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为了寂雪能够活下去而选择死亡,只不过就是懦弱如斯的她,面对两人无比艰难的未来选择了最轻松最容易的一方而已。
仅仅因担心做不到,就直接放弃一切不去尝试。
明明比谁都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她有多重要,却还是自欺欺人地说出要她杀了自己这种话。
那才不算是什么大义凛然爱的牺牲,只是把全部的重担都丢给了别人,自怨自艾地单纯地缩在角落里畏缩逃避!
最差劲的逃避……
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没出息的了。
————两人的未来啊,就该由她们两个人一同守护才对!
覆巳羡无法罢手的疯狂就由南思弦她来压制,如此下定决心的少女停下了哭喊,闭着眼亲昵地吻了吻那白皙诱人的脖颈。
然后,下巴轻轻地压在寂雪的肩膀上,双手更用力的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这具宛如神祗般,总是为自己挡去风雨的身体,原来……是那么软,那么轻,那么的娇弱。
与普通的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两样啊……
感受着怀中人发自内心的颤抖,南思弦抬起头睁开异色的眼,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我们,回去吧?”
灿烂迷人的笑,暖入心腑,等待已久的话,饮入时光。
寂雪定定地望着红衣的少女,幽紫的眸子无声地涌着两抹清澈的晶莹。
许久……许久……
“嗯。”
她的语气依旧是疏淡清冷的那般,没有半分波动,但从两人紧紧抵在一起的丰盈尖端却清晰地传来了激烈如火的心跳。
暗暗地在心中骂了一句这不懂风情的死傲娇。
南思弦再也没有多废话的意思,一把拉住那愈加泛白的手,就硬拽着她向着九天之顶的方向走了起来。
牵着的手意外的强势,这让毫无准备的她跌跌撞撞地踉跄好几步。
然而,对于南思弦这等粗鲁乱来的行径,寂雪张了张口却最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加紧了脚步,悄悄抽出被捏住的手,在对方浑身一颤的同时,复又换成密合的十指扣紧。
寒若冰霜的扑克脸,勾起一丝僵硬无比的笑容,天光为引万剑铺路的前方,雪融殆尽的人遥遥地远眺着墨色染没的天边云霞————
回去吗?回去吧。
***
两人一言不发地不知走了多久,激战的废墟已经渐渐换成了普通的风景。
阵阵的微风,轻抚着泪水早已风干的脸颊,清脆的鸟鸣,径自带来恬静温馨的大自然气息。
恍惚间,眉眼错觉了真实。
就好像那一场让大家赌上生死的血战,只是昨夜睡眠之时异想天开的几幕奇妙梦境,荒诞非情而又过分美好的梦境。
————如果,这超现实的一生,全部都是梦又会是怎样呢?
下意识地捏紧寂雪似乎比平时还要冷的手掌,南思弦不动声色地偷偷扭过头瞄了一眼她的脸。
一如既往的绝美,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不过,总觉得她正露出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不详的预感已经攀上心头,试图提醒少女不该多话,但可惜她没有多想的这句发问也来不及收回了。
“……”
短暂的沉默。
沉稳前行的脚步停驻了一瞬间,交缠的双手因着源于对方的动摇而颤抖。
下一刻,重新启程的步伐挟着下定决心的话语打破了沉默:“……距离九天之顶不远了,稍稍,说些什么吧?”
“嗯。”未等察觉不对的南思弦提问,垂下几缕雪色的发丝遮住眼的寂雪,以格外轻松的语气重复,“吾,想听你说话,随便说些什么吧。”
实在是蹩脚无比的演技,真不知道那时候她怎么好意思吐槽别人的。
眼神颤动着的红衣少女扯着嘴角浅笑着,却没有开口揭破的意思,只是语气飘忽地说:“好,我也正觉得有些无聊了。”
“你知道吗?在我来的那个地方,能够穿越这件事,对于好多好多的人都是做梦都想的美事呢……”
……
……
喋喋不休的话语,是远超于平时数倍的啰嗦。
拼命挤出笑脸的南思弦疯狂地搜刮着回忆的过往,将那另一个没有血与杀的世界一字一句地描绘出来。
身旁的寂雪就这样静静地走着,时不时从唇齿间溢出几个附和的音符,让低着头叨咕的红衣少女知道她还有在听。
只是,那越来越浅的音调,实在是暴露的太过明显了————
“……啊,那个迪士尼乐园……呜……我一直……唔……想有人陪着再去一次的……”
“还有,还有……该死的……明明,还有好多好多没有说的……”
勉强地“普通”越发的难以维持,无数的美好一时之间凑不成话语,南思弦急切间将空荡荡的左手下意识地捏紧到流血不止。
必须要继续说下去才行,必须要继续延续下去才行。
可偏偏她那一贯扰人的舌头,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沙哑地凑不出半句该有的虚假。
————真是,太没用了!!!!!!!
泄气地重重一拳锤在自己的大腿上,唇角却忽然感觉到一种被亲吻的错觉。
不,并不是什么错觉。
猛然抬起的赤色眼眸确实地能够将那一抹凄艳的雪色印入眼底。
鼻尖紧贴着鼻尖,近在咫尺的寂雪正生涩地笑着,用那失去血色的唇小心地吻上她的唇瓣。
可惜,因为那近乎于无的触感,让她遗憾地皱了皱眉。
面色无比失落的分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偷袭失败的美人站在漫天的卷雪中,这样地轻声说道:“已经,足够了,思弦的努力。”
她口中的话,南思弦一点也不想听到,而她接下来的话,南思弦更是……绝对不想让它出口。
那一定是某种残酷的真实,残酷又无法拒绝的真实。
于是,慌乱的少女紧盯着眼前的寂雪声嘶力竭地大吼出声:“等,等等!我还能讲,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说给你听!!!”
赤红色的瞳孔溢满了祈求的味道,微微摇动着的头表达着她最简单最直白的愿望。
但,时间到了,人,留不住。
看到捧在心尖的人儿变成这般模样,寂雪顿时是胸口发闷心疼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那俨然已处在绝望边缘的俏脸,可纤长的手掌终究是停在了半空中又缩了回来。
左手按着右手扣在那对傲人的峰峦之上,变调的清冷音声缓缓地落在风中:“好了,接下来,也该轮到吾说了不是吗?”
不对!不行的!别说,我不听!!!!!!!
南思弦十分用力地摇着头,明明白白地坚决拒绝她继续,然而这并不能改变寂雪的决定。
“想来,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吾,这具身躯即将迎来终末的事。”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明明是如此沉重的话题,却好像是在说今天晚饭吃咖喱吧一样的简单。
反而是作为听众的红衣少女突然双手狠狠地捂住耳朵,把“我不懂我不明白”这六个字牢牢地刻印在脸上、眼里。
当然,事实上得到了覆巳羡记忆的她是明白的。
现在的寂雪原本就是意识化体。
为了斩断覆巳羡与系统的连系而解封了镇压灭世之罪的剑元,旧伤彻底爆发的本体让她仅存不多的持续时间已经走到了极限。
接下来,身躯的消散和意识的回归本体都是必然的,回归那个伤痕累累、简直没有复原希望的本体……
所以南思弦不想懂,也不想要去理解。
————你又要逃避了吗?果然,还是个没用的家伙啊!
脑海里突然响起覆巳羡嘲讽的话语,但其中藏着的提醒让她不由自主地呆呆一楞。
又在……逃避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又在下意识地去逃避了。
现在这样胡闹对现实一点的好处也没有,不管是意识化体的寂雪存在与否,她本体的伤势都必须要优先去处理才对!
那才是关乎她性命的问题啊……
终于在覆巳羡不屑的轻哼声中抬起头,满是坚强的赤红火瞳,不再闪躲地对上了那双安静等待的幽紫眸子。
“又一次,成长了啊。”如雪染墨的美人痴痴地凝望着她,满脸欣慰地弯眉浅笑着呢喃出声,“那么……吾,也是时候该走了?”
“啊,是的呢,但,我很快就会接你回来的,很快!”
青涩渐褪的少女,努力地让自己没有不争气地哭鼻子,带着浓浓的哭腔说道:“所以,等着我,一定要,全心全力的等着我!!!!!”
“……嗯,便都交给你了,吾最爱的新娘。”
雪,悄悄停了,人,亦化作斑斑驳驳的墨色光晕,散入飘乱的风中。
最后一片雪花打在南思弦的心口,迅速在体温的侵染下融化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宛如一滴擦不干抹不去的至情之泪。
被风吹乱了头发的红衣少女,垂下眸将它的感触余温牢牢记住。
然后,握上身前那把分外光泽的红尘叹。
南思弦迎着黎明之时恰巧升起来的那一抹金色曙光,挥手把一句堪称无聊至极的话语寄入晨风的末尾。
“笨蛋,新娘……是你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
第114章 点墨无迹·凝雪晴()
终章点墨无迹·凝雪晴
太阳开始西沉,周围已是一片黄昏。|
遥无边际的浓黑乌云,严实地遮蔽住苍蓝的天空,透着一种灾厄降世的压迫感。
密集的雨,放肆地打在闭目仰首的人身上,渐渐让那略显老旧的赤红衣衫濡湿着勾勒出女人成熟的曲线。
“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到……”
哽咽难掩的音调,落在耳边汇成憾,浸过眼底聚成泪,渗入心中化成伤。
一声,一声。
强自压制着崩溃的到来,女人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隐没在风里。
紧抓在胸口的双手,直到那已然无声的挣扎,只余下水珠落地迸碎的轻响,方才颤抖着松开用力到血红微染指尖的拳。
————耳边,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到了。
被雨水浸湿的赤色眼眸终于缓缓地垂下。
近乎木然地拖动着沉重的脚步,南思弦维持着该有的笑容,一分分一寸寸磨上了不再盈雪的峰顶。
然后,很自然地……
那一抹,她此生无法错眼,却又无法面对的绝艳,再一次映入了眼帘。
苍白的发,衬着更加惨白病态的颜,记忆里天下无双的心上之人,就这样安静地,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所以,南思弦也屏住了呼吸,止住了心跳。
————并不是死,只是耳朵突然间出了问题而已,因为,说好了要等我的不是吗?
伸手捂住快要溢出哭声的嘴巴。
屈落黄土的双膝,逐渐靠近了冰封不化的棺木,掺着痛彻心扉的笑,颤颤的手掌恋恋地抚上了寒入骨髓的冰冷边缘。
“你总是说,万物皆虚,唯剑声至真。可,为何,现在的我,也能听到那般雪融的酸涩了,却仍是……怎么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肯定,是修行的还不够吧?肯定,是短短的三百年,还完全不够的吧?”
毫无血色的指尖隔着厚厚的冰棺摩挲着,南思弦定定不舍地盯着那个如雪清冽的美人,一脸傻笑地喃喃自语着。
“你说过,不会骗我,你也说过,会好好等我,对不对?”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答。
一阵无来由的绞痛,让心里一瞬间越发地苦涩不堪。
幸好,天黑了。
失去了掩饰的必要,串串晶莹的酸涩夹杂在轻柔的雨水中,打在玉洁的冰棺上划出淡淡地轨迹。
九天之顶沉默许久的风声,亦也开始不停地呼呼作响,恍惚间,让人觉得那声音……凄厉地仿佛女人无助抽泣的呜咽。
悲恸的……绝望的……如毒蚀磨人心的呜咽。
“抱歉呢,这次也是白跑了一趟。”软软地趴伏下来亲吻着那熟悉的冰冷,“冥族那所谓的宝玉,承受力甚至还不如之前的菩提子呢。”
“不过,没想到的是,除了去冥族帮助青冥无水的师父和师姐,竟然连那个傻乎乎的白暮鸦都见到了……”
“你知道吗?她居然是为和你一样做睡美人的明珠掩尘,去找冥王求补魂的办法来着。”
“明明当初还嘴硬地说,【担,担心?!别开玩笑了!谁会为一介玩物废心思,她爱睡多久就让她睡多久去吧!】,结果,还不是乖乖地在为人家想办法么,超搞笑的啊。”
……
……
“还有还有啊……”一如既往在给寂雪讲自己冒险经历的南思弦,突然不悦地皱着眉抬起了头,“嗯?竟然有人触动了护山阵法?!”
按说奉明剑派已有三百年未曾开山门收徒,就算她在世间也算闯出不小的名声,可也从未曾有提及过自己的出身和住所。
怎么会有人来闯这九天之顶的……?
嘛,尽管是被师尊坑的,可她好歹也算是掌门,不论如何还是要出面去处理一下的。
————就随便地吓退来人好了。
歉疚地最后隔着冰棺吻了下,叹着气站起身来的南思弦低声说:“对不起,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
啊……哈啊……呼呼……唔……
胸腔好痛。
心脏也以疯狂地跳动传达着接近极限的信号。
再继续就要罢工了,它一边这样诉说着,一边“咚咚”地带着小姑娘青涩的胸脯起伏不定。
这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重病,单纯是体力和灵力压榨到最后的必然现象,是只要停下脚步乖乖地休息就可以解决的小事情。
然而,这位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却做不到这一点。
原因一目了然。
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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