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门武功,白崖顺手翻了翻那门无名心法。
这次他就没那么好运了,那门无名心法比慧空给他的六十四字口诀更加不可臆测,还有很多生僻字不认得。
看了一会,白崖就苦笑着放弃了,这门无名心法除非有个得道高僧给他详细讲解,否则连入门都困难。
第八章 花楼()
研究完这两门武学,白崖的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玉石雕像上面。
或许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慧空并没有给他介绍跟两本经书放在一起的小雕像。
这个巴掌大小的玉石雕像色泽乳白,内含絮状纹理,样式怪异。主体是一个身穿黄色僧服的罗汉,他裸露着右肩,胯下骑着一头吊睛猛虎,上身缠绕着一条三爪苍龙。
罗汉右手紧抓着猛虎的头皮,左手高高扬起,扣住苍龙的七寸。猛虎咆哮、苍龙吐信,整个雕像栩栩如生,让人如临其境。
说其怪异是因为这个罗汉有两张面孔,一张脸是慈目顺眉,另一张脸却是怒目金刚。这个罗汉雕像犹如降龙伏虎罗汉的合体,不知道具体代表了什么意思。
白崖看得仔细,他发现玉石雕像的内部存在着一些青色的絮状丝线和斑点,似乎有点像金刚大手印的经脉图,但也可能是玉石的自带纹理。
“不知道慧空从哪里得到了这个雕像,难不成这里面也有一种佛门武学?”白崖隐约明白慧空为什么不跟他交代这个玉石雕像了,因为这东西恐怕和尚自己也看不懂。
随着时间推移,白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想了想便摆出金刚大手印当中的一幅躺姿,沉沉睡去。
常人侧躺,身侧都是贴着床榻,这幅图却是以肘驻床,以掌托头,双腿并直叠放,另一手臂紧贴着腿侧。
这样躺着自然是非常吃力,手臂容易麻木,颈椎和脊椎都很难一直保持笔直,一个撑不住还会受伤。
只是白崖今天受到了很大刺激,那怕是睡梦中都紧绷着身体,连偶尔翻身换手,居然还是保持了那个姿势,直到被窗外小院中传来的声响给惊醒。
醒来之后,白崖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他睡得很不踏实,梦中老是看见慧空那颗带着血窟窿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半晌回神,他发现自己的双臂大筋勃勃跳动,肌肉鼓涨,手掌赤红如血,仿佛有一股劲力被硬塞进了双臂。
他甩了甩手臂,按照经文所述的那样按摩了一下,这种感觉才消退了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筋肉麻痹后的酸胀和麻痒。
白崖不是很在意,慧空在经文中已有解释,应该是修炼起效的现象。
无论如何,这一夜终于是过去了。
清晨,白崖跟苏二一起卸下客栈的门板,他拿着一张面饼像往常一样坐在店口的门槛上,一边啃饼一边呆望着门前的土路。
此时,土路上并没有多少人,清晨的冷风卷着地上一层层的细沙,像是河面上层叠的微波。
苏二看了看他的黑眼圈,神情有些惊讶,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客栈白天的客人不多,等到日头慢慢正中,苏大和临七姑都打着哈欠出来了,这两人起得这么晚倒也少见。
“苏大,花楼昨天打过招呼了,让送去一些小食,你跟楞棒去一趟吧!”临七姑竖着兰花指,递过来两个千层盒。
“诶!”苏大答应一声,招呼白崖拿上食盒一起出门。
两人沿着土路朝南边走去,那里是花楼的所在。
等他们走过两条街口,来到石羊集最为宽敞的中央空地时,两人突然都身体一僵,抬着头呆愣在了原地。
平时空旷的空地上,现在却蹲着几个混混。最重要的是他们旁边不远处驻着一根七米多高的旗杆,旗杆尖端插着一颗双目只剩下了血洞的首级。
这颗首级脸上满是血污,头顶无发,只有六点白色的戒疤。那帮混混居然在慧空死后还不放过他,用这种方式在石羊集彰显威风。
看见苏大和白崖,蹲守在旗杆下的几个混混嬉笑着对两人指指点点,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谈笑。
扫了一眼旗杆上惨不忍睹的首级,苏大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忽然间,他听到身旁传来了一个沉重的喘气声。
他回头一看,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见傻儿依然在愣愣地盯着那颗首级,双目满布血丝,染成了一对恐怖的血目,无法活动自如的脸部肌肉几乎每一块都在抽搐,看上去狰狞之极。
“楞棒,别冲动!”苏大一把抓住白崖慢慢伸向腰间剁骨刀的右手,低声喝道,“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你拿着那两张面饼,真的去见过和尚了吗?”
白崖肩膀一颤,仿佛如梦初醒,愣愣地转头看着苏大,他没想到昨晚还有人看到了他。
“看来小馨说得没错,你好像真的开窍了,不过,开得还不够大。”苏大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那些混混都是搏命之徒,既然招惹了他们,你以为我们晚上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吗?我和七姑轮流在房顶守了一夜,我守的是上半夜。看到你溜出去了,只是来不及拦着你这个小楞棒。”
白崖目光一黯,苏大的话刺中了他的死穴,让他再次想到慧空的死,完全是自己的责任。他昨天应该放弃装傻充愣,将整个事情经过和盘托出,那样慧空就不会死。
只是现在白崖回头看了一眼旗杆上的首级,心情奇怪地平静了下来。他紧了紧手里的食盒,继续朝花楼走去,再不看那几个混混上蹿下跳的猴戏。
苏大看着白崖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他皱了皱眉,又扫了一眼旗杆和那几个混混,冷笑一声,跟上了白崖。
花楼是一座“回”字型四合院,一共有两层。
花楼的姑娘们有些是来自凉州和司州的逃奴,有些则是劳工带来的家属。因为男人死掉后没有了生活来源,只好靠一身皮肉维持生计。
花楼是石羊集唯一的娼寮,建立的年限并不长,大约是在五年前,神秘的花姨在这里开了这家妓院。
花楼出现之前,石羊集做皮肉生意的可怜女人,基本都属于暗娼。她们在一些破旧的窑洞接生意,过得极为凄凉,因为很多嫖客喜欢用刀子来付嫖资。
从这个角度讲,花楼已经算是天堂!
姑娘们平时基本都待在“回”字走廊的厢房里,厢房门前挂着她们的艺名花牌。
要是有客人要点哪位姑娘,花楼里的小厮就会摘下房前的花牌,直到那个客人重新出来之后再挂上。
“到地方了,看来那些混混大白天不会惹麻烦,你去把食盒送进花楼,我先回客栈一趟。”远远望见花楼门前的“气死风”红灯笼,苏大转身对白崖说道。
白崖默然点头,接过苏大手里的另一个千层盒,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朝花楼走去。
“小愣棒啊,进去吧!”花楼门前两个揽客的龟奴壮汉,看见提着食盒的白崖,脸上露出职业笑容,往两侧一分,闪开一条道。
“嘿,小愣棒,你怎么才送来。姑娘们都快饿死了,赶紧送到楼上去。记住,还是三号大厢房!”
白崖刚进大门,一个脸上涂得跟妖精似的老鹁就迎了上来。
这是一个美艳的半老徐娘,腰肢似柳,胸脯高高鼓起。她外穿一件粉色襦裙,梳着云髻,一双嘴唇红艳似血,嘴角有一颗美人痣,脸上带着挑逗性的媚笑。只是眼眉间遮掩不住的皱纹,显示出了她的真实年纪。
这老鹁就是花楼的主人花姨,也是花楼姑娘们视为再生父母的人。
或许是白崖找寻记忆的时间长了点,花姨一回头见他还在愣愣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的媚笑越发灿烂,带着一缕香风凑到白崖身边。
“哟,看不出小楞棒也长大了,知道看女人了。”花姨拿手指戳了戳白崖的胸膛,捂嘴娇笑道,“要不是你家那头母老虎盯着,花姨今天一定让你知道女人的滋味!”
白崖被她弄得一阵赧然,首次庆幸这具身体是个面瘫。他木然地看了花姨一眼,提着食盒,转身朝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切,这娃子真无趣!”花姨撇了撇嘴,扭着柳腰不甘离去。
因为石羊集的男人动不动就会抽刀子,所以花楼为了防止嫖客由于争风吃醋而见血,在楼里安排了刀客,外人很难在这里闹事。
通往花楼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上身只穿一件无袖马褂的汉子,他们露在外面的胳膊筋肉鼓起,宛如钢浇铁铸,腰间配着样式独特的短刀。
这种刀刀背厚实,刀身有巴掌宽,但长度只有尺半,名称叫做“句刀”,是塞北刀客最喜欢用的武器。句刀适合近身搏杀,劈砍威力不亚于斧头,一刀下去就能断颈斩首。
“刀留下上去吧!”见到白崖来到跟前,两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刀客露出一丝笑颜,摊开手让白崖交出剁骨刀,然后就闪开了一条道。
白崖记得这两人也是顾临客栈的熟客,每次他犯了错被临七姑拿鸡毛掸子追赶,起哄的客人里面就有他们一份。
上了二楼,一排门户出现在白崖眼前。已经关门的厢房是有客人的,没关门只有门帘挡着的厢房是没客人的。白崖望着众多门户,开始回忆起三号大厢房的所在。
尽管花楼的姑娘们没有所谓的休假日,但也不能一天到晚做生意。她们接完几个客人,总要休息一下的。三号大厢房就是空闲的姑娘们聚在一块,聊天吃东西的地方。
白崖略一停顿,便朝着“回字”最里面的一间大厢房走去。
第九章 黑虎()
“嘻嘻,你们知道吗?前几天来过的那个冯公子说要替梅娘赎身呢?”
“小珍别乱说,冯公子冯公子只是酒后失言”
“呵呵,这也难怪,梅娘可是我们花楼最红的姑娘”
“哼,这你也信,来花楼的哪个男人不是嘴花花的”
“这次可不一样,我听花姨说,那个冯公子是中原来的”
三号厢房的门没有关,只挂着一条布帘,白崖能够很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和嬉笑打闹。
花楼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年轻漂亮,她们把花楼看成家和庇护所。平时谈论最多的就是指望赚够了钱,被一个不介意她们过往的老实男人赎身娶回家。
话题里的梅娘,白崖听酒客们说过,是花楼最漂亮的姑娘。
他正要撩起门帘,里面再次传出的一句话语,却让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只怕冯公子真有这个心,他的商队也带不走梅娘,听说黑虎晚上要过来”
“黑虎那个马贼头子?唉,梅娘真是命苦”
厢房里面的音量忽然轻了下来,姑娘们好像都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
而站在门口的白崖,眼中却寒光爆射。黑虎这个名字似乎唤醒了傻儿的记忆,他终于想起了昨夜那个矮壮马贼的绰号就是黑虎。
黑虎不常来石羊集,只在顾临客栈喝过寥寥几次酒,难怪傻儿对他留不下什么印象。
随着记忆复苏,更多黑虎的资料被白崖想起。
黑虎的父亲曾是黑虎寨的首领,他死了以后,黑虎寨十分混乱,几个头领为了夺位而内讧。黑虎在那段时间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时,已经武功大进,不仅抢回寨主宝座,还继承了老黑虎的名号。
“那家伙晚上会过来花楼?”白崖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慢慢隐去,伸手掀开门帘,提着食盒走进厢房。
这间厢房十分宽敞,屋里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热炕,五六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盘腿坐在热炕上闲聊。因为现在刚进初秋,白天天气不算很冷,热炕并没有烧。姑娘们也穿得很是清凉,有几个甚至还能看到小褂里面的红肚兜。
“啊呀,小楞棒,你可算是来了,都快把咱的肚子给饿坏了。”
见到白崖进来,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圆脸姑娘眼睛一亮,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千层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伸手就抓了一块甜糕塞进嘴里。
花楼的这些姑娘吃饭一点都不比男人斯文,当着白崖的面,很快个个都塞得腮帮鼓鼓。
她们吃了一会,突然发现白崖依然站在门口,没像以前那样拔腿就走。
“咦,小楞棒,你怎么还不走,想讨赏钱,还是”之前那个圆脸姑娘眨了眨眼睛,咽下嘴里的香糕,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走到白崖身前,用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哈哈,小珍,要不你今晚就帮小楞棒办了这件人生大事吧”
几个姑娘起哄着围了上来,只有一个最漂亮的瓜子脸姑娘,依然无动于衷地吃着手里的东西。她的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相比较楼梯口的那两个刀客,花楼的这些姑娘,傻儿记忆当中是真的没有丝毫印象了。他以前每次来就会马上走,虽然听过名字,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白崖现在已经自己判断出来了,那个目光迷离,唯一没有挑逗他的瓜子脸姑娘,就是她们今天话题里的主角——梅娘。只有心有所属的人,才会是她这副模样,看来她确实喜欢那个什么冯公子。
“盒,盒子”白崖装出一副畏缩的样子,后退了一步,让开这帮热情过头的姑娘,手指点了点炕上的两个千层盒。
“切,原来是惦记着你的破盒子啊,拿去,拿去!”
白崖对她们畏之如虎的傻样,顿时让这些姑娘大感无趣,便不再逗他。她们拿出一些碟子,将剩下的食物倒过来,把空的千层盒重新递给白崖。
白崖缩了缩脖子,抽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晚,晚间,可,可还要”
“咦?”姑娘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脸惊奇地盯着白崖。
“姐妹们,我刚刚没有听错吧?”
“哎哟,你个死丫头,别拧我,你没听错!”
“小楞棒晚上还想来也,莫非真的看上了小珍嘻嘻!”
一帮姑娘“唰”的一下,同时回头盯住了那个小圆脸姑娘。
“别,别闹,他是问我们晚上还要不要吃东西!”圆脸姑娘故作镇定,只是绯红的脸蛋却让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