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第39部分

　　　　虽然瓦剌是野蛮之邦，不懂善待大明百姓，借以改变天下人心向背的大局，但郭登不能不虑及此事，而且，身为镇守主将，不能保境安民，就是奇耻大辱！

　　　　去年岁尾，好不容易将二十余名鞑贼诱入瓮城，可卫所军的那些老兵实在是令他失望，三百余人埋伏在瓮城内，一见鞑贼，五成士卒掉头就逃，余者被人家冲了个七零八落，最后，鞑贼回马扬长而去。

　　　　事后他反复琢磨此战，得出的结论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三百余名士卒是从数千人中挑出的，其中不乏精壮者，可是，那些小旗、总旗，甚至百户、千户没一个能打的！

　　　　不得已，转而招募民壮或死囚，也不指望五百新兵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战果，只求五百人中，会有几个能打的可塑之才冒出尖来。

　　　　走近垛口目视下方，目光首先锁定了吕良的身影。

　　　　两百伏兵中，只有吕良一人跨着战马，贴墙定在那里，显得十分出众。单看此人的姿容就极为顺眼，其武艺不俗，嫣儿对他的评价极高，总镇署众官都对其印象不错，林峰也给了此人可塑之才的好评。

　　　　一个既被主将看好，又被其他官员一致看好的伍长，最容易得到重用！

　　　　再移目看向紧邻瓮城前门的陈密。嫣儿在他耳边介绍过此人，当时他不以为然，后来沈固提及陈密这个名字，他就不能不重视此人了。

　　　　郭登暗中观察过陈密，也就那样，中规中矩，身上并无闪光点，那就不妨看看他的实战表现吧。

　　　　最后，郭登从人丛中找出了那个手握长枪的少年。

　　　　在殴人致死的风波中，卓轩表现得很有担当，此人武艺出众，身上似乎不乏令人为之心动的闪光点，可这小子胆子太大，入营没几天就敢带兵出营找衙役的麻烦，若非考虑到战事在即，郭登真想命人狠狠杖责他一顿，挫挫此人的锐气。

　　　　这是一个颇具争议性的人物，袁、裴二人捧他，方善、许贵两位参将也对他给出了好评，可林峰对此人的评价令郭登极为不爽。

　　　　“那个叫卓轩的伍长十分机敏，练兵法子奇特不说，还偶尔谈起只有您征西前将军才能想到的军中大事，属下以为，假以时日，此人的前程不可限量。”

　　　　娘的，你操总兵的心，现任总兵又没挂，这个职位出缺了么？

　　　　劳资不是不喜欢怀揣将军梦的大头兵，只是，眼下劳资更想看到实战中特别能打的属下！

　　　　郭登只认得出吕良、陈密、卓轩三人的面孔，看罢之后，扭头俯视耳城内的一百骑兵，从中搜出了郭嫣的身影。

　　　　三女儿曾随他征战木邦缅甸，又陪他在苦寒的雁北古地共度时艰，父女情深，郭登难免会宠她几分，对女儿所说的话，他不可不听，但绝不妄信。

　　　　在规模可控的实战中练兵，这是郭登早就策划好了的，为防万一，他命郭嫣领着一百骑兵隐于耳城，以便在瓮城中的伏兵面临发生重大伤亡危险时，及时出面驱逐鞑贼。

　　　　他盘算过，活动在大同城附近的鞑贼人数最多的一股不过数十骑人马，引来其中一股，届时能够冲进瓮城的鞑贼大概只有十余骑，里面伏兵两百，挤都能挤扁区区十余骑鞑贼，就看那些新兵蛋子有无血性！

　　　　为了避免发生大的伤亡，他又加了一道保险，命林峰带领三十名神枪手、二十名火铳手藏在前面那道城楼内，一旦发现想要冲进瓮城的鞑贼人数过多，即开火阻击。

　　　　若新兵争气，今日或可斩首几级，这样大同守军就能在龟缩半年，久无战果之后，首次向天子献捷！

　　　　想到这里，郭登目中掠过一丝期待。

　　　　这时，霍暄移步上前，拱手道：“郭总镇，若下官猜得不错的话，那个殴人致死的少年肯定也在两百伏兵之列。”

　　　　扫兴！

　　　　“霍知府是否查清了那些衙役往常的所作所为？”

　　　　霍暄平静的道：“在查，在查。下官也想见见那个卓轩。”

　　　　一个少年流民，据说领兵训练成绩居于末流，又因殴人致死事件上了热搜榜，事后居然能入选伏兵阵容，霍知府自然有些好奇。

　　　　郭登只顾远望，不再搭理霍暄。

　　　　远处现出了马车的模糊影子，马车之后好像还有数十点人影。

　　　　“快进楼！”

　　　　郭登一声令下，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瓮城内，两百伏兵披戴头盔、锁子甲、铁网裙、铁网裤，手执兵器，静候平生第一次遇见的战斗到来。

　　　　本打算选出两名伍长各领一百营兵设伏，但总镇署众官对人选一事分歧极大，只有吕良获得一致认可，另一人选迟迟定不下来，郭登想了又想，还是算了，现场干脆不设领兵者，战斗一旦打响，大家以伍为单位分头组织作战，是骡子是马，遛遛看再说。

　　　　卓轩招齐手下，让他们围在自己身边，吩咐道：“等会听我号令，咱们五人同进同退，以五敌一！”

　　　　“属下听从伍长吩咐！”

　　　　卓轩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肌肉保持松弛，不要显露出任何的紧张情绪，以免对手下人造成负面影响。

　　　　其实，他并不紧张，自打送那名鞑贼入泥沼后，又遭遇了逃跑的石亨，还与老虎为邻，与“猪头男”搏斗，让四个孩子活着走出了山林，经历的太多，故而心理承受能力变得非常强大。

　　　　若无其事的笑道：“打完此仗，我再请你们吃肉。”

　　　　舒展鸿立马接话：“再做韭黄炒肉丝。”

　　　　“嘿嘿嘿······”田氏兄弟、牛贵相顾笑了。

　　　　松弛就好！卓轩满意的舒了口气。

　　　　说来也是幸运，一伍人练兵表现不佳，本不该入选伏兵阵容，但巧了，那场问讯让总镇署几位要员牢牢记住了卓轩的名字，于是，挑选伏兵人选时，有人主动提到了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开门，快开门······”

　　　　前门外传来数人焦急的叫声，伴有急骤的蹄声和隆隆的车轮碾压声。

　　　　“开门！”这道命令是从城楼上传下的。

　　　　瓮城前门豁然开启，三辆马车几乎是一辆挨着一辆鱼贯入内。

第78章　原来仗可以这样打（）　
三辆马车顺着通道，按照预定路线，相继驰入右侧的耳城。

　　　　只过了片刻功夫，八骑鞑贼就一头闯进瓮城，最先两骑距最后那辆马车不过七八丈远的距离。

　　　　负责诱敌的士卒如反复演练过一般，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马车刚隐入耳城，八骑鞑贼就冲进了空旷的瓮城。但见四周都是高墙。

　　　　“快困住鞑子！”

　　　　林峰从前门城楼上现出身来，冲底下的士卒高声发令。

　　　　这股鞑贼刚好有五十骑人马，四十二骑停在离城门一箭开外的地方，不敢贸然上前，而跑在前门的八骑鞑子眼看“猎物”即将到手，一时间收不住缰，任性的追入城门。

　　　　在鞑贼看来，任性了又怎样？反正以往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从没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伤亡的代价。

　　　　“杀·······”

　　　　伏兵四起，喊声震天。

　　　　鞑贼都是身经百战者，临危不乱，除两骑人马冲得过猛驰近第二道瓮城城门之外，余者调转马身，齐齐扬起弯刀，有序摆开阵势。

　　　　靠近前门的伏兵共有百人，其中就有陈密。陈密占据着最佳的伏击位置，起先他立功心切，跑在最前面，想偷袭鞑贼身后，此刻见六骑鞑贼转过身来，六柄明晃晃的弯刀透着森然的杀气，立马变了主意，放慢脚步，让后面的人涌上前，自己则落在最后头。

　　　　不得不说，陈密很聪明，只是放慢了脚步而已，并没有临战退缩，事后无人可找到理由拿他问斩。

　　　　“刷！刷！刷······”

　　　　六骑鞑贼居高临下，挥刀砍向蜂拥而至的明军，现场响起刺耳的破空声。

　　　　富有经验的士兵依靠利刃，使足力量，近距离劈砍也能破甲，而鞑贼显然都是久历战阵者。

　　　　明军个个身披重铠，却也不敢大意，冲在前面的人纷纷后退，这一退不打紧，队伍瞬间乱了套，百名士卒如潮涌般卷向城墙。

　　　　陈密被人潮冲击得差点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城墙上，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劲来。

　　　　后退的明军让开了通道，六名鞑贼乘机夺门而出。

　　　　城楼上的林峰当即下令神枪手、火铳手奔出楼铺，朝逃逸的鞑贼开火。

　　　　“砰，砰，砰······”

　　　　一时间铳声大作，火铳的破甲距离太近，故而没能给鞑贼造成杀伤，但神枪的远射威力发挥了作用，一阵啸声过后，就见两名鞑贼中矢伏在马背上，却未摔落下来。

　　　　“唉！”

　　　　林峰懊恼的一拍大腿。这个时代以首级论功行赏，杀再多的鞑贼，无法斩下其首级也是枉然，连奏捷都没凭据！

　　　　眼看六骑人马汇入了远处的鞑贼骑队，林峰命神枪手、火铳手严阵以待，防备鞑贼过来营救陷入重围的两名同伴。

　　　　吕良的伏击位置之好仅次于陈密，所以，那两骑靠近第二道瓮城城门的鞑贼恰好被他候了个正着。

　　　　吕良喝令手下上前，自己策马当先，五人赶在鞑贼勒马卸下冲势之时，堪堪困住鞑贼，两杆长枪、两柄腰刀围攻其中一人，吕良独战另外一人。

　　　　现场人影绰绰，刀枪飞舞，因初上战场，一半的明军心怀惧意，裹足不前，胆大想要分杯羹的人又担心造成误伤，便围在稍远的地方，等待时机。

　　　　卓轩心中有分遗憾。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带领手下训练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惜夜夜加练，可鞑贼终究是没有闯进他的伏击地点。

　　　　此地临近左侧城墙，距中间的吕良太远，他不好意思跑过去抢大帅哥的功劳，只能作罢。

　　　　那边吕良五人困住鞑贼，因步骑之间缺乏协同，早早分成了两拨人马，吕良独战一名鞑贼，一时之间难以取胜。

　　　　四名步兵围攻另一人也久久不能得手。此贼瞅准时机，挥刀隔开两柄长枪，然后拍马冲出四人的合围。

　　　　见前方立着一堵厚厚的人墙，脱身的鞑贼策马转向左侧奔去。

　　　　耳城内的郭嫣透过通道暗暗观察着瓮城里的战斗场面，早先瞥见吕良抢先上手，心中暗喜，后来见他迟迟不能取胜，其手下还放跑了一名鞑贼，于是心内大急。

　　　　忍不住策马冲过通道，来到瓮城，与吕良联手力战剩下的那名鞑贼。

　　　　脱困的鞑贼正向卓轩这边驰来。

　　　　天助我也！卓轩顿觉周身的血液都差点沸腾起来。

　　　　在鞑贼转向，马速降低的一瞬间，他脱口道：“田大，田二，一左一右截住鞑贼！”

　　　　田氏兄弟当即应命，一左一右冲上前，挥动大刀兜头就砍，鞑贼举刀遮挡。此贼被人堵住去路，无暇策马加速，只得定在那里力战田氏兄弟。

　　　　“舒展鸿，牛贵，上！”

　　　　舒展鸿、牛贵飞快的散开，倒地翻滚，挨近鞑贼坐骑的两侧，起身半跪在地上，以盾牌遮住头顶，敏捷的扬起腰刀。

　　　　鞑贼一见这情形就傻了眼。你两个使大刀的痴汉歇口气行不行啊？让劳资腾出手来，狠狠收拾马下这俩不怀好意的家伙！

　　　　鞑贼顿感不妙，却也无可奈何。

　　　　但闻“咔嚓”、“咔嚓”两声，战马的四条小腿露在厚甲之外，被舒展鸿、牛贵挥刀一砍，瞬间断了两腿，战马一声哀鸣，侧身便倒。

　　　　卓轩挺着长枪，早已飞奔上前，直取鞑贼面门。

　　　　落地的鞑贼照样如狼似虎，卓轩断然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瞅准即将落地的鞑贼的脖颈，挺枪猛刺过去。这一招练了将近一个月，此刻绝没有失手的可能。

　　　　“哧”的一声，一枪封喉。

　　　　卓轩咬咬牙，用力抖枪，很想做个潇洒的抛尸动作，又怕枪杆承受不了鞑贼的体重，便用力撤回长枪。

　　　　鞑贼落地，身子还在抽动，舒展鸿早已笑出声来，跑过去手起刀落，砍下鞑贼的头颅，高高拎起，笑望全场。

　　　　“伍长卓轩斩首一级！”

　　　　满场士卒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愣在那里，俨然忘了自己还在参战。

　　　　从田氏兄弟挥刀上前，到舒展鸿、牛贵翻滚至战马两侧，再到卓轩一枪封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中间一气呵成，看不出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恍如一人长着好几双手臂，瞬间施展了几个连贯动作，就取了鞑贼的性命。

　　　　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那边郭嫣正与吕良合击另一名鞑贼，见卓轩立下首功，又抢了吕良的风头，郭嫣直恨得咬牙切齿。

　　　　把最差的四名弱兵派给了此人，没想到此人竟能合四坨······不，是合五坨垃圾之力，抢得首功，这完全没有合理性，只能归因于此人走了狗屎运！

　　　　城楼上的郭登却难掩喜色。

　　　　他当然要高兴，因为这是忍耐半年之后，大同守军第一次斩获鞑贼首级！

第79章　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关闭城门！”

　　　　为了防止鞑贼脱逃，林峰一声令下，前门重重关上。

　　　　郭嫣和吕良加了把力，两柄长刀左右交攻，鞑贼渐渐力不能支。

　　　　陈密眼见有机可乘，竟从前门那里一路小跑过来，混入人群中，就想在鞑贼毙命落地之后，像方才舒展鸿所做的那样，一刀砍下鞑贼的首级，与郭嫣、吕良一道合领战功。

　　　　鞑贼不敢恋战，奋起余力，生生格开两柄长刀，调转马头就想逃，吕良早有防备，挥刀猛砍过去，正中鞑贼右肩。

　　　　但闻“蓬”的一声，吕良一刀破甲，鞑贼右肩鲜血四溅。

　　　　“咣当”，弯刀落地。

　　　　鞑贼忍痛策马逃逸，被人墙一堵，立马折向左侧。

　　　　眼见披着厚甲的战马冲来，当先几名士卒下意识的闪身避让，不料后退之人把个正待上前的陈密撞得趔趄数步，屁股顶在后面一名长枪手的枪头上，长枪顿时弯曲成了弓形。

　　　　尽管有铁网裙护着屁股，但这一顶的滋味着实不好受，陈密的脸相瞬间成了便秘相。

　　　　偏偏那名长枪手一慌之下松开手，绷紧的枪杆反弹过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