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他还是落下了漏洞。
千算万算,他还是算不过天意。
本应完美而周详的计划,竟然会出现这么致命的漏洞。
天意弄人,功亏一篑,几乎就要成功的计划,此时仿佛已尽付诸流水。
八王子全身勃发的斗气,在慢慢地收敛平复,他没有再去尝试。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那不可改变的可悲结局。
无论再精彩的表演,也总有落下帷幕的时候,何况,他的表演一点也不精彩,他的表演有的只有可笑。
他的人可笑。他做的事可笑。
可笑的人,可笑的事,往往也总是可悲的。
那人仍在看着八王子,这时淡淡地开口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八王子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但我不相信你这个……”
他忽然顿住了嘴,他并没有把“废物”这两个字说出口。假若希恩是废物的话,那么他自己岂非更连“废物”也不如。
可笑而且可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败在一个人人都称他为“废物”的人的手中。
八王子忽地叹了口气,道:“我们都不该这样叫你,我们都太过轻视你了。”
希恩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好像知道八王子在说些什么,他明亮有光的眼睛,忽然露出了种莫可名状的神色,道:“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八王子又再一怔,他注视着希恩。却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希恩说下去。
希恩也在注视着他,道:“你应该相信一点。”
八王子迎视着希恩灼灼的目光,道:“哪一点?”
希恩眼里现出深邃的光芒,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再周密完满的计划,也都一定会有破绽,也都一定会被人悉破。”
八王子徐徐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他当然早就准备好承受最坏的结果。
只是他之前一直都有足够的信心,他坚定地相信,他绝不会承受这最坏的结果。
但眼下,他的阴谋已被洞悉,他的行动已被破坏,他的毒也已被人解除。
他已经被人彻彻底底地击败。
过了很久,八王子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父亲,道:“父皇,您准备怎么对付我?”
国王看着他的儿子,缓缓地道:“你已准备好接受惩罚了?”
八王子点了点头,服输认栽,假若连这样的勇气也没有,他就不是八王子了。
国王的龙目里,闪过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道:“如果我说,我会把你流放到一个孤岛?”
八王子脸上的表情当即僵住了,这句话他印象很深刻,因为这句话之前就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国王凝视着他的儿子,他没有说话,说话是希恩,希恩已接着国王的话说道:“那当然是个风景优美的孤岛,我知道这样岛,在我们的王国里面,最起码有十个。”
这是八王子的原话,但是这些话,现在却由另一个人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他。
八王子只觉这些充满讽刺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尖锐无比的针,这些尖锐无比的针,现在正一根一根地扎入了他的心内。
八王子僵住了的脸容,忽地露出了个苦涩无比的笑,他的笑比哭,还要叫人觉得伤感。
他语气莫明地道:“那当然也是它们里面最大的一个岛。”
国王没有开口,他仍在默默地注视着八王子。
八王子已顺着自己的思维,喃喃地道:“而且,您还会给我盖座宫殿,然后把我的妻子儿女也接进去。”
国王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会懂他此刻的心思。
若这是一个选择的话,这一定是个无可奈何的选择。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亲生的儿子,他身上流着的正是与他相同的血脉,他们本是一脉相承的骨肉至亲,但此刻……
八王子忽然叹息一声,低沉地道:“我虽然不是像您那样的英雄人物,可是……”
八王子没有往下再说,他相信他的父亲能够理解他的心意。
国王当然能理解他儿子的心意,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里又再现出奇异而复杂的表情,沉声道:“我明白。”
八王子忽又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复杂,这丝复杂的笑容里,却似隐隐多了一丝疯狂之色。
他又低沉又有力地道:“这些人跟着我来的人,早已有了一死的准备。”
国王正凝视着他的儿子,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可希恩的目光,已悄然变得锐利而冰冷起来,他似乎已察觉到八王子要说点什么,要做点什么。
第二十二章 胜负互逆(五)()
三王子也在看着他的弟弟,
他眼里没有嘲笑,没有得意,没有愉悦,有的是一种怎么也说不清的落寞与苍凉。
十王子、九公主、七公主也在看着他,他们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复杂起来。
莉莉丝没有去看八王子,她在默默地看着希恩,只要有他在,她的眸光总会变得温柔,那如水波一样温柔的眸光,也总会萦绕在他身上。
八王子的眼睛,似是突然多了层可怕而又充满了悲壮的光泽,他缓慢地道:“既然他们肯跟随我,也早就预料到,某一天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八王子笑容里若隐若现的疯狂之色,好像变得更为清晰,道:“您当然不会放过他们。”
他的眼里忽地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本文来源:,接着道:“即使您真的肯放过他们,他们心里也一定不会这么想的。”
国王没有说话,他仍在沉默着,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认同。
八王子眼里的奇异之色,也渐渐变为一丝丝掩不住的疯狂,道:“所以,就算我要死,也一定会有很多人陪葬。”。…。
他的话里,也似透着某种疯狂而奇异的意味。
希恩静静地看着八王子,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忽然又再生起了那种讥诮的表情。
他冰冷的脸容上,好像也多了一丝莫可名状的怜悯。
国王的眼神变得威严而凌厉起来,他看着他的儿子,语气却显得十分奇异。沉缓地道:“你就算是死。也要这里的学员陪你?”
八王子点了点头。他只是点了点,他没有说话。
国王看着他的儿子,就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语声忽地变得淡漠起来,缓缓道:“你还要一错再错?”
八王子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笑着喘气道:“成王败寇,我的确败了。”
他眼里忽然现出了怨毒与狠戾的神色,道:“但就算是我败了。您也只能惨胜!”
惨胜与惨败,有时候同是那样的悲壮与惨烈,那结果同是那样的痛苦万分,叫人难以接受。
国王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很好。”
八王子仍在笑,但他看似疯狂的笑容,细看起来却显得很悲壮,也很萧索与苍凉。。…。
他只是一个失败者。
无论他曾经多么努力,无论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他背弃了多少情感与道义。他始终仍是那个失败者。
他周详而完满的计划落下了破绽,他本应唾手可得的成功。现在也已遥不可及。
他所做的一切,霍然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甘,也不服,但他现在已无能为力了。
他在大笑,可他的心却似在流着泪,他也在大声地嘶喊,他用尽全力似地喊道:“动手!”
号令已经发出,可依旧没有人动手。
八王子带来的人,好像突然都变成了木头,他们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八王子的话。
绝没有人动手,甚至连根指头都没有动。
八王子的号令,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空气一样。
八王子没有再发出号令,他也似突然明白了,只是他的笑声,却变得更大,显得更为疯狂。
国王依然在看着他的儿子,他本应威严而凌厉的目光,此刻仿佛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惋惜与痛心、伤感与悲哀。
他眼角的那几道皱纹,此时也似变得更为明显了。。…。
但他的语气,仍旧充盈着刚刚那种奇异的气息,道:“既然我的人里面,也有你的人;既然你的近身侍卫,也可能忽然背叛了你。”…。
国王微微顿了顿,
接着道:“所以你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人?”
八王子没有回答,他也不必回答,他只是在笑。
他既在笑着别人,但更多的可能是在笑着自己,他的确可笑。
他疯狂的大笑,就似在自嘲自讽。
国王慢慢地举起了他的手。
刚刚还像木头一样,动都没有动的人,却似枯木逢春一般,突然勃发起生机来。
刚刚视八王子号令如空气的人,本文来源:,好像收到了他们必须遵从的命令,俱都快捷、利索、有效地行动起来。
面无表情,临时倒戈的那一半皇城精锐守卫,忽然用手摸上了自己的脸,手往上一掀之际,已露出一副副陌生的面孔。
另一边的皇城精锐卫士,俱吃惊不已地看着他们的“同伴”,他们怎么也料不到,一直伴在他们身边的人,竟不是他们往日的同伴。
他们非但没有发现他们的同伴已被调了包,而且竟连丝毫的破绽亦看不出来。。…。
看来这些人,早已将他们伙伴的动作、神态、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又怎能模仿得如此相似。
之前还用武器抵着皇家卫士的部分近身侍卫,也忽地垂下了他们的武器,手往脸上一揭,竟也齐齐脱下了副精巧细致的面具。
刚刚上前做撑扶状的学员,此时也与他们的导师一样,忽然之间好像完全没有了力气,要靠后面一个同学扶着才不至于跌倒。
但下一刻,他们的身子已然僵硬,就像他们的导师刚才那样僵硬。
他们不敢动,连轻微地动一下都不敢动。
他们已感觉到身后的锋利,那种锋利的寒意,好像侵入到了他们背后的血肉里。
他们背脊的凉意更盛,冷汗也已涔涔而下。
寒意涌上了他们的心头,他们心中也一片冰冷。
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眼前这种状况。
他们的计划周密而有序,详细而精确,绝不会有一点差错。
但现在的事实,已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他们的计划已被人识破,他们本是完满无缺的计划,也出现了重大的错漏缺失。。…。
直到他们晕过去的时候,他们依然想不明白。
他们心里当然也有愤怒、憋屈,因为他们也猜不出,究竟是谁出卖了他们。
他们晕过去的样子,也与他们的导师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让他们晕过去的方式,自然没有他们导师那样的舒服。
他们是被人切在后劲动脉,而彻底晕过去的。
倘若尝试过这种手段的人,自然知道那绝不是一种好受的方式。
事后等你转醒过来,你的脖子起码要痛上好几天。
前一批学员的手段不可谓不高,行动不可谓不迅速有效,但后一批学员,却好像早已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下,似乎更胜一筹。(未完待续……)
。
第二十三章 胜负互逆(六)()
最为吃惊的,
当属那五十个穿着绿衫绿裤绿靴的男男女女无疑。
他们当然不会就此屈服,但他们刚刚有所行动之际,早前对他们毕恭毕敬,像绵羊一样听话与恭顺的黑衣人,竟仿佛突然变成了凶猛无情的豺狼。
黑衣人的动作态势,一直都表现得格外的尊重与敬畏,可此刻哪里还再有那么一丝敬畏,他们好像在忽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一样,眼里只有冷漠与严肃的表情。
他们的动作快速、配合默契,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就已完成了他们的行动。
早先他们表现出来的敬畏,好像是一种伪装,也像是一种麻痹,他们手中的兵器,现在已无情地插入了那些绿衣男女的体内。
惊恐与震骇的神色,本文来源:,登时跃上了那些绿衣男女的脸上。
他们大睁着眼,眼睛瞪得滚圆,他们实在想不到黑衣人的行动会这么快速、迅猛,也想不到他们的手段如此严厉与无情。
他们更想不到,之前黑衣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只是一种麻痹他们的假象。
这些黑衣人从来都不是听话恭顺、畏畏缩缩的羔羊,而是真正凶狠残酷、冷血无情的豺虎。。…。
真正的羔羊,却是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可惜,他们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已实在太迟了。
血从他们体内流出,他们的血并不是鲜红色的,而是红中带紫,神秘、妖艳的紫。
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很快就被他们的血。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紫红。
正在流出的血。忽然之间就止住了,他们的血好像不多,但很浓,浓得就似是稠状。
这稠状的血液,居然令精钢百炼的长剑,不断地冒起一股又一股的轻烟,接连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嗞嗞”声。
长剑好像在紫红色的血液中颤抖与哀鸣。
黑衣人登时眼神遽变,惊疑、诧愕之色不住透眼而出。持剑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地迅速松开。
黑衣人反应不可谓不快,但那些绿衫绿裤绿靴的人,动作同样的快。
长剑霍地从他们体内拔出,带着他们浓稠粘黏的紫红之血拔出。
剑是由他们的手拔出,两手六剑,血是从他们剑上洒出,像满天撒花一样,雨点般泼洒向四方。
那当然不是普通的雨,那是血,紫红而诡异的血。。…。
黑衣人也当然识得这些血的霸道与可怕。歹毒与诡秘,所以血一撒开。他们就已动作起来。
他们想闪避,但这些血来得实在太快,也太密集,而且他们与那些绿衣人的距离也实在太近。
他们早前根本预料不到这种变化,在他们的眼里,那些绿衣人也该已成了死人。
所以,他们并不能完全躲开。
他们根本就没有躲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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