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好生埋葬。而后将我的尸骨暴跪坟前。并在坟头写上‘卑鄙无耻小人秦岭向爱妻铁燕谢罪之冢’。如此。秦岭泉下有知。定当感激不尽。”
萧影、朱瑶看这封书信。时而激动得兴奋不已。时而心里捏了一把汗。时而直是咬牙切齿。时而又觉身上凄凉寒冷。时而又想低声啜泣。中间朱瑶又骂又哭。萧影怒形于色。自不在话下。
萧影一连大大舒了几口气。这才稍稍消解心中烦闷。说道:“瑶儿。咱们这就去将他们葬了吧。只怕饿到天明。咱们再也无力埋葬他们了。”
朱瑶怒道:“什么他们咱们的。你要将他们合葬。这可不成。”
萧影默然不语。
朱瑶微微一咬娇唇。骂声道:“似秦岭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还将他与铁燕姊姊葬在一起。将他跪放在燕姊姊坟前。也难消我心头大恨。我看啊。该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才好。”
萧影心想:“‘岭燕双侠’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料历经世事沧桑。竟会落得如此下场。似秦岭这般经受了宦海狂涛。抵受住了官场诱惑。爱国爱民的矢志之士。竟也被猪油蒙了心窍。利欲熏心。到头來。至爱惨死其手。手段之残忍狠毒。当真匪夷所思。实是世间少闻。唉。‘岭燕双侠’如此爱侣。于财势面前。尚且会生发二心。这世间真爱。岂难道真是洠в忻础!
两人來到洞中。手头无锄无镐。地下又是岩硬如铁。掘坑埋人。绝难办到。只好搬來石头。四面围成坟墓状。令其中空。
萧影走过去拔丢尸骨上插着的长剑。轻轻抱起铁燕的骸骨。小心安放墓中。转身又去抱秦岭骸骨。
刚将骸骨抱起。朱瑶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萧影面色黯然。说道:“他已得到应有之报。若非天意弄人。也不至如此这般。瑶儿。他人既已朽为白骨。咱们……”
朱瑶愤然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说完右足飞起。在空中折转而下。直朝秦岭的骸骨腰间踏下。有意要将他的骸骨当腰踏做两截。
萧影伤痛未愈。闪跃不得。只得着地滚倒。横在地上。弓腰将骸骨护于身下。朱瑶这一脚正好踏在他腰间。
他“啊唷”连声呼痛。她面上惊忧之色一掠而过。收足而立。脸上嗔容未去。并不过來相扶。只是一个劲儿瞧着他。
萧影身自疼痛。心下却想:“瞧瑶儿这个样子。当真对秦岭的所作所为恼怒非常。若在平日。见我这等惨痛之状。她哪会这般袖手旁观。她这是连我也一块儿恼上了。”
果然朱瑶随后便道:“哼。道貌岸然的臭男人。平日里对女人甜言蜜语。紧要关口谁都靠不住。”
萧影不去理会她说什么。待身上的疼痛略减。便抱了秦岭的骸骨挪到坟前。将之跪于地上。微按其头颅。让其对铁燕的骸骨三叩首。
想是这秦岭临死之前心下痛悔。以致跪着死在铁燕尸骨之前。虽经时日催化。他的骸骨此刻亦有跪状。倒是省了萧影还要动手将它骸骨屈膝摆跪一番。
他诸事做罢。缓缓起身欲将骸骨放与铁燕骸骨同穴而葬。朱瑶仍拦于前面道:“他爱宝藏。便将它丢进那些宝藏堆中。何來你好心。”
萧影道:“他跪也跪了。头也磕了。便让它入土吧。铁姑娘在天有灵。见秦岭这般诚心悔过。为了两人生前那份深情挚爱。便有天大的不是。她也会原谅他的了。”
朱瑶道:“你说的倒轻巧。我父皇杀你爹妈。有秦岭大坏蛋这般歹毒残忍么。为何你口口声声非报此仇不可。”
萧影正色道:“那不一样。人生两大恨事:一为杀父之仇。二为夺妻之恨。更何况我杀你父。并非全属报仇。也有替天下百姓请命之想。”
朱瑶讥讽道:“你说得冠冕堂皇。秦岭这大坏蛋不也说得满口仁义道德么。说什么两情相悦。生死不渝。海枯石烂。又说什么为国为民。到头來。还不是伪君子一个。”
萧影道:“瑶儿。你这是怎么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秦岭临死前既知痛改前非。现下身为白骨。还向铁姑娘谢了罪。还是将他埋了吧。”
朱瑶顿了顿足。气愤愤地道:“哼。我看你也跟他一样。见了这许多财宝。便想做皇帝了。你爱埋不埋。我再不理你了。”说完愤然出洞。
萧影知她一时赌气。便也不作理会。将秦岭的骸骨放在铁燕之旁。一块块搬來石头。掩上了墓顶。依秦岭信中所嘱。在一块石板上该上“卑鄙无耻小人秦岭向爱妻铁燕谢罪之冢”。
他想。秦岭所作所为实是伤天害理。罪恶滔天。自己将他与铁燕姑娘合葬。既要叫他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又要让他明白。他欠铁燕姑娘这份情。那是永生永世再也难以还清。
料理停当。萧影呆立坟前黯然神伤。叹气道:“今日我萧影埋了你们二人。明日却有何人來埋我跟瑶儿的尸骨。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又有一位少年奇侠來到此处。他不知我和瑶儿竟是何人。还以为咱们贪财丧命于此……”
想着想着。但觉世事沧桑。变幻莫测。人所难料。死生无常。却也无须太过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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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回 雁丘谁访情何物()
萧影搬石砌坟。累了这半日。这时浑身软绵绵地。当下扶壁缓缓出洞。
方到洞口。只听一阵悲凄的歌声传进耳來。歌中道:“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山川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
瞥眼见朱瑶倚坐崖边。秀齿微启。幽幽吟唱。两行清泪挂在颊间。
她为“岭燕双侠”一事竟至如此伤心感怀。萧影心下为之一震。连忙走过身去。正要开口。她却先自开口道:“影哥哥。你知道‘三生石’的故事么。”
萧影道:“小时候听过一些。不过那时年纪小。大多给忘记了……”
朱瑶道:“三生石的‘三生’分别代表‘前生’‘今生’和‘來生’。很多有情人的恋情是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开始的。而相爱之后。人们又一定会期待‘缘定三生’。这便有了‘三生石’的传说。”
萧影在她旁边坐了下來。默默倾听她说“三生石”的故事。
略微停顿。听她悠然又道:“一千多年前。一对爱侣牵手到三生石前。在它身上刻下了誓言:一生相守。三生石含笑把这句誓言接纳进自己的生命。从此。它的人生就有了唯一一个光荣的使命:守护爱情。守护誓言。
它目送这对爱侣步入尘世。看见他们在人间烟火、柴米油盐中历尽沧桑。爱情依旧如涓涓细流。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來。它想。它的使命可以完成了。于是。它闭上眼睛。呼呼地睡去。这一睡就是一千年。
沧海桑田。此时世间不再是一千年前。乌烟瘴气随处弥漫。它急问天神:‘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天神叹了口气道:‘人间妖魔肆虐。一群奔跑的巨大牦牛。不小心踩开了关闭已久的洞穴。那里关着九九八十一个名叫yuwang的魔鬼。他们全都出來了。人间已经被yuwang统治了。’
yuwang之魔嫉妒人间情感太重。就画出了许多叫做金钱的东西。让人们去争夺。结果人们相互斗争。机心用尽。谁也不再轻易相信谁。
它妒忌相爱的男女如胶似漆。就画出了许多妖女与王子。世间的男子。全被妖女吸引住了。纷纷舍弃了最初的爱情。
爱情死了。誓言洠в辛恕H挥械酱α骼恕'有誓言的三生石。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它想从悬崖跳下去。使自己粉身碎骨。但它想。如果它不存在了。以后有谁去铭记爱情的誓言。当有一天它再回來的时候。它会因为找不到三生石而无处可依。
于是。在一个美丽的山坡上。三生石待了下來。不再流浪。它要等。等那个誓言再回來。即使它已经是一块很普通、毫无灵性的石头了。也许谁也不会再认出它是三生石。但它依然记得它的使命。它的一生。就是在守候。即便它默默再等上一千年。”
萧影听完。似有所悟。捧起朱瑶的娇面。深情地道:“瑶儿。为了你。我也愿意等上一千年。咱们今生不能长相聚首。來生若再无缘。那便等上一千年一万年。再续今生之情。好不好。”
朱瑶使劲点了点头。欲语泪先流。过了半晌才略收激荡心神。说道:“听说‘三生石’就在曲阜城北的九仙山上。只可惜咱们不能活着去那里许下誓言了。”
说完她面现迷茫。感伤道:“不过……不过一千年之后的事。谁又会说得清楚。‘岭燕双侠’尚且如此。只怕……只怕……”
萧影伸过手來。牵住她的洁白玉手。说道:“今日之誓。萧影永生永世绝不敢违。”
朱瑶甩开他的手。奔回凹崖之下。
他暗暗心惊:“莫不是秦岭的卑鄙无耻行径。给她的内心留下了阴影。如若不然。她岂会这般反常。”
瞧了几眼朱瑶。又自沉思:“在纷纷扰扰的尘世。咱们历经劫难。早自心灵相通。心心相印。可到了这里。却反而成了咫尺天涯。人在一起。心却不能相通。唉。她在疑心我会似秦岭一般。狠毒对她。”
再看看朱瑶瞧自己的眼神。总觉神情怪怪的。再也不似以前一般含情脉脉。有两分忧伤。有三分戒意。余下五分难以描绘。
突然天上呖呖几声叫。两只大雁神色慌张。被一头兀鹰追着划过头顶。眼见一只雁儿便要被兀鹰抓中。另一只雁儿猛地调过头來。振翅向兀鹰撞去。
可兀鹰体形既大。翅膀又长。拍空挥翅之力自也不弱。折身过來的这只雁儿略微飞近它身。便给风力荡开。
兀鹰情状凶猛。似乎便是适才诱捕过那头。此刻它显是饿极。极力欲捕两只雁儿为口中食物。眼见一只雁儿折过身來。被自己双翅压下的风势荡开。当即身子一偏。双爪齐出。抓向雁儿。
那雁儿早自飘荡荡地。身子几欲失去平衡。兀鹰这一抓。自是避无可避。背部为对方抓个正着。登时失了重心。拍打着翅膀上下翻飞盘旋。不一会儿又着了一爪。再也无以支撑。扑棱棱直摔下地來。
另一只雁儿见伴侣不顾性命折身护己。当即也回身向兀鹰攻上。这时见爱侣负伤坠下。身子一翻。自后直追下來。终是晚了一步。前头坠下的雁儿这时已然摔在雪地之上。拍了两下翅膀。便即不动。想是它受兀鹰抓伤不轻。再经落地这一摔。登时死去。
追來的雁儿见爱侣无生。拍翅在空中盘旋两圈儿。奋力直向朱瑶头顶上方的崖壁撞去。但闻砰的一声轻响。登时头破血流。坠地而亡。
眼前这一幕。直瞧得朱瑶和萧影目瞪口呆。惊心动魄之余。更觉这对雁儿危难关头。不离不弃。两情若斯。深情之处。犹甚凡人。
这时又见兀鹰呼呼拍空飞下。将要落地之时。双爪伸出。去抓摔死于雪地中的那只雁儿。
朱瑶娇面一嗔。以剑划雪。掠地而出。当空一剑斩去。兀鹰双足齐断。落于雪上。奋力拍打翅膀。挣扎着想蹦到悬崖边掠身而逃。
朱瑶下手却毫不容情。兜后又给它补上一剑。兀鹰背上血喷如注。翻倒雪上。不一会儿便不再动弹。
萧影喜道:“瑶儿。好身手。真有你的。”
朱瑶却不甚欢喜。转头瞧瞧那只死去的雁儿。又回眼看看满身鲜血的兀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萧影走到她身前。提起刚刚被她杀死的兀鹰。道:“恭喜你为它们报了仇。”
朱瑶见萧影提起的兀鹰双足自腿而断。身上流下的鲜血大滴大滴落在洁白的雪上。死状有些恐怖。觉着自己以剑斩断其双足。着实有些残忍。登时慌神。颤声道:“那……那是它太过凶残。硬是逼死了这双雁儿……我才……我才……”
萧影附和道:“是啊。这恶鹰死有余辜。它这是害人害己。到头來。反伤了卿卿性命。方才诱它不肯前來上当。这会儿你杀死它。正好当咱们的美食。”
说完伸手又提起雪中的雁儿尸首。转身回崖下。
朱瑶双眼一瞬不瞬。紧紧盯着萧影左手中的雁儿尸首。突然破口大骂道:“萧影。你可真是坏透了。你……你连这雁儿也想吃进肚么。”
萧影原被这对生死相许的苦命雁儿所感。便算饿死。亦无心拿它们來食。他早自瞧见朱瑶神情有异。料定她既恨这兀鹰逼死双雁。那对双雁的爱护。其情与己无异。
不过见她闷闷不乐。自己虽自为双雁惨亡感伤。却也不露悲伤之色。笑着逗她道:“是啊。我这就烤了它们來吃。不吃难道要饿死不成。”
朱瑶脸色颇有怒意。骂声道:“你敢吃了它们。我……我杀了你。”
说完倒提剑柄奔到崖下。
萧影这时正好捡了撞崖而死的雁儿回來。朱瑶只道他当真要烤了它们來吃。气往上冲。刷的一剑便朝他刺來。
萧影措手不及。瞧朱瑶这一剑。却似真刺。危急关头。只得向侧一扑。在雪中几个翻滚。远远滚出两三丈外。这才面朝朱瑶。单膝跪在雪上。气喘吁吁。微微怒道:“你这是真刺啊。”
朱瑶斜了他一眼。愤然道:“我可洠Ц憧嫘Α:摺!彼低曜匮孪隆
萧影道:“跟你开个玩笑。你也真下得了手。”
朱瑶端坐崖下。不來睬他。
他自觉无趣。便起身提着雁儿尸首走到崖下。不过这次可加意小心。唯恐朱瑶挥剑又朝自己刺來。
朱瑶似觉方才的举动过激。这回倒并不举剑來刺。只是眼波流转。瞅着萧影做何举动。
萧影将一双雁儿并在一起。在崖下找了个地方小心埋了。进洞搬了些石块來堆成小小一堆坟。遂在墓碑上刻上“雁丘”两个字。
回过头來。只见朱瑶站在崖边。迎着风雪。衣袂飘飘。双目眺远。悠然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來访雁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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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回 亦真亦幻白衫仙()
静听朱瑶唱完;萧影不觉情意大动;嘴里只叫得一声:“瑶儿……”飞步过去;与她紧紧搂抱在一起;
两相无言;拥于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