阶跌跪在李渊跟前,头捣葱的撞着地板,痛哭流涕说道:“臣儿万死,罪不可赦呀!”
太子跪叩号喊着说话,抬起头看时已血流满面。李渊大喝一声道:“畜牲!你号什么,你看你那一点像个太子样?这时,大家才留意他穿的是太监的服装,都忍俊不禁,但却没有人敢笑出声来。又听那李渊接着骂道:“朕按千年皇朝古制,以你是长兄立为太子,实是寄你以厚望,希望将来把大唐江山托付给你,你能成为仁德之君,弘杨大唐基业,可你丝毫不争气,沉腼酒sè不求上进,莫说你功不及世民,论文论武你有那一项能及得世民?这倒也罢了,你若争气,这太子位仍是你坐,可你偏偏与元吉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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