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十分惊人,蒋婶用它买回十条共六十斤草鱼,收拾干净,剔除鱼骨,先削出一斤左右的鱼肉片,糊上生粉、蛋清,按此前卓轩演示的流程,将豆芽焯水至八成熟起锅,然后把调料放入锅中油热,加水放盐,煮沸后,一片一片放入鱼肉片,最后添加蘑菇酱起锅,至此,第一锅水煮鱼片就做成了。
盛满两小碗鱼片汤,送到戴氏、柯霜手中,让她们品尝,吃相极为讲究的姑嫂二人,尝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直到把最后一勺残汤送入嘴中,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琴儿大感好奇,征得蒋婶同意,盛了小半碗汤,尝了一口,立马叫道:“这汤该留给夫人和小姐用啊,卖给别人太可惜了!”
蒋婶夺过琴儿的汤匙,尝了一口,立马笑嘻嘻的颠起小脚往外跑。
“我去食铺!”
“等等!”戴氏叫住蒋婶,“此汤虽可口,但游客不登门,奈何?”
蒋婶笑道:“公子说,先白送给别人尝,不怕游客不登门!”
快到午时了,蒋婶来到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食铺,煮好一锅鱼片汤,用擦洗得亮晃晃的白瓷碗盛了三碗,放在一个刷了红漆的崭新托盘上,蒋婶端着托盘,直奔大路口。
路边停着几辆马车,车上人应该是郊游的女眷,而在溪流与遍野的花林边,许多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赏景,或享用自带的熟食。
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城里人,他们可不知道新科状元柯潜的宅第就在此地,以为住在这里的尽是寻常百姓,在他们的印象中,一般而言,乡下人提供的饮食非常粗陋,并不符合他们的饮食标准。
好在蒋婶捯饬得非常灵醒,崭新的托盘,洁净的白瓷碗,再加上色香俱佳的鱼片汤看起来很不错,终于有人愿意接受蒋婶的免费馈赠。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一名坐在马车上的丽衣女子,还有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相继取走了三碗鱼片汤。
戴氏对鱼片汤的销路没抱多大的指望,只是觉得肚子有些饿。已是午膳时分,蒋婶早做好了午饭,留在锅里的鱼片汤有荤有素,配上些许咸菜,姑嫂二人就能吃上一顿美味的午餐。
唉,鱼片汤可口,却费银子!
“琴儿,把锅里的汤盛一大半给柴房的公子送去。”戴氏吩咐道。
柯霜非常熟悉嫂嫂的秉性,知道她的嘴远远算不上刀子嘴,心却真是豆腐心,不禁给嫂嫂递去一道感激的眼神。
姑嫂二人刚要用膳,却见蒋婶风急火燎的小跑进来。
“不得了啦,那么小的食铺,呼啦啦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人,婆子我忙不过来啊,琴儿,换身衣服,快去帮忙!”
第260章 你是我的()
大批食客涌进食铺,蒋婶一人忙不过来,士大夫家中的女眷又不便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没办法,戴氏与柯霜商议一番,让蒋婶临时雇一名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充当童倌,加上琴儿,老少三人忙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食材耗尽才收了手。
一海碗水煮鱼片汤,外加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菜,搭上乡下人自酿的烧酒,竟成了令城内游客争相求食的饮食。
食材有限,仍有十余伙游客扑了空,未能一饱口福。
这些游客担心走夜路可能遭遇不测的危险,所以都将选在日暮前返回城内,不会在郊外用晚膳,今日错过了闻所未闻的水煮鱼片汤,再想尝鲜,就只能等下次出游时前来预约了。
蒋婶带着琴儿、童倌收拾好食铺,关了门,拖着疲乏不堪的身子回到柯家宅第。
“人也请了,忙也忙了,搭进去一两银子,好歹也该收回几文钱,总不至于全都白送了吧?”戴氏仍在心疼那一两银子,忍不住问了蒋婶一句,她没指望食铺能赚钱,心想能收个两三百文铜钱便知足了,也算没有全打水漂。
蒋婶取出一个布袋,打了个哈欠道:“倒是收了些钱,我当时太忙,只是粗粗点了一下,来不及细点。”
“多少?一贯钱就不用想了,能落下五百文钱么?”这个时代一两银子值一贯钱,即一千文铜钱,投进去的本赔得能剩五百文钱,这是戴氏的最高期望值。
“五百文钱?我忙糊涂了,居然想不起来五百文钱值多少银子!哦,好像收了三十个一两重的银锞子,还有一些碎银与好多吊钱。”
什么?!
“仅银锞子就收了三十个,三十两?天啦!”戴氏的脑子瓦特了,她想不明白,一顿午膳的时间如何就能挣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莆田老家的田亩收入与之一比,岂不是寒碜得掉渣?
“鱼片汤是如何定价的?”柯霜的反应与嫂嫂不同,她觉得把一两银子一下子变成三十多两,实在是有点黑心。
“公子说,一海碗鱼片汤收五钱银子,烧酒另算,花生米、咸菜白送。”
“两碗鱼片汤就值一两银子?哼,奸商!”柯霜觉得不骂卓轩一声“奸商”,自己都不好意思接受一两银子变成三十多两的事实。
蒋婶解释道:“公子说得在理,那些人不缺钱,郊游时只图个舒心、新鲜,再说,如此美味的菜肴,除了柯家,世上还有谁做得出来?独家美食嘛,一碗只收五钱银子,也算是良心价。”
戴氏回过神来,粗粗盘算一番,整个人立马变得兴奋不已。按食铺如此惊人的赚钱速度计算,柯家购置皇城附近的宅第,那可是指日可待啊!
只是暗中有分担忧,怕好景不长。
“唉,快入夏了,夏天郊外游客不多,往后赚钱可不像今日这般容易,也不知何时方能凑足购买宅第的银两?”
蒋婶笑道:“夫人,公子说,只要鱼片汤的名声传扬开去,即便是冬天,也会有许多食客慕名前来,食铺的房子、牌子都该换换,房子换成气派的雅室,牌子换成‘天外鲜’。”
“这倒是个好主意!”戴氏终于意识到柯家的财运来了,兴奋之余,本想吩咐蒋婶如何改换门庭,瞥见小姑子不无得意的眼神,就识趣的道:“把钱交给你家姐儿吧,她种了一棵摇钱树,往后生意上的事由她拿主意。”
柯霜从未拿过什么大主意,在家听父母的,进京后听哥嫂的,习惯了不拿主意的平凡日子。
从路遇伤重的卓轩那日开始,她任性了一会,此后便越来越喜欢自己拿主意了,此刻听嫂嫂说让自己当家,也不客气,爽快的接过蒋婶手上的钱袋。
“好吧,家里的事嫂嫂说了算,食铺的事暂由我做主,我若是做事不得当,嫂嫂可随时出面干预。”
柯霜还是有底气的,她背后站着卓轩,回想当初他在客栈的豪爽样,出手非常的阔绰,想必正如嫂嫂所言:他真的是棵摇钱树!
一连三日,蒋婶都是先给游人免费赠送菜肴,然后引来食客登门,到了第四日,许多食客慕名前来,食铺客源充足,蒋婶再也不用上路招徕游人了。
柯霜听取卓轩的意见,采用饥饿营销法,随客源的增加而逐步增加膳食供应量,人为保持供不应求的局面,如此一来,每天都有两三成客人尝不到鲜。
于是,有个叫“天外鲜”的小食铺,就餐需要排队,需要提前预约,这成了京城西郊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她买下一栋靠近大路边的民宅,雇用人手将民宅修缮一新,布置成一间间雅室,窗外移栽竹子,并打算选准时节,在附近陆续种上花花草草。
等规模更大的新食铺开张后,她将搬到那里居住,每天呆在里间掌管生意。
不再有不速之客登门,那份困扰柯家女眷的危险已然远去,而食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柯霜的日子过得充实起来,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让柯霜在卓轩面前变得更温柔。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是我救的,往后做什么事,去哪里,都必须听我的!”
这话说得非常霸道,里面透着分耐人寻味的意思,卓轩不禁想起另一个时代看过的一部香港电影——《大话西游》,紫霄仙子给至尊宝的脚板打上印记,然后对他说:“我郑重的宣布,这座山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
他自幼父母双亡,脑中对于母亲音容笑貌的想象远远大于印象,而婶婶的疾言厉色是他很想忘却的记忆。数年来,他与这个时代的女性打交道,经验大多来自与柳絮的相处。
没料到,一次死后的意外重生,让他来到柯家,柯霜竟像柳絮一样,是关键时刻守望他的那个人,无障碍的与她打交道,成了他生活中的某种习以为常。
习惯了她的语气、体态、蒙面的样子,甚至习惯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虽不愿拿她与柳絮妹妹相提并论,但内心的抗拒并不强烈。
“眼下我无事可做,无处可去,自然会听你的,可是,过些日子,或将有人前来找我,那时······我不得不离开此地。”
第261章 诗书传家()
“谁会前来找你?是那个说话极有深意的驸马爷么?”
卓轩不得不承认,柯霜非常聪明,涉世未深,却有一颗玲珑心。
“不,驸马都尉的身份谈不上有多贵重,他承担不起太大的风险。不过,驸马都尉的身后还有人,那人才是能量惊人却又含而不露的贵人。”
“你是说······公主?哦,应该是常德公主!我想起来了,那日将你抬上马车,路遇官军盘查,恰好常德公主的车驾经过那里,常德公主的手下好像在不露痕迹的帮咱们脱困,故意支走了官军。”
“聪明!”
受到这声“聪明”的点赞,柯霜暗自高兴不已,不知不觉间,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常德公主为何对你感兴趣?”
“当今天子在琢磨大事,而常德公主身为女人,不得干预朝政,但朝中某些异动必然会引起她的警觉,譬如,她与上皇是同母亲姐弟关系,她是当今皇太子的亲姑母,某些显赫人物的言行危及皇太子的地位,她不能置之不理。”
“哦,我明白了,她如此青睐你,必是因为危及皇太子地位的人,恰好是你的仇敌!”
这状元之妹的心思······太可怕了!
卓轩觉得柯霜与她的哥哥颇为不同,没有迂腐劲,而且,她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越是如此,他就越有兴趣与她深谈,不知为何,在她面前,他不想有太多的避讳。
“不过,即便是高贵的长公主,想要把你从这里接走,也得我点头才行!”柯霜再度霸气侧漏:“我不会轻易放你离开这里!”
卓轩无语,盯着阳光下略显透明的纱巾,依稀看见里面长长的睫毛扑闪个不停。
“我从未见过你驰骋疆场的样子,想必是极有韬略,英武过人吧,可是,如今天下渐趋太平,我更喜欢你读书的样子,一如你当初在客栈专心读书那样。”
我更喜欢你读书的样子?将此言做些简化,里面有几个关键词,连起来就是:我······喜欢······你。
不会吧?卓轩的心脏砰的跳了一下,蓦然想起柳絮,心境立马转趋黯然。
“原本打算考取功名,即便不做官,也能凭功名安身立命,可天不遂人愿,人生在世,往往身不由己,有些事既然错失了,就无可挽回,对我而言,以戴罪之身考取功名,无异于缘木求鱼。”
“不行,你必须听我的!”柯霜几乎是下命令道:“过些日子,我哥哥肯定会回家,到时候我让他给你讲学。”
“可是,读书并非我之所长啊,再怎么苦读,也不能像柯兄那样,一朝考中状元,扬名天下,光宗耀祖。”
“你这人颇有自知之明!其实,论聪明劲,我哥哥未必比得上你,可儒学讲究家学渊源,若无家学渊源,寻常的百姓子弟想要考取功名,简直比登天还难!不瞒你说,我柯家世世代代以诗书传家。”
“诗书传家?”卓轩吃了一惊,他还以为柯家仅是福建莆田的一户小地主,今科状元柯潜出自寻常百姓家呢。
“不错,我柯家祖上自唐末入闽,族谱上记载有十八代人,我哥哥这一代正好是第十八代。我柯家祖上第五代传人生于宋代,天圣五年,第五代传人中有一人考中进士,治平二年,第六代传人中又有一人考中进士,从那时起,我柯家便成了福建一带的名门望族。”
好一个名门望族!卓轩终于对古代教育现状有了更深的体会。
乡试、会试、殿试每隔三年举办一次,每次取士少则百来人,多则两百余人,那么多寒窗苦读的士子,要想在间隔时间较长、录取率极低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士绅之家垄断了世上最好的教育资源,即便子孙不肖,家道中落,只要以诗书传家,隔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之后,总有上进的后人凭借优良教育资源,重新考取功名,回归士大夫行列。
在科举竞争中,寻常寒门子弟处于天然的弱势地位,要想金榜题名,大概比买彩票中奖的几率都低。
科举有一道无形中的高门槛,寒门子弟很难突破它,而一旦祖坟上冒出青烟,幸运的突破了高门槛,后人就能跟着受益,坐享其成,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优良教育资源。
这个时代,文化需要依靠家族传承,最有文化底蕴的家族不在城里,不属于市井小民之流,而是在乡下,属于那些在乡下亦耕亦读的乡绅之家。
卓家与柯家一比,最大的差距并非流民与小地主的差距,而是文化底蕴上的巨大落差。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嗯,柯霜说得没错,就算我卓轩失去了考取功名的机会,但为了子孙后代计,也该多读书,替卓家积累一点文化底蕴。”
想到这里,卓轩点点头。
柯霜满意的舒口气,瞧瞧卓轩身上的衣着,微微摇头道:“当初在客栈,你的衣着甚是合体,为何这身衣服······唉,你的身材终究是与我哥哥不同,难为你了,明日我去城里给你订制几件新衣。还有,等新食铺开张后,你便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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