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解一愣,苦笑着拱拱手道:“如此甚好,郭某届时一定在山庄恭贺各位大驾光临!”
谢小石垂头丧气,看了病虎一眼,龇牙咧嘴,心里沉甸甸的像堵了块大石头。他又抬头一看尊者,觉得同她在一起如沐春风,浑身舒坦,不由自主地围着她嘻嘻傻笑。
尊者“嘤咛”一声,飘出几尺开外,把琴抱的更紧,像是受惊的小兔子遇见了大灰狼,陆小翠抿着嘴偷偷直乐。
六人前行了五六里,来到一处山谷,两山夹一沟,郁郁葱葱,漫山遍野都是参天大树。林中昏暗,虽是中午,却好似黄昏一般,一条羊肠小路直通山沟,铺路石竟是紫色的,故称紫石峪。
小路外有一分叉口,大道还是向南延伸。
郭解和杨得才到了这里,拱手同他们分别了,继续向南走。
尊者也未挽留他们,而是一路向前,领着谢小石、东方雪、陆小翠三人沿着羊肠小路进了山沟。
一路青松翠柏,有数层楼高,灌木丛密密麻麻一团连着一团,足一人多高,青翠要滴,两侧大山浑圆似馒头。尊者身如狸猫,脚踩在地上又轻又软,不发一点声音,整个人似云彩在飘。
三人卯足了劲,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
约走了半柱香时间,穿过两条山沟,来到一片开阔地,有个足球场大小,周围槐树、柏树环绕,中间矗立着并排三栋木屋,刷上白漆,正中客厅,左是厨房右是卧室。
木屋四周围了一圈半人多高的竹篱笆,篱笆上爬满青藤,有牵牛花、爬山虎,还有常青藤等,密密麻麻缠在一起,组成一堵绿墙,院中一棵梧桐树,树盖如荫,水桶粗细,院中还有一块菜地,半亩见方,种着青菜、萝卜、豆角,青青绿绿,迎风招展。
尊者推开竹篱笆门,领他们进了正中客厅,客厅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左右各一张矮背椅子,桌上摆着个窄口青瓷花瓶,插着一朵水仙花,还有一个大肚白瓷茶壶,几个盖杯。
窗前有一张长条形茶几,漆上黑漆,油光发亮,上面空无一物。
尊者将琴放在了茶几上,请他们落座,但话一出口,不由呆了呆,看着屋中仅有的两张椅子发呆。客厅内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墙上连饰物也没有。
陆小翠鼻子一酸,道:“尊者,你太委曲自己了,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回头请人拨十万两银子给你盖豪宅,或者我们搬到——”她看了眼在场的谢小石和东方雪,把话生生咽回去了。
尊者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呀,何必多废钱呢?留着钱还可以干别的事呢!”
谢小石从篱笆上揪下朵牵牛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尊者、东方雪、陆小翠三人一齐怔怔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这里好啊,我喜欢,我一生的梦想就是能找个这么个地方,安度晚年。”
尊者手一松,茶杯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叭”地声摔成两半。
谢小石笑道:“我会把这里翻修一新的,今后就住在这儿。”
尊者身子摇摇晃晃起来,手捂着胸口,头一劲直摆。
东方雪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谢小石的胳膊,往后拉了三步道:“谢少侠,她没请你,你怎么能住在这儿?”她忙不迭地向尊者道歉。
尊者摆了摆手,请他们落座,亲手沏了一杯茶。茶水淡黄,茶叶沫落在杯底,几根卷成蛐蛐状的茶叶半沉半浮在茶水中。
谢小石一仰脖,连茶水带茶叶、茶沫一饮而尽,一抹嘴赞道:“好茶!好茶!如饮甘泉!西湖龙井也比不上!”
东方雪眉头一皱,悄悄拽了一下谢小石袖子:“你夸的太不真心了!”
尊者呆呆看着他,捂着胸口道:“这只是大漠砖茶,哪里能和龙井比?”
谢小石脸红到了脖子根,嗫嚅道:“尊者亲手所泡,就是天下第一的好茶!”
尊者“嘤”了一声,倒退三步,头摇的像拨郎鼓,斗笠上垂下的布也随风起舞,如弱柳扶风。
东方雪白了谢小石一眼,问道:“尊者大人,你何须生活如此简朴?”
尊者道:“你们可知象箸玉杯典故?”
第45章 紫石尊者(4)()
尊者道:“说是商纣王有天用起了象牙筷子,他手下大臣惊慌起来,认为他用这么好的筷子,就不会用泥碗吃饭,而要用金碗、玉碗;要用金碗、玉碗,就不会吃普通食物了,而要吃山珍海味;要吃山珍海味,就不会穿粗布麻衣,而要锦衣华服;要锦衣华服,就不会住平房瓦房,要住宫殿大厦。这奢侈的口子一开,就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最终导致亡国。后来商纣王果然亡国了。”
东方雪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谢小石目光炯炯,脖子一伸,昂然道:“俺小石头可不能做商纣王,有了钱可不得胡花,一心一意听尊者大人的话!”
尊者一听,抿嘴一乐。
说了几句,谢小石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东方雪、陆小翠也哈欠连连,身子站立不稳。
尊者把东方雪、陆小翠领到自己卧室,这里白净明亮,一尘不染,只有一张竹床,铺着洁白的单子,二人倒上面就睡着了。然后尊者又把谢小石带到屋后一张短榻前,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东西了,你要不嫌弃,先在上面歇会儿。”
谢小石道声谢,坐在上面就睡着了。
尊者微微摇了摇头,里屋外屋打扫起来,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而后又在菜地里摘了几把青菜、豆角,亲自下厨洗净,烧了壶滚烫的茶水,然后开始淘米做饭。
此时她斗笠已然挂在墙上,但依然带着面罩,盖住整个头,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清澈明亮,宛如一弯新月,睫毛倒弯,乌黑发亮,盖住眼睛,眼睛一眨一眨,睫毛便上下摆动,如扶风杨柳。后脑勺梳着一根马尾辫,从面罩下方垂下,直至腰部,蓬松油亮,像是黑色的缎子。
太阳西坠,大山的黑影迅速遮住了整个山谷,如块幕布,尽管远处光亮如昼,这里却暗了下来。
尊者从厢房立柜中翻出两根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在客厅正中点燃,火焰如拳头般大小,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如同白昼。尊者将饭菜摆在桌上,去叫东方雪她们。
陆小翠一骨碌爬起来,揉揉眼睛,来到客厅,一见饭菜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不由急得直跺脚:“哎哟哟!该死!怎么能由尊者亲自下厨呢?这事该由小翠来做才对!”她一劲拍头,眼睛里泪花直打转。
尊者微微一笑,也未说什么,反而打了盆洗脸水进来,慌得陆小翠急忙接过,把她按到椅子上道:“尊者什么也别动,由小翠来服侍你好了。”
谢小石在屋后的小溪边洗了把脸,迈步进入客厅,伸长脖子往桌上一看,见桌上摆着三个白瓷盘,分别装着青菜、豆角和清炒萝卜,白白绿绿的,桌边还盛着三碗白米饭,碗只有拳头大小,不由一缩脖子:“我得吃百八十碗!”
东方雪走来,尊者请她们用饭,自己则到厢房,铺床叠被,焚香净室。
谢小石一口把一碗米饭塞进嘴里,一伸脖子,骨碌碌滚了进来,摸摸胸口,舔舔嘴唇,又溜到厨房,把蒸米的罐子一股脑般来,也不往碗里添饭,直接抱在胸前,以罐子当碗,就着菜吃。
东方雪一皱眉:“谢少侠,你也不管尊者,就自己吃?”
尊者迈步进来,倚在门槛上道:“不要紧,莫管我,我用过了。”
陆小翠和东方雪一人吃了一碗,搛了几根菜,便把碗一推,不吃了。桌上饭菜让谢小石一人吃个罄尽,完后还咂叭着嘴,看着尊者发呆。
尊者问道:“还要吗?”
他摇了摇头,尊者便道:“你跟我来。”
她带谢小石来到厢房,让他盘膝坐在竹床上,屏息凝气不许乱动,然后她伸手抓住谢小石的脉搏,仔细探了起来。陆小翠收拾碗筷,下厨房洗碗去了,东方雪则跟着尊者和谢小石一块来到厢房,站在墙角,瞪大眼睛看着二人。
约过了一柱香时间,尊者微微叹了口气,松开手,站起身来,低着头发呆。
东方雪急问:“谢少侠有救吗?”
尊者摇头道:“他对自己保护过度了,才造成这局面。本来他是中了孔雀神针,针内所含霸道内力已进入他体内。这针未击中他穴道,伤害不是很大,有两个方法可以化解,一是因势利导,将它导出体外;另一种方法是索性别管,任由这股力道在体内乱窜,只要护住心脉不让它害了就行了,这股力道窜完后自然会消失,只是难受一阵子,不会出大事的。可这个小石头却不同,他是用自己的内力将那股力道重重包裹起来,结果反而越弄越糟,成现在这样了。”
东方雪眉头舒展,笑道:“谢少侠,你真是的,还不快解开内力?”
尊者摆手道:“现在不行了,病已成势,现在内力凝成一团,根本运不动了,只好由我来慢慢化解疏导。我想,要化解它,起码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我要专心给他疗伤,你们不要打扰我,也别让别人来干扰。”
东方雪喜上眉梢,连连点头:“我和小翠姐会保护好你们的,绝不让外人涉足一步,放心好了。”
尊者点点头,来到谢小石身边,盘膝坐在他的对面道:“小石头,像我一样坐好,伸出右掌!”
谢小石道:“尊者,我能不能躺着?像这么坐三天三夜很累的。”
东方雪给了他一个暴栗,“胡闹!乖乖按尊者吩咐治病吧,哪来那么多的毛病!”她微笑着走出房间,顺手关好门。
第46章 紫石尊者(5)()
陆小翠翩翩走来,东方雪将食指贴在嘴边嘘道:“尊者正在给小石头治病,不让人打扰。尊者可真是好人。”陆小翠不由眼圈一红,呜呜哭起来。
东方雪又道:“小翠姐,你先去休息,我替你守夜。”
陆小翠掏出方浅绿色丝帕,擦擦眼睛,道:“也好,两个时辰后我来替你。”她转身歇去了。
东方雪一个人手按剑柄,在门口来回走动,两只眼睛忽左忽右,四下扫射,走两圈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一听里面的动静。
谢小石盘膝坐好,伸出右掌,闭上眼睛尊者也伸出洁白如玉的右手,贴在他的手心上,一股内力如清泉般从她掌心流出,进入谢小石体内。
仅数息工夫,尊者突然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发呆。
东方雪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尊者摇头一指谢小石道:“小石头啊!他太保护自己了,我的内力一进入他的体内,就受到他的剧烈抵抗,并且那个气团越缩越小,不让我动。”
东方雪打个愣神,忙问:“那怎么办?”
尊者道:“他要全身心放松,不要有任何戒备心理,我才好为他疗伤!”
东方雪柳眉倒竖,几步走到谢小石身边,抬手要敲他额头,手抬到半空,突然定住了,弯下腰来,满脸堆笑柔声细语道:“小石头,不要怕,不要慌,尊者是来救你的,不会害你,要放松!”
谢小石眉头渐渐展开,嘴角露出笑容,紧握的双拳也慢慢舒展开来,肌肉渐渐松弛。
尊者用手抵住谢小石后背,将内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数息之后,她收回手道:“这回可以了。”
东方雪长出口气,退出房门。
尊者则面对面盘膝坐好,抵住谢小石手掌,内力缓缓输入。
谢小石大脑一片空白,只觉一股小溪流入体内,围着自己的那股内力团轻轻旋转,一点一点擦碰它,使内力团沿逆时针方向旋转,一丝一缕地向外扩散,内力团周围升起一片雾。
一柱香后,尊者头上冒出阵阵白气,谢小石的脸则红一阵蓝一阵绿一阵,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往下滴。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陆小翠坐好早饭来看尊者,尊者和谢小石依然保持原有姿势不动,紧闭双目。她吐了一下舌,飘身退出,似一阵清风。
她和东方雪在门口摆了个小杌子,坐在上面,边吃边向门内看。
吃了没几口,篱笆外来了个道士,瘦高个,鹰钩鼻,白眼珠,面如枯木,手持拂尘,身背宝剑,细看之下,正是玉空道长。他高叫一声佛号笑道:“无量尊,几位施主,别来无恙啊?”
东方雪和陆小翠二人一震,把碗往地下一掼,站起身来往屋内跑。见尊者依然在给谢小石疗伤,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陆小翠抽出软剑对东方雪道:“你通知尊者他们快撤,我出去抵挡一阵!”她手持宝剑,跃出门外。
东方雪一咬牙,高声叫道:“尊者,大事不好,仇家来了,你们快跑!”她不停搓着双手来回转,手心汗如雨下,一抓袖子,便湿漉漉一片汗渍。
尊者缓缓睁开眼睛问:“他很厉害吗?”
东方雪用力点头:“就是那个玉空道长,我和陆姑娘联手连他十招都接不下!我和她掩护你们,你们快从窗户逃!”
尊者幽幽叹了口气,此时自己的内力已和谢小石的纠缠在一起,如一团乱麻,根本无法分开,否则内力反噬,二人均受重伤。她的右掌依然贴住谢小石的手不动,左手一抄,把他拉了起来,跳下竹床。
就听“砰!”地一声,陆小翠身子从外面倒飞进来,将门板撞飞,撞到对面墙壁上,“哇”地吐了一口血。
玉空道长哈哈大笑进入屋内,看看了四人笑道:“贫道跟踪你们四人好久了。现在一个也跑不了了!哈哈!”
东方雪银牙紧咬,一个交叉步,剑似流星,直刺玉空咽喉。
玉空看也不看,手一抄,一招“海底捞月”竟将剑尖牢牢擒住。东方雪手腕左转右转也动不了分毫,她汗水“刷”地从脸颊淌下,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银牙咬了又咬也无济于事。
陆小翠一个虎扑,抓住玉空的右腿道:“尊者,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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