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玄千尺和关悦等待了一阵子以后,从远处传来辚辚的车轮声。玄千尺竖起耳朵,知道他所等待的人,快来了。关悦警惕地弓起了背,与玄千尺对视了一眼。
一辆马车从岔路口的一端缓缓驶来。那车夫是个西域相貌的男子,留着胡须,穿着长袍,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这应该就是那个西域商人的车夫。上一次他们在天乳寺交易之时,这个车夫也曾经进入偏殿,跟在西域商人身边。
按照上一次观察的经验,这次西域商人来交易,也应该只带了这个车夫随行。他们的交易极为秘密,每一次都是掩人耳目,到远在城郊的天乳寺进行,而且大多在晚上。
这一次改在冬至的晌午交易,也是因为崔如意刚买的乌摩叶粉被烧毁,他急着补货。时间紧迫,又刚好遇上了冬至,所以他才约西域商人在晌午到天乳寺会面。
玄千尺对关悦轻声说道,“开始行动吧。”他们便从隐蔽处跳出来,走到岔路口的中央,好整以暇,等待马车靠近。
那个西域商人的车夫正驾驶着马车赶路,忽然看见必经的路口上,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去路。他有些着急,用生硬的夏话大喊道,“让开!让开!”
谁知,那两个人却岿然不动,好像没听懂似的,仍然没有半点要让路的意思。车夫心里一“咯噔”,暗暗叫苦。难不成是遇上劫匪了?看这两个人似乎还挺壮实,这么寒冷的上午,站在荒僻的路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一边拉紧缰绳,放慢速度,让马车徐徐靠近那个岔路口,一边从腰间抽出闪亮的弯刀,放在背后。如果那两个人一旦发难,他就要与他们拼命了。
车驶到了路口,听了下来。车夫终于看清这两人的样子。原来是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垂着手,站在路口中央,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坐在车内的西域商人也感到不对劲,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车夫用西域话叽哩咕哝地对他说了一通。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凶狠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玄千尺脸色和缓地说道,“我们是崔府的下人。相爷让我们特意来等你们两位。”
看他们的穿着,似乎真的是高们府邸里的家丁。而且,一般人不会知道崔如意与西域商人之间的秘密交易。这让玄千尺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度。
西域商人狐疑地打量他们,问道,“不是说好了,在老地方见面吗?他怎么又派你们过来?”
玄千尺知道他心里还有怀疑,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原来是说好了,在天乳寺交易乌摩叶的。只是,现在情况有变,所以相爷为了安全起见,特意让我们来通知。免得你们白跑一趟。”
西域商人原本说这话,也是有意试探。他没有说出交易地点,只是说“老地方”,是想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是崔如意派来的心腹。如果他们是真的,就应该了解内情。
玄千尺对这个西域商人心里的算盘心知肚明。所以,他一语道破西域商人与崔如意之间的交易内幕。不光是交易地点天乳寺,还有他们买卖的乌摩叶,也被玄千尺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来见这个西域商人之间,陆望就嘱咐过玄千尺,要解除他的怀疑,就要把他们之间的秘密交易和盘托出,这个狡猾的西域商人才会又几分相信。当然,要让他完全相信,几句话显然是不够的。
果然,西域商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玄千尺和关悦,半信半疑地问道,“口说无凭。你们怎么证明,是崔相爷派你们来的呢?”
这一点,陆望早就料到了。所以,玄千尺已有防备。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在西域商人眼前晃了晃。“这个,你总该认识吧?”玄千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是崔如意的随身玉佩。西域商人与崔如意交易过几次,崔如意都戴着这枚随身玉佩,挂在腰带上。玉质上佳,实乃难得的珍品。西域商人走南闯北,向来对货品格外留意,何况崔如意挂在腰带上引人侧目,就更加让他印象深刻了。
他仔细端详着那枚玉佩,点点头,说道,“没错,这是崔相爷的玉佩。看来,真的是他派你们来的。我刚才也是谨慎些,你们别多心。”
其实,这枚崔如意的随身玉佩,是锦瑟趁崔如意不注意时,偷了过来的。陆望在设计这个计划时,把每个环节都做了精密的考虑。他知道西域商人本性多疑,又贪财好利,所以一定要见到信物才肯相信。而名贵又招摇的玉佩,自然是取信于商人的最佳利器了。
玄千尺收起玉佩,微笑着说道,“因为情况有变,天乳寺今天有一场斋醮,人员嘈杂,不适合交易。所以相爷临时决定改期,让我们来这里等你们,带你们去新的交易地点。”
“原来是这样。”西域商人点头说道,“那改地方也好。毕竟还是安全第一。多亏你们提前来通知我们。要不然,我们白跑一趟不说,搞不好还会遇到危险。”
“那就请你上车,随我们来吧。我在前面带路。”玄千尺微微一笑,撮唇长啸,两匹骏马奔跑过来。玄千尺利落地翻身上马,一骑当先,走到马车前头。而关悦则骑马断后。
第443章 断头路()
两人骑马,夹着西域商人的马车在中间,向另外一条岔路走去。西域商人,离开天乳寺,也越来越远了。
西域商人的车夫也是异域人士,对这一带并不十分熟悉。一开始,他见着岔路口有两个人拦路,心里有些发慌。后来,玄千尺拿出了崔如意的随身玉佩,又说出了他们之间交易的内幕情况,让西域商人信任了这两个崔府的家丁。车夫也便老老实实跟在玄千尺的马后面。
此时,走了一阵子,只见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荒僻,四处不见人烟,都是枯枝败叶,或是荒草在厚厚的积雪之下,露出茎杆。
车夫又开始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稍微放慢了速度,大声问道,“喂,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啊?这里都是荒郊,连个村子民居也看不见。”
玄千尺只是骑马不疾不徐地在前头带路,对车夫的问话,似乎充耳不闻。车夫气恼至极,在空中扬了扬马鞭,又大声喊了一通,还夹杂了一些叽里咕噜的西域话,大概也是在咒骂玄千尺。
其实,玄千尺也听见了车夫的质问。只是,他不大愿意搭理这个西域车夫,以免节外生枝。
听见挥鞭的声音,知道他有些气急败坏了,玄千尺便回过头,大声说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我们相爷不在天乳寺交易,要改在别的地方,就是不想人多嘴杂,所以要改在僻静的地方。你却还想要去那种村子里人多热闹之处,这不是糊涂至极吗!”
听了这番回答,西域车夫一时语塞,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他。他只好挠着头,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那个商人倒还见得一些世面。他卖的这个乌摩叶,在他们国内本来就是违禁的东西。可以说,他干的是杀头的买卖。这样的生意,做起来自然是偷偷摸摸,不会往热闹的地方钻了。
见自己的车夫与玄千尺吵嘴,商人便掀开车帘,大声呵斥道,“不准多事!我们只管做生意,至于买主要在哪里交易,是他的事情。”
他也是狡猾而精明的主。乌摩叶卖价奇高,他便奇货可居,一点一点放货。每次交易,只肯卖崔如意一片叶子。而且,货源不在他自己身边。崔如意要买货时,他便通过自己的渠道去备货。
这样,就算崔如意起了歹心,想要加害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杀了他,就等于崔如意把乌摩叶的供应也切断了。所以,他断定崔如意不敢对他下手。这并不是崔如意对西域商人心慈手软,而是追逐利益的人性而已。
西域商人有十足的自信,认为崔如意最多就是胆小怕被人发现,所以要避人耳目,临时改变一个更僻静的交易地点。所以,对玄千尺把他们往荒僻之处带,他也没有多起疑心。
听见主人这样训斥,车夫只好悻悻地住了嘴,继续挥鞭跟着玄千尺赶路。只是,他也偷偷把弯刀抽了出来,放在自己的座位旁。对这个教训他的玄千尺,他憋了一肚子火。他下定主意,等到了地方,他就要找个机会,把这个骄傲的仆人给宰了,以报侮辱之仇。
车夫的这个行动,被骑马跟在马车后门的关悦,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气得面孔扭曲的车夫。这一点小动作,也让关悦提前锁定了他,作为重点解决的对象。
又走了一段路,远远地似乎望见了一块平地。车夫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这大概就是新的交易地点了。这个西蜀的相爷,真是鬼鬼祟祟,在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交易。
西域商人掀开车帘,也看见了那块平地。随着车越驶越近,有一个人影,站在那平地中央,向他们挥手。看身材,似乎颇像崔如意。在那块平地的四周,是一圈高高突起的土堆,上面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那就是崔相爷了吧!”西域商人高兴地说道,“总算到了地方了。”车夫也加快了挥鞭赶马,大声问道,“下一次还是在这里交易吗?这可比天乳寺远多了。真是的,选了这么个鬼地方!”
“下一次?”玄千尺冷冷哼道,“没有下一次了。”
车驶进了平地,西域商人猛然一惊,车夫也勒住了缰绳。没有下一次?商人看见眼前的景象,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这块平地,是一块被高高的土堆围起来的半圆形场地,土质松软,明显是刚刚平整开掘过的。在平地背后,是一个湖泊。这是一条“断头路”!这块平地,显然是被精心选择过的“围猎场”。猎物一旦进了这里,就如同钻进了笼子。只要把来路切断,便无处可逃。
而被围捕的“猎物”,当然就是西域商人,和他的车夫!商人脸色煞白,他已经看清了,那个站在平底中央挥手的人,并不是崔如意,而是一个相貌威武的男子。他脱下了罩在外面的披风,露出了全副铠甲,神情冷峻地看着他们。
车夫已经全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拿起座位旁的弯刀,“噌”的一声跳下车来,向玄千尺的马匹前蹄看砍去。这是典型的西域刀法,通过砍倒马匹,来制服敌人。这种刀法,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对玄千尺来说,这简直就是小孩把戏。
不过,还没等玄千尺出手,一柄飞镖就从车夫背后飞过来,闪电一般射进了他的后背。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口吐鲜血,两眼圆睁,倒在了地上。关悦从马上跳了下来,看了看被自己射杀的车夫,把在车上瑟瑟发抖的西域商人拖了下来。
这时,那请穿着铠甲的男子挥了挥手,大喝一声,“出列!”突然从土堆后冒出了一大批穿着铠甲的士兵,手持刀剑,迅速把马车包围起来。关悦把那个西域商人交到了一个军官手里。很快,他就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那名下令的男子面前。
玄千尺立即大踏步跨上马车,搜出了那个装着乌摩叶而盒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西域商人面如死灰,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货品”被玄千尺抢走,欲哭无泪。他全身颤抖,抖抖瑟瑟地指着玄千尺,恍然大悟,“你们。。不是崔如意的人。”
“当然不是。”那名在平地中央指挥的男子镇定自若地说道。军官给了西域商人一巴掌,向那名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将军,这个贼人已经擒住了。”
西域商人见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都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衫,突然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是红衫军?”
那名男子庄严地说道,“没错,我就是上官无咎。”
红衫军首领上官无咎!西域商人如闻天雷,内心恐惧,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444章 血腥回忆()
昏过去的西域商人被五花大绑,押到了上官无咎的队伍中。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扒了下来,给关悦穿上。
关悦换上他的长袍,戴上他的袍子,再拿出一副早已准备好的大胡子黏上,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西域人的样子。他的相貌本来就偏于五官深刻,这也是他被陆望选中,冒充西域商人的同伴的重要原因。
全部装扮好,关悦得意地看着玄千尺,刻意用生硬的大夏话讲道,“你看我。。现在像个商人吗?”玄千尺从西域商人手上扯下了七八个宝石戒指,一一戴在关悦的手上。
正好,关悦不不仅身材相貌像西域人,而且手指粗细也差不多。他戴上珠光宝气的戒指,煞有介事地挥了挥手,一副阔气商人的派头。
上官无咎让手下把西域商人严加看管,对关悦和玄千尺说道,“这次多亏了两位。轻而易举就将此人拿下。他拿来贩卖的乌摩叶也被我们收缴。”显然,他还并不知道,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就是陆望。
玄千尺说道,“我们要马上赶过去,在天乳寺四周布控。按照崔如意的计划,他晌午就会到天乳寺。”
“嗯,我马上让部队出发。”上官无咎按照刘允中的调度,提前在这里埋伏,等待着玄千尺和关悦把西域商人引过来。然后,他们包围这个西域商人,夺下乌摩叶,并将商人一起押解过去。
玄千尺此时也打扮成车夫模样,戴上帽子,穿上西域长袍,再贴上一副大胡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副眼睛。他把西域商人乘坐的马车拖了出来,自己跳上座位,熟练地挥鞭催马,喝道,“驾!驾!”
那马在玄千尺的手下倒也十分听话,昂首阔步,向前奔驰,配合得十分默契。坐在车内乔装商人的关悦笑道,“玄都督,你的威名,我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你连驾车都如此老练,让我们自愧不如。难怪关将军平日里总教训我,说我不长进呢。”
听了关悦的称赞,玄千尺并未飘飘然,而是谦虚地说道,“这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你们将军是爱护你,所以对你要求高。譬如说我,有时候事情没做好,也是要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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