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二人才把跑步场所换到德胜门内紧挨城墙的空地。
每天长跑,加上节制饮食,几个月下来,陈珏精减了不少,凸起的肚腩被缓缓流逝的时光抹平了。
“卓兄弟,我爷爷说,吃了近二十年的珍馐,好不容易攒下的一身肉,就这样弄没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你如今不妨再穿上绝世锦衣试试,都称得上玉树临风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嘿嘿嘿······我爷爷高兴才那样说。可是······那么多上好的衣物,全都不合身了,须得花上大把银子重做,这总该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吧?”
“那就把银子给我,我有法子让你变回从前的样子。”
“那可不行!嘿嘿嘿······卓兄弟,我不想回到从前。”
“记住,平时多读点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能懂一点。”
“哎哟,学那些劳什子作甚?附庸风雅,酸死了!”
“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在某些场合,那些劳什子的玩意能让你的谈吐远远强过其他贵室子弟。”
“知道了,比我爷爷都啰嗦!”
不知不觉间,丝绸价格已跌到令囤积者麻木的地步,卓轩让陈珏、徐朗出面,从贵室子弟手上以每疋二两银子的超低价格,一口气吃进三十万疋丝绸,清一色的倭罗锦,从此,市面上再难见到成批量的倭罗锦。
赶在岁尾,又一批撒马尔罕人来到京城,他们是回回人,阿力、阿依达娜父女没有随行,但托回回人带来五千匹良马,并与回回人约定合伙采购大量倭罗锦。
在接连淘得数桶金之后,卓轩迎来了暴利时代。
第214章 青衫瘦马()
前后两次接收的良马合计达万匹之多,饲养成本不菲,卓轩急于脱手,于是,卓轩与徐朗挑出三匹最好的骏马,牵至德胜门内一条行人稀少的街口,等候巡营的于谦现身。
景泰帝态度强硬,大明与瓦剌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提督京营的于谦不敢懈怠,每日都会巡视各营,强化战备。
卓轩暗中观察过,京军的实际战力与他们的精良装备及表面上煞是好看的军姿军容相比,极不相称,于谦也不是神仙,无法让京军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巨变。
下级军官及兵头的荐举权、任用权大多操于坐营军官之手,中高级军官的荐举权则落在以石亨为首的一批五府执事者身上,军中任人唯亲、任人唯利成风,于谦管不了太多,只是凭一己之力,不让军中风纪烂得一塌糊涂而已。
景泰帝居至尊高位,当然不会过问军营细节,不过,从他力排众议,坚拒瓦剌人遣使要求的表现上,敏感的人们已经意识到大明即将迎来大变革时代,许多人的既得利益都会受到触碰,一场狂风骤雨,或将涤尽盈满军政每一个角落的污垢。
卓轩能够触摸这个时代的脉跳,却幸运的置身事外,从经过精心考量后的生意中赚取银子,不用担心受到朝政暗涌的冲击,这样的境遇堪称百年难遇。
马匹生意本与陈珏无关,但陈珏还是死皮赖脸的跟了来,说是想瞧瞧热闹。
“卓兄弟,于少保不好说话啊,不如让我回家找我爷爷帮帮你,给熟人打声招呼,你再送别人一点甜头尝,马匹不难脱手啊。”
卓轩颇有自知之明,明白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盯着他,在变革时代来临之际,走终南捷径会与军中某些污行累累的人搅在一起,实为不智。
他很清楚景泰帝对军政弊端的诸多不满,故而只想做正经的生意,不愿站在天子的对立面,成为暴风骤雨荡涤的对象。
“事在人为!”卓轩斩钉截铁的道。
陈珏摇摇头,不无惋惜的道:“唉,要是你在五军都督府做军官,那就方便多喽。”
在五军都督府做军官?瞎想!
只要景泰帝不下决心组建精锐骑兵远征瓦剌,大明与瓦剌之间就多半不会再次爆发大战,和平年代,卓轩即便做了五军都督府的军官,也是毫无用武之地,若不想像其他军官那样敛财,就只能守着那点微薄的俸禄,过紧巴巴的日子。
还想既做军官又夹带私货贩马赚钱?大风将至啊,白痴!
东侧隐隐响起蹄声,陈珏翘首眺望片刻,喜道:“诶,卓兄弟,于少保来了!喏,前面那人是于少保,后面那人好像是副总兵范广。”
卓轩顺着陈珏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前面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身着青衫,骑着一匹瘦马,无人簇拥,孤身一人策马缓驰。
真是于谦!卓轩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他听说过,于谦至今都不改简朴作风,除上朝时换上朝服外,其余的时间总是一袭青衫、一匹瘦马,孤身出巡,不带随从。
“这也谈不上相貌堂堂啊。”
卓轩不免有些失望,见于谦身材偏瘦,脸色发暗,衣着又极为简朴,很容易让人把他归入泛泛路人之列。
看看自己胯下体态优美的妞妞,再看看于谦胯下那匹比驴子强不了多少的瘦马,卓轩差点尿了。
堂堂一品大员,兵部尚书兼京营提督,令无数世人仰视的公卿啊,连稍微上点档次的“公车”都不配一辆,你让其他要员情何以堪?
瞧那匹瘦马,肯定是自己买的,京营哪来此等驽马!
卓轩有些看不下去了,很想送于谦一匹良马,又怕热脸贴上冷屁股。
什么不走正道,专门投机钻营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啰,等等,一大堆伤人的重话砸过来,是个人都受不了。
在于谦身后,副总兵范广身着戎装,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倒是可以归于上马之列。
范广只带两名家丁随行。
卓轩知道,范广是于谦举荐的寥寥数名军官之一,为人正直,作战勇猛,在京城保卫战中敢于率领部属追击鞑贼至紫荆关。
像范广这样的人,身居高位,不图名,不图利,还能如此为大明社稷卖命,大概心中驻有难以泯没的理想,可惜,这个时代,只有利益才被人们奉若圭臬,而理想,从来都是用来殉道的。
“于少保,我有万匹上乘战马,不知阁下是否有意将它们收为军用?”卓轩没有使用过于夸张的尊称,也没使用谦辞自称,就那么指着三匹俊马,大大咧咧的道。
卓轩不识于谦的面孔,于谦却记得卓轩的模样,就在上皇归国的那天,皇城之内,卓轩成了一个备受朝中君臣关注的人物,那番惊人之语恐怕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自然也包括于谦在内。
“原来是你!”
于谦缓缓驻马,盯视卓轩片刻,旋即瞥向三匹骏马,目光随之一亮。
“你有万匹骏马?莫非当初越境长途奔袭伯颜帖木儿,所有的缴获都归在你名下?”
“当然不是,有大同总镇署无数双眼睛盯着,没人能私藏一匹缴获的战马,何况,蒙古马哪比得了西域良马!”卓轩有点洋洋自得。
于谦的神色极为严肃,冷不丁斥道:“想不到昔日善战的少年军官,今朝竟沦落为贩夫走卒!”
瞧不起商人是不是?贩夫走卒都说出来了,这不是搞身份歧视么!
徐朗觉得很受伤,陈珏也是一脸的不服,扭扭脖子,就想反驳几句,瞥见于谦严肃得有点吓人的脸色,又连忙垂下头来。
卓轩却是淡然笑笑,“身为庶民,不能偷不能抢,就该找点活计养活自己,总不能衣食无着,跑到于少保家中蹭饭吧?”
“哈哈哈······于少保家中哪有剩饭可供旁人去蹭?”
陈珏突然大笑起来,而胆子也随之变肥。
“于少保的俸禄大多花在了一帮穷亲戚身上,搞得自己家徒四壁,夜无余粮,听人说,一群老鼠跑到于少保宅内安家,见到那番穷得叮当响的家境,伤心得抱头大哭,这可是一品要员的家啊,为何比乡下贫室还穷?众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每天跑到隔壁的胡尚书家里叼点鱼啊肉呀什么的,接济于少保一家,那可是一窝义鼠啊······”
“闭嘴!”于谦厉声道。
第215章 于少保长得一点也不帅()
对于家徒四壁的窘境,于谦平时倒能泰然处之,也算是安贫乐道吧,可是,经陈珏一渲染,堂堂公卿之家竟然成了连老鼠见了都流眼泪的可怜虫,十分的不堪,这就不能不让他光火了。
“小子,看你面善,必是贵室子弟!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是谁,哼,只须过一日,你便会为此刻的信口胡说付出代价。”
他认出我来了?哎哟,要命喽,得罪于少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让父亲知道了,肯定是棍棒伺候,不行,得赶紧否认!
陈珏吓得不轻,嘴上立马露怯,结结巴巴的道:“我只是卓······公子手下的一名家丁。”低头看看自己那身只有贵族子弟才敢穿的锦衣,又改口道:“在下是贵室子弟不假,幸运的与于少保见过数面,可在下······并不是宁阳侯府的,我爷爷······不叫陈懋。”
尼玛,人一紧张,就会不打自招,连隐藏身份的合适措辞都搜索不到,真够掉链子的!
“嘿嘿嘿······”
一旁的范广被陈珏滑稽的言谈逗乐了,翻身下马,走近路边的三匹骏马,仔细端详一番,转对于谦点头道:“于公,真的是世间少见的上马。”
方才被陈珏的言辞一逗,于谦的面色随即缓和下来,此刻听见范广赞那三匹骏马是“世间少见的上马”,眉头微微一蹙。
“上马的官价是每匹六两银子,便按此价买进此人的万匹上马,若有劣马混杂其间,再找此人算账不迟!”
于谦很爽快的给出了官方价格,徐朗闻言就是一阵暗喜,啧啧,进价三两银子,卖价六两,每匹差价三两,只是转了转手,万匹骏马就能获利三万两银子,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卓轩却对于谦的出价非常不满,撇嘴道:“每匹六两银子,那是上马的官价,可我的万匹骏马并非上马,而是上上之马,单价至少得翻一倍,每匹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于谦立马铁青着脸,策马来到卓轩身前,“小子,与保境安民的军方谈买卖,不可学奸商的做派!”
在于谦的逼视下,卓轩非常镇静,“生意嘛,就是要你情我愿,谈得拢便成交,谈不拢便一拍两散,咱们不妨好好谈谈,看是否谈得拢。”
“好,本官与你好好谈谈,上马的官价是每匹六两银子,本官念你曾是行伍中人,便加价至每匹七两银子,这下总该知足了吧!”
“每匹七两银子?若是如此,我就亏大发了,不行不行,单价绝对不能低于十两银子!”
见卓轩与于谦一个劲的讨价还价,一点也不怯场,受了激励似的,方才已经蔫了的陈珏顿时满血复活,仰着脖子高声道:“卓公子,何必让价?大不了让我邀来一批贵室子弟,以每匹三十两银子的价格叫卖此等上马······不,是上上之马,不出三日,万匹骏马必被抢购一空。”
陈珏这番话并非虚言,京中纨绔子弟爱玩竞马博戏,以每匹三十两银子的单价购买上乘马匹,此事还真有先例。
范广与于谦一样,也是识马之人,见到优良战马,魂都差点被勾了去,听见陈珏的要挟之词,当下就急了,巴巴的冲于谦道:“于公,当今瓦剌情势未明,京军是该拥有一批优良战马,以备不时之需。”
这小子胆子太大,口齿伶俐,不太好杀价啊。
于谦沉沉的盯视卓轩,嘴角一动,一副大感肉疼的样子,“每匹八两银子,不能再多!单价八两,万匹战马便得花掉八万两银子,全都是民脂民膏啊!”
卓轩仍不满足,“民脂民膏就该用得其所!正如范副总兵所言,而今北虏情势未明,京军若拥有一批优良战马,再简拔数万精兵,大可组建一支足与鞑贼匹敌的精锐骑兵,以便随时出战,保境安民,为此花费民脂民膏,堪称物超所值,总比往日莫名其妙的耗费公帑强!”
于谦怔了怔,突然低声道:“本官知道,你曾在大同为军方募集大批装备,如今不妨故技重施,为京军募集万匹战马。”
卓轩差点尿了,这都什么人啊,谈公事,比谈私事都要较真,这年头竟还有此类人,替朝廷省钱,您能分到一个子儿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今我是庶民,庶民只会为自己的生计着想,为了买进这批良马,我借了别人不少银子,于少保总不能让我借别人的银子,博取慷慨捐赠的美名吧?念在曾是行伍中人的份上,我再让一步,每匹九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范广又在一旁兀自叫道:“真的是良马啊!”
嘿嘿,范副总兵这番叫嚷堪称我的神助攻!卓轩望着范广,有点怀疑此人是个马痴。
于谦侧目瞥了范广一眼,迟疑很久,略显无奈的道:“好吧,验完之后再说。”
以每匹九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啦?啧啧,万匹良马一转手就获利六万两银子,暴利啊!
那边徐朗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比陈珏老道多了。
陈珏并不知道这批马匹的成本价,仍沉浸在为卓轩鸣不平的状态中,以为卓轩真是念在曾为行伍中人的份上,不惜出血大甩卖。
“哼,便宜京军了!”
于谦瞪了陈珏一眼,总觉得方才的砍价不够成功,就想对卓轩提点额外的要求,以作补偿。
“你曾带出越境远征的五千精骑,想必练兵有方,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前往京营,本官授你练兵之权。”
卓轩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是庶民,还是闲着比较好。”
突然想到郭嫣,若是当着别人的面,卓轩定会绝口不提郭登父女,可眼下当着于谦的面,好像犯不着顾忌太多。
“其实,带出那五千精骑的,另有其人,大同军中有名叫郭嫣的女子,不知于少保是否听说过此人,正是她一手调教出了令鞑贼闻风丧胆的五千铁骑。”
“郭嫣?本官倒是听说过此人,定襄伯之女,巾帼不让须眉,可惜,让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