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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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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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名内侍像早有所备似的,很快就一前一后送来小案、凳子,摆放在方善下手处。

    石彪如释重负的跑到案边就座,坐下后回味代王方才那番话,忽然嘴角一咧,心里不是滋味。怎么叫“凑”啊?我石彪是个凑数的人么!

    算了,有个位子坐,总比灰溜溜退出王府强。

    代王自顾自的饮酒,歪着脑袋啃鸡腿、鹅腿,吃相实在是有碍观瞻,还不时令人费解的仰头“嘿嘿嘿”傻笑上一阵子,对底下众人完全是一副“你当我不存在,我也当你们不存在”的放任态度。

    什么繁文缛节也没有,而且代王率先做出了饕餮的垂范,那些初次来王府与宴的人们自然是乐不可支,觉得代王简直不要太可爱,大家还客气什么?吃呀!喝呀!

    席间响起嗡嗡嗡的细语声,后来渐渐演变成大声喧哗,反正代王只顾自娱自乐,也不管大家,众人也就顺其自然放开了。

    代王并不是总在自娱自乐,偶尔抬起头,举爵冲郭登、沈固、方善、许贵示意同饮。

    喝酒的器皿可不是酒杯,而是古老形制的爵,容积比酒杯大出许多,郭登很快就受不了了,代王喜欢一口饮尽整爵酒,郭登不便浅饮,跟着一口闷,一爵酒下肚,郭登往往要低头坐在那里缓上一阵子。

    卓轩倒不怎么拘谨,反正只须埋头消耗王府美食就行了,免费的,场面上应酬的事大概与他无关。

    石彪还没从方才的那场惊吓中缓过劲来,频频举爵,想得到郭登、沈固、方善、许贵那样的机会,能与代王同饮,以便落个心安,却始终逮不到机会,不是被郭登、方善遮住了身子,就是赶上代王正低头吃菜。

    机会终于来了!代王举爵,且目视下方,前面的郭登、方善正低着头,无人遮断,石彪伸长脖子,高高举起酒爵,差点叫一声“代王殿下”。

    突然,代王目光一滞,头一斜,手上的酒爵直接掉在地上。

    代王呀,这个时候您怎么就醉了呢!

第122章 嬉笑怒骂() 
代王伏在案上,侧着头,好像睡着了,没人扶走他,司仪官依然肃立在角落处,如没事人一般,这表明晚宴还将继续。

    入夜了,已到掌灯时分,宫娥们莲步轻移,身姿似在流动,一番穿梭下来,廊内廊外已是华灯齐放。

    照说,亲王府大宴宾客,一般会鸣奏宫廷雅乐,命舞班演《安八方》、《平四夷》等宫廷乐舞,但今日从酉初时分入席开始,直到眼下戍正时分,过了一个多时辰、乐班、舞班迟迟没有登场。

    卓轩觉得这个时代的宫廷乐舞有点名不副实,名为《安八方》,事实上八方不宁;名为《平四夷》,实际上四夷不服,看来,太平盛世可不是靠歌舞升平就能换得来的。

    与现代人想象的不同,明代宫廷舞者都是男性,真正的舞娘多栖身于街市酒楼。

    偏于严肃的宫廷雅乐,毫无风情可言的宫廷乐舞,恐怕代王对此也是兴味索然,与其让人听得、看得昏昏欲睡,还不如省去那些繁琐的仪程,让主客皆得其便。

    石彪仍有些惶恐,代王醉酒前并没有向他示好,这让年轻气盛的游击将军不得不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不过,时间久了,又喝了不少酒,一切的不适都在渐渐淡去。

    他想明白了,武清侯的侄儿不敢在亲王面前撒野,但远离朝政的亲王又岂能奈何得了武清侯府?说到底,特么的谁也不用忌惮谁!

    石彪感觉越来越轻松,时而邀身旁的方善同饮,时而扫视南侧一长溜筵席,接受武清侯昔日那些部属不无谄媚的注目礼。

    也别怪卫所军有些军官势利,这些人明知讨好代王毛的用处也没有,而讨好武清侯和他这个刚刚升任游击将军的侄儿,则有益于自己日后的前程,岂会不逮住时机,一个劲的用眼色、手势向石彪示好?

    石彪重拾自信,就不怎么纠结代王府带给他的不快了,想起最让他心塞的始作俑者,就直视对面,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猛扎卓轩。

    卓轩难言淡定,本想变乖一点,尽快抽身远离漩涡,但石彪的目光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要么屈服,像狗一样去舔,还不一定能让对方释怀;要么死扛,用心与对方周旋。这两样选择无论选哪一样,都很难,一边搁着灵魂,一边搁着性命,都需要拯救。

    悄悄看向伏在案上酣睡的代王,觉得好像不宜对这个貌似昏聩的亲王冠以弱智的名号,荒唐的年代扭曲了某些人的人性,谁知道在他浑浑噩噩的外表下,藏着一副怎样的头脑!

    想着古人研究阴阳五行还是有些道理的,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个中玄奥之处甚至可以上升到哲学的高度,就像今夕的筵宴一样,满场军官包括郭登在内,无人克制得了石彪,没有谁会傻到与武清侯府结怨的程度,但代王可以克制那个目空一切的权贵之后,而且代王及府中官员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卓轩不经意的咧嘴笑了笑,笑完之后他很诧异,怎么也学会了傻笑?

    廊外微雨不再,天色不知何时转霁了,又是一个望日,一轮明月钻出云层,把清辉洒向大地。

    廊内灯火摇曳,廊外月华如洗,当真是良辰美景。

    代王忽然直愣愣的从膳案上抬起身来,一拍案面,恍恍惚惚道:“可恶的鞑子!”

    底下众人无不愕然,纷纷思忖起来,这代王手中要是有块惊堂木,醉酒后指不定还能在梦中审案呢。

    “本王······劳资足足受了九个月煎熬,日不能安,夜不能寐,真想······跑到城外,与狗日的鞑子拼······拼了!”

    哎呀喂,“劳资”、“狗日”这样的词汇都用上了,代王醉得可不轻!唉,瞧代王的身子骨瘦成这样,怪可怜的,都是被鞑子吓的!

    代王的脑袋摇摇晃晃,目光发散,瞧那样子,只怕在下一刻就会醉倒在地。

    “想当初······石亨何等骁勇!他可是······大明数一数二的猛将啊,在阳和城······与鞑子交战,跑得真······真特么快,一百多里路啊,居然······跑回来了,当时感动得劳资······彻夜······难眠。”

    咦!

    底下众人悄悄议论起来,莫非当初阳和一战,只因连骁勇的石亨都脚底抹油当了逃兵,所以代王才吓得睡不着觉,失眠了?

    此刻代王没醉,抑或半醉半醒?

    应该不是,代王醉得不轻,只有醉得不轻的人才会被一个逃兵感动。

    郭登、沈固、方善、许贵却在面面相觑。

    卓轩凝神想了想,差点喷饭,这反话正说的水平不算高明,居然也能蒙人,看来古人的心思还是比现代人简单!

    代王的头又歪在膳案上,一只手指向卓轩,“嘿嘿嘿······你叫卓·····卓轩,是不是?哈哈哈······如今劳资每夜都睡得······安稳,梦中好像见过你······小子,梦见你守在······劳资······身边。”

    听了此话,卓轩顿时暗中嘀咕开了:你自称耶耶也占不了别人的便宜!劳资要是有你这么个劳资,早特么锦衣玉食坐等当亲王或郡王了,何至于沦落至此,生无所依,不久前还要为讨个身份而搏命!

    现场能听懂代王醉话的人没有几个,少有的几个明白人中就数郭登心里最为亮堂,郭登知道,早先代王对以石亨为代表的守军非常失望,数万大军碰见鞑贼,一触即溃,最负盛名的石亨抢先当了逃兵,搞得代王为了自身安危整天提心吊胆,以致夜间失眠,而如今大同守军大获全胜,代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石彪全当代王在说醉话发酒疯,所以没往心里去,只是当代王言及梦中有卓轩守护时,他极为不爽。

    喝得烂醉也不忘拉这个死不足惜的小子入梦,怎么不见你对别人如此上心!

    见代王又伏在案上睡着了,石彪冲南侧望去,盯住席中一人招招手,那人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此人是大同右卫中的一名千户,名叫黄阶,石亨曾经的部属,年约四十,生得满脸虬髯,一双眼睛小得过分,衬得他的脑袋愈发的显大。

    石彪打了个手势,黄阶连忙哈腰,将耳朵移至石彪头前。

第123章 宿怨难解() 
“你应该知道本将是怎么进王府的,当时马车上有个小娘子,她是对面这小子的什么人?”

    “据说是他妹妹,可奇怪的是,他们好像不是一个姓。”

    “先别管这些,你婆姨不是在西廊的筵席上吗?想法子去西廊传话,让你婆姨将那个小娘子骗到东廊来,就说她哥哥叫她过来。”

    黄阶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轻声道:“卑职遵命。”

    黄阶出去后,石彪一脸邪恶的望向卓轩,卓轩只顾埋头饮酒,不与石彪的目光交汇。

    筵席现场秩序混乱,与宴者也有不少人醉酒,在座上发酒疯,其他人懒得搭理酒疯子,继续敞开肚子投身于蔚为壮观的饕餮盛宴,反正代王府富得流油,美食、美酒管够,享用一次足以回味三生。

    何况代王也在发酒疯,且发酒疯都发出了创意,看看,人家基因就是好,即便喝醉了,嬉笑怒骂皆有格调,旁人领略其中的趣味还挺费脑子的,比欣赏那些古板的乐舞表演、单调的雅乐演奏有趣多了,大家在酒足饭饱之余,还能亲眼目睹堂堂亲王的即兴表演,可谓是三生无憾啊!

    卓轩可不能像别人那样自得其乐,他可以不看石彪,但必须看看那个姓左的右长史,因为有人刚刚接近了石彪,又打算独自离去,这很反常。

    存心殿东侧门那边,年近五旬的右长史饿着肚子站到现在,依然精神不衰,目光不时扫向六张小案,这敬业精神强的,也没谁了。

    卓轩一抬头,就碰见了右长史移来的目光,卓轩扭头看向即将走出回廊南端的黄阶,右长史的目光也跟着扫了过去。

    很快,右长史转身进了存心殿东侧门,卓轩瞥见里面有披坚执锐的身影晃动,才发现,在这个看似不见兵戈的筵宴场所,一个本该是歌舞升平的地方,却暗中埋伏着大量的王府护卫。

    代王又从膳案上支起了身子,这次神智好像清醒了一些,嫌自己醉得不够似的,举起宫女换上的酒爵,畅饮一爵酒,然后落盏,往椅背上一靠。

    “哈哈哈······有些聪明人喜欢给本王套上个莫须有的名头,本王······承受不起······”

    代王头一斜,差点没伏在案上,一手撑案,另一只手顺势指向卓轩。

    “你······卓轩,这里就数你最年少,别人不敢当着本王的面说真话,你大概······敢说,说说看,换作是你,会给本王······何种······名头?”

    “混日子的闲王。那个闲字可是赋闲的闲!”卓轩脱口道,他没起身,言毕就埋头吃菜。

    廊上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与宴者全都抬起头,怔怔的定在座上,有的人含着满嘴的食物忘了咽下。

    这小子竟敢直言代王是闲王,还在前面加了个很恶心人的词——混日子,是不是嫌自己的岁数活得太高?

    代王动动身子,勉强坐正,头枕椅背,醉眼惺忪的望着廊顶,喃喃道:“混日子······闲王?”

    石彪豁然起身,“代王殿下,此人狂悖无状,竟敢口出污言,损及殿下声誉,这是以下犯上,以卑凌尊!大同军中谁人不知,代王殿下的确是贤王,可这个贤字却是贤德的贤!”

    代王眯眼,扭扭脖子,似乎想尽量看清石彪的面孔,目光依然有些发散。

    “嘿嘿嘿······本王记起来了,你叫······展······首。”

    石彪心头一惊,摸摸脖子,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立马跺脚叫冤。

    代王殿下,我可是石彪啊,您过去叫得挺顺口的,为何如今您单单记得那个卑微小子的名字,而把“石彪”两字给忘了呢?

    再说,世上谁会取“展首”这么伟大的名字?谁叫展首谁特么就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惊悚!

    石彪不无委屈的冲高台那边礼道:“代王殿下,末将名叫石彪,叔父是武清侯。”

    “武清侯?”代王迷迷糊糊的哼了几声,咧嘴就笑,“嘿嘿嘿······石亨,他过去也说本王是贤王,贤德的······贤,托他的福,本王只受了皇上的书函训诫,只被裁撤了一卫······护卫,还好,还······好!”

    咦,有故事!

    现场那些脑子灵光的人,到这个时候恐怕都听出了一些端倪,原来代王与武清侯石亨之间曾有过节,而且代王好像很受伤,故而,今日石彪的到来令他非常的不爽。

    可是,代王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这似醉似醒的,太让人烧脑了!

    代王半闭上眼睛,口齿含糊不清的道:“既然是武·····武清侯府的人,也该请个像样的西席,免得······你把闲与贤······搞混。”

    刷刷刷,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扫向石彪,石彪的脖子又红了,酒后红得更厉害,有些发紫。他的脑子可不笨,听到现在总算有些明白了,虽然他对往日叔父与代王之间的秘密只是略知一二,但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过节恐怕大得惊人。

    令石彪无法忍受的是,代王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接受那个“闲”字而拒绝“贤”字,捧一个贱如蝼蚁的小卒,踩堂堂武清侯的侄儿,算上排席位的那一次,这已经是代王府第二次公然羞辱他石彪了。

    石彪气恼的落座,扭头望了回廊南端一眼。

    奇怪的是,现场多数人都竖直了耳朵,而郭登、沈固、方善、许贵这四个最聪明的人却在低头吃菜,一副胃口极好的样子,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此刻,卓轩也在低头吃菜,心中默默念叨着“展首”这个有趣的名字,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点预言的味道······

    南侧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声,卓轩循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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