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指控,白衣忽然笑着起身,杀意消散一空,仿佛从来就不存在过。他起身出了前堂,只给身后的陆谦留下了一句话。
“这样,又有什么不对呢?”(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一章 「真如幻」()
依旧风平浪静的心湖,白衣端坐于湖面之上。
许久没有来到这里,风景却已然不尽相同。
湖中心盘旋而上的血花越发娇艳,藤蔓之下也浮现了一座无声的小岛,这小岛的尖儿刚刚冒出了湖面,却并没有引动任何涟漪。在白衣的心中,心湖一直是一面镜子,将他自己全然映彻。
“你终于肯见我一面了?”白衣淡淡地笑着,像往常一样,沉静安宁。
佳人没有现身,但是白衣依旧知道她就藏在这里。这是他的心湖,里面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能够瞒过他的。
“你真的很会演戏。”
过了良久,清苑的声音终于从血色的花藤之上传来,带着淡薄如烟的愁怨。那些愁怨就像是无比细密的烟丝,顺着风钻入白衣的心肺,苛责着他的心。
她在哀怨,为什么要关着她,到了现在,难道她还真的能够跑得掉吗?
破碎虚空,又岂会是一个没有肉身依凭的魂魄可以施展的。他将她骗到了这个世界,早就已经断了她的退路,又何必假惺惺说什么不放开。
她一直身在局中,也一直以为是自己在骗他,没想到,他的演技比她还好,骗了她也不让她知道。到头来,还是落到了他的掌心。
“你真的很会演戏。”清苑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仙子一样的人物也是女人,也会有属于女人的小性子。她的道理就是只准她骗他,别的都不行。
这番哀怨却只能博得白衣一阵轻笑,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得意。所以,他只能够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你教会的我。”
就像白衣说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她骗了他,是她告诉他,了结一切之后要带他一起离开,可是她食言了。
昨日因,今日果。白衣很想和她讲道理,但是又想了想,和女人着实讲不了什么道理。更何况,是一个他认为自己爱着的女人,又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呢?虽然这个爱字,他到今天都没有搞懂。
什么是爱呢?他真的很想知道啊。
“截断天地间的一切,自然包括七情六欲。就算是你碎了它,这依旧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无法更改,不会磨灭,除非你真的舍得放弃一切。”
清苑的声音和当初的记忆重合了,白衣有些伤心,却又不知这伤心来自何处。是因为他情愿成为她的牺牲而舍弃自己七情六欲的不舍,还是因为付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到头来还是被人抛弃的苦痛。
他不会去恨,因为他没有恨。
他无法再爱,因为他本就没有爱过。
虽然断绝了恐惧,但是有些深刻于骨髓的畏惧是从来无法剔除的,他害怕自己无情无义无爱无恨无仇无怨无所畏惧的样子,那是最为可怕的模样,那是根植于无数次轮回之中的梦魇。尽管那是真正的仙道,可是却已经没了人的性情。
他有着记忆,却没了感情,只好向着自己过去所憧憬的幻想去模仿,然而最后却失去了血肉,失去了鲜活,成了虚假的伪物,成了他最为痛恨的模样。
他尝试过放弃一切,真真切切地尝试过,然而到了最后才发现了为难。
他的力量就源自这个选择,而选择抛弃这力量,他就无法破碎它。
首尾相连,循环往复,犹如莫比乌斯环上的蚂蚁,终日奔波,却最终不曾有过出路。犹如那句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想要哭泣,眼泪却流不下来。他知道哭泣的模样,却没有了哭泣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却没有半点畏惧。
最后白衣只好用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怏怏地看着血花之上的仙子,口中没有了辩驳的言语。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是最虚假的表演,清苑却知道那是他唯一的真实。
清苑咬了咬自己的樱唇,最终也只能是无奈,放弃了身为仙子的高傲和倔强。像过去一样,从枝头飞下,将这个无助的少年揽在了怀里,慢慢拍着他坚实的脊背安慰着。她害怕他的这个样子,因为这是她的罪孽。
谁愿意去犯下这样的罪孽呢?可是想要破碎虚空,回到故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有人说过,世间最可悲的,不是从来没有拥有过,而是拥有过之后,硬生生将它剥去,还要你一定活着。
你不会发自真心的笑。
你不会为感动而落泪,不会为失去而落泪。
你不会愤怒,你不会失望,你不会害怕,你更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难过。
你的一切真实都是虚假,你只有独自一人的空虚。
更加可怕的是,你偏生还有希望,还存着幻想,还不能死去。
这是何等的痛苦,这又是何等的孤独。
“对不起。”仙子唯有落泪,一切都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又如何将其推卸给别人呢。仙子其实清楚,她所恐惧不是面前这个少年的虚假,而是他藏在这片虚假背后从无伪装的善良和真心。
她没有办法去面对,她没有办法在承受着这样的巨大的罪孽之后,依旧爱上这个为她付出了一切的少年。因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从来难以更改。
“其实我是骗你的。”
白衣忽然笑了,没有任何的表演地笑了。他推开面前的仙子,看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道:“我的演技真的很好。你说的很对。但是你依旧无法离开,我没有懂得什么是爱之前,你永远无法离开。我会用一辈子锁住你,因为······”
“我觉得我是爱你的。”
仙子无法判断面前的少年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他是真的在笑,那笑容每一个细微的角度都无比真实,没有虚假。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一切感知都告诉她,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谎。可是唯有她的心,告诉她,那是假的。
这样虚假的真实,这样真实的虚假,到底该如何分辨?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是若是梦幻已经和现实相差无几,又该作何分辨呢?
是就此沉沦进虚幻的真实呢?还是不停地去否定一切,去寻找真实之中的虚幻呢?苦海无有尽头,何时渡此迷津?(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二章 「无所求」()
举杯对坐高楼,依旧是初来时“范阳楼”的那处临窗的雅座。
白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透过这逐渐稀薄的雾气,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对方的面容,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丰神俊朗,只有一脸遗憾,满目沧桑。所谓的浪荡,其实更多是对于世情的无奈吧。
不过好在,这雾气要散了,此间事也完结了。
“你要走了?”对方的问题简单而明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浪荡客当然是希望他离开的,谁会希望天天见着一个要威胁自己儿子性命的人呢?就算浪荡客再洒脱,也是做不到。
“也是啊,此间事已经了了,我为何还不走呢?”白衣叹息着,就像是惋惜自己的无所事事,然后他很直接地问道,“如果我不走,你会赶我走吗?”
浪荡客猝不及防,但是随即哑然失笑。他盯着面前这个可怕的少年良久,方才回答:“不会,因为你还有第四剑。”
“是啊,我还有第四剑。”白衣喃喃自语道。
是的,浪荡客的避让并非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他知道,面前这个少年的深不可测。明明有四式剑意,却非要藏着掖着,硬是没有施展出来。
孤凄寒霜的“绝仙”,他在孙伯符身上见过。
空山为陷的“陷仙”,他在龙王爷身上见过。
屠戮千里的“戮仙”,他在自己家里见过。
唯独没有见过的第四剑,才是面前这个少年的保命底牌,因为浪荡客无比清楚,如果他真的对这少年出手,那么这第四剑就一定是为他准备的。
之前的三剑都带走了人命,那么这第四剑也一定会带走一条人命,浪荡客不会心存侥幸,多年前的经历就已经让他彻底和侥幸这个词没了半点干系。从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明白,一个人只有活着,才能够拥有一切。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浪迹了江湖多年,纵使是半步神境,浪荡客也是无比惜命的,没有在白衣威胁陆谦性命的那一刻出手。他心里无比清楚,面前的这个少年并没有想要自己儿子的性命。
“你要解开这局,就必须留着谦儿的性命,那你现在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呢?”浪荡客有些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会看着谦儿,不让他乱来,甚至那些乱来的人,我也都会看着。你又何必滞留在这里,除非你是真的喜欢洛家那个丫头。”
“你不是说我不喜欢她吗?”白衣忽然笑道。仇敌见面,本来应该分外眼红。他和浪荡客却在这里讨论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确实是很可笑。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没有和神境交过手,并不知道神境的底线在哪里,又不能暴露自己不死的秘密。就算他真的还有一剑保留着,也只能留着当个威慑。
“情这东西,谁能看得清。”
浪荡客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或许很久没有人可以和他这样说话了。这个时候,他倒是真的不急着赶走白衣了。紧绷的躯干舒展着,伸个懒腰,摆出了个颓废的模样,原本还剩下一点儿的紧张氛围,瞬间就消散一空了。
“你本是个无情人,却奈何对洛家的那个丫头动了情。”
听着浪荡客的抱怨,白衣只是轻笑着。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肯定。人心难测,谁知道谁会爱着谁呢?不过听着浪荡客用青衣的唱腔唱出这一句,那种婉转与疑惑,确实是蛮有趣的。
“我的演技很好,曾经有人这么说过。但是谁说假的就不能成为真的呢。”
“这世间的事,大多如此。大忠似大奸,大伪还似真。演了一辈子的人,又有谁能够说他不是人呢?”
“你说我对洛家那个丫头动了情,可是,这世上谁又能不喜欢她呢?”
“长得倾国倾城,让人欢喜。”
“家财万贯,还附赠半个天下的权势。”
“自己还是绝世高手,十六岁的天人合一。”
“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还对你死心塌地的姑娘。这样的好姑娘,谁能不喜欢?”
白衣半是威胁半是炫耀地说出这番话,但是仔细一想,确实和他说的一样,这样的姑娘摊上谁,谁能够不喜欢呢。这世间的人,有谁逃得过“酒、色、财、气”这四个字呢?
浪荡客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他毫无形象地趴在酒桌上,一杯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着,像是要在酒桌上找回面子。虽然他说不过他,但是他能够喝光他的酒,这也算是一种胜利。
白衣却只是笑,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他看着一直在灌酒的浪荡客,好心地提醒他:“其实,我在这范阳楼食宿是全免的,如果你想多喝一些,我觉得你可以叫楼下的老沙过来打包,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浪荡客顿时僵住了,他全然忘了这件事,这范阳楼是他自己的产业,他就算赌气也只是伤害了自己而已,再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半晌,拂袖而去。
白衣没有什么生气的神色,照常喝着自己的酒,吃着面前的菜,依旧悠闲且宁静。他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应该已经来了。
脚步轻巧,于角落中显现了身形,和白衣一样年轻的公子哥坐到了自己父亲原来的位置上。陆谦还是和原来一样,谨慎并且隐忍。他早就到了,却非要等自己父亲离开,因为他谁都不相信。
“事情办好了。”白衣依然是淡笑着问道,他无论是对陆谦还是对浪荡客,这面上的神色都是如出一辙,没有丝毫改变。他就这样淡然闲适地笑着,一应情绪都只是淡然。
陆谦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我既然来了,自然就是办妥了。你又何必还对着我假笑,这笑容真恶心。”
这样无关紧要的厌恶,白衣根本不在意。他要的不过是那个结果,既然已经得到,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更何况,在他所有的表情之中,只有笑,是最容易的,也最不容易被人看穿。
瞪视了一会儿,陆谦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但他还是一脸厌恶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直接过来找我呢?难道你就不怕我会阳奉阴违?就算答应了,可是面对敌人,本来就不用信守承诺。”
“这些其实无所谓。”白衣给陆谦倒了一杯酒,缓缓说道,“你阳奉阴违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其实你的这个联盟,根本算不上威胁,但是为了不让天依担心,我只好这么做。”
“所以我直接来找了你,因为你是这一切的核心。而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直接在威胁还没有成长的时候就扼杀掉它。当然,如果没有扼杀掉,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不相信我会比威胁成长得还要慢。”
“切,狂妄的家伙。”陆谦恨恨地啐了一句。(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三章 「有所欲」()
“你怎么就能够肯定自己永远不会失败?”陆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多少算是信任了面前的这个敌人。或许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自己,可是他不会用什么下作的手段,这是他的狂妄,也是他的骄傲。
白衣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个问题无需讨论,他既然觉得是这样,那么必然是有他的理由。有依仗的自信是骄傲,没有依仗的自信叫做脑残。
“我已经说服了长老们,等到洛天依离开江南以后再动手。不过我不明白,那群老不死的为什么会同意?就因为不想直面洛家的那个小丫头?”陆谦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当他将白衣的威胁告诉长老们之后,他们竟然没有丝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