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百毒不侵了。他们对于洛府中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这位少年管事和春水生那震惊洛府的一战。其实一个领悟了剑意的小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在领悟的瞬间就能够掌控它。这份超脱世俗的天资,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长剑出鞘,别南月不准备留手,被除掉的天才自然就不再是天才了。漂泊了经年,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不是这样,他如何又能够走到现在?
“那就让我来······”
别南月的话还没说完,一种无比强烈的心悸就涌上他的眉宇间,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柄七星龙纹的古剑。这么多年的流浪与漂泊,别南月无比自信自己的直觉,他当然躲过了这近乎突袭的第一剑。但是正当他要回击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令他无比诧异的事情。
这个少年竟然在突袭了他之后,回身一剑斩向了他身后的东方晴!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留下一个。”白衣腾于半空,剑上满溢着流光,“我要留下的,是所有人!”
“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别南月此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说他原来只是觉得自己是在碾死一只蝼蚁,所顾忌的是天依的态度的话。现在他就是真的被这个狂妄到没有边际的少年给激怒了,他很久都没有真的像现在一样愤怒过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察觉到当那柄剑靠近他的时候,他所感受到的那股杀气究竟是来自哪里。
就算是一柄绝世的神兵,也定然不会帮这个少年取得胜利,因为他所面对的是两个已经被激怒了的上三品高手!
别南月云游剑的名号可从来不是吹出来的,他确实是实打实的七品剑客,就算面对小洛府五方神最强的烛火,他都可以逃得性命!
看着那个无比狂妄的身影,别南月身旁的长剑顷刻出鞘,幻化做一条湍急的溪流,浪花微卷,其中隐匿着无数满载杀意的剑光。这是他成名的剑法,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剑气流水别南月”,他的姓名就取自这半句形容他剑法的诗,而他的本名和东方晴一样,复姓东方。他也是东方家的余孽之一,东方晴父亲的私生子,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东方家的剑法,其实一直都是需要两个人一起施展的。而白衣很不巧,促成了这个条件。
他要面对的就是一对被血脉维系的亲姐弟共同施展的传承了百年的东方家的合剑术,名为“落花流水”的绝世剑法!曾经东方家的祖先用这套剑术在九品时击败过神境的高手,这才是东方家真正的传承根基!
百二十九章 「剑道截」(中)()
默然凝视,白衣看见了那翻卷好似水花的剑气,他无所畏惧地绽放出了一个最明媚的笑容。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游龙衔尾的剑柄,犹如老僧禅定,而悬于半空的双脚骤然发力,仿佛踏在了什么不可知的物件之上,身影疾驰。
锋芒毕露的剑光漫随流水一样的剑气,白衣身形斗转,可是那双朗若星辰的明眸却一直死死盯着别南月身后的东方晴。这一段身法几乎令人叫绝,在场无论是谁都没有想过,一个三品的剑客竟然能够拥有这样惊艳绝尘,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身法。他几乎是在那流水一般的剑气之上上下起舞。
天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她知道白衣说出那句话,确实应该是有把握的。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能够在这里看到,这样动人的身法。任凭别南月的剑气流水如何漫卷,白衣的身影都能够在其中肆意穿行。
如果说别南月的剑气是汪洋之中不停往复的怒涛,那么白衣的身法就是在汪洋中肆意畅游的蛟龙。
但是转眼天依的心情就开始有些紧张了,要知道白衣所面对的决然不只有别南月一个人,虽然对于天依而言,东方晴是不过如此,但是不过如此的八品依旧是八品。更何况天依看见了东方晴剑法的起手式,那一朵血色的残花凋零之下,片片花瓣之上都蕴含了惊人的杀机。
血色的剑影在流水般漫卷的剑气的掩护之下,刺向了骤然加速的白衣。残花凋零,唯死而已。这一剑绝对不容轻忽,那么白衣是否还能够躲得开呢。
水势变化无常,一味的躲闪肯定不是办法,但是白衣这样,却不是为了避开那些剑气。他只是在体悟对方的剑路而已。
万事万物皆有轨迹,白衣深信这一点,所以他在探查这流水一般无常的剑气之中所蕴含的轨迹。俯首回转,七星龙纹的剑刃与那血色的锋芒交相辉映,白衣挥动了他到如今为止所出的第二剑。
这一剑要叫花容失色!
平直的剑刃贴着血色的剑影,白衣好似解牛的庖丁一样,顺着那花瓣凋零的纹路一路向上,寻到了东方晴握剑的手腕。
“这落花流水的意境确实高深,可惜你们没有默契。”执剑的少年轻笑道,面对这样的围攻他竟然显得无比轻松惬意,一副前辈高人指点后辈的模样。
只是轻轻地抖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些纷繁凋零的血色剑影就骤然坠落。尽管白衣并不在意,可是这些凋零的花瓣坠落之后,雅间的地面瞬间就被剑气破碎,激斗的三人同时坠落,正好看见了别南月之前撤退却听到了声响又折返的手下。
这下可是弄巧成拙了!天依看了看少年如今所陷入的危局,身形腾越,飘然若仙地停在了白衣的身后,准备出手帮他。
“不用,你只要看着就好了。”白衣轻松地拒绝了身后公主殿下的好意,这么刺激的事情,刚好适合他热身。否则不白瞎了他想起了那些早就被自己舍弃遗忘的东西。
这楼下的客人早就四散一空,空余下凌乱的桌椅板凳。白衣站在一张四方桌上,看着分列四周将自己和天依围将起来的敌人。
刚才一番斗剑,别南月真的见到了对方的难缠之处,那种精细入微的剑术简直太可怕了。虽然自己流水一般的剑气都被对方躲开了,可是别南月知道这并非是对方的底线。如果不是这个少年并没有使用内气,他都几乎会错以为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个返老还童隐藏身份的老妖怪。
“你到底是谁?”东方晴神情凝重地问道,她不相信能够破解她东方家传承剑术的人会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少年。这一刻她甚至以为对方是东方家的宿敌,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能够一眼就看出她剑招中的破绽。
“我就是我啊!”白衣神情淡然,身形安稳如山,他指了指自己,说道,“陆白衣,记住这个名字,如果阎罗问起,你们可不要做一个枉死鬼。”
白衣的嘲讽显然依旧威力十足,虽然别南月和东方晴无比忌惮面前这个不动如山的少年,但是他们并不准备立刻出手,而是示意站在东南角的四名死士和东北角那两个用毒的高手来拖住少年。
只要他们找到机会,逃得性命,以后自然能够弄清楚这个少年的身份。
或许只是一次短暂的交锋,白衣就摧毁了这两人的胆气。因为他几乎是以最令人绝望的姿态破解了他们最得意的传承剑术,虽然因为一点意外没有彻底解决,但是这两个矢志复仇的人也不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赌,白衣杀死他们的几率。
看着向自己杀来的四名死士和那飘在周围的无数彩绘毒烟,白衣摇头叹息,他目光如电地盯着那两个已经被彩烟笼罩消失的身影,无比肯定地说道:“我说过要杀你们,就不会让你们逃走的。”
四柄形质、大小、重量都一致的重剑齐刷刷地向白衣劈来,那四名死士眼神全无波动,他们完全没有留下回护自身的准备,就是要和白衣以伤换命,拖延时间。作为死士,他们自然是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样勇烈的招式却无法令白衣有丝毫动容,七星龙纹的剑刃平直如山,骤然将四柄重剑齐齐架住。纵使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四名死士也因为这超过他们常识的景象而骤然诧异。怎么会!他们可是五品,不说这四剑之中包含的内气,就说光凭借四名壮汉的气力,也不会这般轻易被架住啊!
没有留给他们回神的时间,白衣松开了自己握剑的右手,身形回转,左手接住下落的剑柄,反手割裂。七星龙渊的锋芒几乎只在一瞬就穿过了面前四名死士的腰间,左右双手轮转的剑招,他们并不曾见过,而这第一次见,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只有白衣身后的天依没有在意这样奇怪的剑招,反而注意起了白衣那一瞬,所展露的剑意。就是那一瞬将四名死士腰斩的剑意,似乎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感觉。天依觉得那绝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一定是一种顶尖的剑意,甚至要在自己洛书所包含的意境之上。
一百三十章 「剑道截」(下)()
天依远远遥望着那个追逐着逃走的那些人的癫狂少年,虽然那个身影肆意张狂,可是她却察觉到了那藏在癫狂之下一闪而逝的悲伤。
长歌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登临过绝顶的人大多都会有这样的感慨,如果生在英雄辈出的年代,或许能够有一个像样的对手。可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所料呢。
白衣的身影仗剑疾驰,脚下的步伐快过狂奔的骏马,他的眼神冷似凝霜,杀意毕露,这是曾经作为清苑的剑器杀人时的姿态。没想到世事轮转,造化弄人,如今他用来杀人的剑,却寄宿了清苑的灵魂。
剑,到底是什么?
有人说是武器,有人说是道义,还有人认为剑是自己的道路。种种繁杂,不径相同。但是身为一名剑客,大多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手中的剑就是对于自我的阐释,只有自己的剑道才是属于自己的。然而对于白衣而言,他曾经是明白的,而如今却已然糊涂了。
因为他曾经误入歧途过,他被清苑引导上了一条错误的路。虽然他很向往那个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威能,但是他明白,那是错误的。那样纯粹的剑道,已经不是人了。
正想着,白衣的身影却被一个人给截停了。东方晴惊魂未定地躲在那个身影之后,一点儿也没有上三品高手该有的威严,反而像是个遭遇歹徒的无助女子。
那个截住白衣的人,高大魁梧,面目却温润平和,就像是将一个忠犬的脑袋装到了巨熊的身躯之上。这就是洛府的三老爷,洛天依的三叔,“乐命侯”洛远山。
只是一个照面,白衣就感受到了自己好像面对无穷无尽的汪洋,那一身奔走肆意,舞爪张牙的杀意都渐渐平息遏制,一时沉默。
“很厉害!”洛远山语调沉稳,一开口竟然是对于白衣的赞叹。他似乎没有在意白衣这一身杀意是要杀他的妾室,平静且赞许的口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少年眼神微寒,不免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样的人会被人操纵吗?
白衣原本以为天依相信自己三叔是因为被东方晴所迷惑了,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三老爷,他才发现天依所谓的相信,是另一个意思。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人操纵!
这无关武道修为,只是对于这个人性格气量的表述。他绝不是一个会被人操纵,臣服于人充当傀儡的人。
“不是我厉害,而是他们太弱。”
虽然被这个人拦住了,但是白衣从来没有放过那对姐弟的打算。面对敌人,他从来都不会抱有侥幸,斩草就要除根,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七星龙纹的剑刃上寒意微微浮动,白衣已经做好了越过面前这个人的准备了。
可是这个时候,一只指尖青葱如玉的小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酝酿起来的剑势硬生生消弥了。
是一直看戏的洛天依!
她看着白衣不解的眼神,微微摇头,似乎是劝告白衣不要继续追究了。不过白衣想问的倒不是为什么要阻止他,而是天依如何能够看出他的剑势,竟然能够用一只手就将他的剑势消弥。
白衣觉得自己应该和旁人一样,小看了身旁这个平时没心没肺的公主殿下。这一手轻描淡写消去剑势的手法,就证明了洛天依在势的运用上的造诣。
俗世武道的三重境界其实都已经在洛老太爷的划分之中了,下三品糅练筋骨身躯,讲究招式技法的熟练,而中三品养气修念,讲究对于内气的运用,最后的上三品就是神与念合,一言一行中都可以牵动天地间的势。
这种事情说起来很飘渺,但是实际上如果真动用势的话,就相当于用人身而召唤天灾。而越高级的世界,调动势的威力就越恐怖,就像当初那个虚幻的世界之中,阿绫到达先天以后,可以让枪尖冒出火焰,而烛火只是七品,却在细雨之中可以划出一片火海。
至于面前的“乐命侯”洛远山,白衣毫不怀疑,对方已经是上三品的顶端,差一步神境了。
那么天依阻止自己的理由,还用问吗?
“见过三叔,这位是陆白衣,我的朋友。”天依就如同寻常家人寒暄一样,将少年介绍给自己的三叔。而洛远山也是笑意吟吟的点头回应。
这模样看得白衣一阵不解,按道理说,这两位之间不应该是这个氛围的。就算不是见面就开始掐架,也应该横眉冷对,互放嘴炮啊,怎么看上去就真的像家人一样。
然而不待白衣想明白,洛远山就看着他点头赞叹道:“很不错,一表人才。特别是在剑道上,很有魄力。”虽然洛远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白衣骤然紧张起来。他能够追杀那两个上三品的高手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主角,而是他之前拥有过的修为其实早已经超越了这两个人了。就算一直删号重练,但是那些深刻到骨子里本能是不会被遗忘的,要是剑意是那么好废弃的,还能够被称为剑意吗?他轻轻松松就领悟了竹剑的剑意,自然也是因为如此。
所以当洛远山点出他剑道上的修为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别样的紧张,就像主动权已经交到了这个人手中了。因为他完全看不透眼前的这个“乐命侯”。
他看出了什么吗?白衣心中暗暗吃惊,随即故作随意地回答道:“不敢当,只不过是破碎过一次剑意而已。实在不能算作很有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