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阿吉说的尼桑不是外人,是他们家的远亲,一个少言寡语的康巴汉子,来自大山之外的另一个村落,有着高大硬朗的身躯,刀砍斧削一般犀利的面孔,和小而沉默的眼睛。他的脸上是罕见的紫红色,在家乡也是一名热加巴(送尸人,即天葬师),还听说是一名医术高明的游医,后来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在人群包围之下的梅朵,怯生生的望了一下那个男子,咬紧了嘴唇。
尼桑转身离开,很快就从自己的帐篷里找来了氆氇褐衫,按照藏族人的习俗,要给亡者脱光衣服,给他穿上氆氇,然后用绳子捆成胎儿在母腹中的蜷缩姿态,静死者要将尸体停放在自家的帐篷里守上一夜,才能送上天葬台。
巴阿吉走到前面来对着梅朵说道:“梅朵,人死如灯灭,你千万要想开点,你先出去吧!”
梅朵死死的抱着自己的爷爷不松手,惊恐的大眼睛中眼泪又簌簌的流了下来,巴阿吉叹息一声,只得亲自走上去握住了她的胳膊,说道:“你这样,会让尼桑很为难的。”
梅朵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爷爷,巴阿吉摇摇头,只能强行把梅朵扯起来,叶雪峰在后面看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
梅朵被迫松开爷爷之后,泪流满面的站在床边,随着尼桑走到了前面,她只能无助而又胆怯的挪动脚步,闪到了一边,眼睁睁看着尼桑在爷爷身上,拉上了一层厚厚的毡布。
第1545章 天葬,离开!()
人群很有默契的退了出去,巴阿吉看到叶雪峰等人还傻站在那里看着,便说道:“诸位汉家来的朋友,我们的天葬师在给亡者做仪式的时候,是不能被别人看到的,还行你们配合一下,先去外面吧!”
康敏把这话翻译给叶雪峰等人,叶雪峰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一帮人离开帐篷了。≧顶≧点≧小≧说,ww+2︽↗
很快,梅朵也孤零零的走了出来,一群人站在帐篷外面,等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尼桑再出来的时候,看了看众人,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一个人走到别处去了。
梅朵定定的站着,直到尼桑走远,她才颤抖着撩开门帘,看到捆成蜷缩姿态的爷爷的尸体,已经被裹在白色的氆氇下面,安放在榻上,婴儿一般的姿态。
梅朵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不能够呼吸,沉默地盘坐在离爷爷很远的地方,感到浑身颤抖。
叶雪峰尝试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样劝说梅朵才好。
这个藏家小姑娘的命运真的是很可怜,先是从小养到大的藏獒在深山中离她而去了,紧接着,相依为命的爷爷也与世长辞,两场不幸来的如此之快,让年幼的她如何承受。
梅朵就保持着那种静止的姿势一直坐到天明。
而这一夜,叶雪峰南宫舞等人也没合眼,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火车长就通过对讲机联系叶雪峰,问他两名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去。
叶雪峰告诉火车长,两名病人已经成功脱险了,可回去的时间要拖到中午,因为丹巴老人的天葬仪式要在中午举行。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受人恩惠的人,也要送完丹巴老人的最后一程。
一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人来打扰梅朵,而梅朵也由一开始的悲痛欲绝,逐渐变为后面的麻木、平静,因为她开始隐约知道,或许另外一个世界是更加美好的。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亲人舍她而去,却没有人留下归期。
中午接近十二点钟的时候,梅朵意识不清的跪在原地,身后一阵冷风吹来,一道刺目的亮光射入,照得帐篷里面陡然一亮。
梅朵回过头,看见巴阿吉以及尼桑等人正掀开门帘的一角,沉默的注视着她。
巴阿吉重重咳嗽了一下,对梅朵说:“梅朵,该送你爷爷上路了。”
梅朵身体一抖,知道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
叶雪峰长到这么大,还从没亲眼见识过“天葬”,他只知道那对藏族人而言是一种规格极高的葬礼,仅次于“塔葬”,只有名分很高而且有威望的人,才能被如此安葬。
村子里的村民们再一次自发的涌来,都去送葬。
梅朵流着眼泪亲手准备好了糌粑和酥油茶,随着一队人往天葬台走去。
尼桑和几个村民一起抬着丹巴老人的遗体走在最前面。
梅朵一再加快步伐,喘着气紧跟着。
叶雪峰南宫舞、安可欣等人都满脸肃穆悲恸的跟在后面,每逢梅朵哭至咳嗽的时候,叶雪峰都会轻轻的在她背后拍两下。
终于走到天葬台,梅朵跪下来点燃柴火,煮着酥油茶。这酥油茶是煮给天葬师喝的,梅朵从小跟随在爷爷身边,能够牢记这些俗礼。
随着桑烟升起,尼桑一个人站在天葬台上,开始念咒。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微微发白的天空之上,忽然出现恍惚的黑点,继而越来越近,然后一大群秃鹫逐渐飞来,等待啄食。
尼桑停止念咒,动作利索地解下氆氇,提着砍斧开始下刀。
那一瞬间,梅朵咬紧嘴唇,强忍着眼泪埋下头。
而南宫舞和安可欣、楚凌晗几个女孩子,也都不忍心看那血腥而又残忍的一幕,纷纷把头别了过去。
等她们重新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尼桑正在将劈碎的丹巴老人的尸体血肉,和上青稞面,一块块扔到天空中喂给秃鹫。
秃鹫啄食良久,啄食干净之后,尼桑才第二次下刀,将骨渣和剩下的碎片再次和上青稞面,撒给秃鹫。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尼桑一直没忘了颂经,整个过程非常的顺利,丹巴老人的遗体被啄食地非常干净。
在藏族人看来,这意味着死者品性正直纯良,能够得以顺利升天。
梅朵将糌粑递给尼桑净手。
尼桑接过来,使劲揉搓,擦掉手上的骨沫和肉屑。见尼桑净手完毕,梅朵便把热的酥油茶端给他。尼桑默不作声的喝完。
喝完酥油茶,尼桑转过身去,挥着手臂,呜呜的叫着,驱赶鸟群。
秃鹫和乌鸦纷纷啪啦啪啦飞走,响声深远。
人群逐渐散去的时候,梅朵孤立无援的凝视着空荡荡的天葬台发呆。
康敏抬手看了看手表,悄悄的提醒叶雪峰道:“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火车长该等着急了,而且一车的人都等着发车呢。”
叶雪峰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旁边善良的南宫舞,早已哭的双眼红肿,悄悄走上来,捉住叶雪峰的胳膊,指着梅朵小声说道:“叶雪峰,我们把梅朵也带走吧,她一个人在这里,还怎么生活呀?”
叶雪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走到了梅朵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梅朵,你的爷爷已经死了,你一个人要怎么过下去呢?不如跟我们走吧,就像昨晚说的,我们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然后好好照顾你。”
梅朵茫然的看着叶雪峰,空洞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康敏把叶雪峰的话翻译给她,梅朵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曾经答应过爷爷,不会离开洛卡村,也不会离开雪山。
叶雪峰还想再说什么,康敏却在旁边轻轻说道:“还是算了吧,藏族人都很重视承诺,梅朵曾经亲口答应过她的爷爷不会离开,那么她就一定不会跟你走。放心吧,梅朵虽然只剩下孤身一人了,但她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她会顶替她爷爷做一名年幼的祭祀,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会像尊敬她爷爷一样尊敬她的。”
叶雪峰听闻如此,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梅朵说道:“那好吧,梅朵,既然你不愿意走,我也不勉强你,从昨晚到现在,我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一定会得到大山与神灵的祝福的,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一定会回来看你!”
ps:不管大家觉得怎么样,这几章我是挺悲痛的,这也是我写这本小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把自己写哭。那些抱怨的、不爱看这类内容的,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接下来就是主线剧情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求月票~
第1546章 布须弥宫的强大法阵!()
万般无奈的辞别了梅朵,叶雪峰一群人只能离开了洛卡村,沿着来时的路走出雪山。
巴阿吉等人只象征性的送到村口就止步了,唯有梅朵孤零零的一个人送他们进了雪山,最后还是叶雪峰担心她再遇到什么危险,强行让她停下了脚步。
梅朵就那样站在冰天雪地里,孤独的注视着叶雪峰等人走远,天空零星飘落的雪花,将她的身影衬托的格外渺小。
叶雪峰走出好远之后,才回头向着梅朵挥了挥手,虽然与梅朵只有短短一夜的接触,但叶雪峰却觉得特别的放心不下她,以后只要有时间,一定要再回到洛卡村来,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
重新回到火车上,满车的乘客都在抱怨,但是看着叶雪峰一行人脸色沉重的样子,也没人敢当面说什么。
火车长看到妞妞和万寿龙的父亲都已经恢复了健康,非常高兴,吩咐餐车给他们安排了一顿丰盛的午餐,火车重新发动,朝着既定的目标哈达市前进。
可叶雪峰南宫舞等人都没多少胃口,面对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只能象征性的动几下筷子,真把菜送到嘴里就没味儿了。
叶雪峰实在吃不下去,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高原景色发呆,火车的速度是非常快的,现在距离洛卡村已经很远很远,叶雪峰想象不到梅朵现在在干什么。
“还在想梅朵呀?”南宫舞剥了一个鸡蛋,送到叶雪峰嘴边,轻声问道。
叶雪峰没张嘴,只是用手把鸡蛋接了下来,轻叹道:“是啊,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无法想象世上竟有如此身世可怜的人……”
南宫舞也若有所思,托着香腮道:“是呀,如果她能跟我们一起走就好啦……”
……
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怎么睡觉,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安可欣楚凌晗王郑九斤和张自强就先后睡着了,这次就连叶雪峰也没例外,抱着南宫舞,两人也一起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睡了不知多久,感觉外面的天色又接近黄昏了,车厢里人来人往走动的厉害,又到了用餐时间。
叶雪峰六人先后醒来,往窗外一望,只见原本荒芜空旷的高原,此时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外面极远处依稀有野生的藏羚羊在飞快跑动,而近处也有三三两两的牧民驱赶着牦牛赶路。
“我们这是到哪了?”叶雪峰惊讶的问。
旁边刚好有一个走过去的女乘务员,笑说道:“还有三个小时就到哈达市了,外面那些都是住在哈达市外围的游牧民族,再往前面走会更热闹呢!”
就像是为了验证女乘务员的话,火车继续向前面行进了半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而铁路两旁的不远方,到处都能看到一些大帐篷旁边点了篝火,然后成群的年轻藏族男女们手拉手围着篝火唱歌,年龄大一点的就在篝火上烧烤食物,相比较洛卡村,这倒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这些藏族同胞都是非常好客的,我们的火车是不能停,如果我们这会儿能下去的话,一定会受到他们最热烈的欢迎,拉着你载歌载舞不说,还会把烤好的食物分给你吃!”那个女乘务员不知何时又走了回来,笑着对叶雪峰说道。
“这样啊……”叶雪峰淡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同样的藏族人,在不同的地区,他们生活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叶雪峰心中莫名又想梅朵来,暗暗的叹息一声。
旁边的南宫舞和安可欣早就掏出手机对着外面拍照,南宫舞一直幻想自己也能参加少数民族这种大型的篝火晚会,可惜此时近在咫尺,却无缘实现,只能用手机记录下这刻骨难忘的时刻。
火车很快就要到站了,为了进一步表达对叶雪峰的感谢,火车长亲自在用餐车厢安排了几桌丰盛的晚宴,请叶雪峰等人过去吃饭。
众人在欢声笑语中,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妞妞一家人和万寿龙父子俩对叶雪峰千恩万谢,火车长也慷慨的拿出五千元现金,要对叶雪峰进行物质上的奖励,可叶雪峰最终都没要,就像他之前自己所说的,相逢就是缘,大家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有些东西不能用钱来衡量,打上钱的烙印就俗了。
……
吃过晚饭,火车恰到好处的慢了下来,因为已经进入了哈达车站。
经过了将近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这一车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等火车停稳后,叶雪峰就带着南宫舞等人下了车,呼吸着高海拔城市特有的新鲜空气。
……
跟叶雪峰原先想的不一样,哈达市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城市,虽然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少数民族的建筑特色,但高楼大厦也是到处能见到,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流光溢彩,各种建筑荧光闪耀,夜景非常不错。
行走在这种灯光璀璨的街道上,叶雪峰的心情也变的好转许多,带着南宫舞她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大型宾馆,开了两间房,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想去“布须弥宫”,拜访那位赤松德赞上师了。
……
哈达市是全国著名的宗教城市和旅游城市,即便是到了晚上,这里走街串巷游玩的人群也很多,而这其中,就以布须弥宫周围最为集中。
六个人再一次来到灯火阑珊的街道上,南宫舞她们三个女孩子,还是兴奋的到处拍照,叶雪峰则抽空向当地人询问了一下布须弥宫的位置。
布须弥宫,位于哈达市西北郊区两千米开外的一座小山上,出于寺庙的特殊性质,它晚上竟然不对外开放,但是从叶雪峰所在的这个地方,还是能够看到那个金光通明的大型宫殿,非常的行为壮观。
布须弥宫名声在外,可能是收到过历代活佛的福光普照,通体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气息,普通人只要望一眼,就会由衷的生出敬仰膜拜之心!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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