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地一下,被十几个青衫弟子推到一边,他们簇拥着少女,众星捧月般进了观棋室,其它人也鱼贯而入。
正在下棋的人把棋子一撂,也往棋室挤,门口小桌旁的中年人嘴里直叫:“门票!门票!”
谢小石见人如潮水般涌来,一个箭步,在八仙桌旁抢了条椅子坐下。观棋室一下涌进四五十人,爆满,他们均伸长脖子看绿衣少女,没注意谢小石,只有绿衣少女斜眼瞥了一下谢小石,嘴角一翘。
青衫弟子中有一二十三四的青年,国字脸,扫帚眉,大眼睛,鼻直口阔,面相端正,头发油光锃亮,扎了个碧玉簪,八字步,身材魁梧,其它青衫弟子均称呼他大师兄。
他满面春风,伸出一张蒲扇般的大手,笑道:“含烟,你好久没来了。快请坐!”他将八仙桌上首一张椅子腾出,用手拭了拭,满面堆笑。
楚含烟微微一笑,并未落座,而是问:“朱师父呢?”
大师兄答:“他有事出去了。含烟,你好久没来,我们不妨摆上一盘,看你棋艺进步了没有。”他虎目含泪,波光粼粼,一眼不眨地看着楚含烟。
楚含烟一转身,如落叶回旋,衣衫下摆飘起,像喇叭一样飘转了一圈,她身轻如燕,几步来到谢小石身边,把他身旁一张椅子拉出,拂拭了一下,坐下来笑道:“对不起噢大师兄,我现在不想下棋,只想看棋。”便手托着腮帮子,胳膊肘支在桌上,歪着脑袋看着棋盘。
谢小石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向脑门,心突突直跳,不知她是在看棋盘还是在看自己。
整个屋子炸了锅,麻雀般喳喳乱叫,旋风般东窜西突,四处找椅子,有一半人落坐,还有一半没抢到椅子,便跑到屋外,把外面的椅子搬进来,俱挤成一团,围在楚含烟身边,楚含烟坐的右侧地方,连立足之处都没有。
只有青衫老者背着手,依旧站在楚含烟身后,散发出一阵气势,迫得离楚含烟最近者退了三步。
大师兄咧着嘴,依旧保持着笑容,僵在那儿,足足过了半柱香时间,才立起身,双眼金光闪动,鼻孔一团一团往外喷火。
楚含烟眼角瞥了下他一笑,嘴角一撇,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谢小石,顿时如和煦春风,温暖阳光,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整屋子人均伸长脖子盯着楚含烟,木头人一样坐着,但见她目光转向谢小石,人人眼中喷出火焰,烤得谢小石大汗淋漓。
大师兄“刷”一扭头,盯向谢小石,目光似狼盯上猎物,泛出绿光,喉咙里咕隆隆咕隆隆直响。
楚含烟淡淡一笑,把目光转向棋盘。
立即跳出两青衫青年,俊眉朗目,手指棋盘,指指点点,大叫:“败招!败招!”蓝衫中年人挺身而出,上前道:“这局棋本由我来讲解。”一青年一把把他推出五六步远,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青年道:“王师父讲解多时,累了,歇息会儿。”说完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蓝衣中年人“咯噔”一下,像喉咙里卡了块骨头,公鸡样直挺挺挺着,面色紫胀,一团一团黑气从他嘴中冒出。
青年不在看他,而是柔和地看了楚含烟,指着棋盘右上角黑棋道:“这步不对,我以为应该这样下!”他摆弄了几步棋,问对面青衫人:“王兄,在下讲得对否?”他嘴里问王兄,眼睛却直看着楚含烟。
唤作王兄的青衫人公鸡样蹦跶了两下,两眼血红,像遇见了仇人般扯着公鸭般嗓子叫道:“不对!我以为应当这样!这样!这样!”他又把棋盘摆弄了几下,冲向楚含烟笑道:“朱师弟,我的意见如何?”
朱师弟面色一黑。
楚含烟眉头一皱,又扭头看向谢小石,秋波流转,满面含笑,粘在上面动不了。
谢小石见两只公鸡打架,一拍腿:“哎呀精彩!”倒没有注意楚含烟。楚含烟抿嘴一乐,约有一半人晕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谢小石这来,如同一道道闪电,霹哩叭啦砸向谢小石。
谢小石周身火花直冒,可他浑身不觉,依旧瞪大眼睛看着棋盘。
大弟子两眼直勾勾盯着谢小石,面沉似水,来到谢小石身边,一拍他肩道:“小兄弟,咱俩换个座。”
谢小石一撇嘴:“换啥座?这儿就好,不换!”
大师兄眉毛一挑,蒲扇般的大手捏着谢小石肩,一用力,“咔咔”一响,似要抓断他骨头。
谢小石气运肩头,大师兄好似抓到了钢铁,怎么捏也不动。
另一青衫弟子剑眉一挑,叫道:“小子!这棋院是我们的,请你换座是客气,不然叫你滚!”
第53章 洛城报信(7)()
谢小石“呼”地站起来要打架,楚含烟突然厉声道:“安静!认真看棋!让他坐这好了!”她粉面含威,双眉倒竖,嘴角紧绷,隐隐透出股寒气。
谢小石一怔,呆住不动了。
大师兄如头上挨了一闷棍,伸出手,指着谢小石,哆哆嗦嗦,眼一瞪一瞪,使劲往上要提气,话在嘴边打转就吐不出来。
楚含烟面沉似水,冷冷道:“再要吵闹我就走了!”
在场几十人心里一突,利箭似的目光纷纷转向大师兄,大师兄面红耳赤,喃喃退到一边蹲下,双手抱着头,双目赤红,双肩一耸一耸的,顷刻地上多了巴掌大的一滩水。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楚含烟,再无人看他一眼。
楚含烟又恢复原先笑容,只是她现在谁也不看了,只专心开棋。
两名讲解员像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唾沫横飞。
谢小石也把注意力转到了棋盘上,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楚含烟手里抓着什么一晃一晃的,定睛细看,原来她抓的是当初自己送给她的面人,不由呆了,暗道:“她在干什么?让人捉摸不透。”他又看了楚含烟两眼。
一旁的大师兄火腾地撞向脑门,目光利箭似的盯着他,口里直咽唾沫,只不敢乱动,就蹲在旁边一直瞪着谢小石,令谢小石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他几次要同楚含烟说话,但话到嘴边,一见周围寒光闪闪,又咽回去了。
好容易挨到棋局结束,大弟子“呼”地站起,彬彬有礼道:“含烟,我们下一盘如何?他们的棋太臭了。”语带哀求,目光直视楚含烟。
楚含烟低着头,微笑不语。
谢小石双手拍着腿,坐立不安,眼睛巴巴地看着楚含烟,暗想:“她怎么不下?”。突然,他耳边传来一个细若游丝宛如黄鹂的声音:“大哥哥,你想不想看棋?你要想看我就下!”谢小石拍案而起:“下!帮我做了他!”
全场一震,都惊异地看着他,他也感到奇怪,“我怎么说出这话?”他四下张望,又看向楚含烟。
楚含烟笑道:“大师兄,就和你下盘罢。”
大师兄眉飞色舞,斜眼瞥了下谢小石,嘴角一撇,躬身向楚含烟施礼道:“还是请含烟到雅座一战。”
楚含烟一摆手:“不必了,就在这儿。”
这里有现成桌椅,她面前摆上了一副红木棋盘,大师兄和几名弟子把坐在楚含烟对面的一商人模样的人往外撵,“让开!让开!大师兄要和楚大千金手谈!”
撵开那中年大胡子商人,大师兄一展手,命人取来个椅垫,铺在椅子上,方方正正地坐下,满面春风,瞥了谢小石一眼,像打了个大胜仗。
众人“忽拉”一下围上来,有意识地把谢小石往外挤,三拱两不拱,竟把谢小石拱出人圈,塞到墙角里。
东方雪嘴一撇:“谢少侠,你太弱了,怎么让人挤出来了?你就不能用内力往那一定,谁能奈何你?”
谢小石挠头笑道:“他们不会武功,我要用武功对付他们不厚道。”
东方雪“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和他一起坐在墙角看棋。
楚含烟看不见谢小石了,眉头一皱,双手一推棋盘道:“你们闪开,别挨我那么近,我下不成棋了!”
大师兄也向众人挥手:“闪开!闪开!坐一边去,看墙上的大棋盘!”
几个青衫弟子把众人往外推,青衣老者左手一摆、右手一晃,众人波浪般向两边倒去。围在楚含烟身边的人只好四下散开,各寻其位,但双眼只看楚含烟,不看棋盘。
楚含烟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谢小石身上,见他蹲在墙角,巴巴看着自己,不由一笑,心下安定许多。她净了双手,拈起棋子,犹如闲庭信步,四下飞花。
大师兄额头直冒冷汗,频频陷入深思,楚含烟却不加思索,随手而应。
一局终了,大师兄输十个子,他笑道:“含烟棋力大涨,只怕连师父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楚含烟一笑:“多谢大师兄夸奖,含烟差远了,是大师兄让含烟的。”大师兄顿觉骨软筋麻,耳红眼赤,满面堆笑,差点昏倒在棋桌旁。楚含烟站起身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还来。”
她转过身,向外走去,青衫老者双手垂立,寸步不离。
大师兄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弯着腰伸着手道:“能来一趟就好!能来一趟就好!”
楚含烟往外走,人人自动向后退,让开了条甬道,目光满是期待,人人笑逐颜开。
她走到谢小石身边时,那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大哥哥,跟我来。”
谢小石四下张望,其它人无动于衷,似没听到这个声音,他满脸疑惑地拉着东方雪跟了出去。
楚含烟身后呼啦啦跟了一串四十多人,大师兄走在最前,她走到楼梯口,转身向众人一摆手道:“各位大哥、大叔们,不必送了,你们继续下棋吧,含烟不打扰了。”
此言一出,如翠鸟鸣柳,忽拉倒了一半人,他们捂着胸口喃喃道:“她心里有我!她心里有我!”
“喀噔喀噔”清脆响亮的下楼梯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师兄弯腰躬背,一路送出门外,亲眼看见了楚含烟登上了金丝楠木马车,远远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方才怅然若失,捂着胸口,失魂落魄地回去。
谢小石和东方雪顺着马车走的方向走去,马车不紧不慢地走,始终不落下二人,走过两条大街,三条巷,来到一处院落前。
朱漆大门,铜钉大如铜钱,门口两个汉白玉石狮子,一人多高,门上挂着一匾,写着两个金漆大字——“楚府”。正面的围墙左右延伸,占了半条街,墙壁雪白,红瓦铺顶。
楚含烟跳下马车,附耳对青衫老者说了几句话,便进去了。
第54章 渡口遇敌(1)()
马车夫架着马车绕到围墙后去了。
谢小石、东方雪站在街对面的一棵柳树下看着大步。
青衫老者蹑着风走来,衣袖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他冲二人一抱拳道:“二位朋友,小家主请你们进去一叙。”他左手一展,摆出请的姿势。
谢小石、东方雪二人互相看看,欣欣然跟着他进了大门。
门前站着八名黑衣大汉,一袭劲装,笔直站立,在门两边两边雁翅排开,他们见了青衫老者,连眼也眨一下,放他们进了大门。
迎面是个宽如足球场的院落,青砖铺地,正对面一幢三层高楼,延伸有半个足球场宽,皆红转绿瓦,从大门至正门,排着两排梧桐,每十步一棵,水桶粗细,华盖如荫。
在院落左右两侧,各排一排二层楼的厢房,两边排开有几十间。
正面大厦屋顶呈宝塔形,饰以金漆,金光闪闪,屋顶还有一仙鹤雕塑,青铜铸成,单脚而立,实物大小,鼓动双翅似要一飞冲天。
青衫老者带他们从侧房穿堂而过。
第二重院落则绿树成荫,房屋是单层的,高达数丈,并排有几十间,房前屋后全是树木,有松柏、翠竹、梧桐、柳树,交错生长,密密麻麻,几间小房子隐在绿树当中,红砖绿瓦,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三人沿着一条蛇形走廊,穿过此院落,来到后花园。
这里眼前一阔,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水池在院落正中,碧波粼粼,水池遍种荷花,已然盛开,水池边还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假山,怪石嶙峋,孔孔生烟,假山上长满青苔,似一堵墙堵住了正面。
水池环绕的周边,百花盛开,有红牡丹、白牡丹、黄牡丹,大者如碗,小者如豆,迎风起舞,含苞怒放,在众牡丹中,竟有一朵蓝色牡丹,像水蓝宝石,静静绽放,花瓣似海浪起舞,愈往下颜色愈淡,直至变成白色。
牡丹花高的过人,矮的不过膝,有的花瓣重重叠叠,有的仅一二层,舍此之外,还有蔷薇、月季、水仙、玫瑰,几只蜜蜂花间起舞,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谢小石、东方雪不由呆了。
水池中心有一湖心亭,六角形,宝塔顶,金光闪闪,红漆柱,伞盖状亭顶向上翘起,湖心亭内有石桌石凳,一绿衣少女背对着他们,看着水池的荷花发呆。
从岸边伸出条斗折形桥,连接湖心亭,折尺一样形成“之”形,栈桥宽仅三尺,木板铺就,两侧有半人高的围栏。
青衫老者把他们带到栈桥边,一伸手道:“小主在等你们,老夫告退。”他退出了后花园。
谢小石、东方雪沿着栈桥进了湖心亭。
楚含烟转过身来,眼睛眯成一条直线,嘴角上弯似月牙,她一步飘到谢小石身边,抓住他胳膊道:“大哥哥,没想到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你来了就不要走了。”
谢小石笑道:“我是很想。不过楚姑娘,你方才在棋院为啥装作不认识我呢?”
楚含烟展颜一笑:“那里不方便,对不起哦。你一进城,我就知道你来了。你来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谢小石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专程来找你。”
楚含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心花怒放,手抓得更紧了,两个小酒窝闪闪动人。
东方雪脸有些发烧,咳嗽了两声,楚含烟一激伶,松开手,笑向东方雪道:“还未请教大姐姐芳名。”东方雪清清嗓子道:“在下东方雪,年方十九。”
楚含烟笑眯眯道:“我叫楚含烟,一个月前刚满十六,以后你叫我含烟妹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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