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锐利如斯,虽然因为之前灵魄尽去,白衣手中的龙渊剑已经成了一柄锈剑,但毕竟还是一柄神兵利器,带着下冲的力道和那堵风墙相撞之后,虽然受到了一些阻碍,但是依旧迅猛地刺破了风墙,正中蒲扇的扇面。
然而可惜的是,被那堵厚厚的风墙阻碍了之后,虽然“彗星”的冲击力依旧威猛,但是也只能无奈地在那蒲扇的扇面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凹痕,再无别的功绩。
“别忍着了,我又不会趁着你受伤杀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走吧。我最近不怎么想杀人。”借着锈剑自身的弹力,白衣纵身落地,长袖在剑刃之上拂过,霜寒的内劲渐渐将那段依旧萦绕余温骤然抹消。
纵然没有能够穿透对方的蒲扇,但是千米之高下落的冲击力又岂是这么好承受的,若不是白衣之前从苦和尚那里得到了些好处,自己算是炼体有成,恐怕这个距离肯定是他先被自己碾成肉泥,而且还是熟的。
瞪了白衣两眼,罗刹女终究是忍耐不住,猛然吐出几口血,缓解了一下体内的内伤。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衣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颇为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明明你还没有到神境,这怎么可能!”
听到了这个问题,白衣倒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然后撸起自己袖子,敲了敲自己的胳膊:“看到没有,观音禅院的罗汉金身,虽然还没有大成,但是借着舍利子修炼,快得很。估计也是快大成了,就算再高一些,我也不会受什么伤,更可况之前还借着你那一道罡风的风墙缓冲了一下,自然什么伤都没有。”
“现在明白了吧,就算你再怎么拼命,你都杀不了我的,你又何必非要寻死呢?”
说到现在,白衣算是苦口婆心了,可惜对方的脾气似乎真的十分刚烈强硬,完全没有把白衣的话听下去,只当他是在说笑。
“原来,观音禅院的秘宝竟然在你手中,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引来别人过来杀你吗?”嘴唇上还沾染着鲜血,原本紧握的蒲扇现在却是成了她支撑的拐杖,但是这罗刹女依旧没有认输的打算,依旧对着白衣口吐恶言。
对于罗刹女的这个说法,白衣显然是无所谓的。他的锈剑在手,刚才撸起的袖子随着长剑的落下而滑落:“有什么关系,这秘宝在苦和尚身上的时候,也不见有人能够从他手中将其抢走。难道你觉得,他们会认为,苦和尚杀人,我就不杀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劝你了。”白衣算是看透了对方的强硬,也不再打算多费口舌,他只是惋惜地盯着她,“其实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要拼命到这个程度。你知道自己杀不掉我的吧。只不过十二山寨的那些人给了你承诺,让你来试探我,只要你逼出我的潜藏的一些手段,然后再消耗我的气力和内劲,他们来杀我就更加有把握了。”
“所以,你就算凭着是死,也要给他们当枪使,也要给他们拖延时间。你多拖一秒,他们的准备就多一分。我说的对不对呢?”
“你怎么知道的!”虽然不愿意相信对方竟然可以猜到这个地步,但是白衣所说确实是她和十二山寨的那些弟兄所想的对策。他们知道白衣的剑术已经足以对抗神境,毕竟以白衣以前的战绩自然可以推断出来,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白衣现在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水准。所以靠着之前了解到的白衣唯一的一次败绩,就是被苦和尚所杀的那一次,他们倒是选出了罗刹女作为这个试探的诱饵,算是可以最大程度地试探出白衣的实力,并且削弱他。
然后他们再以被罗刹女为夫报仇的事迹感动了,联手对付白衣,他们自信以白衣那么骄傲的人,就算这明显是欺负人,他也会答应。
对于白衣实力的推测,他们算是做到了极致了,只不过谁也没有想到,原先和白衣生死相对的苦和尚竟然会把观音禅院的绝学交给他,而且白衣的悟性竟然好到这个程度,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这金身绝学练到小成,补齐了自己的短板。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我这个人天生灵觉比较灵敏,我还是发现了有人在窥视,虽然不认识,但是想来这个时候窥视的定然会是敌人,而我的敌人其实说起来并不多。想来想去,自然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白衣略显无辜地说道,虽然察觉了对方的阴谋,但是他看上去依旧是不甚在意。
甚至身后墨水她们想要上前都被他挥手阻止了,或许对他而言,一个人解决这个麻烦,其实才是一个好的选择。说到底,他还是不想再杀更多的人了,如果这一次真的能够震慑那些人,自然就最好不过了。
两百六十八章 「碧波潭」()
俗世好比一滩无端被风吹动的春水,无端地掀起了万丈的波澜。
而面对自己面前的那些人,白衣眉目间隐含着某种茫然的悲悯,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再多愁善感什么。如果花要落去就让它落去好了,同理,如果人非要自寻死路就让他们自寻死路去好了,一切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
人作死就会死,这不是正理么?
“你们就这么自信,或者说你们就真的不怕死么?”锈剑随手直指,白衣的少年面对大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他们气势如虹的模样,看着他们人多势众的嚣张,看着他们即将迎接的死亡。
“牛哥死在你手上,我们自然是要找你报仇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么敢不敢一个人了结这段因果呢?”贼眉鼠眼的领头者袖手而立,他一身破蓑衣,显得很普通的模样,只不过旁人与他之间的距离早已经说明了他的地位。
十二山寨之首,鼠老大,九品圆满。
“好啊。”
“如果你害怕的话,叫上洛府的四神君也是可以的,反正你一个我们也是十一个一起上,你一群我们一样是十一个一起上。”袖着手的鼠老大显然想好了一大串言语准备将白衣说服,但是全然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的狂妄的少年真的就一口答应了。
“你、你、你,你竟然答应了?你不是说自己已经看破了我们的计谋了呢?”鼠老大有些狐疑,这种反常的爽快反而令本性多疑的他骤然止步不前。他虽然听闻过陆白衣的事迹,也研究过这少年狂妄嚣张的个性,可是他之前也只是认为那不过是少年为了掩盖自己的心思而做出的表象而已,可是现在倒是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听得这话,白衣笼着自己稍微有些长的广袖,然后掩盖在自己的剑上。他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都已经钻研过他的性格了吗?正所谓空穴未必来风,那么就算他表现得狂妄一点,又有什么不对呢?
“看穿了是一回事,选择踏不踏入这样的陷阱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条小溪,对于蝼蚁而言是无法横渡的深渊,可是对于巨兽,不过只是一条小溪而已。我选择了直面这样的陷阱,自然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对我全然没有什么威胁而已。”
声音虽轻,听在耳中震耳欲聋,这份充斥着狂妄的话语才让他们真的认识了面前的这个所谓的白衣少侠。他不是传闻之中的狂妄而已,他是真的就从来没有看重过这世间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兄弟们,上吧。他想死,我们就成全他。”
鼠老大显然是很谨慎的一个人,但是他并没有落在他的那些兄弟后面,他自信自己是九品圆满,就算没有对方那种无视品阶的强,但是也绝对不会连一招都接不下。而这个时候,他这个老大的确是应该做出表率的。
以生肖为名号的盗匪头目们,跟随在鼠老大的身后,虽然他们有些并没有多少名气,但是能够和鼠老大并称,没有全然被吞并,也表示着他们也是上三品的高手了。
赤色的气劲萦绕指爪,血色淋漓,跟在鼠老大身后的那一个却抢先攻了出来,这一抓,便是他引以为豪的“血龙爪功”,摧碑裂石,不在话下。
群匪自然是容易发挥群攻的优势,他们经常这么做,自然配合默契。这一爪袭来的同时,一条碧青的长棍也开始扫向白衣的双腿,两方夹击,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让白衣顾头不顾腚,做出选择。
然而面对这样凌厉的攻势,白衣却只是笑,笼在锈剑之上的衣袖骤然挥起,遮蔽了一片紧盯着他的目光。漫天苍穹如白袖,然而一道无比锋利的银光却从这白袖之下猛然钻出,散落一地秋霜。
霜意凝结着白衣所行的路径,在那一爪一棍之间,硬生生削除一道一往无前的空荡来。你们知晓我的剑刃锋利,可是你谁知道,它究竟锋利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呢?就算是气劲环绕的指爪和长棍,又能够阻碍几个呼吸的时间呢?
血光也一并被霜意凝结,白衣不曾去看那些人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如今心中那些莫名的惊惧。然而在此时,一面厚盾如山峦一样横遏在他面前,第一次阻碍住了他一往无前的剑锋。原来这些人还是有所准备的嘛。
白衣瞅了那个挡住自己剑锋的人一眼,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汉子,一脸肥头大耳的猪妖模样,看起来就应该是以“猪”为名号的头目了。他举着那面敦实的厚盾,加上那具将近两百来斤的臃肿身躯,确实让白衣无法寸进了。
可是这样就能够挡住自己吗?白衣觉得他们想的有点美好,虽然这是人之常情,大抵出于不欺骗自己就无法生活的本性。身形倒悬斗转,白衣顺着那盾上的力道收回了自己的锈剑,横于胸前,然后左手扣住厚盾上的纹路,冷眼看了一眼骤然那些带着气劲而来的刀枪棍棒。
应对围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变成一个长满硬刺的刺猬,让人无从下口。白衣自然也是这么做的,他借着自己的左手,开始以这面难以移动的厚实盾牌开始旋转。
剑刃随着身形一般转动的,犹如他周身环绕了一道明亮锋利的星环,而他剑意的锋锐程度自然是不用多做猜想了。明明以为已经窥伺到了白衣的破绽,却又被他轻巧破解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这个所谓很锋利的剑意,到底是多么无解的存在。
就算他们不与白衣多做接触而使用兵刃,除了那种坚硬厚实,难以移动的巨盾,没有什么兵器能够和白衣手中的剑刃多接触一回合的。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的,但是看着那个第一轮攻击时被轻巧一剑斩落的手臂,便没有人再有过这种念头了。苍天何其残忍,怎么就造就出了这样一个怪物出来了呢?
然而此时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举着巨盾的臃肿胖子奋力一跃,带着盾牌上还在旋转的白衣腾空而起。他想要盯着盾牌砸死这个灵巧的少年,但是这就和用宰牛刀斩蚊虫一样可笑。
在半空之中,白衣的左手灵巧至极地吊住了盾牌的底端,然后借着对方的巨力将自己的身躯骤然甩了半圈。而此时白衣手中的剑也不曾停歇片刻,顺着这个轨迹,再斩下了一颗大好头颅,算是拿下了一血。
而后将自己甩到那个胖子身后的白衣,漠然冷笑,没有丝毫怜悯地指尖轻点,洒落一片肃杀的秋寒。秋风秋雨愁煞人,其实秋寒也是能杀人的。
“该死!,给我下来!”接连两个兄弟死在了白衣手中,终于有人出离了愤怒了。他一身气劲骤然成罡,然后腾空而起,向着白衣双手环抱而去,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身躯将白衣的行动封锁。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处在半空之中,没有借力的地方,确实不好躲过这势在必得一抱。
然而白衣只是骤然扭身倒悬,然后剑指那个笼罩了自己的血肉身躯,弹指之间,空山为陷。而后,足尖点中那个在半空之中无力停滞的可笑身影,一个加速,在大多数的目光之中再下一城!
“老九!我要······”
藏青色的长袍随着白衣的剑刃一分为二,已经落地的少年俯身在这被自己斩杀的人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杀人,你话太多了。”
杀人便只是杀人,不该多说什么废话的。不单单是他自己,白衣在杀人的时候,也不喜欢给别人留下废话的时间,如果留了,只能说明他杀得还不够快而已。
杀戮是一种血色浸染的艺术,而对于艺术应当心怀虔诚,起码白衣曾经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再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但是现在他的手艺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生疏,精准并且灵巧,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看着自己的锈剑,白衣怅然一叹,然后躲过了鼠老大散射如同漫天花雨一样的暗器,而他的左手空山为陷,让那些没有躲过的暗器也一并停下来。他们开始有了想要逃跑的心思了,面对一个近乎无解的杀手,没有多少人可以鼓起勇气继续这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送死的复仇的。
起码那个鼠老大是没有这种心思的,而逃跑这种事,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就像战场上溃败的逃兵一样,总是能够引起连锁反应。
落日之下,剑锋斗转,纵然你逃窜千里,又如何逃离我的剑锋呢?何者所谓“千里为戮”,不单单是锋芒无法阻断啊!这一剑已经超越了空间的距离,或者说,这一剑已经截断了他与那些逃窜者之间的距离,让他们永远无法逃离出他剑锋的范围。
当他能够自如地施展出清苑的“破碎虚空”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善了自己的“戮仙”了。“诛陷戮绝”四道剑意,第一剑是斩断一切实,第二剑是斩断时间,第三剑是斩断空间,而那些人所恐惧的第四剑,其实他一直没有创出来,或者说,现在还不是创出来的时候。
那一剑,可不是留给这些凡人的呢。
看着一片血流成河的平路,白衣凝望着那个自己还没有出手杀掉的罗刹女,然后淡然询问:“你都看清楚了吗?我是如何杀掉他们的。”
“看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吗?”哀莫大于心死,或者罗刹女之前确实怨恨过那些将自己当做诱饵和棋子的人们,但是她更大的心愿是为了亡夫报仇,所以多少还算是有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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