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脱离练气期,成为一个真正的筑基修士,就得去门派测试,测试需要灵石。除非你身家百万,否则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作坊里,用青春和汗水去拼那一次跃龙门的机会。
韩胜已经拼过一次,他不打算再拼第二次,也不打算转投其他门派。整个修仙界的地摊秘籍都没有练气期以上的功法,万仙盟给出的解释是筑基是人族踏上修行路的第一步,必须慎之又慎,为了广大修士的身心安全,严禁一切有关筑基的心法流传。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是逼着那些一心向道的散修们要么出钱,要么卖命。
不过没关系,这条禁令已经有千年之久,期间许多惊才绝艳的散修都自创了各种筑基的法门,尽管他们一筑基就被万仙盟破格录取,甚至有的当了真传弟子,从此再也不看凡俗一眼。但是,总有一些人会把那些散修天才的生平修行话语统统记录下来,印成小册子在私下里流传。
韩胜正是在看了一本小册子后,才萌生了买筑基丹的念头。
那本小册子是书摊的黄老板给他的,当时韩胜已经和他很熟了。那天下着大雨,黄老板和韩胜狼狈不堪的躲在作坊内避雨,四下无人,不知道为什么黄老板忽然间把一本阴阳合欢秘术塞进他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韩胜瞠目结舌。
向来奸猾的黄老板一反常态,凝望着外面的大雨,嘴角的笑容颇为苦涩:“我要走了,这本书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我才十四岁啊!”韩胜惊道。
黄老板一怔,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出了眼泪。
韩胜在宿舍打开那本书时,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位无名散修的笔记,从练气练体的心得到各种地摊功法的优劣,中间甚至还提出了一种创造性的想法,从高等修士所炼造的筑基丹里,反向推演出该修士炼丹时所用的功法!
这简直让韩胜对无名修士惊为天人,在小册子的后半部分,全都是无名修士吞服筑基丹后的记录。从药效流动的轨迹到经脉穴位的反应,事无巨细一一记下,竟然真的倒推出了一部至阳至刚的修行心法!
韩胜看的又惊又喜,隐隐还有几分期待。眼看该心法从筑基大成一路推演至将近筑基,突然最后两页好像被胶水粘住似的,怎么都打不开。韩胜对着书页间的缝隙轻轻呵气,勉强打开了一个小口,他把眼睛凑上去看,里面一片血红。
这位剑走偏锋的无名散修,终究没能坚持到推演出完整的筑基心法,在他即将大功告成时,体内乱串的筑基丹力,一朝爆发,断了他的性命。
后来韩胜去找过书摊的黄老板,却不见踪影。他附近的店家说黄老板在作坊里的儿子呕血死了,黄老板心灰意冷,下山前曾说再也不妄求仙道,只想带儿子回家。
听完后,韩胜在黄老板的书摊门外站了很久。
“我会带着你那份不甘,继续修行下去的。”韩胜离去时在心底默默说道。
“咚咚咚!”急促且洪亮的敲鼓声在每个散修宿舍里响起,正在闭目养神的韩胜一个翻身坐起来,惊讶地看向窗外。这才过了三个时辰,怎么就敲集合鼓了呢?
“有病啊,”老李愤怒地抓起枕头砸向窗户,“老子累的连梦都没做,你他娘的还敲鼓!”
韩胜沉声道:“集合鼓每月只敲一次,这次突然敲响恐怕是坊主有话要讲,大家赶快起来,不然会扣一天工资的。”
“扣扣扣!”老王大吼:“老子他娘的不在乎!这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
“散修嘛,”在老王的另一边,张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无奈道:“吃人家的饭嘴短,拿人家的钱手软,咱既然在这干活,就只能听人家指挥。”
老李讥讽道:“张哥你这么有觉悟,在这干三十多年怎么还没升组长呢?”
“你”
“够了,”韩胜刻意打断他们的话:“除了坊主,我还看到云海宗的高等修士,他们不是从来都不进作坊的吗?奇怪,这次肯定有大事,你们快点起来。”
等韩胜一行人在平地上站齐时,稀稀拉拉的散修们还在赶来。坊主和那个宗门修士在台上轻声交谈。各组组长挨个搜查宿舍和厕所,确保每个散修在场。
“人到齐了吗?”坊主询问身边的一组组长。
“回禀坊主!云海宗兵器作坊十小组共八百二十七人皆已到齐!”一组组长大声说道。
“好”,坊主挺直了身子,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组长们下去把人群再扩散些,免得他们交头接耳影响讲话。”
等到终于安定下来,坊主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在人们耳边响起:“道友们,辛苦了。”
“噫”少年打了个寒战,撇嘴道:“好恶心啊,云扒皮竟然会说这话!”
韩胜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姜麟:“你不是六号线的吗?总是跑到五号线做什么?”
姜麟笑嘻嘻地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咱俩就能一直在一块。”
“那可不一定哦”前面的张叔呵呵笑道。
“张叔”姜麟拽着张叔的衣袖撒娇。
韩胜摇头叹息,这完全是自食其果。姜麟是他带进作坊的,当时韩胜去黄老板的书摊挑书,十一岁的姜麟蹲在他旁边看书,足足两个小时,姜麟的肚子一直咕咕的叫着。最后韩胜听不下去了,带他吃了两碗拉面。
本打算吃完就走,但看着紧咬着下唇的姜麟,韩胜于心不忍,只好把他带回了作坊,用自己一年的薪水担保这个瘦弱的孩子可以胜任工作。
就像当年张叔用一年薪水担保他可以在作坊工作一样。
真是一种传承啊。
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韩胜抬头望去,坊主身边的高等修士从腰间的芥子袋里拿出两个红木大箱,箱盖大开着,里面全是一颗颗麦黄色的丹药。
“这是?”韩胜一怔,耳边又传来了坊主激动地大喊:“这就是宗门为我们散修特地炼制的黄金辟谷丹!充饥止渴养神补气!与普通的辟谷丹相比,一颗更比四颗强!”
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
“现在各组组长走上台来,领取你们组的辟谷丹,每十天发放一颗。作为对宗门如此温暖无私的回报,我们在工作一定要竭尽全力,提前一个月完成宗门的任务!”
瞬时间台下鸦雀无声,静得让人以为刚才的掌声是幻觉。
拼死拼活一个多月,足足三十天不眠不休,也才赶出了三千件紫金耀光铠,现在突然减去一个月的工期,要在一个月内赶出五千件紫金耀光铠!
这怎么可能!xh:。254。201。186
第三章 一生之变()
“没人在意过程。”坊主在台上低声对领丹药的组长们说,“宗门只要结果。”
“怎么回事?”当五组组长发到张叔那里时,张叔私下问道,他在这个作坊里已经做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紧急的任务。
五组组长摇了摇头,他脸色很难看。
韩胜接过辟谷丹,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看下左右,许多散修已经就地打坐炼化。姜麟悄悄回了六组,正四处张望,两人视线相触,都笑了起来。
既然无事,韩胜便吞了那枚辟谷丹,在运功炼化的时候,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试着按照笔记上的方法,能否倒推炼出辟谷丹修士的功法。
辟谷丹的药力逐步散发出来,顺着经脉游动着,韩胜从丹田里分出一股股真气紧跟不放,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体内,记下一道又一道的游走路线。
“原来是这样止饥养神的啊。”韩胜睁开眼睛,他已经完全明白辟谷丹的效用是如何产生的,“也就是说,如果我把真气始终停留在其中三条经脉里,基本上不会感到劳累和饥饿了。”
“呃,”韩胜猛的一愣,“这不就是封闭五官神识吗?传说中的法术!”
“铛铛铛”,十天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结束,流水线再度运转起来。
韩胜漫不经心的工作着,心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经过这段时间在辟谷丹上的实验,他确定可以从丹药里学到许多不传之秘,毕竟想要炼出好丹药,需要用到许多手段。丹药是死物,炼丹时为了提高成功率修士们绝不会藏私。韩胜现在已经明白如何炼制辟谷丹,所欠缺只是修为和药材罢了。
既然这倒推之法的确有效,大可以再想远一些。筑基丹可以推出筑基法门,那养魂丹可以推出修魂之法,至于各大门派特有的丹药,甚至也能借此推出他们的修行法术!
这是何等逆天的倒推之法啊!
正当他心潮澎湃情难自抑的时候,张叔忽然低声唤道:“小胜,小胜。”
韩胜回头,张叔停下了工作,双手紧紧的按压着胸口,脸色发青。
“我我想休息一下。”张叔艰难地笑着:“这里好痛。”他的手青筋暴露,用力按压着左边,那里是心脏。
韩胜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用尽全身力气背起张叔,向作坊外跑去。穿过大门,就是山路,山脚下有医馆,医馆里有大夫,大夫可以看病,这样张叔就不会有事。
但是他被拦在作坊门口,不能前进一步。
“散修,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两个巡查员一左一右堵住了门口,手中的赤焰剑开始发红,“你们组长没有说过上班期间走动必罚吗?”
“我有急事!”韩胜焦急道:“麻烦通融一下,我背上是张叔,他现在心脏不舒服,可能是心脏病,急需去看大夫!”
“那与我们无关,”巡查员冷冷的回答:“我们的任务就是检查一切违法乱纪行为,并予以处罚。”
另一个巡查员跟着说道:“现在立刻回到岗位上,我还可以从轻处置,不然被组长看到,你就是下一个典型。”
韩胜呆呆地看着他们,背上的张叔正在痛苦中挣扎,作坊门就在眼前,可他却不能过去。
“这人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坊主好!”两个巡查员面色一变,对着外面弯腰施礼。
坊主缓缓走了过来,他那肥胖的脸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有阴冷的光。
韩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是哪个组的成员?”
“五组,我背上的人”
“闭嘴!”
附近的人同时一个激灵,坊主的嗓门实在吓人。
“你们组长没教过你工作的时候不准离开岗位吗?”
“教过,但这是因为”
“没那么多的‘但是’!”坊主再次吼道:“不要总给自己找理由,逃避错误!”
“错误?”
韩胜突然抬起头来,一反之前的忍让退缩,语气也开始咄咄逼人:“错误?我哪里错了?救人有错吗?”
“危急关头,擅离岗位,目无纪律,不识大体,冒犯领导”
“你他娘给我闭嘴!”
韩胜同样大吼道:“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废话,让开!”
后面的两个巡查员脸色狂变,立刻向前一步拔剑指着韩胜:“坊主面前也敢这样放肆!给我跪下!”
坊主这才反应过来,气的脸都紫了,他咬牙切齿道:“好哇,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哪怕你跪下给我磕一千个响头,也别指望能一了百了。你等着进黑名单吧,就算离了云海宗,也休想在万仙盟混!”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混吗?”韩胜冷笑:“云三,爷不在乎!”
“你你”被当众叫出自己当下人时的名字,云三的小眼里射出无比恶毒的光,“好啊,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滚开!”
韩胜懒得再看他们,背着张叔走出了大门。
一路狂奔,等韩胜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馆,馆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
韩胜放下张叔,大声呼喊:“大夫,大夫!这里有很严重的病人!”
没有回应,韩胜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客厅里的两盏茶水冒着热气,药房里还有半副未包好的草药,但除了他和张叔,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去哪了?
韩胜冲出医馆,外面艳阳高照,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路边的布店伙计坐在店里,懒洋洋地摇着蒲扇。
“小哥,”韩胜急匆匆跑到布店,“我想问下医馆的大夫去哪了?我有个长辈病的很厉害,可是医馆里一个大夫都没有!”
“哦,”布店的伙计揉揉眼,远远地看了一眼,“不会吧,刚才还有两个作坊里的修士去看病呢,我也没见他们出来啊。”
好似一瓢冷水从头浇下,韩胜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好像刹那间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连站都站不住了,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云三比他想的更可怕。
“你怎么了?”伙计吓得六神无主,“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就倒了?”
“没事,”韩胜艰难地坐起身来,“小哥,除了这家医馆,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夫?药店也行。”
伙计担心地看着他道:“我们这荒山小镇,全靠种地和附近的作坊养活,医馆本镇只有一家,但在隔壁镇还有两家医馆,足有一百多里山路呢。”
“是吗?”韩胜忽然笑了笑。
“你们和那两个作坊里的修士有仇吧?”伙计大着胆子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救人要紧,你去找他们陪个不是。面子都是虚的,只要人活着,不怕挣不回来。”
“是啊,”韩胜低低地笑,“只要人活着就好。”
当韩胜起身回到医馆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医馆长椅上,张叔静静躺在那里,面容出奇的安详。
刚才那股抽走他全身力气的感觉又来了,韩胜死死地抓着医馆的木门,指甲折断,鲜血顺着木板的纹路,流成一片。
张叔死了。
那个带他进作坊,教他练气的张叔死了。
在灼热的阳光下,韩胜背起张叔,向山上走去。
一如四年前,张叔背着他上山。
那时候的韩胜,刚刚十二岁,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长的他妄想着修仙证道,却被人当成傻子骗进矿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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