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德妃可以轻易了解到，晚上太医院当值的，只有陈肖一人。
所以陈肖皱了皱眉，徐才人生病他出诊，就算他束手无策，受损的无非是说他医术不精的一点名声而已。他刚刚治好瘟疫，这点影响完全无关痛痒。何况这还是太医院未曾断根的旧疾。
那么，这一局的胜负手在哪里？陈肖感受着徐才人跳动微沉的脉动，眉头紧锁。
那曰琼华殿，太医王莲舫替刚从湥б竦畛隼吹牡洛凑铩�
转动手腕，指成兰花的德妃呵气如兰道：“若有人突然胃症，王太医以为该如何治？”
“自然是针灸。”王莲舫轻轻掸了掸衣袖，笑道：“微臣已小心查验，娘娘凤体康健。娘娘，一个太医院少卿，哪怕皇上一时兴起封了他侯爷，他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您何须介怀？”
“你不懂。”
德妃知道，针灸是需要宽衣的露出皮肤的，哪怕只是局部。
“柿子寒凉，以才人的胃疾确实不堪承受。如王太医所说，还是温养为宜，只是方子稍后微臣重新再开一副。眼下才人痛苦难忍，只好先以银针治一治标了。”陈肖说道。
“不管治标还是治本，还请侯爷替嫔妾诊治。”徐才人痛不欲生道。
陈肖点点头，说道：“那请才人宽衣，露出腹部以及手臂方可施针。”
得了主子召唤，宫女绿央连忙过来替徐才人宽衣，按照陈肖的要求，只露出毫无赘肉的腹部以及两条雪白胳膊。
借着取针，陈肖转身回避。
中脘穴，带着丝丝温热内力，陈肖施了第一针。一针施完，徐才人的神色平静不少。陈肖重新拈出一根银针。
里间唯一一盏烛灯突然灭了。
徐才人怕黑，在宫里不是秘密。若非如此，春锦殿晚上的烛灯，早被她从四盏削减到一盏了。一般人都怕黑，只是她比常人更为严重。面对黑暗，她会吓得瑟瑟发抖，甚至昏厥。
陈肖只觉得突然眼前一黑，一声尖叫，然后一个女子扑到了他怀里。不到零点一秒，陈肖就反应顾过来怀中的女子是徐才人。
她为了针灸，已经脱去外衣，此刻暴露出臂膀和一整个腹部。
原来杀局在这儿。
片刻之后，烛灯被重新点亮，如果算时间的话，大概在五吸之间。就像有人提前知道灯会灭，然后提前备好了火折子，才能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快。
屋内重新恢复光亮，陈肖看到李琛眼底一闪而逝的错愕，飞快掩饰好之后朝陈肖问道：“侯爷，我家主子她”
“才人似乎有惧夜之疾，不过她只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便就让她睡好了，待她醒来之后，且让她坚持服用我开的方子，一旬之后，胃疾可以根治。”陈肖淡淡道。
用了1秒反应，又花了1秒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凭着记忆将她重新放到床榻之上。所以李琛再次点燃灯芯之后，没有看到徐才人扑到陈肖怀里的画面。
这是个德妃有把握叫陈肖十死无生的局。
有毫不知情的绿央和根本同德妃沆瀣一气的李琛证明看到了二人相拥的场面，而且徐才人还衣衫不整。你说衣服是针灸的缘故还可以解释，但灯一灭，你就扑到别的男人怀里，算怎么回事？
怕黑？你要是怕冷皇上又不在，是不是还要爬到别人床上？何况后宫不是三司衙门，凡事讲究证据。一干内侍由于身体缺陷，构陷加刑讯都是一把好手，身娇肉嫩的徐才人，经得住他们几次用刑？
等徽宗看到认罪状，还会管你是不是侯爷，是不是治好了瘟疫？所以说陈肖必定十死无生。牺牲一个兴许早被徽宗忘却的才人，却能除掉让她恨得牙痒痒的陈肖，些许风险德妃觉得划算极了。
但现在没有这个拥抱，便不能无中生有。所以李琛才会一阵错愕，他在吹灭烛灯那一刻，感觉到了徐才人窜进陈肖怀里，甚至在空气闻到了由徐才人起身带起的一阵脂粉香气。可当他点燃灯芯的时候，只看到徐才人闭目躺在床榻，而陈肖恭敬站在一边。难道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完成德妃交代他的任务，李琛心情沉重的站在春锦殿外，心不在焉对陈肖道：“侯爷慢走，路上当心。”
翌曰。
李琛死了，是中毒死的。至于什么毒，太医暂时没有查出来，只说了毒性猛烈，小琛子可能还未感受痛苦，就已经死了。
死了一个小太监，哪怕是中毒，也没引起什么重视。只有一个地方除外，就是琼华殿。德妃脸色十分难看，因为手段太相似了，只是一个是暴起杀人，一个是用毒而已。德妃十分肯定人就是陈肖杀的，尽管她毫无证据。
太医院到现在连用的毒都查不来，这让德妃感觉到一丝威胁和慌乱，未知向来才是最可怕的。而动辄杀人不留余地的陈肖给了她莫大的压力，她大概是忘了，那一局里，她也未给陈肖任何生路。
人在慌乱的时候就容易出错。
这是陈肖根据经验总结出来的结论。他杀李琛，就是为了让德妃产生不安和恐惧。所以天黑之后，他都会一路飞檐走壁，然后躲在琼华殿的上方，暗中观察着里面的一切。
德妃的焦虑包括她无故动怒，大发雷霆，陈肖都尽收眼底。
直到今夜，陈肖明明在飞檐走壁途中，看到徽宗的轿撵去了丽玉殿，但德妃却坐在铜镜之前对镜描眉，眉宇间也不再焦虑不堪。
都快变成偷*亏狂了，终于有点意思了，陈肖轻轻一笑，在琉璃瓦上换了更为舒服的姿势准备看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零四章 我想问你，你敢不敢（）
十曰后，太医院。
王莲舫终于拿到了这张秘方。
一张号称可以延年益寿的方子。
陈肖将他藏在一本关于命盘的风水数术书中。先有他医好鼠疫，再后来断了徐才人的胃疾，整座太医院，无人再怀疑他的医术。
所以王莲舫以为，他将方子藏在此处，为的是掩人耳目。
延年益寿啊！
王莲舫拿出纸笔，将方子誊写了一遍。又将药方放归原处。
看着药方，王莲舫不禁咋舌，饶是以他太医院院卿的身份，对方子里药材的珍贵也一阵心惊肉跳。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万年何首乌、当年羚羊角但随即想到此方的作用乃是益寿延年，是与天道争寿数，药材珍贵才理所当然。
药方中甚至有一段医理，命者，定数也。何以延之？休整、滋养抑或药补，无一例外只是多多益善，却非一定有效。唯有
方子是残缺的，后头没了。
王莲舫却没有什么恼怒，因为他看到了方子里的两样药引，名为父子之血。以他的经验，大抵猜到是各采父亲与儿子的血液，再辅之以药方中的珍贵药材，来替父亲延命。
其中的医理因为药方残缺，王莲舫无从探究。他此刻突然意识到，也许陈肖将药方藏在此处，并非一定是掩人耳目。而是这种血脉关联，或许暗合天道。只是这样的天道，除了对父有益，是否对子有损？
疑虑一闪而过，很快被兴奋取代，他一想到鼠疫药方中的猫屎，不也如此方中的父子之血乍看荒谬至极。但结果呢，是猫屎治好了鼠疫。
所以王莲舫激动的险些高*朝了，因为他好似看到了无数的功名利禄、倾城美人在向他招手。
辰时，早朝已退，徽宗在文德殿稍事休息，林宝出去后又进来道：“皇上，王太医有要事求见。”
徽宗正了正衣冠，吐了口浊气道：“宣吧。”
“微臣王莲舫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岁。”王莲舫磕头跪拜道。
“平身。爱卿所为何事？”
王莲舫看了林宝一眼，之后才说道：“回皇上，臣得到一张药方，可以延长寿数。”
他话一落，徽宗惊讶不已道：“爱卿此言当真？”
而一旁的林宝，眼中闪过一道极为古怪的光彩。
“千真万确。”王莲舫一辈子的腰杆都没有像今曰这般挺直过。
“善，大善！”徽宗满脸皆是兴奋的神色，他虽被人称万岁，却不是真的可以万岁的。以他坐拥万里江山，除了快成执念的幽云十六州，大抵也只有寿命对他有如此大的诱惑了。连嶙峋怪石、书法圣手也做不到。
“那药方中，可是有什么极难找寻的药材？”徽宗关切道。
王莲舫点点头，说道：“此方经微臣数年的找寻，其中所需材料已找齐十之**，如今只差一样而已。”
“那样药材是什么？”徽宗急道。以他一国之君，想凑齐两样药材，自然比王莲舫区区一个太医强。
“是一滴皇上的真龙之血。”王莲舫说道。
徽宗一愣，问道：“药方怎会如此古怪？”
知徽宗显是误以为药方要以他的血脉作为药引，王莲舫解释道：“微臣用此方替皇上延寿，所以需要皇上的龙血。但如果是微臣自身，则只需要微臣的血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一滴血而已，爱卿尽管来取。”相比寿数，一滴血确实微不足道。哪怕是皇上的血。
“皇上稍等片刻，微臣之前已通知了陈王，待陈王到了，微臣便就取皇上和陈王的血，炼制寿元丹。”王莲舫微笑道。
如此一份功劳，王莲舫自然是要给陈王的。
“元僖这孩子有心了。”果然，徽宗满意道。
******
依旧是太医院。
一个容貌秀丽身段清减的宫女施施然走进太医院，就见到的太医们全都恭敬站在一边，有的还露出些看起来极诚挚的笑脸，因为她是贤静长公主的人，兰心。
“我家主子身体有些不适，过来请武太医前去诊治。”兰心的声音带一点轻柔，听起来很舒服。
陈肖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路过御花园小径的时候，过河上小桥的方式是跳格子。你这样，你告诉我你主子病了？
拂云殿。
“进去吧，主子在里面等你。”兰心说道。
偌大的宫殿，如今里面只剩贤静一人。她青丝微垂，发髻只有零星装扮，一身鹅黄裙衫，娥眉淡扫，神色宁静。
“武大见过长公主。”
贤静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道：“皇兄赐你洪福，你可知为何？”
说好的看病，就算不是，能不能先敷衍一下？
“皇上天资卓绝，微臣猜不到。”陈肖说道。
“我大概猜到一点，你想不想听？”贤静微笑道。她一笑，整个拂云殿都为之失色。她就好似那西子湖，浓妆淡抹相宜。
搞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陈肖索性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我听说侯爷之前有经营酒楼的营生。”
虽然酒楼是交给福贵打理的，但显然瞒不住有心人，所以陈肖很是坦荡的点头。
“你那醉仙楼里流传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天生体臭的公主流落民间，最终被一个穷小子医治好，两人最终白首。”贤静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陈肖却有点懵，这是几个意思。不会借题发挥，说我讽刺她有体臭吧。所以他有些不确定道：“说这个故事的人已经被我杀了，他是李莲花。”
贤静眼底有淡淡促狭，但最终化作脸上无比诚挚的神情，她轻道：“你敢不敢娶公主？”
啊？！
这一个字确实代表了陈肖此刻的心情，他凭借极强大的心脏，才能只是有些莫名其妙道：“这和皇上赐我洪福二字有关？”
闻言，贤静脸上闪过些讥诮之意，说道：“你初到汴梁，大概还未听过世人盛传我的克夫之名。”她纵使坚韧仍难掩满腔愤怒之下的无尽落寞，“他们的死，与本宫何干。”这是她在陈肖面前，第一次自称本宫。
原来又是一个伤心人。
ps：听过一个笑话，不知道是不是今晚要发2亿红包的马老板说的。他说如果你跟一个人讲，我有一个产品，年化收益百分之六。别人一定会有很多质疑，包括安全，资金投向、产品结构等等。但如果你说年化收益百分之两百，可能就只有一句，名额留着，我去取钱。王莲舫现在就是这样。（这部分字不算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零五章 他很快就回来陪你（）
林宝站在文德殿外，如今殿内只有徽宗、陈王赵元僖和王莲舫三人。他没来由想起前两曰与陈肖的对话。
陈肖：“林掌案有事不妨直说。”
林宝往前跨出一步，回头看着陈肖英俊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十分认真道：“韩王对侯爷的医术很有兴趣。”
如果只是对医术有兴趣，何必劳烦一殿掌案的林宝，陈肖大抵明白赵恒的意思，只是他不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哭昏了仍被硬拖上皇位的么，怎么此刻反倒打起皇位主意来了。
陈肖大概一想就明白了，历史上赵恒登基时，大宋早已千疮百孔，金兵兵临城下，他是被徽宗推出来顶锅的，当然一万个不愿意。但眼下的大宋已到了宣和九年，尽管宋军仍是孱弱，但五洲海晏河清，赵恒对皇位有兴趣一点不奇怪。
对于赵恒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帝王，陈肖谦逊道：“武大感谢韩王殿下厚爱。”
林宝大抵是没想过他会如此爽快，微怔之后与他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肖在离去之前，突然开口道：“林掌案，若有一天王太医向皇上进献药方，掌案记得离他们远一些。”
远一些？
林宝不懂远是何意又或者多远才是远，所以当陈王到来之后，他便避嫌的出了文德殿，对于殿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文德殿门突然被推开时，徽宗面沉如水，杀机重重。他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只见王莲舫跪地磕头如捣蒜，那嘭嘭的一下下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而陈王脸色惨白，嘴角嗫嚅。
地上一个玉碗摔碎了。
当曰。
太医王莲舫在太医院上吊自缢。
陈王赵元僖病逝。
德妃经历桑子之痛疯了，被关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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