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百里平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辆拉草的牛车,草垛子上躺着名少年,口中衔着草,短衫布褂,右手提着剑,一脸慵懒的望了过来。见这少年,那四人略显忌惮,但也没多言,而是相互看了眼后,就把目光再次投向百里平云。
四人围着的圈子逐渐缩小,百里平云定睛一看,这四人走的步子有点名堂,看似随意,其实相互间有着配合,而且听得呼吸就知道在调息,怕是想对自己不利。
“蹲下”,百里平云这一吼不是对着四人,而是自己身旁的军士。常时间的训练,军士听得这一声,蹲下了身子,连头也埋了下去。
刀出鞘,然后归鞘,黑色的刀身,黑的如墨,却拉出了一片绚烂的刀光,让所有人不自主的看了过去,说是一刀,却更胜四刀,四人的手背就这么一瞬,被刀背抽的个通红,每个人都是同一个位置。
百里平云的刀回鞘那一刻,四人也回过神来,感觉手背一阵火辣,看了眼也是吓了跳,好快的刀,他们连刀的轨迹都没看清,刀背却把四人手背击红。这时,他们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不快滚”,草垛上的少年跳了下来,摆下手示意赶车的老人先走。
四人原本犹豫是不是要退去,现在听了少年的话,慌忙点头离去,转身极快。百里平云也不在意,他用刀背击打四人就说明他没杀心,四人离去,自然也不会多说。
“对了”,少年对着离去四人的背影说:“回去告诉石开图,想害人家,也得找几只像样点的狗,就你们铁家四兄弟那几下,连庄稼把式都算不上,就别来丢人了。”
听得少年提起石开图,百里平云看向了四人,这一眼把铁家兄弟吓坏,加快脚步离去,还是刚站起身的军士见他这般样子,上前说:“副军长,方才我就想说这四人看得眼熟,像是那石开图手下的铁家四将,现在看来,果然是这四人。”
“嗯”,百里平云点头,也不多想,估计也想不太清。转身走向了还在一边的女孩,支吾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三个字:“那个,你。”
他自己是不晓得,但看的人都明白,怕是他这一刻情窦初开,说话也不利索,本来就不灵活的脑瓜子,这一下更转不动了。
站在原地挠了会头后,他居然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塞进了女孩手里:“寻。。。寻个好去处吧,别让人欺负了。”
钱袋虽然干瘪,但有着百里平云之前存着的工钱,一共五块大洋,他一身子的家当都在里面。递了钱后,也没等女孩说什么,他转身就离去,一旁的军士见这没头没脑的一幕,先是看了眼女孩手里的钱袋,然后看向百里平云,见他走的有些远,就追将上去。
等走远了,百里平云才狠狠地对着自己脑袋一巴掌:“瞧你这笨脑子,怎么说话呢。”
随着他走上来的少年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后面上来的军士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听到笑声,百里平云才反应过来,方才一直替自己说话的少年,自己一直把他晾在一旁,现在人家自己跟了上来,若再不说什么,就显得太无礼了,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兄长高姓大名?”
“兄长?”少年看向百里平云憨实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玩,不由想逗他一番:“你怎知我比你大呢。”
“这。。。,那不知贤弟名讳。”
“哦,你怎么知道我会比你小。”
百里平云这辈子哪里被人这么逗过,这兄长不对,贤弟也不是,自己懂的词不多,能用上这么两个就不错了,这么一搅和,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少年感觉百里平云十分好玩,忍不住再次大笑:“不逗你了,我叫化平,今年虚岁十五。”
原本看向少年这身板,只道是吃不好才长这般瘦小,没想到原来是只有十四岁,百里平云算了下,比起自己还要小上两岁:“我叫百里平云,虚岁。。。虚岁十七,看来我是要叫你贤弟了。”
化平也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他这么久,还是在纠缠于称呼一事。
百里平云突地想起化平这名字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看见一旁军士脸色似乎不太对,想起了前些天大哥钱轰鸣说的那石开图府里两大高手之一的旋手剑化平:“你是那旋手剑化平。”
“没错”,化平晃了下手里的剑,旋了朵剑花。
百里平云也不由仔细打量起他,只见他确实有过人之处,双手长度便异于常人,过膝后还要长上好几分,所谓兵器是身体的延伸,剑作为手的延伸,手长自然也会有上几分优势。再观那手指,虽然长,但是显得十分有力,而且明显平时有着保养,灵活十足,一眼看去,这就是双使剑的手。
“你不觉得这里站在累得慌吗,不若找处地方坐下来聊罢。”
听了化平的话,百里平云站在路上和他聊了许久,连忙说:“对,是我的错,不如就去那云客酒馆,我和掌柜的相熟,我请客。”
“就去那吧”,化平也不客气,率先走了出去,显然是认识云客酒馆的路。
一旁的军士其实向着百里平云使了好几个眼色,但他却没在意,或者没看到,见此,军士只能自己离开,想回去把这事告诉钱轰鸣等人。毕竟若是百里平云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不好交代。
第六章 对饮()
来到那云客酒馆,寻得一处偏僻地坐下,这酒馆虽说是新日县最大的一间,却无设那二层,只有一楼供客人吃酒聊天。
百里平云与化平两人相隔不过两岁,俱是少年,也不做作,喊张东恩先来几碟子小菜垫个肚子,然后抱上一坛子好酒,二人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一个在边关长大,一人常年随那难民逃荒,对于酒也无甚要求。
等得那酒菜上桌,二人也没说一句话,百里平云是不懂开口,而化平则是看得有趣,也没说话。
只道百里平云被盯得难受,捡起块牛肉递入口中,嚼了嚼吞进肚子里,在灌了口酒。这世上多数人若是灌入大口酒,必然被辣的难受,可百里平云不同,平日里在这店中做工,只觉得酒香,掌柜的常说给上一壶小酒,也只是玩笑话。这一番真酒入肚,未料到竟是如此美味,如此看来,他不止是刀客,更是天生的酒客。
“好酒”,百里平云抹了把嘴,就着菜,又喝了几大口。
“好”,化平在边关长大,虽说性子看起来调皮,骨子里却深受那些个将士影响,对于百里平云这般豪饮,也是颇具好感:“初时见面瞧你那般容易害羞,只是觉得有趣,现在看来是个性情中人,果真豪爽,自幼师父便说喝酒看人心,想来你这样喝酒的人,绝不是什么耍心机子的。”
百里平云喝得如此豪爽其实出乎他意料之外,化平当下也不客气,开了一坛子酒,也不吃菜,倒上一碗,就这么灌了下去。
两人这般喝法,不消片刻,这二十斤的酒被他们喝去一半,能来酒馆喝酒的都是喜欢热闹的人,见两人来了以后,也不多说,对着大碗一喝就是十斤,都围在了他们桌旁观看。
“百里平云”,化平想了想改口说:“不如我喊你声哥哥如何,你叫我弟弟即可。”
“好,前段日子认了个哥哥,现在多了个弟弟,感觉好事都在这几天发生了。”
“哥哥还能喝得下去吗”,虽然看百里平云神态未变,但从他喝酒的方法做派看来,化平知道他平时估计没怎么碰酒。
百里平云性子直,满上一碗灌上,然后说:“怎么不能,以前也没发觉,酒原来是这么个好东西,这一坛子我怕可能不够。”
“好,说得对,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化平一拍桌子道:“掌柜的,给我再上一坛子酒,我这哥哥还没喝够呢。”
众人见这两个小娃子年纪不大,但做派和那江湖里的好汉一般,觉得好玩,但看着那空了大半的酒坛子,也不敢小觑。
其实百里平云酒量虽好,但喝上这么多,不可能没有醉意,一来这是他第一次喝烈酒,二来他年纪毕竟不大,只是他家传的内功确实有几分神妙,一斤的酒气,其中八两都被化去,余下二两也不足为虑,这般下来,在他不知觉中,内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带着酒气运转,隐隐还有提升,甚是奇妙。
两人这么一来二去,第一坛酒见了底,第二坛也几乎喝去一半,化平投向那日伪军也不知是什么理由,但骨子里的边关将士养出的豪迈是不变的,见百里平云喝酒的方式正和他胃口,顿时生出无限好感。
百里平云也是,见这化平的样子,也不像自己大哥钱轰鸣说的那样,怎么就会去了石开图一方呢,虽有疑问,但是化平不说,他的性子也不会去问。
其余酒客由开始的好奇变成了现在的震惊,两坛子二十斤的烈酒,就这么被两人分了,也就是没人最少二十斤,再看他们脸上没带半分醉意,心下不由说道:后生可畏啊。
化平找百里平云来酒馆其实是想说上些事,而且二十斤酒下去,虽然醉意不浓,但是多了怕是会伤着身子,当下说:“掌柜的,给我们再上几碟菜,这空碟空坛你就先收下去吧。”
原来喝酒间,两人不知觉把一台子菜吃个精光,张东恩听了化平的话,应了声然后走开,其余围上来的人见也没什么热闹,也就此散去。
见周围的人都走开,化平哈哈一笑:“昨日田世充和你比武的事我听说了,能在这般年龄逼出他阳关三叠的第二叠,只怕不是寻常人,我在那刻就生了结交的念头,现在见到了你,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
百里平云只是一笑,也没说话,化平接着说:“在你们眼里,我投靠了日伪军怕就是个汉奸吧。”
百里平云想说不是,但犹豫了下没有开口,化平也没在意:“知道哥哥的性格直,说不得假话,其实在我自己看来,我就是个汉奸,虽然自负这段日子未杀一个同胞,还帮助他们逃过了数次日军的残害,但心里那坎始终过不去。”
“弟弟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人,但是为什么不寻处抵御外敌的军队加入进去呢?”
“这里面的缘由有些复杂,而且也不便告诉哥哥,还请见谅”,化平吸了口气,哈出来道:“但理由倒是有上那么一个?”
“那你为了什么做出牺牲?”
“为了哪天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皆是太平盛世,江湖也再无纷扰。”
“好伟大,我说不出这么好的话。”
“这是我的追求,你有追求吗?”
“能好好过日子,不再打仗算吗?”
“算,比起我的话更显得实在。”
两人这番对话,更是惺惺相惜,有着相见恨晚之感。
不多时,见掌柜拿着菜来了桌子旁,化平立马停住了话,等掌柜的上完了菜,上了一边,才说:“其实今天来找哥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说。”
化平看了眼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日伪军联合日军的大军将在三周后到达,届时怕是整个新日都要遭殃,我不方便前去告诉钱轰鸣等人,还希望哥哥能够转告。”
百里平云一听就知道这消息怕是十分机密,虽然韩参谋猜出了些,但是再经由化平口里说出,他也是有着几分感动,当下点头:“好,我会回去告诉他们的。”
“事不宜迟,哥哥现在便回去吧”,化平接着说:“本来想和哥哥切磋一番,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以后了。”
“嗯”,百里平云点头后,伸手进怀里想要掏出钱袋付钱,可摸了半天没找着,才想起都给了之前那女孩,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弟弟,哥哥的钱刚刚都给了那逃难的女孩,现在身无分文,本来说好请你的,现在。。。”
化平这一下是快要笑岔了气,从怀里摸出了几块大洋放在桌子上:“哥哥真是好生有趣,希望下次能和哥哥再喝上一次酒,但是哥哥记得带钱付账。”
“一定,一定。”
百里平云离开酒馆已经是傍晚,天边黑色渐浓,行人也少了许多,难民多居在城郊边,所以一路过来,显得有些冷清,等到了自己屋子门外时,发觉里面的灯是亮着的,不由觉得有些好奇。
推门进了屋子,发现钱轰鸣和韩参谋都坐在了里面等着自己。
“哥,你怎么来了。”
见百里平云回来,感觉到钱轰鸣明显松了口气:“今天听陪你出去的小杨回来说你被那旋手剑化平拉去喝酒,但我又不能去找你,怕那石开图会由此生出什么动作,就只能在你屋里等你,现在见你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百里平云闻言,心头一暖,当下把和化平吃酒的事说了出来。长话短说,但是却极尽详细,没有丝毫隐瞒,把化平和自己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钱轰鸣听后,低头踱步,而后看向韩参谋:“老韩,这事你怎么看。”
“这化平说的估计都是真的,我在来新日前就去了解过田世充和化平两人,田世充是完全投靠了日军,帮助他们残害同胞,但是到这化平时,就显得奇怪了,期间有很多信息是连不上的,但是加上平云这番话,我就知道了,这化平怕是真的躲在日军里帮助自己的同胞。”
钱轰鸣听了韩参谋的话,叹了口气:“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觉悟,让我们这些大人也是汗颜啊。”
韩参谋闻言也是点头,难为一个十四岁孩子通过这种方法来帮助他人,而且内心一直还背负谴责,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天快黑了,老韩,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和平云聊聊。”
韩参谋听得钱轰鸣的话,离开了屋子,留下了百里平云和钱轰鸣在里面。
“平云,今天哥想给你讲些话,你能记住就记住,记不住就算了”,望着一旁的百里平云,钱轰鸣拉了张凳子坐下,然后说:“你也坐吧。”
待得百里平云坐下,钱轰鸣才开口:“还记得我说你的刀像山茶花吧。”
“记得,就在几天前,你还给我那一刀起名叫雅寒刀。”
“没错,我说你的刀像山茶花,是因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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