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矿场。
这就意味着,艾进这次押运的大批铁矿石,是大夏能够从这个储量巨大的铁矿中,获取的唯一一批出产的矿石。等到下一次能重新开掘,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这一次,刘义豫损失巨大。对于兵器不足和财赋短缺的大夏朝廷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艾进看着暴怒的刘义豫,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哀嚎道,“陛下,臣也没有想到,云州的天气竟然如此多变。出发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便遇上了暴雨。山里发生了滑坡,巨石滚落下来,把道路都砸毁了。那些装着铁矿石的大车,纷纷滑落到悬崖下。”
按照艾进的说法,这纯粹是一场意外事故。因为暴雨淋漓,山体滑坡,巨石滚落,大车掉下悬崖,矿石也难寻踪影,全部损失在湍急的江水中。
刘义豫却越想越疑心。好好的大路不走,艾进为什么要钻进山道去押运?难道他不知道当地天气变化无常,可能有暴雨吗?如此重要的押运,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急着从山道上押运?
一个又一个疑问从他的脑子里冒出来。他冷冷地看着嚎啕大哭的艾进,心里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无能的户部尚书。这时候,他对自己任命艾进为户部尚书,感到了一丝后悔。李念真比他能干得多。饶士诠推荐这个饭桶,大概也是存着私心的。如今却把刘义豫给坑惨了。
“你为什么不走官道押运?”刘义豫的脸冷若冰霜,写满了对艾进的不信任。
艾进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官道之前也被暴雨冲毁了。有几个路段被堵住,马车无法通过。臣。。急着完成押运任务,不敢拖延,所以,就该走山间的道路。本来向着,可以抄近路,早点把铁矿石运到兵工厂。没想到。。”
“蠢才!”刘义豫气得青筋直爆,“你没想过如果在山道上遇暴雨,是什么后果吗?”
艾进本来就是一派胡扯。他根本没有押运铁矿石经过山道,更没有遇上暴雨。那个山体滑坡的事故现场,也是贺怀远伪装的。现在,面对刘义豫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有点慌了神。
“这个。。臣也是一时心急,没想到这么多啊!”艾进突然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身上的伤痕,“臣当时也是受了重伤,卧床休养了很多天啊!”
看着这个无能的臣子无话可答,居然开始卖惨,刘义豫忍无可忍,挥了挥袖子,吼道,“让他滚!”
艾进倒是自觉,知道刘义豫正在气头上,自己不能留下来触他霉头,便连忙站起身来,一溜烟跑了。他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刘义豫会放他一马。
很快,陆望也回到了京都。在拜见刘义豫时,刘义豫问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云州铁矿石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进说那天被暴雨冲毁山道,所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事故。”
陆望低头沉吟一番,缓缓说道,“陛下,我当日正在云州城内收取赋税。不过,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那日的事情,很不寻常。”
听到此事另有玄机,刘义豫坐直了身子,凑近陆望,问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艾进虽然是饶士诠推荐的人,但朕并不偏袒着他。如果此事另外有鬼,不管是谁,朕都会一查到底。”
一查到底?陆望在心中冷笑,面上做出一副有些踌躇的样子,说道,“艾大人是那天夜里,偷偷带着车队出了云州城的。我们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来,同在云州办差,他也该知会我们一声。谁料想,他竟然连云州刺史管朝升,都没有告诉。”
“他是偷偷走的?”刘义豫大惊失色,嗅出了这里头的古怪气息。这并不是在敌国,而是大夏云州境内。艾进有什么理由,要连夜带车队出城呢?
陆望点点头,说道,“我们直到第二日,才发现艾大人已经不见了。特派押运铁矿石的官兵也已经调动走了。古怪的是,次日,他们又回来了。只是,装载铁矿石的大车不见了。只是听艾大人说,他们在路上遇上了事故,所以车毁了,押运的铁矿石也丢了。”
看来,这些都是艾进的一面之词。连同在云州的陆望等人,也没有亲眼见证那场所谓的事故。刘义豫铁青着脸,问道,“那日,云州的官道是否被暴雨冲毁了?”
“倒确实是有暴雨,把官道冲毁了好些路段。”陆望回忆道,“只是,是云州到建康的官道。不过,从城内押运铁矿石到城外的兵工厂,走的并不是这一条官道。”
什么?刘义豫瞪大了眼睛,胡须气得发抖。艾进故意隐瞒了这个事实。他追问道,“艾进应该直接从城外的铁矿出发,押运到城郊的兵工厂。他为什么把铁矿石又拉到了城内?”
“这。。”陆望犹疑道,“他没有去兵工厂,而是把铁矿石运到了云州军火库,暂时存放。”
第502章 疑心()
在刘义豫的追问下,陆望说道,“我们到达云州城郊时,刚好遇到了艾大人押送铁矿石。那时,我们也觉得奇怪,艾大人没有去兵工厂,而是和我们一起,到了云州城内。后来,便发现他夜里偷偷带着车队走了。此后的事,便也是听说的。”
刘义豫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他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如此蹊跷。怎么艾进恰好就碰上了那样的事故呢?”
这个借口,就是艾进自己胡编乱造的,当然会引起刘义豫的怀疑。艾进本人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见着刘义豫,便有些心虚,更让多疑的刘义豫更感到其中的细节颇为可疑。仔细推敲下来,这里面确实漏洞百出。
他的反应,也在陆望的预料之内。陆望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臣只是在云州收取赋税,对艾大人押运铁矿石的事,他并没有告诉过他人。所以,臣也是不知内情。”
看起来,陆望似乎并不想过多卷入此事。这也是情有可原。陆望与贺怀远当时在云州,是为了收取税赋,与艾进并无交涉。事实上,如果当时艾进在云州城外直接把铁矿石押运到兵工厂,那陆望与贺怀远根本就不会与他见面,更谈不上能知道内情了。
刘义豫素来多疑,尽管艾进的奏报提到的事故,陆望也说确实发生过。但这里面的诸多疑点,还是让他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不过,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刘义豫也没有在艾进面前公然发作。
他略微捋了捋胡子,眯着眼睛,对陆望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逼你。不过,这次在云州的赋税,还是很少啊。”他的话语里,有责怪的意思。
云州的赋税,其实是被艾进当时抢先收取的。只是突然事情败露,被陆望“发现”,所以不得不交出了所有赋税。陆望当初就交待管朝升,在收税时倾向于贫民,抚恤中户,对大户多收。所以,收取的赋税并不算多,算是轻薄的赋税。刘义豫当然对此不满。
听到刘义豫的责怪,陆望皱着眉头,轻声说道,“陛下,云州是个偏僻小城,素来就不是富庶之地。而且,云州靠近西蜀边境,有时会遭到兵锋骚扰。如果当地不多留些赋税,用来抗击西蜀,守住边境,恐怕云州也会被吞并,不是我们大夏的城池了。”
早就知道刘义豫十分贪婪,陆望倒也并不慌张,抛出了这么一个借口。云州的赋税,都是当地百姓辛辛苦苦的血汗,陆望当然不会全部搜刮过来,上交给刘义豫。云州在边境接壤之处,陆望以这个理由,多留赋税,只上交少数,作为护卫云州不被西蜀侵扰的军费。
如果全部把税赋交给朝廷,那如陆望所威胁的那样,有可能云州就会因为缺乏军费,被西蜀吞并。对刘义豫来说,这一整个城池都会失去,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他虽然贪婪,但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只好默认了陆望的说法,感到无可奈何了。
跟随着艾进回到京都的加莫,就是达勒派去的押运都督。他因为贪图艾进给的好处,帮艾进在夜里偷偷转运金银贿赂。结果中了埋伏,车队的人员都昏迷了一整天。
等他们一身狼狈地回到云州之后,才发现他们要押运的铁矿石,已经被假扮加莫的“贼人”带着假官兵运走了。
那个为首的贼人,正是自称“加莫”。据目击者说,甚至长相也与真加莫一模一样。加莫当时正昏迷在云州的山坳里,不可能又到军火库押运铁矿石。可是,能为他证明的,只有他的下属和车队中的那些随员。
如果这事捅了上去,这些人作为加莫的车队中一员,证词是做不得准的。甚至艾进本人,也会担上巨大嫌疑。刘义豫和赤月如果知道铁矿石被转运走,那车队中的这些人,包括艾进和加莫,肯定会锒铛下狱。
为了保住自己,艾进捏造了一个山体滑坡的事故,以此掩盖铁矿石被盗取的真相。加莫也不得不配合艾进,也按照艾进的说法,向达勒上报。
达勒和赤月都暴跳如雷。这次事故,让他们损失巨大,加莫更是被打了当场抽了几十鞭子。他挨了一身鞭伤,还要庆幸自己捡了一条小命。
赤月怒气冲冲地把刘义豫召来,呵斥道,“看看你派的这个蠢货艾进!当初,饶士诠全力推荐他做户部尚书,还一力保荐他做云州铁矿石的押运特派使。现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铁矿石弄丢了!”
她的愤怒,也是因为铁矿石是重要的兵器原料,也是财税的重要来源。刘义豫也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当时的决定后悔。这一次,让艾进走马上任,真的是他失策了。用错了人,就像把手伸进炉灶里,火中取栗,反而烧伤了自己。
刘义豫脸上有些发烧,低声说道,“公主殿下,这次也是一次意外事故。据艾进奏报,是因为云州当地天气突变,降下暴雨,山体滑坡导致道路被毁。那些装载着铁矿石的大车,就落下了悬崖。所有的铁矿石,都损失了。”
这是艾进的说法,其实也遭到刘义豫自己的质疑。在召见陆望的时候,他就曾经追问过真相。但是,陆望不知为何,也对此语焉不详。
如今,面对赤月的责难,刘义豫却不敢将关于此事的疑点和盘托出。如果赤月知道了这些细节和内情,一旦追查下去,那未必会对刘义豫有利。他只是大夏的“儿皇帝”,大夏的最高统治权,其实掌握在赤月手里。她背后依靠的,就是达勒所统领的狄人军队。
他只能把这些疑惑隐瞒下来,吞咽在肚子里。在赤月面前,他非但不能质疑艾进的奏报,还要维护艾进关于这个事故的解释。
赤月皱着眉头,问道,“艾进的说法可靠吗?”其实,她已经听过加莫对此事的汇报。加莫的说法,与艾进是相同的。在这一点上,她了解的,倒不如刘义豫细致。
“是的,我已经问过了陆望。他也证实了,当时云州确实发生了暴雨,而且道路被冲毁了。”刘义豫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只是告诉了赤月部分事实,掩盖了陆望不经意间透露给刘义豫的疑点。
“你打算怎么处理艾进?”赤月冷冷地问道。
刘义豫想了一会儿,说道,“痛打一百棍,罚俸三年。”这一百棍打下去,艾进恐怕得残废。不过,如果按照艾进的说法,是一次意外事故,那他最多只能算运气不好,失察之责。
“好吧。”赤月点了点头,“暂时这样,以观后效。”
第503章 鹰扬()
离开了赤月的宫殿,刘义豫立刻沉下脸来,乘坐轿子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在重重帐幔之后,刘义豫疲惫地倒在卧榻上,揉着自己的额头。
这次铁矿石的巨大损失,让他心里罩上了一层阴霾。艾进的躲躲闪闪,更是让他感到可疑。他素来多疑,哪里肯让艾进这样糊弄过去!不弄个明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果真的如艾进所说,是一场意外的自然事故,那也罢了。否则。。哼!刘义豫默默想着,脸色忽青忽白。“来呀,把鹰扬找来。”
鹰扬是刘义豫的内卫首领,跟随他多年,也是他最信任的人。这次,在云州出了如此离奇的事故,不让鹰扬亲自去调查一番,刘义豫是不会放心的。
很快,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鹰扬出现在刘义豫的寝宫。他面无表情,像一个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鹰扬,你代朕到云州去,秘密办一件事。”刘义豫沉声说道。他现在只能让这个最信任的内卫首领,亲自去云州走一趟,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
凭借刘义豫的直觉,他认为云州的事情,并不像艾进所说的那么简单。而一向精明过人的陆望,对此也是支支吾吾,让他更加犯疑。
对秉性多疑的刘义豫来说,只要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疑点,就会让他寝食难安,深怕其中隐藏着什么危害他的阴谋。他自己本来就以阴谋起家,当然看谁都带着三分怀疑。
鹰扬仍然是面无表情地说道,“请陛下吩咐。”他的话不多,除非必要,不会多说一个字。
在他的额前,束着黑色的发带。那张脸上,还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伤疤,昭示着他以往在腥风血雨中奋战的历史。刘义豫信任他,不但因为他武功高强,更因为鹰扬对刘义豫的忠心与赤诚。
他曾经单枪匹马地把刘义豫从暗杀的刺客中解救出来。从此之后,便一跃成为刘义豫身边的贴身侍卫首领。在刘义豫登基以后,更成为内卫首领,掌管着刘义豫的内卫部队。
刘义豫看着鹰扬的脸,面色凝重,缓缓说道,“云州那那档子,你可能也听说了。那么一大批铁矿石,居然就这样损失了。朕想来实在是不甘心。而且,在艾进的奏报中,还有一些一点。连一向持重的陆望,也是躲躲闪闪,好像其中还有隐情。你去云州,查清楚。”
在对艾进起了疑心之后,与陆望的一番谈话,更加重了刘义豫的疑虑。云州的这场事故,就像一根刺,梗在他的喉间。陆望那犹豫的态度,更刺激了刘义豫的好奇心,非得把此事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是,他在赤月那里却按捺住自己的疑惑,把此事瞒了下来。如果大张旗鼓地派人过去调查,必定会被赤月和达勒那边得知,于己反而不利。所以,只能悄悄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