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令牌的手,重若千斤。刘念有些抬不起头来,在原地呆站了会儿,确认封辨达绝无可能再走回来,才垮下肩膀,往回走。可是药谷众人已不在远处。他在原地等了会儿,始终不见人影,心里有些着急,暗道:他们若是离开,一定会给自己留下话来,这样仓促,莫不是遇到什么危险?
他低头在四下寻找打斗得痕迹,找了半天也没有成果,一抬头,四周的景色已然大变。万紫千红的花园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林,飞鸟在丛林里欢叫,清风在枝叶间穿梭。
刘念回忆着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往回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景色始终不变。封辨达说过这里是*的路数,应当是阵法。只是当初他醉心于炼器,对阵法只学了皮毛,都还是用来防护的,面对*阵,实在束手无措。
就在他忐忑彷徨之际,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师兄?”
第27章 心成灰,灰复燃(六)()
刘念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沥青,自从文家一别,再见沥青,总有些疙瘩,说不出他对自己的,还是自己对他的。沥青倒是老样子,一脸惊喜地凑上来:“没想到真的是师兄!师父本想派你我二人同来秘境历练,可左等右等都不等你回来,只好打发我一人上路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五个陌生人。
刘念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师父和大师兄还好吗?”
沥青笑了笑道:“还是老样子。师兄怎么会来此?”
刘念便说与朋友一道来。
“哦,是在文家遇到的那些人吗?”沥青道,“听说是药谷弟子?”
刘念看他的脸色,似乎对文家发生的事已然忘怀,心中更觉得怪异。若是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可他像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们现在何处?”
刘念只好实话实说失散了。
沥青道:“不如与我们一道走。这几位是长清派的高手。”那几个陌生人闻言走了过来。
刘念与他们一一见礼。
沥青从怀里掏出一本笔记,递给他:“这是师父给我的通关笔记,可惜我资质有限,看不太懂,不如交给师兄。师兄来领路吧。”
刘念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沥青指着笔记中的一页道:“我是顺着羊肠道走到这里的,倒是与笔记上提到的一般无二。”
刘念翻了翻笔记,发现黄色通道的那条岔路的确是通向花园,花园之后便是羊场道,然后才是树林,自己不知怎的,竟然直接略过了羊肠道,来到了这里。
有了笔记,就有了方向。
刘念顺着笔记往前走,很快来到笔记中提到的湖畔,正巧遇到几个人在湖畔嘀嘀咕咕,看到又一组人过来,露出不善的目光。
沥青低声道:“怎么回事?”
长清派的人说:“湖底招魂阵的石刻讲解。要离开森林,也要从湖底走。”
沥青皱眉道:“我不会泅水。”
长清派的人立刻自告奋勇地表示带他。
沥青眼巴巴地看着刘念。
刘念叹气道:“我也不会。”
沥青张了张嘴,脸上浮现一丝懊恼。
长清派派了两个人护着刘念与沥青,然后走到湖边,又分出两个探路,一个断后。轮到刘念下水,带他的人指点他如何运用体内的元气屏息以及潜水的姿势,然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手。
刹那,他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冷意,敏锐地抬头,就看到湖的另一头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微微地抬头,朝这边看来。斗笠下,是一张银色的面具,异常诡异。
“怎么了?”刘念感觉到他的手抖了下。
“没什么。”那人深吸了口气,拉着刘念潜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冷飕飕,黏糊糊,湿漉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的惨痛回忆。
靳重焰十一岁生辰,刘念带着他路过一座修士常聚集的小镇,靳重焰拉着他买雪梅酥吃,掏灵石的时候被几个修士盯上了,两人一路逃,一路逃,逃到了河里。他住的山村只有山和井,没有能下水的地方,自然不会泅水。靳重焰小小的身体便一直拖着他,游到了对岸。半途中,他好几次看到靳重焰要坚持不下去,想主动放手,都被紧紧地拽住,拽得他手腕一圈红印子。那时候他就想,这么小的年纪,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思忖间,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突然松开了。
刘念一怔,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刚一动,腰肢就被一股大力缠住,他想要推,却摸到一把头发,慌忙看去,竟是那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戴着自己。
水下漆黑,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那银色的面具在水光中微微闪烁。
他们很快到了湖底,先前拉着他的长清派弟子惊惧地看了他一眼,冲他做了推动的手势。刘念立刻感到搂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一紧,人被搂得更加紧。
刘念不舒服地挣扎起来,那人才稍稍放松了几分,望向他的眼神还有些不甘。
刘念觉得此人举止十分古怪,想要深究,就看到下方聚集着大批修士,在修士与修士之间,依稀能看到金灿灿的字体和图形。
沥青在长清派的引领下,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刘念想要过去,却被那人带到了另一个方向。那里聚集了不少人,十分密集,再过去一定会撞上。
刘念心里已经避让了十万八千里,可是身不由己,仍是向前进着。眼见着要撞上了,面具人伸出手,不知道如何地动了下,前面挡住的人群自然地分了开来,让出了最好的位置。
刘念:“……”
那些人让开之后,惊疑地看着他们。
面具人视若无睹,将刘念拉到正中,阵法一览无遗。
刘念心中一动,手指捏了下胳膊,集中精神揣摩阵法。
他在看阵法,面具人却在看他,目光还在他掐过的胳膊上流连,似乎很不赞同他的想法。刚看了一会儿,水波就一阵激荡,他侧目看去,沥青与长清派的互相指指点点,似乎在吵架。
刘念吃了一惊,忙拉了拉面具人的手。
面具人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激动,心情复杂地带着他游了过去。
他到时,长清派的人已经游走了。
沥青指了指出口的方向,见他不反对,率先游了过去。
刘念皱了皱眉。如果他没有中招魂阵的话,先前沥青说过,他不会泅水?
从湖底的通道出啦,他们来到一座小岛上,四周都是水。
刘念上了岸,正要脱衣服,看到面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顿时住了手。
先一步上岸的沥青已经换了衣服,走过来道:“长清派的那些人不是好人!”
刘念并不想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他一脸很想说的样子,只好问道:“发生何事?”
“那人,那人……”真要他说了,沥青又支支吾吾起来,看着面具人道,“他是谁?”
刘念面色一僵,目光不敢往旁边看,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自己回答,便道:“半路遇到的一位……道友。”
沥青开门见山地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面具人声音嘶哑:“梅香居士。”
刘念垂下目光,对他的身份再无怀疑。
沥青道:“你要与我们一道上路?”
面具人低应一声,从玲珑囊中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刘念:“小心着凉。”自己往另一边走去。
沥青看看他,又看看刘念,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刘念含糊道:“兴许是哪里的散修。”
两人摆明是关系匪浅,只是刘念不肯说,他也没有办法。“长清派那人入水之后,几次三番地摸我……还摸了屁股。”他又羞又怒,“我实在忍不下去,才与他们翻脸的。”
刘念想到摩云崖,沥青曾经在那里待过,对这种事深恶痛绝倒也能理解。他转身去换衣服。
他换衣服的时候,沥青觉得自己被两道阴冷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别说偷看,连眨下眼睛都很难。等刘念换好衣服回来,他才往目光的来路望去。
那人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顶着面具,傲然地站在阳光下,任他打量。
“怎么了?”刘念问。
沥青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你真的不知道那人的来历吗?”
刘念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沥青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第28章 心成灰,灰复燃(七)()
小岛之后是悬崖峭壁。
山,高耸入云。
壁,笔直如杆。
山风如刀,刀刀要将他们掀落悬崖!
刘念走得十分辛苦,身体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起来,好像要被卷到天上去。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看似轻轻地搭着,却每每在风大的时候,压一压,将他压回原地。
相较之下,沥青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好几次要被卷上去,全靠他时不时地抓住山壁里生长出来的树枝。他抬头看天空,天空仿佛破了个洞,骇然道:“糟糕!秘境要关了,想将我们强送出去。”
刘念吃了一惊:“这么快?”
沥青道:“本不该这么快,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刘念皱了皱眉:“既然如此,先出去吧。”他怕错过这次机会,就会被留在秘境里。
“不行。”沥青道,“还没有拿到合体花呢。”
合体草三个字让人不得不多想。
沥青见刘念脸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解释道:“师父说,身体与灵魂总是自己的好,就算夺舍成功,假以时日,总会有些弊端显现出来。只有吃了合体花,才能解决。”
刘念还未说话,面具人便问:“合体花在何处?”
沥青让刘念将笔记拿出来,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道:“碧玉壁,蓝叶兰。不见即见,见亦不见。”
刘念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依旧是茫然。
沥青一边吃力地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们注意些,应当有一块碧玉一样的石壁。”正说着,就看到一块巨大的翠绿玉璧迎面扑来。
“啊!”沥青道,“应当是这个!根据字意,合体花应当是一株长着蓝色叶子的兰花,却不知‘不见即见,见亦不见’是什么意思。”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面具人突然腾空跃起,冲向碧玉壁。
沥青脸色变了变:“糟糕,让他抢先一步!”
刘念看着那道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落到碧玉壁上不过一个跳蚤大小,还一路滑下,惊得脸色一变,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
“小心!”沥青拉住他,“前方无路了。”
刘念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悬崖边缘,山路在前方猛然中断。
“快看看如何过去!”沥青道,“此物对你十分要紧,不能让他独吞。”
刘念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理当自力更生拿到合体花才是。他打开笔记,看到上面说,继续向前走,不由皱眉。
“往前走?”沥青依言往前一蹦,竟真的站在了半空中。
刘念看他站得十分稳当,放下心来,迈步向前,然后踩了个空,一下子落了下去。落下去的刹那,他看向沥青。
沥青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他。
那样子,竟有几分像封辨达第二次看向自己的眼神。
厌恶,憎恶。
伸入怀中摸神兽令牌的手突然顿住,突然心灰意冷。
若能这样死了,就真正的两清了吧。
他努力地望向碧玉壁,可是下坠的速度太快,什么都看不清楚。
当他身体砸入水中的瞬间,皮肤立刻被水腐蚀,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本能的,体内的圣元金丹再度破体而出,被狂风一卷,冲出了秘境!
再度醒来,刘念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冷意深入骨髓,竟是连牙齿都冻得打不了颤。
他躺着,元气熟练地行功一周天,毫无生涩。他有些意外,要知道,上次夺舍成功,他在文英的体内运气,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毕竟,文英是普通人,行功一周天的时候,打通了不少阻塞。行功到会阴,一股热意奔腾而出,顺着经脉,与元气融到一处,飞快地游走静脉,如鱼得水,未几,竟有结丹之势!
刘念一惊非同小可。
这不是他第一结丹。可是眼下的状况,实在不是结丹之机。
莫非,这具身体的原主将近结丹的时候猝死?
如此一想,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原主不禁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但结丹的契机可一不可再,他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放下杂念,闭上眼睛,一心一意地结丹起来。周遭的灵气十分丰厚,又有会阴处的那道不知名的热气相助,结丹无比顺利。
感受着圣元金丹旁慢慢地多了一颗金丹,他心中喜悦自是不言而喻。
结丹成功后,他立刻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冰窖内,身下躺的是……
寒玉棺。
他不敢置信地从玉棺中跳下来,看着玉棺被削去的四个角,心怦怦地乱跳,像无头苍蝇一样四下寻找可以清楚照脸之物,直到看到一块较为清晰的冰块倒映着自己的脸。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再熟悉不过,都属于叫刘念的人。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再脱掉衣服看自己的身体,纵然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中。
只是,胸前的这些红红紫紫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摸了摸,是有人虐待自己的身体,还是……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他不及细想,就跳回玉棺中,闭目装睡。
过了会儿,门被推开,极轻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脚步声有些迟疑,离玉棺还有两三尺的地方就停下了。一个声音轻轻地呢喃道:“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不是伪装的嘶哑的声音,而是独属于靳重焰的声音。
躺在玉棺里的刘念浑身一哆嗦,几乎要装不下去,身上却突然一重,被人压住了。
靳重焰手指轻轻地触摸着那人的面颊,顺着弧线慢慢向下,路过颈项,来到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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