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多谢周兄解惑,”
徐生客气回应,很快又将目光放到这名“杨公子”身上,其实说话前他便已经知晓四人中唯有他才是摇光门下弟子,毕竟只有他有那把扇子。
之所以这样说,也无非是想早点进入正题,同时也算同另外三人打了个招呼。
“摇光门杨凡,不知徐兄有何贵干。”
杨凡将扇子合拢,面带笑容,看着很让人亲近,徐生在心里将他与李幽幽一对比,总觉得有些怪异,如果真出一个门下,这性格差的确实有点远了。
而且,胡长生曾在信中指出,杀他的人多半是摇光门下,这个徐生倒不是多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谢图南如果真是那所谓的居东铁手一族,那眼前这个人便是对方的死敌。
那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出手,何况是同住一家客栈,且带着这么明显的标志,谢图南爷孙俩不可能视而不见。
当然,徐生这次过来,也不是故意要找事,他只是想问一下兰儿和那白衣女子的动向,如果真是要一一敲门的话,那确实有些不妥。
而今,正好遇到与对方同行之人,又是摇光门下,徐生便想着趁这次一并将这件事情也解决了。
自从得知摇光与居东铁手家的事情后,徐生便意识到有些不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自己对这个门派所知又不多,得时时刻刻多个心眼。
眼下自己直接找过去,倘若对方想动手,那不久便会出手。
此刻,徐生也终于明白过来,在雇用地谢图南爷孙俩遇到李幽幽时为何那副模样,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
徐生只觉得有些头疼,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各种事情像是一层又一层的网围了过来,将他牢牢拖住。
“我曾听闻杨兄此番是与人结伴前来。”
“正是,徐兄为何问起这来,莫非是想打听什么人不成?”
杨凡反应很快,徐生一开口,他便隐隐猜到了一丝,到了镇上后,有两人的目光便放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一个张绪,一个慕容筱筱。
这两人断然不会平白对人产生兴趣,却又不约而同的对眼前这人报有异样,要说没什么事情,杨凡是不会相信的。
但眼下他更好奇的是,对方是要问谁,是他?还是她?
杨凡突然有些期待,要知道,这两人不论是谁,身份可都不寻常,而眼前这看着普通的徐生,竟然跟他们有着联系。
徐生可不知道眼前的人也有这么多心思,当下道明来意。
“听闻,杨兄身旁有一位白衣女子同行,还有一位兰儿姑娘随身服侍?”
原来是她。
杨凡眉头微挑,道,“你说的应该是慕容仙子,怎么,徐兄与她认识?”
慕容。
徐生突然惊醒,此刻他已经认定江雪儿与这白衣女子是同一人,也知道江雪儿是用了假名,却一直未曾注意到,对方是这个姓氏。
在徐王朝,只要一说到“慕容”两个字,众人便难免会想起另一个词。
祭火。
而徐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出自胡长生之口,那个时候他远没有想这么多。
“祭火慕容家……”
徐生在心中念了一遍,颇有些疑惑。但随后又兀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真是祭火慕容家人,又怎么会去学篆师之法,尽管对这王朝的两大底蕴不太了解,但有关篆师与符师不合的事迹,他也听过一些。
这定不是祭火慕容家的人。
“徐兄想到什么了?”
杨凡见徐生这模样,便知他并不认识慕容筱筱,但这样就更奇怪了,难道那些注视的目光,只是因为好奇?
“只是这个姓氏比较特殊。”
“徐兄应该是想起符师一族了吧。”
杨凡几乎是紧跟着他说了出来,这让徐生有些意外。
对方似乎另有想法,但这也不足为奇,毕竟这个姓氏,如果不时自己提前知道江雪儿是篆师,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也会不自觉的将她往符师身上靠。
“不知杨兄可否告知那慕容仙子现在何处,我找她有些事情。”
“嗯?”
杨凡看了徐生一眼,沉默良久后,道,“慕容姑娘今日应是出门了,我等也许久未见着了。”
“出门了?”
徐生皱眉,如果对方真的出去了,那应该已经不在镇上,这要找她帮忙,估计得等好一段时间。
“嗯,徐兄若有急事,或可去二楼天字四号房看看,若不在,那必定是去了镇上。”
“多谢杨兄告知了。”
虽然没能试探出对方的态度,但至少也知道了江雪儿的动向,又讲了一些场面话后,徐生同几人道别,与柳乐生来到天字四号房,然而他刚一敲门,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天字四号房的门,竟然直接打开了……
第43章 重光()
“嗯?”
柳乐生直接走了进去,有些疑惑,徐生犹豫了一下,也是跟了进去。
木门并没有锁上,只是虚掩着,不然他们也进不来。
不同于主城,这里的天字号房只是用以区分房号,而不是代表一个等级。
徐生看了眼房内,与自己房间差异不大,被褥整齐的叠在床头,像是没动过,因为住了两个女子,房间内难免有股幽兰的香气。
“人不在。”
柳乐生在房间内打转,看到什么都要瞧瞧,但房内除了几件衣物外,再没有其他。
“这样看来,她们应该是出了镇子。”
徐生眉头皱起,方才他们已经在镇上走了一圈,也没有遇到对方,眼下江雪儿和那兰儿在这个时候离开,很大可能是去了落云山脉。
“管她呢,那里面的东西现在又没人能拿到…呜……”
柳乐生伸了个懒腰,顺带还打了个哈欠,一晚上没睡,他有些困了。
“不如先睡一觉吧,这个状态我可真做不了什么事情。”
“你说的对。”
徐生揉了揉眼睛,他可以说是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原先一直是被事情托着,现在被柳乐生一带发,立马就有一股困意涌了上来。
两人走出门去,柳乐生在前,徐生随后。
然而就在徐生将要关门时,却是怔了一怔,紧接着疑惑的低头看向怀中。
“你发现什么了?”
柳乐生凑过来,以为他看到了些线索,但徐生却只是一顿后又迅速将门关上,这让柳乐生顿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徐生不语,朝着苏秦房间走去,因为他想起来对方原定计划是今天要走的,这样的话肯定睡不成。
然而苏秦的回复却让他有些意外。
“我听人说镇上那老先生之前也替人治过类似的毛病,我想再等一天。”
苏秦说这话时重重叹了口气,徐生知道他为何,按原本的计划,此刻对方应该已经到了青州主城,只等玄关一开便回到家中,却没想到出了这等事情。
但徐生也帮不上什么忙,再次确认了苏青青身体并无明显异样后,忍着困意回到了自己房中。
扑通。
进房后,甚至没来得及将门锁死,徐生便倒在了床上。
不论是往返在落云山脉中心的十数里路,还是与那自称“南天门右将军”的铁甲骑士交战,亦或是空中那支铁骑以及胡长生留下的信,都对他从身体到心灵上起了极大的冲击,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迷迷糊糊间,徐生将那支雕有凤凰的玉簪从怀中拿出,握在了手上,就在离开天字四号房前,怀中玉簪似乎轻轻动了动,但等徐生认真感应后,却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更何况,以徐生现在的状态,要想深究也没那精力了。
不多久,房内响起轻微的鼾声,徐生也沉沉睡去。
玉簪被他握在手上,石匣放在床头。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玉簪极快的闪烁了一下,又很快熄灭,几乎是同时,在徐生额骨之前,银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如果苏秦见到这一幕,定能认出,这光与自己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在这两种光辉闪耀之后,在徐生脑后,又有一道绿光出来凑了热闹。
三种光辉皆是一闪而逝,熟睡中的徐生眉头微微动了动,耳边响起了些声音。
“咦,你挡住我干嘛,我要回家。”
这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在八岁左右,话语中似还带着些焦急。
“家?”
与之截然相反的苍老嗓音开口,“这个你不用急,眼前的事情可比你回家要重要的多。”
这场对话似乎发生在河边,在两人不说话的空当,徐生听到有流水潺潺而过,又有微风在耳边轻轻吹拂。
“过不了几天,就是十五年一度的大选,生哥儿,你去不去?”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若是细细听去,便不难发现这声音中带着些儒雅的意味。
“这个我得想想…”
接话的少年沉吟片刻,突然道,“小如姐,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少年话里满是征求的意味,显然,这个被称作小如的女子在他心中地位并不一般。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徐生以为这场对话将就此落幕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又突兀的响起。
“你想去的话,就去呗。”
……
“吾乃南天门右将军,擅闯皇后大道者,杀无赦!”
到了最后,一个浑身被幽蓝火焰包裹的骑士迎面而来,黝黑的枪头直冲面门。
徐生在房间中起了身,窗外一片漆黑,客栈内寂静无声,偶尔有那么一两句莫名的梦呓。
几番对话过后,竟已是深夜。
徐生又一次走到窗前,想要如前几日那般去看看窗外的景象,却只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前面窗前,轻微的上下浮动。
它像是一个椭圆的盘,又长了些触须。
徐生走到床头,握住石匣,警惕地看着紧闭的木窗,那影子越来越近,最后窗户轻轻响了一下,细小的触须刺破窗纸缓缓延伸,最后缠住了每一个窗格。
徐生只见到那些须子稍一用力,窗户便在无声中粉碎。
一只巨大的眼球荡了进来,除了异常巨大它与普通人眼并无差别,破开窗户的须子也更加清晰的呈现,那是一道道极细的血丝,它像是才被人挖出来不久,触须上还有滴滴血渍。
“这是什么?!”
徐生毛骨悚然,提着石匣就想退出门后,但那眼球却发出一阵绿光,将他牢牢定在了原地。
它越来越近,一股腐朽的气息在房内蔓延,徐生对此除了睁大眼睛外,毫无办法。
最后,它停了下来,在离徐生不过一步远的地方。
徐生突然看到这只诡异的眼睛里有了些银光,他还以为又是类似那道诡异绿光似得东西,正心急时却看到一滴液体从眼球上低落。
它竟然在哭。
意外赶走了心中的恐惧,徐生重新打量眼球,不再畏惧以后,他竟从这眼睛上找到了些熟悉之感。
没有眼眶,眼球的泪水兜不住,滴答滴答落在木制的地板,又延着缝隙继续渗透下去。
“你是谁?”
徐生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
那眼球转了转,瞳孔中哀伤之色更浓,徐生目露挣扎,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声音徘徊在模糊与清晰之间,仿佛尽在眼前,又像是隔着无尽时空。
她说,
“重光,又见到你了。”
“重光是谁?你又是谁?”
徐生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两个字像是一句咒语,简短,却又极其有效,像是一面巨大的鼓在他耳边敲响,又如同震天的雷鸣降至身前。
眼球开始发红,这是伤心到极致的表现,而暗中那声音也没有回复,眼球往后飘去,渐渐变小。
“你停下,你停下!”
徐生往前追了一步,此刻那绿光的作用已经消失,他的躯体不再被限制,然而,地上留下的泪水却如同沼泽一般,让他寸步难行。
“你停下,我说你停下!!!”
徐生大呼,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对方似是自己的至亲之人,然而,眼球却退去了,它逐渐消失,最后不见踪影。
“重光,还能见到你,真好。”
最后,那声音也消失了。
“重光…重光是谁,你又是谁?”
徐生面现挣扎,双目紧闭,脑袋左右晃动,嘴里碎碎念着,额前汗珠直冒。
突然,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眼前的客栈晃晃荡荡,窗外的月亮也在摆动。
“徐生,徐生?”
明明身边没有其他人,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耳边焦急呼喊,脸颊上传来一阵疼痛之感,像是有人在拍打。
“徐生,你他吗怎么了?!”
终于,在又一个巴掌后,徐生猛地坐起,身上一阵冰凉。
他出了一身汗。
“你中邪了?刚才大呼小叫的,怎么都叫不醒。”
柳乐生自身旁探出头来,一脸的担忧,同时也在疑惑。
方才徐生就如同魔症了一般,闹出极大的动静,可若不是黑书提醒自己,他差点都察觉不到这间房里的异常。
徐生看了看身旁多久金发男子,看了看干净的木板地,又抬头看向房里唯一的木窗。
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确实是深夜了,只不过没有那骇人的眼睛,也没有被它弄碎的窗户。
木窗依旧完好。
只是这夜里并不算多寂静,窗外不时有彩色的光闪耀,人声鼎沸,比白天还要热闹。
“我刚才问了,每年六月十六,是这镇上的鬼节。”
柳乐生见他恢复了些,便起身打开了窗户,窗外红光漫天,不时有烟花带着尖锐的啸声飞到空中,随后在更大的爆炸声中化作一团炫目的光。
锣鼓喧天,一条灯龙被人高高举着从徐生窗前经过,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鬼门开,东皇降。
徐生怔怔出神,他没听过鬼门,却对东皇这个词不陌生,在自己去落云山脉时,那铁甲骑士就曾这样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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