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胥偃摇头。
“可惜!”晏殊点头。
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料晏殊略一沉吟:“这允诺指的是——”
众人被逼无奈,只得吞吞吐吐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是日,广文馆内晏祭酒吼声不绝,戒尺声声,众举子鬼哭狼嚎。
赵允让一路上心情有些沉重。
欧阳修,晏殊,这都是北宋的大神啊!
虽然一路拳脚抵挡下来了,赵允让还是觉得十分的狼狈,特别是最后几句话,明显有些冲动了。
带着一点狐疑,婉言谢绝了徐至诚的邀请,答应有时间陪他去青衣楼看看你之后,赵允让回到了碧落山庄。
刚一进门口,一个颤巍巍的老者就迎了上来:“小王爷,王爷叫你去!”
赵允让已经知道,这老者就是赵元俨的贴身管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一个老头。
可是第一次被召见,赵允让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复杂的原因很简单,自己也算是鸠占鹊巢,谁知道这父子间有没有心灵感应。
不过之前已经在未央阁见过面,赵允让起码知道,赵元俨的脾气估计不怎么好。
这也很容易理解,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脾气好了你说能行吗?
打马回转京城,一路来到书房,赵允让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进来过。
老头站在门口,示意赵允让进去。
赵允让也没在意,直接推门进屋。
一进屋,赵允让就下了一跳。
正中的位置,是一张书案。
书案的一边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气宇轩昂,正是大哥赵允熙。
书案后面,赵元俨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丰神威仪,面色十分严峻。
赵允让没有忽略赵允熙眼中的同情之色,可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又惹了事。
之前未央阁的事情,赵元俨可是白拿了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尽管闹腾的动静大了些,应该也已经过去了,赵元俨不是一个没完没了的性子。
“见过父王!”
赵允让恭恭敬敬地一躬身,跪拜之礼他倒也不反对,跪天跪地跪父母,这没什么。
赵元俨没有说话,一双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赵允让。
赵允让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情形有些不对啊,可是也没有说话。
好半天,赵元俨才哼了一声:“哼,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话听着不对啊,这说话必须配合表情,如果是手捻须髯,面带笑容这么说,那显然就是正面的意思。
可是明显面沉似水的模样,这话里边讽刺的味道就太明显了。
“请父王教诲!”
赵元俨冷笑:“你还用得着我教诲,你都可以与国子监祭酒吟诗作对,我又哪里教得了你?”
赵允让恍然,又有些心惊,原来是因为和晏殊对对联的事情。
自己也就是和徐至诚等人告辞,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家。
结果赵元俨居然都知道了,可见这八大王并非浪得虚名。
“父王,事急从权,迫不得已!”
赵允让没有多说,可是态度却很明朗:不是我想干,是没有办法。
赵元俨突然站起,须发戟张:“朝堂之上,文武龃龉,也是迫不得已吗?”
赵允让哑口无言,就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冲动了嘛,还让老头子抓住把柄了。
当初学到这段历史的时候,老是觉得北宋积弱,就是因为重文抑武,文武不合,这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孩儿知错了!”
赵元俨没想到赵允让这般干脆的认错,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赵允熙看看低着头认错的赵允让:“父王,五弟既然知错,想必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还请父王念在他年幼,原谅他这一次!”
赵元俨怒道:“原谅他?哼,从今天起,你就到庄子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京城!”
赵允让一顿,躬身道:“孩儿遵命!”
说完转身退出。
赵允熙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赵元俨怒气不息:“熙儿,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这处置有些过了,你以为,今天的话一旦传播到朝堂之上,还会有人认为这是他的童言无忌吗?这就是王府的态度!”
“如今新帝即位,太后垂帘,为父韬光隐晦还怕被那些文官抓住个把柄,让儿倒好,直接送上们去了!”
“你看着吧,不出三天,朝廷必然对他有所行动!”
第二十四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赵允让郁闷地回到了庄子上。
这算是被禁足了吗?
自从来到大宋,虽然也遇到不少事情,可是也都算顺利解决了。
从无到有,烧锅有了,成了经济支柱。
砖窑已经成型,就等着开春大搞建设。
能源也算是基本解决,那几个露天煤矿要是烧砖,估计能用到清朝。
这些赵元俨都应该知道啊!
就冲着昨天的事儿,赵元俨绝对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人了。
就凭着赵元俨知道的速度,要么广文馆里有人是间谍,要么自己身边有人是。
推理下来,这个人就呼之欲出了——小六子!
只有他,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
这个被赵元俨安排在身边的书童兼保镖,居然是个间谍。
虽然间谍的主人是自己的便宜老爹,那也不舒服,谁愿意自己身边有双时刻盯着自己的眼睛啊?
赵允让的手指快速在桌子上敲着,这要好好想想。
要想信任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小六子不是敌人,可是能不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赵允让还在考虑中。
从赵元俨的话里话外,赵允让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是的,危险!
前世赵允让也是如此敏感,那亲人间的疏离,他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总是鸵鸟一般欺骗自己而已。
而从赵元俨的话里,赵允让感觉到的,却是一种保护。
对,就是一种保护,父母对子女,如风雨中将孩子护在羽翼下的老鹰!
这种感觉——使得赵允让热泪盈眶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
赵允让立刻开始站在赵元俨的立场,来思考未来的各种可能。
保护意味着两种态度,一种是疼爱,这是父母对子女的一种本能。
另一种,则是危险!
危险!
没错,虽然赵允让一直不觉得,因为小王爷这个身份,足以让他规避百分之九十的风险了。
全庄总动员!
操场的面积,往外又扩大了几乎三倍。
扩大的部分变成了一个环形的场地,中间是各种设施障碍。
从赵允让开始动员全庄的劳力,又一次大兴土木,石磊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每天早来晚走,和上班一样。
赵允让一言不发,每天指挥着村民平整场地,设置障碍。
很快,一个简陋的斯巴达障碍赛场地,就建造好了。
赵允让已经让庄子上的妇女们,用专门的粗布,按照赵允让的设计,做好了十几件大小不一的战斗服。
当燕彰被小六子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铁丝网下匍匐前进的赵允让。
那战斗服已经破烂不堪了,被铁丝扯开的部分,露着血肉模糊的后背。
石磊的模样更惨,小胖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穿战斗服,而是脱了个赤膊,只穿了一条衬裤,扎着腰带。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鲜血淋漓。
燕彰没有说话,看了一会儿,直接抓起一身战斗服换上,沿着环形场地,开始冲刺。
特么高手就是高手,在赵允让一个半时辰才能坚持下来的情况下,燕彰只用个半个时辰多一点。
那些个明显是锻炼力量的海格力斯之臂,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那胜利之矛更是每一次都带着呼啸之声,深深扎在人偶身上。
等到燕昭闻讯赶到的时候,赵允让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妖孽。
一轮下来,半个时辰不到。
那胜利之矛经过燕昭的手轻轻掷出,就已经呜呜作响,一下子就将那柏木人偶从前胸穿到后背。
更恐怖的,是燕昭连身上的白衣都没有脏了几处。
这号称俄尔普斯之禁的铁丝网匍匐,难道是从上面过去的?
结果还真不是,燕昭匍匐的时候,身子居然是不挨着地的,手和脚迅速交替,如同在铁丝网下激射的一支箭。
这怎么可能?
赵允让表示绝对的质疑。
燕昭拍拍手上的土,傲然一笑:“缩骨法,小道而已!”
小道,还特么而已。
赵允让特别有一种想把燕昭那张帅脸刮花的冲动。
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彰这么讨厌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了。
特么明明比自己年龄大,结果却帅的一脸血。
功夫卓绝,出镜率高,还特别能装,鬼才愿意和燕昭做兄弟呢。
不过装逼归装逼,第二天,燕昭就扔了十几个护卫过来,声明,不达到燕彰的标准,不要回汴梁城。
加强体育锻炼,增强人民体质!
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听着这十几个护卫扯着脖子,喊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口号,精疲力竭地趴在操场边上喘气的赵允让突然觉得心情有些小好。
小六子小心翼翼地过来:“少爷——”
赵允让翻了个身:“说吧,有什么坏消息?”
小六子一顿:“老周——来了。”
老周颤巍巍上前,几天不见,居然苍老了许多:“小王爷——”
赵允让瞥了一眼:“砖窑出事了,还是煤矿?”
老周额头的皱纹好像都深了几分:“是煤矿,小周刚才传来消息,三天前,煤矿让人查封了!”
“三天,才有消息过来,小周那边——遇到麻烦了吧?”
“人还在牢里,这是派人传的消息!”
赵允让仰头躺在操场上,双手放在脑袋下边,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踅摸来的半根狗尾草。
“矿上——死人了没有?”
“死了一个矿工,抚恤银子都给了,现在家属出来首告,说咱们草菅人命!”
“老周,你就不担心你儿子?”
老周的腰仿佛更弯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父子的命都是小王爷给的!”
赵允让突然一笑,把那半截狗尾草吐在地上:“别担心,这事儿不是冲他,都是冲我来的!”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
特么怎么一句句老古话,都说的这么准呢!
石磊匆匆赶来:“听说煤矿出事了?”
赵允让笑了:“怎么,你娘让你来撇清关系了吗?”
石磊脸通红。
的确,延庆公主昨天晚上亲口说的,让石磊和未央阁的主事说下,这碧落春的事情,咱们家就不掺和了。
石磊当时就怒了:“为什么啊?”
延庆公主根本就没有回答,叹了一口气:“你爷爷,当初不也是退下了!”
这就是石家,明哲保身的石家。
石磊最终还是屈服了,可是,石家是石家,石磊是石磊。
石磊没有回答赵允让的话,和赵允让一起躺在操场上,望着天空飘来飘去的云朵。
徐至诚也来了,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一起躺着。
赵允让拍开一坛碧落春,仰头喝了一大口,顺手扔给了石磊。
石磊仰头喝了一口,却没有递给徐至诚,而是拿塞子塞上了。
徐至诚直接扑上,两人滚做一团,叫骂着,引得那些喊口号的护卫们频频扭头。
赵允让叹了口气:“你们俩,就不用在这儿彩衣娱亲了!”
石磊和徐至诚齐齐扑上:“敢占我们便宜!”
正在混闹着,远远一辆马车飞驰而来。
车夫满脸大汗,一脸的惶急之色,连那几颗脸上的疙瘩都似乎大了几分。
张魁?!
石磊诧异道:“这小子一直跟着你干呢?”
赵允让没有答话,喃喃道:“这碧落春也保不住了。”
车停下,李月娥从车上跳了下来,脸红红的,居然有个巴掌印儿。
“少爷——”
一语未尽,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下来。
赵允让站起身,宠溺地用手背帮她抹去眼泪,柔声问道:“有人动手打你?”
李月娥咬住牙,摇了摇头:“我没事儿,烧锅——让人查封了。”
赵允让用手捧着李月娥的小脸儿:“谁打的你?”
张魁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就是那个什么度支司佥事家里的庄头,庄子离这儿也不远,要不是有圣旨,我——”
赵允让眼睛微眯,户部也插手了。
度支司佥事李同儒,还是个有仇的。
查封个烧锅,派了个有仇的户部佥事过来,居然还有圣旨,看起来,这次玩的挺大啊!
“我们去看看!”
石磊和徐至诚自然是跟上,那十几个护卫也不喊口号了,收拾起装束,默默跟在了后面。
众人来到烧锅,只见一个微胖的男子,正在那里颐指气使地指挥装酒。
马车上,已经装了半车一坛坛的碧落春。
“就是他打的李姑娘!”
张魁第一个跳出来指认。
赵允让一露面,这男人就有些腿软,他的手指虽说找医生看过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有些不灵活。
“你们想干什么?我家大人可是户部度支司佥事李同儒大人!”男子明显色厉内荏。
赵允让缓步走到马车旁:“啧啧,这酒怎么能这么装呢,这可是易碎物品啊!”
说着,拎起一坛碧落春,“啪”地抡在车帮上。
哗啦一声,坛子碎了,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
赵允让点点头:“果然是好酒!”
石磊和徐至诚目瞪口呆,这可是一坛一千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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