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双面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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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风:双面宰相-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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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云倒是有点不解,“这么老的老头,也会被拉去劳工营里做苦役吗?”她低估了达勒的凶残程度。为了完成刘义豫和赤月的宫殿,达勒拼命搜刮各处金银,并强征民夫日夜赶工。只要见着能走能跳的男子,便不由分说拉上赶到京都,哪里管他们的死活。

    这批劳工到了京都以后,一清点,由于恶劣的饮食和长途奔走的劳累,在路上便死伤了五分之一。侥幸能活着到京都的,也在日夜劳作和监工的皮鞭下苟延残喘。

    每天,都有劳累或被打死的民夫被凶恶的监工从工地中扔出去,成为野狗的腹中餐,连留个全尸也不可得。因此,多有想逃走潜回家乡的。就算被抓回打死,也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工地上被折磨致死要强。

    陆望对此也颇有耳闻。身为工部尚书的刘义恒对此极为不忍,想要改善一下这批劳工的环境,实行轮班休息,与达勒大吵过几次,仍然遭到拒绝。而上官无妄,也正是因为不愿意为达勒去南方强征民夫,也遭到过刘义豫的训斥。

    现在收留这两个人,是有一定风险的。他们虽然曾经是良民,但现在却成为了受工部管辖的服苦役的工匠。按照律法是不允许离开工地的,否则一律以逃奴论处,惩罚很重。而窝藏他们的人,也会受到连带处理。

    陆望的另一重顾虑是,如果这两人不是真正的民夫,而是达勒或饶士诠派来试探自己的人,那自己收留他们,恰巧给对方留下了把柄。

    但是,如果是真的千辛万苦逃出来的民夫,那把他们拒之门外,不仅有可能让他们重新被抓回,更可能会饿死街头,或者染上可怕的疫病。那么,这对陆望来说,也是良心上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

    “你怎么想呢?宽叔。”陆宽老于世故,是个精明的老管家,对陆望的这些顾虑,他也心知肚明。然而,他没有直接把那两个人拒之门外,而是来禀报陆望,也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少爷,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陆宽缓缓说道,“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也想法子防着此事有假。”

    陆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位老管家的赞许。“你把人带过来吧。可许则许。不过,我们也要派人盯着。如果他们说要回南方,便派护卫护送。情况如果有异,就让护卫便宜处置。”

    朝云还是有些担心,“这样有些来历不明,真的可以接收下来吗?”陆望微笑着对她说道,“是人是鬼,见见就知道了。”

    半晌,陆宽亲自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后院的小花厅里。朝云心里暗自嘀咕,难怪刚才宽叔说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这两人实在是不堪入眼。

    那个老头被身旁的壮汉搀扶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头发上、身体上发出阵阵馊味,还沾着一些零乱的稻草和泥土。老汉的双手瘦长,骨节突出,手背上还爆出根根青筋。他如枯藤般的指爪上,嵌着一团团不知为何物的黑色污垢。

    扶着老头的那个壮汉,倒是一张方脸,黑中透红,穿着麻鞋,看上去也是常年劳作的庄稼汉。

    他们俩一见到陆望,就跪下口头,口称“青天大老爷”。那老头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自己的苦难史,壮汉也在旁边随声附和。

第142章 老汉() 
朝云见这一副破衣烂衫、穷困潦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之意。虽然这老头身上又脏又臭,闻之令人掩鼻,但朝云却丝毫不嫌弃,还掏出自己的一块手绢给老头。

    老头一把扯了过去,把那洁白的丝绢往脸上抹去。丝绢上那飘逸的祥云图案被一大把脏兮兮粘糊糊的鼻涕弄得面目全非。老头一边哭,一边又把那脏兮兮的丝绢往脸上擦,本来沾满尘土的黑乎乎的脸上,又变得黑一块白一块,看上去像个大花脸,颇为滑稽。

    虽然自己精致的手绢被老头蹂躏成一块抹布,朝云也丝毫不以为意。虽然是个女儿身,她却有生性豁达的一面。也许是父亲那流淌着热血的武将天性还在朝云的身体里蠢蠢欲动,她并不像平常女孩儿那样喜欢绣花织锦,却热爱骑马畅游,也喜以诗佐酒,刀剑拳脚。

    韦夫人有时候会带着爱意埋怨朝云,这个长女却像个长男,好的是快意恩仇,刀剑风云,全无女儿家的忸怩之态。就连她对陆望的一片执念,虽然并未宣之于口,也是人所尽知。

    从幼年以来的青梅竹马,到青旻山上大雪纷飞的追随,以至于暌违数年后的重逢与冲撞,陆望在朝云的生命里画出了一条无可取代的轨迹。

    她的爱磊落而光明,就像那白日一样,挂在高远的天空,虽然有高天流云时时遮蔽,更有狂风暴雨遮天蔽日,那份初心却始终在那里,从未远离。天知,地知,两心知,人皆知。

    朝云有时也笑着感叹,也许,她的双胞胎妹妹暮云比她更像女孩儿吧。而她们姐妹俩却始终待字闺中,已经成为韦夫人的一块心病。

    老头“吧嗒吧嗒”地把那块丝绢在头脸与脖颈上擦了个遍,终于把精致的手帕糟蹋成了一块黑乎乎的抹布。他又用它绞了绞手,这才可怜兮兮地把手帕递还给朝云,“小公子,你长得真好看。多谢你的手绢。呶,还给你。”

    朝云瞪着那块黑乎乎的抹布,秀丽的眉毛拧成一道起伏的远山,哭笑不得。她自幼就承袭祖辈烈烈之风,又怎么会在乎一块被弄脏的手帕!如果遇人急难,就算黄金珠玉,转手赠人,也在所不惜,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何况是区区一块手帕。

    不过,这老头的行径颇似孩童,有些不通人事,把这么一块脏兮兮的手帕还煞有介事地还给她,让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拒绝。还是陆望笑着接下了这团黑抹布,说道,“我先收下了,闲了替这位公子洗洗。”

    朝云知道他顾及老汉的心理,怕她断然拒绝会让老头觉得被歧视,瞟了他一眼,说道,“那就麻烦陆大人了。这丝绢洗洗还能用。”陆望知道她冰雪聪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又能顾及到老汉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自尊心,心里又有一种得遇知己的庆幸。

    老汉也乐呵呵地说道,“没把公子的丝绢弄废了就好。这可值很多银子呢。公子好生收着,别弄掉了。”朝云忍住笑,哄道,“老人家,您的教导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也舍不得扔了。”

    陆望见这老头哭也哭过了,刚从工地上逃出来,想必腹中空虚、又累又饿,便对他说道,“老人家,让府上的家人带你们爷俩去厨房里吃点东西吧。这从那地方出来,该饿坏了吧?”

    “厨房还有些面条。热一热就可以吃了。”陆宽连忙说道。陆望一向崇尚简单,吃的也是算着分量,绝不浪费。比起那些豪奢成性的贵族,他也算一朵奇葩。毕竟,在一个公卿府里的厨房中,只能找到面条作为剩菜,也是独一份的。

    一听到有面条,老头身边的壮汉便有些流口水,露出急不可耐的神情。老头也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望着陆宽。

    陆望见他们如此情景,知道他们已经饿了多时,便对陆宽说道,“如此,便带他们爷俩去厨房,去吃口热面条吧。只是,不要嫌简慢。如果不够,再让厨子多做些。”

    那爷俩哪里还敢嫌简慢!本来收留这种从工地逃出来的劳工,就已经是担风险的事了。更何况是达勒亲自督办的工程,一旦被发现,陆望也要担上天大的干系。

    那壮汉一脸感恩戴德,“大人好心肠,肯收留我们这种走投无路的人,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哪里还敢嫌弃简慢!”

    陆望问道,“你们过了今夜,打算往哪里去?”老头看了看身边的壮汉,有些胆怯地说道,“老汉本来是想求大人收留一晚上,明早再逃回南方。如果大人不方便的话。。”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陆望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留一夜,也好。这样出去,也无法赶路。我再给你们准备些盘缠,派人一路送你们回去。你们到了家乡以后,先躲一阵子,等风声过去以后,再露面回家团聚。”

    朝云也告诫道,“你们爷俩就放心住一夜吧。陆大人既然答应了,是不会食言的。一定会把你们安安全全地送回南方。只是你们也要仔细些,不要露了行藏,被人看破。若是又被抓了回去,不但辜负了大人的一片美意,对大人也是拖累了。”

    那老头连忙打躬作揖,唯唯诺诺,“公子把这颗心放到肚子里。我们爷俩都是晓事的人,不会做那些混账事,自己被捉还连累恩人。若是那样忘恩负义,这还成个人嘛!”

    “你们知道就好。”陆宽淡淡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跟我来了。”老头和壮汉连声答应着,便要跟着陆宽去后厨房。

    朝云连忙伸出手,搀扶了老头一把。她自幼失去了父亲,对老年人总是有一种怜惜之意,似乎从他们身上能弥补自己未能对父亲尽孝的一点遗憾。因此,即使这老儿破衣烂衫,仪表甚为不堪,朝云也不以为意,反而怜贫怜苦,更加尊重顾惜。

    谁知,这老头搭着朝云的胳膊,眼光却刚好瞄到了朝云的披风里露出的一个香袋式样的荷包。这荷包样式简淡,古朴清雅,不同于一般公子哥儿所佩戴的荷包那般招摇。有一圈飘逸的祥云围绕着荷包的边角,烘托着中间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带着强烈的刚劲气息。

    朝云见老头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的荷包,连忙拉拢披风,把荷包盖住。老头却有些急了,伸出枯藤般的手,一把扯住荷包,口里哀哀地求道,“小公子,能把这荷包给老汉儿吗?”

第143章 相赠() 
朝云吃了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荷包。她是磊落之人,并不似一般女子忸怩作态,更不会贪恋黄金珠宝而不放手。但这个荷包,对她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个看似古雅简朴的荷包是她最后一次离开青旻山时,陆望所赠。那时的朝云已经是个娇俏少女,情窦初开,心中早已对陆望芳心暗许,只是尚未表明而已。

    那次,在青旻山离别时,陆望似乎预见到了后来长久的别离,而她还懵然不知,后面有那么多的痛苦和坎坷在等着她。在最后一次送她离开,陆望把自己出生以来就跟着自己的荷包送给了朝云。

    那天的风很轻柔,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朝云微笑的眼睛注视着那只荷包,默默地收下了。她也伸出纤纤素手,把自己一直佩戴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陆望。“呶,给你。”她嘟起嫣红的小嘴,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陆望知道这个荷包满载的情意,郑重地收了下来。

    这样一个由心上人所赠,带有特殊含义的荷包,是朝云最珍视的东西,又怎么肯随便给这样一个老头呢!

    老头见朝云捂住荷包,不肯撒手,似乎有不允之意,便有些急了。他伸出脏兮兮的手,用力往自己身前拽,就像看见一块口边的肥肉,没有松口的道理。

    朝云也恼了,心里暗道,这老儿有些得寸进尺。逃出劳工营来投奔陆望,讨一口饭吃,又给他屋子安歇一夜,这也就罢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贪心,又看上了自己最珍爱的荷包。这样的东西,她怎么肯随手转赠别人。

    老汉拽得越厉害,她越不肯撒手,暗暗使劲定住身形。朝云是个习武之人,老汉怎么争得过她,几个回合下来,已经满头大汗,青筋爆出,那荷包还是稳稳地在找你身上系着。

    “够了!”陆宽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分开两人,把老汉拉到一边。“老人家,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们少爷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抢我们少爷的朋友的东西。这是不是太不过分了!如果你们再这样失礼,我们就不得不请你们走路了。”

    陆望也在一旁微微皱着眉。他冷眼旁观,这老汉似乎还是有意寻出事来。只见这老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用枯瘦的手擦了擦鼻涕,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见这荷包好看,想拿回去给我孙女儿玩。她一个乡下的丫头,也没见过什么好玩意儿。”

    “这样就可以抢这位公子的的东西吗?”陆宽仍然是一脸怒容,“这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这。。”老汉也有点惭愧,“我们庄稼人弄到这样一个东西不容易。就求求这位公子了,能不能就送给我老汉的孙女儿,逗她乐一乐。”

    “‘其它东西都可以,这个不行。”朝云声音清冷,但却十分坚定。可见这个荷包在她心中的分量。陆望知道这个荷包的来历,更清楚朝云对它视如珍宝,绝不会轻易赠人。

    那个壮汉扯扯老头的衣角,小声说道,“爹,就算了吧。反正我家丫头也就玩玩泥巴,这么好的东西给了她,反而糟蹋了。就别为难这位公子了。这么清俊的小公子,玩物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用得起的。”

    老头还有些不甘心,眼角涌出几滴泪来,滑落在脸颊旁。他用肮脏的衣袖揩了揩眼角,扁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看来这老头还挺疼那个宝贝孙女。

    朝云虽然有些同情,但也爱莫能助。不如给点他什么别的东西吧。正琢磨着给点什么合适呢,这老头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又瞟到了陆望身上,落在他身上系的那个那个雅致的荷包上。这个荷包正是当时朝云所赠。

    “既然这位公子不肯给,那大人的这个荷包也还挺好的。求大人赏给老汉吧。”老汉又盯上了陆望身上的荷包,便开口求着。

    “你这贼老汉,还真敢开口!”陆宽是真的觉得这老头有些贪得无厌了。

    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在这个乱糟糟的世上,自身尚且难保,能够付出心力去救助他们,已经是需要良心和勇气了,可这些被帮助的人,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更甚至狮子大开口,不断索要。

    朝云见他竟然开口要陆望身上系着的荷包,而这荷包正是自己当年与陆望互赠的定情信物。在朝云看来,这简直跟要了自己的命差不多。她气鼓鼓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恨不得一把揪下他的胡子,再把他扔进河里,好好地惩治一顿。

    这老头也眼巴巴地瞅着陆望,似乎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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