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明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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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明疆-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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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潜生得不算一表人才,但也不丑,姿容不失儒雅,而且从其外貌上就可以看出,此人是个忠厚的读书人,这让卓轩对他多了一分好感。

    “小弟曾说过,想来这里沾沾兄台等人的灵气。”

    “嘿嘿嘿······愚兄倒忘了此事。贤弟能有此心,想必平时的进学底子不俗······”

    柯潜起身从书案上取来一摞书稿,放在茶几上,轻轻推至卓轩身前,“领会经义颇费时日,而行文解题也需经年累月练习,方能渐入佳境,这是愚兄多年以来的经义拙作,若贤弟不嫌弃,可拿去一观。”

    卓轩瞟一眼书稿,立马被上面的字迹震撼到了。

    满纸漂亮的楷书,功力远非后世寻常的书法家能比,书稿完全可做字帖,供卓轩临摹。

    幸亏此世的宿主有写毛笔字的底子,卓轩还能因此而免做门外汉,可是,那点底子与柯潜的手迹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的水平。

    暗中算了算,要把书法练到柯潜这样的水平,少说也需经年不辍的苦练十年以上的时间。

    看来,置身于这个时代,读书与参加科考,真的很不容易,卓轩发觉自己此前还是把读书想得太简单了。

    柯潜指指书案道:“那些都是愚兄七年来的经义拙作,还有十几篇时文,不瞒贤弟,我是正统九年福建乡试解元,次年却未入京参加会试,皆因愚兄以为自己的经义行文尚欠火候,便闭门深耕数年,于今年入京参加会试。殿试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愚兄都会把它们送给贤弟,但愿对贤弟的进学能有裨益。”

    福建解元就是本省乡试第一,福建省当年新增举人中的头名,而士子考中举人后,不必急于在次年参加春闱,往后每一次的春闱,举人都有资格参加,他们大可等到学问更加精纯后,再赴京赶考,如此考中进士的希望更大。

    听说柯潜是正统九年福建乡试解元,卓轩不禁肃然起敬,有种学渣遇见学霸的感觉。

    又听说柯潜要以自己多年的文稿相赠,卓轩喜出望外。

    这可是学霸的范文啊,世间千金难求一文,而今不花一文钱就能获取,而且还是批量获取,太让人惊喜了!

    “多谢兄台慷慨相赠!”卓轩起身礼道。

    对面房间传来女子的咳嗽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令妹患有咳疾?”

    柯潜点点头,“入秋后便患上咳疾,请数名郎中瞧过,起先以为是伤寒,后来发觉不是,反反复复折腾几次,服下许多汤药,就是不见病情好转,这不,愚兄便带着她来到京中,请京城知名大夫为她瞧病,开了药方,可这都过了二十余日,仍无痊愈的迹象。”

    “发热么?”

    “起先发热,后来热退了,咳嗽如旧。”

    卓轩读过医书,略知医理,本想与柯潜仔细谈谈其妹妹的病情,转念一想,自己充其量只能做江湖郎中,也就按下此事不提。

    “无妨,等兄台他日高中状元,皇上定会命太医院的医士为令妹瞧病。”

    对“考中状元”这样的预祝,士子大多愿意领受,鲜有人会谦虚的推辞,柯潜也是如此,欣然道:“谢贤弟吉言。”

    一名年龄与柯潜相仿的士子施施然走入柯潜的房间,很随意的与柯潜打招呼,看上去两人的关系很熟。

    来人瞥见卓轩,怔了很久,“今科考生中竟有如此年少的士子?”

    柯潜笑着解释道:“吴兄误会了,这位是卓兄弟,京城人,想来咱们这里看看,以便为日后的科考积累经验。哦,贤弟,这位是吴兄,单名一个汇字,江西吉安人,吴兄是正统九年江西乡试解元,才学过人,尚未开考,众人便认定他是今科状元的不二人选。”

    又来了一个学霸?

    一个是福建学霸,一个是江西学霸,都是正统九年的解元,如今一同赴京赶考,住同一家客栈,即将在会试、殿试中展开角逐,就看谁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举国学霸,此情此景想想都令人有些激动。

    只是他的姓名······吴汇?柯潜方才又说他“误会了”,吴汇,误会,这名儿不太吉利啊。

    胡思乱想着,卓轩起身礼道:“幸会吴兄。”

    “幸会。”

第234章 我能质疑么() 
“柯兄一向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但旁人看得出来,柯兄志在连中三元。”与忠厚的柯潜不同,吴汇相貌不俗,说话时表情生动,显得其心思极为活泛。

    “哪里哪里。”柯潜连连摆手,“柯某自幼愚笨,肚中那点墨水,岂能与吴兄相提并论?对柯某而言,能中一元,足矣!”

    这就较上劲啦?

    “能中一元”可做两种解读,既可解读为此前考中解元,柯潜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再奢望考中会员甚至状元;又可解读为在接下来的会试、殿试中,柯潜只取一元就行了。

    这一元该不会是指状元吧?依照柯潜名字的谐音,科,潜,乖乖,科考还是极有潜力的嘛!

    福建与江西两省的解元碰到一起,虽未撞出火花,却也不经意的流露出了各自的小心思,言外之意耐人寻味。

    从两人的交谈中,卓轩得知,柯潜并不是学霸,小时候读书总不开窍,私塾先生都对他绝望了,打算卷铺盖走人,可柯潜自幼重情,一路送先生,送出很远,迟迟不愿分别,终于感动先生,他的学业得以继续。

    柯潜的功名完全是天道酬勤,上天爱笨小孩,是他二十余年寒窗苦读读出来的。

    与之相比,吴汇才是真正的学霸,自幼聪慧过人,十六岁考中生员,七年前中举,本来可以乘势而上,于次年进京参加春闱,若如此,说不定早就是进士了。

    不料乡试之后,吴汇害了一场大病,直到去年才彻底痊愈,这让他的登科时间晚了六年。

    柯潜与吴汇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聊到了卓轩身上。

    “卓兄弟莫不是顺天府学或某州学、县学中的生员?”

    “不,我尚未参加童试。”

    “这······”

    莫说吴汇,就是柯潜听了此话,也是一脸的诧异。

    连童试都没参加,卓轩的起点离乡试、会试、殿试的距离显然还很遥远。

    柯潜轻叹一声道:“看贤弟的衣着,想必家境不错,寒窗苦读非一朝一夕之功,短则十余年,长则数十年,你受得了其间的清苦么?”

    卓轩冷静想了想,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好玩的手游、电游,也没有太多好看的杂书,自己也好像不怎么会撩妹,再说,府州县学里全是男子,无学妹可撩,等商务步入正轨,应该能够静下心来,用大把的时间进学。

    诱惑少了,自己或能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想到这里,卓轩点点头,不过,心中尚存一丝疑惑,就小心的问道:“我能对四书五经的某些知识点提出质疑么?”

    听罢此言,柯潜与吴汇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吴汇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小兄弟好有个性,不错。”

    柯潜却一脸严肃的道:“万万不能!”

    卓轩心里顿时打起了鼓,唉,就怕自己的“中二病”届时再度发作,若公然口出狂言,不敬圣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中国的教育体制好像几千年都没怎么变过,从来都不注重培养人的独立思考能力,眼下学习儒学,就得首先将其神圣化,对儒学保持宗教般的虔诚,学堂上只有信仰,只有服从,没有质疑。

    好吧,体制赢了,儒学赢了!卓轩暗暗告诫自己切莫像另一个时代那样,太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当回事。

    可是,心中仍有分不甘。

    “我能在策论中,针对时弊,从儒学之外寻找对策么?”

    吴汇早料到卓轩会有此问似的,哈哈笑道:“小兄弟真乃奇人,好可爱!”

    柯潜那张并不怎么白的脸越绷越紧,“你如此心性不定,如何进学?科考答题是代圣贤立言,即便言及时弊,言辞也不能太过极端,要把自己想象成圣人,站在圣人那个时代,会针对现今的时弊说出怎样的话来?这才是你该想的!”

    温文尔雅也能切中时弊?再者,用数千年前的古老知识来给当今的时弊开药方,且仅仅是凭借不具任何操作性的空泛言论,管用么?

    卓轩突然想起宋代大儒张载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的语意无比精妙,如绝世水墨画一般,可挂在墙上供人欣赏,供人品味,然而,难以付诸实践。

    就说那句“为万世开太平”,怎么做?谁能做到?似乎找不到答案。

    “难道世人仅凭言论就能征服天下?”卓轩恍恍惚惚的问道。

    吴汇侧过头去窃笑,柯潜阴沉着脸,几乎是咬牙道:“不是征服,而是教化!”

    好吧,姑且认定说教可以教化天下众生好了!

    卓轩不会较真,他并不指望能从进学中学到治国平天下的真本领,在顺天府或宛平县某个角落里,找一张书桌,尝尝书香四溢的味道,顺便捞个足以凭此立身处世的正经身份,这是他打算跨入学堂的唯一动机。

    “二位兄台莫要讥笑,我有时候喜欢胡思乱想,不过,等他日进了学堂,我将潜心求学,断然不会被杂念冲昏头脑。”

    柯潜长长舒了口气,“贤弟方才那些说辞倒是吓着愚兄了,还好,贤弟也认为那些只是杂念而已。”

    吴汇又与柯潜闲叙片刻,便起身告辞,临行前拍拍卓轩的肩头,笑道:“当今世上,像小兄弟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有趣!”

    柯潜却满腹心事似的,留住卓轩叮嘱许久,什么心无旁骛呀,尊师重道呀,等等,听得卓轩耳朵都起茧子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发觉陈珏躺在榻上,弓着身子,睡得鼾是鼾屁是屁。

    卓轩上前一巴掌拍醒陈珏:“起来!今日客栈中六十余名士子的晚膳,由你买单。”

    陈珏爬起身揉揉眼睛道:“我只想为你买单。”

    “仔细想想吧,六十多名士子,即便考不中进士,凭其举人的身份,他们也能候任补缺,一大帮青天大老爷啊,多么宝贵的资源,你只须付一顿晚膳的银子,便能结交无数官老爷,一本万利,你赚大发了!”

    陈珏嗤了一声,“屁的青天大老爷,六十多人中,能出一个于谦便该谢天谢地了!不过,话说回来,晚膳我请你,他们可以跟着沾光。”

第235章 省籍之间的争端() 
晚膳时,客栈膳房内摆下八桌宴席,众士子陆续入座,六十余人坐了七桌,卓轩与陈珏则在离众人稍远的一张小膳案边就座。

    柯潜找来两个盘子一个碗,打了饭菜,先去给妹妹送晚膳,临行时冲卓轩礼道:“多谢贤弟。”

    众士子如受了感染似的,纷纷起身向卓轩致谢。

    “多谢卓公子。”

    陈珏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差点伏在案上了,侧目盯着卓轩道:“嘿,兄弟,是我掏的银子啊。”

    卓轩赶紧拱手冲众人解释道:“今晚是这位陈公子请客,诸位莫误会。”

    众人只听说卓轩是柯潜新结交的好友,却不知陈珏其人,听了卓轩的解释,觉得不可思议,纷纷以奇怪的眼神打量陈珏,却不言语。

    一名士子打破难堪的沉默,疑惑的道:“我等与他非亲非故,他为何要破费?”

    “他家里有矿······”

    话都到嘴边了,卓轩临时换了词:“诸位都是饱学之士,而这位陈兄一向礼敬有学问的士子,故有此举。”

    对这番说辞,众人明显不愿买账,有的悄悄议论起来,有的干脆旁若无人的吃菜喝酒,全当陈珏如空气一般存在。

    方才那名发问的士子皱眉想了半天,末了冲卓轩礼道:“多谢卓公子。”

    我日,又来了,明明是我掏的银子好不好!

    陈珏郁闷的一仰脖子,咕噜一声灌下一杯酒,将杯子往案上一拍,气恼的道:“一帮书呆子!”

    卓轩笑道:“嘿嘿嘿······做人要有点气量,这也难怪,他们不认识你,一回生二回熟嘛,等会试结束后,你再宴请他们一次,大家也就成了朋友。”

    “还有下一次?”陈珏气呼呼的低声哼道:“眼下我就想掀桌子!”

    “好好好,今日这顿晚膳我领你的情还不行么?”

    “哪还差不多。”

    陈珏斟上酒,与卓轩碰杯。

    卓轩扭头打量席间形形色色的士子,觉得他们也怪可怜的。

    身处这个时代,读书非常枯燥,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而且连个学妹都找不到,终日寒窗苦读,什么事也不做,读到二十岁就已经把人折磨得够呛。

    可二十岁能够中举就不错了,接下来还得继续读,读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会是什么光景?卓轩下意识的想起了范进。

    除了读书做官,这些人什么都不会。

    更惨的是,他们参加科考可比现代高中生参加高考难多了,什么填空题、选择题、问答题等等,这些都没有,考试全是作文。

    明代会试题型与乡试完全一样,都是连考三场,第一场考四书义三道,三道题都是从四书中拿出一段话,由考生作文,虽然八股文是成化年间固定下来的科考作文形式,景泰年间或对或散,不强求考生写骈文,但骈文读起来朗朗上口,容易受到考官、同考官的青睐,所以,此时的考生更喜欢写八股文。

    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每一部分都非常讲究,别的不说,就说破题,用两句话高度概括题旨,而且要用圣人的语气措辞,不能自由的遣词造句,非常难,其难度远非现代高考作文可比。

    第二场试论一道、诏诰表内科一道、判语五条,以写作应用文为主。

    第三场考经史实务策五道,又是五篇八股文。

    可以说,能够在会试中脱颖而出的贡士,都是除了朝中饱学之士外,天底下写文章写得最好的人,日后每个人都会留下自己的文集,个个都能成为大文豪,做官根本不用秘书代为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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