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略有所思,又问道,为何辽王这谋逆大罪,就算不就地正法,至少也要交付大理寺治罪,为何如今反而要以藩王礼相待送往京城?而且圣旨中说辽王受人要挟,实非本意,此是何故?
李成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为父也想不明白,或许是辽王买通朝中得力之人,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圣旨名为天子所发,实则是太岳大人的意思,只是不知太岳大人此举有何深意,为父也一时不得而知。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如今要好生看护辽王,尽快送往京城,莫要再出了什么岔子。”
李成梁此刻只好命人将辽王松去绑绳,带在军中,以藩王礼相待,那辽王也单独一车,还有兵士服侍,夜晚扎营也是单独一个营帐,只是不能自由行动而已。李成梁将广宁后事交付给广宁知府和老督军,大军开拔,打算回归宁远,而后再派人将辽王送往京城。
此次回师,就不再是急行军日夜兼程,大军缓缓而行,夜间扎营休息。谁知刚离开广宁的头夜三更之时,竟有人夜入军营,将辽王刺死在营帐。
李如松说道此处,眼睛望着秦苍羽,秦苍羽脑子一直不停转动,就觉得这次护送辽王进京,谜团重重,突然听到李如松说辽王在军营被人刺死,也不禁惊讶异常。
李如松这时突然问道:“二弟,你可知是何人刺死辽王?”
秦苍羽奇道:“这个小弟当时并不在军伍,如何能知道是何人所为?”
李如松说道:“二弟啊,听那守卫兵士所说,行刺之人,黑纱罩面,一身夜行衣,身怀武功,趁夜色潜入辽王营帐,刺死辽王,不想惊动了账外守军,慌忙逃窜,却将凶器留在了现场,自己惶惶而逃。”
秦苍羽说道:“大哥,既然有了凶器,就可以顺藤摸瓜,擒拿凶手,就算此刻凶手没有抓到,但至少也应该有线索了,只是这和小弟有何干系?”说完就见李如松低头不语,神色凝重。
赤哥儿在旁语气焦急的说道:“唉!二哥,你哪里知道?那刺杀辽王的凶器,正是二哥你的那把识君剑,上面一个羽字清晰可辨啊!而且那辽王营帐的守军都是伯府亲卫,他们识得二哥,如今都说虽然那人黑巾遮面,但是从体型上看定是二哥无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都指向二哥你就是夜入军营,刺杀辽王的凶手啊。”
秦苍羽听闻不亚于五雷轰顶一般,痴愣愣呆在当场,看看李如松,又望望赤哥儿,嘴里茫然说道:“什么?我的识君剑刺死了辽王,我,我那日被马户生打昏,醒来之时,识君剑已经不知所踪,怎么会变成刺杀辽王的凶器啊,这不可能啊?而且我昏迷了几日,又不会分身之法,怎么可能夜入军营,刺死辽王呢?”
第八十九章 被困()
秦苍羽听赤哥儿说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是自己夜入军营,刺杀辽王,顿时被这消息惊得呆了,茫然看着李如松和赤哥儿,不知所措。
这时李如松冷冷说道:“栽赃陷害,借刀杀人。”
秦苍羽就觉得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马户生我从未相识,却定要置我于死地,不仅如此,还要栽赃陷害,为何不是别人,偏偏是我秦苍羽呢?大哥,你说我有何理由要刺杀辽王呢?”
李如松说道:“那辽王是天子有命,让我父帅押往京城面圣,如今刚出广宁,就被刺身亡,纵是我父帅,也难逃干系,想必来人并非是冲着二弟,其目的应该是针对父帅倒更有可能。只是现今很多人都知道尤铁匠不久前身死家中,乃是因为辽王官银而起,因而都猜测二弟是为了给尤铁匠报仇,这才夜入军营,刺杀了辽王,而如今凶手走脱,恐怕现今朝堂之上的言官,定然会群起攻之父帅,言及父帅有意包庇。”
秦苍羽听李如松这么一讲,方才有些明白,说道:“那这样岂不是我连累了大帅和大哥吗?”
李如松道:“二弟也莫要这样说,有人暗中捣鬼针对父帅,只是不幸落在二弟身上。不过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父帅也无可奈何,只得命辽东诸衙门官府,撒下海捕公文,捉拿二弟。”
赤哥儿说道:“我和大哥这几日都要急死了,天天到处寻找二哥,只希望二哥莫要再回宁远,谁知今天有人报信说二哥硬闯城门,我和大哥这才赶紧前去,生怕二哥一旦有了闪失,再难脱身,如今二哥你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秦苍羽此刻倒也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说道:“如今我不能一走了之,方才诸多人都看到是大哥和三弟将我带走,如今我若一走了之,岂不是戴罪逃亡,不仅天下难有容身之所,而且已经连累大帅,此刻我再从大哥手中走脱,那大哥私放刺杀辽王的凶手,定然也要获罪,大帅帮我查明尤老爹死因,大哥三弟待我恩同手足,我岂能为了自己性命,让大帅和大哥三弟身陷囹圄,我如今自行去陈大人那里自首,纵然身死,也不能连累大哥和三弟。”
李如松急道:“二弟,你怎么这会子犯浑呢?这明摆着是一条假道伐虢的毒计,无论二弟是否归案,父帅都已经难逃干系,如今二弟再去自首,肯定难免一死,你我兄弟一场,我岂能让你如此蒙受不白之冤,眼下我和三弟赶紧护送你出城,你先出去避一避风头,相信不久此事就会水落石出,到时你我兄弟再行相聚不迟,现在时间不多,我和三弟尽快送你出城。”
李如松说着从马上背囊拿出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两套伯府兵丁衣帽,还有秦苍羽留在伯府的私人用品,另外还有几块散碎黄金。
秦苍羽还想争辩,李如松真的急了,眼眉一立,从怀中抽出识君剑说道:“二弟,你要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大哥的,赶紧换上,暂且隐姓埋名,入关去吧,等到真相大白之时,你我兄弟还有再见之日,我们兄弟不求同生,只愿同死,你如果不听大哥之言,定然身死,与其这样,李如松就先死在你面前。”
赤哥儿也是一般着急,从怀里也抽出识君剑,说道:“二哥,你要不听,我也不活着了。”
秦苍羽一见,眼泪流出,慌忙说道:“大哥,三弟,万万不可。”而后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李如松怒道:“那你还不赶紧换上衣服,随我出城。”
秦苍羽无奈,只好换上府兵衣服,赤哥儿也换上一套府兵衣服,李如松上马,从怀中拿出出入腰牌,赤哥儿和秦苍羽身后跟随,直奔南门,守城兵丁见是李如松带了两个亲兵,手持进出腰牌,神色匆匆,不敢阻拦。
三人平安出了城门,到了送客亭,依依不舍,互道珍重,洒泪分别。
秦苍羽最后一抹眼泪,牙一咬,背上背囊,头一扭,奔着南边而下。
李如松和赤哥儿见秦苍羽走的远了,这才一起转身回城,路上赤哥儿说道:“大哥,如今去见姨丈,恐怕大哥你这关也过不去啊,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歹毒,用这等阴狠计谋要害二哥,要让我查出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李如松低头不语,只是思索一会见了李成梁要如何答对。
两人一起回到伯府,来见李成梁。李如松心说:“所幸今日截下二弟,保了二弟性命,父帅深知我们关系,定然难以隐瞒,我就实话实说,任凭父帅发落去罢。”
宁远伯李成梁自从回到宁远,就是心事重重,先将辽王用棺椁装殓,而后写下奏章,命人即可去往京城,然后下令全城戒严,定要捉拿嫌犯秦苍羽,以证国法。
这日正在花厅,思索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见李如松和赤哥儿低头进到花厅,李如松尚未讲话,李成梁冷哼一声,说道:“放了?”
李如松和赤哥儿赶紧跪倒在地,李如松扣头说道:“禀父帅,儿松领罪。”
李成梁沉着脸说道:“我一听有人报秦苍羽东门被擒,而你和赤哥儿私拿令牌,出府而去,我就知道你定要私放秦苍羽。你好大的胆子,私放刺杀藩王凶手,你知道这是掉头的大罪吗?”
李如松这时抬起头来,说道:“父帅明鉴,这分明是有人暗施毒计,意在父帅,就算将秦苍羽拿住问罪,也难保那人暗中再有别的毒计,如今定要赶紧查出是谁暗算父帅,秦苍羽已经无足轻重了。”
李成梁怒道:“无足轻重,哼,你到说的好听,如今辽王身死,为父难辞其咎,你又私放嫌犯,一旦传了出去,就算有太岳大人在朝,为父恐怕也要被那些言官的唾沫淹死,你倒是会做好人。不过……说着话锋一转:“这秦苍羽此刻走了也好,正好无有对证,如果被擒,解往京师,万一被人屈打成招,再有人推波助澜,那就更难收拾了,只是这暗中到底何人所为,才是为父一块心病。”
正这时管家李富慌慌张张进来,上前施礼道:“禀大帅,知府陈大人递上帖子,说刺杀辽王的嫌犯秦苍羽自己来到衙门击鼓自首,此刻已被收监,陈大人想请大帅过府,有要事相商。”
赤哥儿一听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李如松听闻此言,顿时一跺脚,心里恨道:“二弟啊,你好糊涂。”
李成梁也是愣了一愣,脸上变色,突然手捻须髯,眼睛一转,计上心来,而后似笑非笑看着李如松,说道:“你们弟兄倒是真的情深义重,你宁可为父担罪,也要私放秦苍羽,这秦苍羽想必是不愿你被牵连,宁可一死自首。”
李如松听李成梁语气不对,正不知如何答对,就听李成梁又冷笑一声,说道:“看来这秦苍羽这次定然难逃一死了,既是如此,倒是不能让他白白送死,或许可以引蛇出洞,查出到底是什么人暗中做鬼,不过以免你和赤哥儿再次生出事端,坏我大事,来人。”
李富赶紧招呼了几个府兵进到花厅,李成梁说道:“你们几人将李如松和赤哥儿拿下,绑缚后关在后院,轮番看守,不得有误。”
那几个府兵称是,上前将李如松和赤哥儿双双捆绑结实,李如松心中大急,嘴里喊道:“父帅,孩儿有话,如果秦苍羽死了,孩儿定然不能独活,还望父帅能搭救于他。”
李成梁脸色一沉,一挥手几个府兵将李如松和赤哥儿带下,而后李成梁命李富备车,前往宁远衙门而去。
李如松和赤哥儿被带到后院,关在一处无人空房。
赤哥儿急得是满头大汗,说道:“二哥怎地如此糊涂,如今被知府下监,这该如何是好。”
李如松低头不语,脑中急速旋转,想了半天却也并无任何办法,只是急得直跺脚,当下愤愤说道:“此刻只能静观其变,我真是气死了,让我见了二弟,我非踢死他不行。”
此刻府兵日夜看守,两人虽然都是心急如焚,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两人被困在屋里,就这样过来两天,也没有丝毫消息,李成梁也没下令放两人出去,两个人都憋坏了,却也无计可施,似乎李成梁将两人忘记了一般,而奇怪的是这几日自己不见踪影,李夫人竟然也没有派人找寻自己和赤哥儿。
两人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就看着窗外日升日落,天黑天明,也不知道秦苍羽现在到底如何?简直是度日如年,两人该说的话也说尽,此刻只听到府内更夫打更,已是夜入初更,两人又都刚刚睡醒,双双望着窗外月亮发呆。
突然这时就听到门外扑通扑通两声,似乎是门外两个府兵到底的声音,两人立刻精神一振,这时门一开,跳进一个黑衣人来,身材不高,一身夜行衣,蒙着头面,又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容,手中握着闪着幽蓝寒光的一把短剑。
李如松一见大惊失色,惊道:“你是何人?夜入伯府意欲如何?”
第九十章 自首()
李如松和赤哥儿被困在屋中,不得自由,正这时,突然房门一开,从外面进来个黑衣人,只见那人并不讲话,先从背上将一个背囊仍在地上,而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一甩手,用利刃将那张纸钉在李如松面前地上,而后扭头出了房门。
李如松本来见那人手持利刃,以为来人图谋不轨,刚想大喊,却见那人转身离去,他和赤哥儿相视一愣,不明所以。
此时月光透过房门,刚好照在那张纸上,李如松和赤哥儿低头一看,都是一惊,原来那背囊正是前几日李如松交给秦苍羽的背囊,只是此刻背囊上系着两条夜行人遮面的黑巾,而那把利刃却分明是秦苍羽的那把识君剑,一个羽字在月光下闪着蓝光。只见纸上写着:秦押南门,三更问斩。
李如松和赤哥儿顿时浑身一激灵,李如松赶紧背过身去,倒背双手从地上将那把识君剑拔了出来,凑近赤哥儿,先将赤哥儿身上绳索划断,那识君剑锋利无比,顷刻间赤哥儿身上绳索脱落,而后赤哥儿从怀里将自己的识君剑抽了出来,又将李如松的绑绳松开,两人拿起纸张,飞身出门,见两个府兵倒地不起,那个黑衣人踪迹全无。
李如松又将那张纸展开一看,当即说道:“来人到底是谁?这上面说二弟要被问斩,怎么回事?”
赤哥儿心急火燎,说道:“大哥,别想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这人是何目的,二哥性命当紧,我们先去南门看看再说。”
李如松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先去看看,如果有假,再做计较。”
两人将背囊之上的黑巾解下,遮住头脸,蒙好面目,赤哥儿背起背囊,李如松将秦苍羽的识君剑收在怀中,两个人害怕惊动府兵,便不走正门,一前一后上了房顶,一同赶往宁远南门。
边跑李如松对赤哥儿说道:“三弟,我觉得这事颇有蹊跷,这二弟的识君剑本应在知府衙门作为呈堂证供,收于府库才是,怎会被那黑衣人拿来此处。而且就算二弟坐实了行刺辽王之罪,这等大罪,也应该羁押在死牢,交由天子批示,按照道理应该将二弟解往京师,由刑部亲自审理,却为何此刻就要问斩?那黑衣人到底是谁?他这么做明显是要我们兄弟去救二弟,那他到底有何目的?”
赤哥儿恨不得顷刻就到了南门,听李如松一下子说出如此多的疑问,赤哥儿急道:“大哥,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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