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大开,任你们想怎么逛就怎么逛,您说是不是?”
“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顾虑,”安戴尔和气地说,“但事出有因。王已经归来,东都将重回一体,微光之崖的风精灵决定不再避世,而是返回大陆加入精灵王麾下,因此,即将远航的船只不是一条两条,需要请您放行的也不是某几个短暂的时段。请相信精灵决不会忘记人鱼族的莫大善意。”
“……您的意思是,风精灵将全部撤离微光之崖么?”
“这要看慕白里大人怎样理解王的用意。目前的指令是把军事力量调往前线,直接接受王的差遣。”
克莉姆沉默了一会儿,道:“精灵王,便是当年征服了火龙德加尔的那一位吧?”
“正是。”
“那么,这位强大的征服者,是如何看待海龙墨沙的呢?”克莉姆不动声色地说,“我猜,慕白里已经把他的消息透露给精灵王克拉门苏了吧?”
“请恕我并不了解此事,也无权对此进行揣测。”安戴尔谨慎地回答。
“……贵崖等于在要求我完全放开长生海,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克莉姆慢慢地说,“相信您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太重大了,我必须与其他海域的族长讨论,意见一致后才能给您答复。”
“我明白,”安戴尔点点头,“希望很快就能从您这儿听到好消息。”
他将右手按在左肩,弯腰行了一个礼,然后轻巧地跃上狮鹫的脊背。这只威武的猛禽抖了抖毛,屈膝往上一跳,同时张开灰紫色的大翅膀拍了几下,很快腾空而起,在礁石上方兜了一圈,找准方向不紧不慢地飞走了,渐渐消失在繁星之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狮鹫。这种著名的猛禽在灵境的战场上曾经起过不小的作用,但由于它们性子很烈,一见到马或者类似马的动物就抓狂,而且食量大得惊人,一旦饿肚子甚至会吃人,没法安分地养在东都或魔法森林之类的地方。特别是在和平时期,城镇里更不大可能出现它们的身影,就算有,多半也是贵族子弟养来当宠物的;但养一对成年狮鹫起码需要一座山头,所以也不是一般的贵族能养得起。
这个风精灵能以狮鹫为坐骑,足见微光之崖的领土面积不会太小。
第152章 作为母亲的人鱼()
克莉姆唤了我一声,把我的注意力从星空下那颗越来越小的黑点身上拉回来。她朝我温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示意绿人鱼和黄人鱼跟着她,转身欲往一个方向游去。我茫然无措地叫着她的名字,也跟了上去。
我装作听不懂精灵语,当然不应该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也不应该知道她此行多半是去找其他海域的人鱼族长商谈。但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不想让最亲近的克莉姆离开我的视线,她既然是“我”的母亲,一定能够体谅这一点。尽管,她也可能不太愿意让其他族长知道,伊丽扎一觉醒来,脑袋空空如也。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颔首同意我跟她一道,转而吩咐那两个人鱼留下。于是变成了只有我们二人同行。我一瞬间觉得有点不安,但也没太在意。
与我独处,克莉姆并没表现得比在众人面前时更亲热些。我想了想,自我解释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本尼妈妈那种性格。她不多说,我便不多事,一边游,一边默默在想刚才听到的对话,信息量着实不少——首先,海龙墨沙。听克莉姆的意思,他恐怕跟当年的巨龙德加尔级别差不多,而且很可能就住在东海。接下来问题就多了:他是否也守护着什么宝藏?是否曾隶属于灯神?他跟巨龙德加尔是否相识?跟人鱼族又是什么关系?……
其次,统治着微光之崖的,应该就是当年“去了海外”的那一支东都精灵,相传他们得到了人鱼族的支持,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也有些问题;人鱼族似乎掌握着海域的控制权,这是一种形式上的主权呢,还是一种实权?换句话说,如果人鱼就是不肯放行,精灵有没有办法突围?
还有一个细节:从他们的措词可以看出。克莉姆是第一次跟精灵使者谈起克拉门苏。可是,联军从一开始就打着精灵王的旗号,人鱼宣布加入联军之时,真正的克拉门苏还在到处游荡呢——足可见,当初人鱼加入联军,跟精灵王没什么关系;而克莉姆显然对克拉门苏仍持保留态度,那么今后,人鱼还将继续是联军的盟友吗?
此外,安戴尔看来是最近才确信“王已经归来”的……为什么?
我们游得相当快,不多一会儿。“自家”那片礁石便远远抛在身后。彻底看不见了。
我忽然想到。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不知道克莉姆要带我去哪里,在这茫茫大海中应该会感到紧张的吧?于是我弱弱地唤了她一声,表达了不安的情绪。她扭过头看了我一会儿。微笑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许久才松开。
又过了一阵子,我隐约发觉水流似乎有些变化,本以为是受到什么洋流影响,直到猛然看见一处巨大的漩涡,在路线右侧的视野尽头无声地打着转,恰似“尼根的洞穴”。
我努力想把它看清楚,潜游的方向稍稍偏离了本来的路线。克莉姆在前方呼唤。示意我不要靠近漩涡,我顺从地跟上去,心说海洋中出现漩涡或许没有什么稀奇,但很难不令我联想到人境的放逐之海。
奥卡歌手的唱词中有一句“潜入尼根的洞穴,偷取海龙的宝藏”。难道仅仅是个艺术上的巧合吗?一些奥卡人认为尼根洞穴可以连通魔境,那又有什么理由说它不能连通灵境呢?
……雷萨似乎想在放逐之海发展势力,我一直有点想不通。毕竟,人境动力资源稀薄,而奥卡人的数量也十分有限,不太像是雷萨会看得上的。但如果能通过漩涡与东海相连,放逐之海就可以成为他的前哨所。
漩涡渐渐离开视野,开始有缥缈的歌声顺着海风迎面而来,若隐若现地钻进耳朵。几分钟后,前方海平线上出现一片黑黢黢的礁石。我忽然意识到,人鱼的歌声传得如此之远,未见其面,先闻其声,莫非有什么道理在?
对方很快发现有来客,停止歌唱用目光迎接我们,在彼此都能看清的距离上,一个深紫色人鱼用响亮悦耳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提到了克莉姆的名字。
克莉姆也回了一句,对方的名字似乎是提摩西。游近,对方似乎对看到我表示惊喜,一阵云里雾里的寒暄过后,渐渐进入正题。她们好几次提到了海龙墨沙,也提到克拉门苏和慕白里,我听得一知半解,但凭直觉推测,她们对风精灵并不十分信任。
交换过意见,克莉姆带着我离开,看似原路返回,但过了好久都没遇上来时途经的漩涡,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海风送来了新的歌声,我乍以为是另一群人鱼,赫然发觉她们所用的并非人鱼的语言,竟是通用语!这歌声的感觉,竟与我在玛耳库司潭底听到的十分相似。
克莉姆停下来,扭过头看看我,用精灵语说:“再往前,是塞壬的巢穴。”
我茫然地望着她,一时不能决定该如何反应。
“你不是伊丽扎,”她很肯定地说,语调平静中带着隐隐的激动,“你要继续装作听不懂我的话,就跟我往前,塞壬不会放过落单的人鱼,我是不会救你的。”
她见我没反应,便往歌声传来的方向游去,我默默地跟了上去。
片刻后,却是她戛然而止,拽住我的手臂说:“你真的不怕?”
我想了想,用精灵语回答她:“我不想骗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塞壬跟人鱼是什么关系。”
她松开手,一脸意料之中却又难掩失望的表情。
“其实我的母语是通用语。”
她眼神有些复杂:“你不是精灵?”
“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这个词的指向是很模糊的,人类也是普通人,一般的灵族、混血都可以称为普通人。但她没在这个词上深究,而是拉着我退后一些,绷着脸质问:“发生了什么。”仍用的是精灵语。
“我溺水了,”我简单地说,“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从来没见过人鱼,不知道你们发现了会怎样对我,所以我不敢说。”
她没有作声,似乎在思考。
“很抱歉,占用了伊丽扎的身体,我不是故意的,”我诚恳地看着她,“您是怎么看出我不是她的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她,”克莉姆傲然道,“伊丽扎是我的女儿。”
“我刚刚得知这件事,”我承认道,“我听见刚才您和那个风精灵的对话了。”
她沉下脸来:“这些事不是你该关心的。”
“与我无关的事,我不会多问,”我淡定地说,“我只想回家。”
“回家?”她动了动嘴角,看不出是嗤笑还是苦笑了一下,“你以为你这样还能回家?……你多大年纪,结婚了吗?”
“结婚不久。”
“唔……”她了然地挑眉,然后微微撇了一下嘴角,“你的丈夫会为你伤心一阵子,或许努力寻找一番,然后很快就会忘记你的。男人是最懂得向前看的。”
“我也这么担心着,”我点点头,“其实我们之间有一对水镜契约,一直没找到机会联系他。”
“水镜契约?我听说过这种魔法,不过我们很少用。”她状似无意地说,“它在内陆有这么普及吗?”
“我也不太清楚,是他教我的,他学过一些魔法,”我单纯地笑笑,“但我一点魔力也没有,只能靠血符来画水镜。”
“就算你联系上他,又能如何?”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这里距离内陆最是遥远,普通人是很难平安远航找到这儿来的,何况我们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那么我也朝着内陆的方向迎他,避开人鱼的家园,可以吗?”我认真地说,“或许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我和他团聚,而伊丽扎也能回到您身边。”
这个想象中的图景让克莉姆眼中放出光来,但瞬间又有些黯淡:“我从未见过这种事。”
“能不能成功,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毕竟我在伊丽扎身上醒来了,让我相信这一切不是偶然的。伊丽扎一定还活着,她的身体还好好的。这也许是命运给我们的机会。”
我神棍般的说辞似乎打动了这位期待奇迹发生的母亲,她允许我回去后利用礁石上的水坑画水镜,并且同意给我一些**的空间,也就是说,她不会在旁边盯着。
我在与她的交谈中尽量淡化了身份,她问我的名姓,我回答“塔拉”,幸好她没想起来追问更多细节。因为我决定游说人鱼中断与精灵联军的合作,这很可能需要德加尔氏的身份和立场,但这一层现在还不能说出来,一步一步方能稳妥;而在实情披露之前,我所说的每一个谎话都会给自己减分,所以必须谨慎地措词。
其实我还有很多疑惑想向她求教,但我们刚刚开始“坦诚”了一些,冒进恐怕会惹她厌烦。我打算慢慢与她拉近关系,特别是,得让她相信,伊丽扎是有希望回来的,而这一希望在我身上。
第153章 血袋()
肩披玫瑰色的黎明,我们回到了长生海。克莉姆招呼其他人鱼返回海底,最后看了我一眼,也离开了。我倚在一片凹形的礁石水洼边,深深呼吸。几天来身边头一次没有旁人在,神经稍有松弛,**的痛楚就像苏打水里的气泡般细密而清晰地涌上来。但这没什么;我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得手指都有点发抖。
云翳散去,水镜的画面没有一闪而逝,而是坚强地稳定下来;我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轻轻吁出一口气,先是感觉全身都放松下来了,瞬间又神经质地绷紧。
维兰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表情悲喜莫名,足有一分钟后才喃喃地问:“……你在哪儿?”
“我在东海,长生海,可能靠近一个叫微光之崖的地方,”我答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不问我暗号?”
他迟钝地眨眨眼睛,终于扯出一个微笑:“我一眼就知道是你,”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表示不解。
“我问过族人,”他一脸严肃,“你得注意保持灵魂和躯壳的契合度,需要饮血。”
“啊?”
“最好是我的血,但现在没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饮灵族的血,实在不行,动物血也勉强可以,但一定得是热血,鱼啊蛇啊什么的不行。”
他解释说,热血是重要的通灵介质,魔力越强,效果越好;如果我不饮血,灵魂和躯壳的契合度就会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直至陷入昏迷,是非常危险的。
我意识到身体的不适恐怕正是来源于此。便告诉他之前在猫身上的事。
“我看见了,”他点点头,“我现在在东海沿岸的群岛上。”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害死你的那个人……”他微微皱眉。含蓄地说,“主动找到我了。因为他的巢穴在海岸线上。所以估计你多半也流落在东海。”
我一时有点混乱:“他……”
“他的立场不变,”维兰马上知道我想问什么,“但他说他并不想伤害你。你的死,是他的……‘无心之失’,”他愠怒地皱起鼻子,“他知道你不会主动联系他的,所以希望我找到你之后再去找他。他说会帮我把你移回原来的身体。”
“……你觉得呢?”
“他杀了你,我怎么可能相信他?”他干脆地说,“但你的身体在他手上。”
我沉吟了几秒,忽然想起一事:“他的那个光头朋友。不可信。”维兰说得如此隐晦,自然是怕隔墙有耳,所以我也不指名道姓。
他显得并不意外。“你是在担心契约的事吗?放心吧,”他柔声道,“我知道他不可信。关于那件事。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办法……我和我妈达成共识了。我出来找你的事,她也知道。”
他不必详说,我大概能猜到多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