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全真弟子都是普普通通的三代弟子,平日里都在终南山上潜心习武修道,哪里见过这么血腥又这么诡异的阵仗。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绫已经策马离去,而被阿绫长枪扫出的那份大礼,也准确无误地串在一个显得无比稚嫩的道童的剑上,那张无比怨恨又分外扭曲的脸庞当真将这个还没有涉足过江湖的道童吓得面无人色,浑身上下都好似散了架,一屁股瘫到了地上。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大队的金人军队也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将将赶到,正巧把这无比巧合的一幕,看到了眼里。这下可是,黄泥落到了裤裆里,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五十七章 「不避劫」()
云霄之中,祖师殿上,白衣和言和都听到了那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双目对视,随即会心一笑。到了这个地步,祖师若是再不懂这两个人所密谋的到底是何物,他也就白白被称为宗师了。
可是他又能够如何呢?祖师想要起身,终究还是在言和的目光之下颓然坐下,闭上了双眼,再不言语。其实他也明白,大劫难避,能够避开的又怎么会是劫难呢?
不过他一直都不明白,面前这个不是世间人的少年是如何让自己看走眼的呢?人生已经过将近百年,却又为何看不透一个少年的谋算呢?
“很简单,因为这只有言和和我一起才做得到,祖师没有猜到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白衣在言和的搀扶下坐到了祖师殿中的蒲团之上,握着掌中的折扇,笑着解释道。虽然看样子祖师已经放弃了,但是白衣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心,他自然是要再拖延一些时间。
如何拖延时间,是门很深奥的学问,但做起来很简单。告诉对方,对方所想要知道的,并且说得详细认真就足够了,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地方是在合理地搭配详细的细节,不要让对方察觉这方面。
“祖师倒不用太过自责,当初的我,确实是心若死灰,毫无生机,这一点祖师所断确实没有错。”白衣微笑着说道,这种丢人的事情似乎在他看来,只是寻常的琐事而已。事实上,这种期望过大而造成绝望的心理落差,对于他而言,确实也只是寻常。没有人会不经历挫折就能够成长,所谓生而知之之人,大多只是传承的本能,或者换个说法,失忆了的穿越者。
祖师盯着白衣少年脸上毫无作伪的笑容,便没有继续追问了。祖师虽然输了这一局,却也不想失却了宗师的风度,揭人伤疤的事情,他是不屑为之的。
看着祖师没有发问的意思,白衣顿了顿就继续说道:“不提我的事情,且说言和是如何与我配合的。当日我接到探子传讯,说是金朝的一个大人物要来终南山还愿的时候,我就大体猜到了会是金朝的小王子。为此,我还特意亲身去查探了一回,结果自然不出我所料。当时我就在想,若是能够拖祖师下水,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于是,我便传讯给言和,让他给我一个能够迅速联系到他的方式。”
“那么后来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吗?”祖师叹息着问道。
白衣回头看了言和一眼,发现言和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异常诚恳地回答道:“并没有,世上那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计划,我也不是圣贤,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意外都料中。被您揭穿身份,又偶遇长春真人,这些确实都是我没有想到的意外。”
“那怎么······”
听着祖师欲言又止的问题,白衣自然而然地笑道:“因为我相信我在言和眼里很重要啊。既然重要,那么天性谨慎的言和必定会安排好专门传递我的消息的人,防止我出现什么意外。毕竟言和了解我,我就是这样一个冒失的人,没有人管束的话,迟早会出事。”
“既然知道了我出事了,那么言和一定会亲自赶过来。我之前向言和传讯讨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就估算过言和接到消息的时间,大体上最快的话,两日就足够了。所以我只要在两三日之内醒过来,自然不会错过时机。”
祖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未见过这样复杂又精细的人,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若是与这种人为敌,想想也确实是挺可怕的。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金朝的小王子会选择,这个时间上山呢?”祖师还是有些不解,难道安意如早就发现这小子醒了却没有告诉自己,这不太可能啊,毕竟这终南山上只有自己能够用内气给这小子续命。而且若是这小子醒来了,自己给这小子传输内气续命的时候,也应该能够察觉到的。
“我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当我陷入昏迷之时,祖师一定会亲自用内气为我续命。人不饮不食的极限是七日,那么为了不让我出现意外,祖师大体上会选择三日这个时间。所以只等祖师给我输送内气续命之后,就是我该醒过来的时机,借着祖师给我输送的内气,我也就有能力避过安意如的耳目,这便是两全其美的时机。”
“至于祖师所问的那件事,其实我并不知道金朝小王子会在这个时间过来,但是我知道这个时间,言和绝对已经来了。如果言和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望我,自然是他有自己的计划,那么我只要照着他的意思配合就好了。”
说到了这里,白衣握住了身后正帮他梳理发丝的玉手,笑着说道:“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知己吧。”
在与那个神秘高手交锋之后的白衣,确实将心中的负累卸下了大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也不再隐藏自己对于言和的心意。面对劫难,难道有比拥有一个与自己心有灵犀,并且互相扶持的知己,更令人愉悦的事情吗?
言和笑而不语,他来了这里,没有慌乱,没有责怪。只是默默地为白衣将那个不完整的计划,细致入微地修补完成。在白衣想要表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的时候,他也甘愿作一个背景,将所有的舞台都让给他,这样都不叫做知己,还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称得上是白衣的知己。
到了这个时候,祖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他大体上是明白了面前的两人的意思了,如果自己没有表明立场,那么这一场席卷全真的大劫还不算完。就算这一次他能够力挽狂澜,那么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面对这两个无比耀眼,又互相信任的少年天才,自己又能够下得了狠手吗?纵使在山中清修悟道多年,他也依旧明白什么叫做大义,那么他也不能,不会对这两个人做些什么。
所以,这场劫数,他不能避,也避无可避。
五十八章 「风云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言和和白衣也就没有再阻拦祖师下山了。毕竟下面的那一个金人千人队,确实需要祖师带领全真弟子去解决,他们不好去出这个头。至于怎么和全真门下的众人解释,这都是祖师的投名状,造成如今局面的一肚子坏水的两人才不会去担这个责任。
可想而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本一身谦谦君子风范的言和也是被白衣给带上了无法回头的歪路。
不着痕迹地放开了言和的素手,白衣脸颊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红。之前为了给祖师看到他们之间的信任与默契,白衣无比自然地握住了言和的手。现在祖师一走,白衣倒是有些心中荡漾,又有些不自然的局促。
并非是说,白衣是那种不知情为何物的纯情少年,有过一次人生的他,自然不会是初哥,可是面对这个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融入他内心的女子,他却有些自惭形愧。
他很想能够成为她的英雄,将她从那些苦难之中解脱出来,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个能力。这些日子,看起来是他在运筹帷幄,是他算无遗策,实际上他都只是在冒险。一切都是自己身后的这个女子,为自己将那些不完美的计划,那些漏洞百出,异想天开的计划,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没有她,就像前世一样,自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这种自卑犹如跗骨之蛆,在他想要敞开心扉的时候,时刻提醒着他,他依旧还是那个百无一用的废物书生。也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自我,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
关于自己的评价,他并没有欺骗祖师,他确实品尝过太多从高峰坠入低谷的绝望,一直以来,也都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也许死亡对于他而言,没有那么可怕的原因,就是他的生命里已经全然是失败与绝望,所以死亡的苦痛就会演变成一个轻松且愉快的解脱。
“不要怕,有我在。”言和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泛着绿宝石光泽的眸子一直都是那么的充满着温柔与信心。她相信他,正如她相信自己。
用四方巾把自己理顺的头发包好,言和扶着白衣的肩膀,俯身在他耳侧细语道:“不要想那么多,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祖师既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后面该怎么做呢?我的军师大人。”
白衣有些不习惯地挠了挠自己已经泛红的耳根和脖子,天可怜见,两世为人,他还真没有被一个女人这样撩过。特别还是在这毫无遮挡的祖师殿里,虽然说所有人都被祖师带到山下去解决那个金人千人队去了,可是万一有人看见,怎么办。
要知道,言和现在可是一身毫无破绽的美男子的装束,要是被别人误会他有龙阳之好怎么办?女人果然好可怕。
心里无数思绪纷乱错杂的白衣没有发现,这样撩着自己的言和,锋利的眼眸却一直盯着另一个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果不其然,一直在藏在殿外的那个人也终于无法忍耐了,当先就是五根闪烁着幽光的银针破空而来,几乎同时射向了白衣身后的言和。看到了这无比熟悉的银针,白衣脸上泛着苦笑,自己怎么就把这位祖宗给忘记了。自己被言和拨撩的这一幕被她看到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这位可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醋坛子,动不动灭人满门的心狠手辣的优昙花啊!
言和倒是凛然不惧,她似乎早有预料,顺手取过白衣手中的折扇,浑然天成地一抖,就击落了那五根无比凌厉的葬花针。安意如确实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她范言和也并非小角色,她可是被重阳祖师手把手亲自传授了十几年,一身武艺可是比全真七子还要胜上半筹。
看着两人眼中那无比凌厉的眼神,白衣就知道这一次恐怕不能善了了。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的知己,他帮谁,自己心里都过不去。所以,不如继续坐山观虎斗,反正这一场风云激荡也不会分出什么生死,权当看戏罢了。
白衣这样想着,却并没有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谁知道,吃起醋来的女人会有多疯狂,他可不想自己成为那个牺牲品。现在的自己可是个连鸡都杀不了删号重练的新手小号,万一被波及了,他哭都没处哭去。
江湖儿女,自然不会像寻常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虽然互相看不顺眼,可是安意如和言和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自然明白所谓的江湖规矩,全凭手上功夫分个高低。如今两人就在这里做过一场,赢的留下,输的离开,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看到双方达成了默契,白衣好歹也是装腔作势地准备劝一劝。可惜,他刚要开口,言和就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安意如更是直接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杀气丝毫不减。
没奈何,白衣只好倚在那张红木椅子上,开始思考如何利用祖师表明立场之后的有利的局势。他其实也知道,这个时候和金人决战绝对是脑残的行为,可是时机又怎么会等待你准备好呢。只有敢于冒险的人,才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去管两个女人的决斗了,反正又不会死人。可是如今北地的局势这一番动荡,死的人可不在少数,甚至有可能数以万计的性命就在他的一个失误之中被牺牲。
而且对于他而言,仅仅改变北地的命运,并非是他所要思考的全部。北方草原上的狼王已经磨砺了自己的爪牙,正等着出来掠食,如果没有在狼群南征之前,攀上足够高的科技树,他可没有打一场必输的战争的勇气。这才是他如今最需要思考布置的地方,他可不仅仅是孤单一人了,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属下,有依靠他而生存的人们,这些都代表了他必须背负的责任。搅乱了风云之后,并不是结束,而是更加艰难的开始。
五十九章 「葬落花」()
云深数丈,雾粘锦袍,言和立在这祖师殿后的山崖绝壁旁,仿若谪落人间的仙人凭虚独立。她完全没有将对面的那个老道姑放在心上,对于言和而言,她的眼光早已经超越了个人,她所着眼的是整个天下。
安意如自然发觉了对方的轻视,从来都被人赞誉美丽的她,又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侮辱。自己所喜欢的男人竟然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偏执如她,心中的杀意已经凛冽,好似积蓄了数九寒意往复呼啸的寒风。
握着白衣的折扇,言和自然知道折扇中暗藏的东西是什么。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那个老道姑,可是用白衣的兵刃来赢她,这番意义已经不一样了。
侧身退避,看着三根精巧非凡的葬花针从自己面前穿过,言和面无惧色。她事先了解过,关于这个老道姑的情报,自然知道这个老道姑的三样招牌武功“葬花针”、“优昙香”和“荡云决”。
“葬花针”是第一样,手法变化无常,大多五根一起射出,犹如花之五瓣,中招者多为脸颊,针上有剧毒,中之即刻丧命,所以被称为“葬花针”。言和轻身功夫已然登峰造极,又擅长听声辨位,自然能够轻易避开这种“暗器”。况且,言和也不会再给她射出暗器的机会了。
翩然的身影纵身向前,几乎眨眼间,言和已经出现在安意如的跟前,掌中折扇正好抵在了安意如从腰间抽出的软剑之上。
她换了兵刃?或者说,这才是她压箱底的兵刃?
言和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她的动作比自己的心念还要快。右手掌心托着折扇骤然转折将安意如握剑的手腕向上击飞,而她的上半身则是一个稳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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