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允让还真没想那么多。
自从来到大宋,那真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也不知道怎么着,这学校就建立起来了。
就和前世上学差不多,还没明白是那么情况呢,一看,高考了!
“希望书院,希望这书院能给孩子以希望,给百姓以希望,给国家以希望,给民族以希望!”
排比句呗,煽情的句子基本都是这样的!
众举人果然被震动了,相互看了一眼,举手为礼道:“小王爷心怀天下,我等佩服!”
别啊,这时候这么说,万一皇帝以为自己要篡位怎么办啊?
“诸位诸位,这个以后再说,咱们还是说说比试的事儿吧,愿赌服输,绝不赖账,来来来,那个薛什么来着,你把题目再说一遍!”
薛涛气个半死:“人生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欧阳修略一沉吟:“这朝代更替,家事兴衰,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薛涛不满道:“欧阳兄,你这样提醒小王爷,人家也未必领情,你作为新任解元,这么做不合适吧?”
众人也都诧异地看着欧阳修,这提醒,简直就是作弊!
还打算告诉赵允让这诗句的意思是怎么着?
就算你们有交情,我们可是下了注的,一坛碧落春啊!
欧阳修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同仇敌忾,只得闭上嘴,一言不发。
赵允让倒是不在意,咱还用得着作弊?
要论起作弊,自己本身就是个作弊器!
“来来来,都签个协议先!”赵允让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摞宣纸。
众人拿在手里一看,都怒了:兹有某某某愿赌服输,愿意任职希望书院客座教授一职。
还教授,这国子监里的老师,才是教授呢!
而且这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可是这赌局是临时才举行的。
简直无视这广文馆中众人啊!
连欧阳修都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这份眼力,这个口气,这种猖狂!
可是,欧阳修也知道,这赵允让很是有狂的资本的。
不过,正所谓少年心事当拿云,众人正是大比之年新科举人,一个个意气风发,谁也不是省油灯。
“赌了!”
“赌了”
一群人纷纷嚷嚷着,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另一边的小六子也拿着协议:兹有赵允让愿赌服输,免费提供碧落春美酒一坛。
估计这协议,李月娥看到得发疯。
“那边输了,就在纸上按下手印,我这里连印泥都带着呢!”
嗬,众人这个气啊,这是拿我们当成什么了?
欧阳修在一旁委婉地提醒:“诸位同年,咱们可还要参加考试呢!”
再过几个月就是春闱大比,回头都被赵允让弄去教孩子,朝廷还不炸了营。
众人也是一怔,光想着碧落春,把正事都忘了。
赵允让忙道:“这个自然是考试之后的事情,而且时间灵活,休沐的时候就可以!”
这话说的,考试前,这一群不过都是些举人。
考试后,那可都是进士,状元貌似也在里边呢。
有的干脆就是翰林,一群举人老师有啥意思,找个翰林当老师,那才牛气!
估计众人要是知道了赵允让的心思,得气死。
“你来——”赵允让直接挑战。
薛涛略一沉吟:“我所做词牌,是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旁边丁东刷刷点点,将词写在一张纸上。
“好,好一个‘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王兄说的不错,化用刘禹锡‘朱雀桥边野草花’之典,了然无痕。”
“‘人不见,水空流’,暗合‘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妙啊!”
“看起来,这坛碧落春,咱们是喝定了。”
“果然不愧薛逐浪之名!”
逐浪是薛涛的字。
众人赞叹之余,纷纷击掌相庆。
欧阳修面带忧色,薛涛平日里有些才气,可是今天这一首,婉转含蓄,实在是写出了婉约词的极致。
还特么逐浪,哥叫“浮云”说什么了吗?
今天哥也浪一浪,看谁浪得过谁?
赵允让大笑:“我今日的词牌,是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嘭嘭嘭”地急速跳动,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连一旁的徐至诚也没有出来给赵允让叫好,显然也是被震撼到了。
一个声音响起:“好一个‘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啊!”
前面的一个,看上去比欧阳修年龄大上不少,四十左右岁,微微的胡须,是个美男子。
后面,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竟然是胥偃。
赵允让不敢贸然说话,好在欧阳修对他极有好感,忙解释道:“这位是晏祭酒,这位是胥老先生,你见过的。”
赵允让连忙施礼,这欧阳修也不对,只介绍个姓氏,谁知道“晏祭酒”是什么鬼。
可是,就在这施礼的瞬间,赵允让的脑袋里闪过一道电光。
张王李赵这都不新鲜,可是在北宋,一个姓晏的国子监祭酒,那只能是晏殊。
又一个北宋的名人!
晏殊自小有神童之称,刘太后垂帘听政也出自他的主意。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首浣溪沙,就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浑然天成,妙手偶得的佳句。
赵允让这里虽然借杨慎的“滚滚长江东逝水”压了众人一头,可是恐怕也让晏殊面上无光。
正是打了徒弟,出来了师傅的节奏。
胥偃已然手捻胡须,大笑道:“同叔,如何,这等文采,做不做得‘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晏殊显然是个严厉的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素知周王赵元俨文武双全,书画双绝,诗词之上也颇有造诣,没想到小王爷家学渊源,今日在我广文馆大展神威!”
赵允让心一沉,坏了,这晏殊是对自己不满了。
这也怪自己,光想着拐几个举人去做老师,忘了自己这做法无异于踢国子监的场子。
而且,晏殊属于文官系列,难免对赵元俨有看法。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赵允让毕恭毕敬:“见过晏祭酒,见过胥老先生。”
晏殊显得十分严肃:“小王爷,你身为宗室,也应该知道这广文馆的规矩!”
规矩?
什么规矩啊?
欧阳修为难道:“老师——这考核——”
晏殊丝毫不理:“入我广文馆,必须有人推荐,有人考核,昨日胥老先生向我推荐,今日正好,小王爷可愿意一试?”
考核是什么鬼?
自己是来赴宴的,而且收获颇丰,刚才众人发愣的当儿,小六子身法如风,拽着手把手印都按了。
怎么突然成考核了?
赵允让恍然,这就是挑衅啊!
赵允让真要进广文馆,还真不用走这套手续,宗室自然有宗室的办法。
可是晏殊如此说,就是抓住了赵允让的心理,缩头乌龟谁也不愿意做!
赵允让直视晏殊:“自然,既然有考核一说,我有意一试!”
这话说得很明白,既然讲规矩,那就照规矩来,别弄这些玄虚。
晏殊有些气恼:“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不畏浮云遮望眼’确是天下奇句,可这广文馆,并不是凭借这一句诗,就可以进得来的。”
赵允让昂然道:“既如此说,晏祭酒以‘无可奈何花落去’名动天下,也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其实赵允让特不愿意得罪晏殊,一是粉丝情结严重,你见过哪个粉丝攻击自己的偶像的。
另外,也是因为北宋重文抑武,这文武大臣格格不入,不能给自己的便宜老爹拉仇恨。
同时也因为这群文人自己虽然不团结,但是对待外人,那可是出了名的齐心合力。
但是话赶话,也是没办法。
晏殊脸色有些难看:“年轻人,太嚣张了不好吧!”
赵允让索性扯开了:“这不算嚣张吧,道理在哪里摆着,相信晏祭酒自有判断!”
晏殊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我这里有个对联,你要是对得上,就算你过关!
第二十三章 冲动的惩罚()
一旁的丁东面露喜色,晏殊的对联功夫可是驰名国子监,就算是胥偃也不见得比得上。
赵允让可是不在乎,除非晏殊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就请晏祭酒出对!”
晏殊点头,对赵允让的气度,他还是很赞赏的。
所以说,这文人多少都有些变态。
文人相轻的,是他们,惺惺相惜的,还是他们。
“眼下中秋已过,冬至未至,我就以中秋为题吧,中秋八月中!”
旁边的欧阳修眉头微皱,这个上联他知道,是晏殊前两日才得的,一直对不出下联来。
赵允让哪管那个,只要不是见景生情,基本难不倒他,何况这一看,现成啊!
“半夜二更半!”
“好——”徐至诚高声喊好。
欧阳修也不禁脱口喊了一声好。
晏殊大吃一惊,要知道这个上联在国子监里,可是无人能对。
原因就是看似简单,却首尾相同,中间有数字,又暗合中秋是在八月十五之意。
而赵允让的下联虽然不是节日,可是在首尾数字相合,而一夜五更,半夜可不就是二更半么?
丁东面如土色,这个对联他是知道的。
可是这对联里面的机关,他都是琢磨了半个时辰才弄明白的,更不用说对得上了。
赵允让不假思索,信口作答,这比他可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徐至诚确实不知道这对联的妙处,只是看到赵允让对上了,晏殊等人也没有反对,这才轰然叫好。
赵允让一皱眉,这不是自己找事吗?
本来晏殊可能就是因为面子过不去,存心难为自己一下,给自己个教训。
自己对上,估计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一叫好,恐怕会横生枝节。
关键,徐家本是进士出身,又以武事封侯,正是摇摆不定,文武双方都争取的对象。
这一叫好,不就等于摆明了立场?
果然,晏殊脸色不愉。
还没等说什么,一旁的胥偃已然上前一步:“老夫胥偃,也有一联请小王爷作对!”
赵允让知道,这是胥偃来给自己下台阶了。
于是恭敬道:“胥老先生请——”
胥偃捻须微笑:“老夫昔日于江浙一带为官,见江边飞鸿,得一上联,至今无对——鸿为江边鸟——”
众人大惊,这对联太难了!
赵允让却暗笑,这都能遇上:这个对子不仅是个拆字联,而且江边有双关之意,既指江字的旁边,又可以泛指江水的旁边。
难度自然是极大的,可是答案也现成啊!
这老头对自己还真是高看,但是如果也直接对出下联,保不齐徐至诚又要起哄。
所以赵允让面露思索之色,迟迟没有作答。
一旁的欧阳修也陷入了思索。
徐至诚等人则是攥着拳头给赵允让鼓劲儿。
薛涛却面露得意之色:“小王爷莫非有些为难?”
赵允让看看薛涛,点头道:“是啊,有些为难,莫非薛兄有意,帮兄弟我个忙,对上这个对子?”
薛涛顿时语塞,强笑道:“这是胥老先生给小王爷出的对子,我怎么好越俎代庖呢?”
徐至诚性子虽然粗些,对薛涛却是一点面子不留:“对不上就别扯淡,装模作样的,让人恶心。”
薛涛顿时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退到一旁,暗自期盼赵允让对不出才好。
“有了,”赵允让作出一副忽然灵机一动的模样,“老先生,‘蚕是天下虫’可好?”
胥偃抚掌:“果然好对,妙极妙极!同叔,此子果然有大才,不负‘浮云’之名啊!”
晏殊也面露微笑,作为国子监祭酒,北宋教育界的最高领导,晏殊还是很愿意看到这样有才能的晚辈的。
“好好好,既然你连胥老先生的对联都对上了,那这广文馆的大门大可进得!”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晏殊的身子可没动。
欧阳修对着赵允让狂使眼色。
赵允让明白,此时自己只要纳头便拜,称呼晏殊一声老师,这件事就完美结束了。
之后就算是赵元俨,恐怕也愿意让晏殊做赵允让的老师,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是赵允让并不想这么做,而是对着晏殊一拱手:“老先生,祭酒大人,所谓考核,不过是适才的一个玩笑,这样的入广文馆,恐怕会授人以柄。”
“晚辈有一句话说,看我朝堂之上,文武之间颇有龃龉,若是广文馆能够有教无类,一视同仁,或许可以缓解,小子不敢入此间。”
说着转头朝着众人抱拳拱手,拍拍自己怀中的协议:“君子一诺千金,还望诸位兄台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允诺!”
众人登时汗如雨下,这件事,也是可以在晏殊面前说的吗?
朝着晏殊和胥偃一拱手,又向欧阳修微微点头,赵允让转身径直走了。
胥偃和晏殊对视,脸色颇为凝重。
赵允让的才能毋庸置疑,能做出“不畏浮云遮望眼”这样的诗句,心中志向可知。
“可惜——”胥偃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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