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信有些恼怒,站起身来,走至窗边,背对着横江,面向着紧闭的窗户,似是不肯让横江看到他的脸,“你先把书简里的虫书抄录一份,等到你将全文翻译出来,我们再做打算。”
“如此甚好。”
横江点点头,拿出毛笔和一张空白卷轴,开始抄录翻译秘籍,书写之时,他随口问道:“不知独孤兄今年多少岁了?”
独孤信冷冰冰的说道:“十八。”
横江见独孤信神态不悦,就不再多问,低头继续写字,心中想着,难道问你年龄,也是犯了你的忌讳?
独孤信明亮的眼眸盯着房中跳动的灯火,神态时而平静,时而冷漠,时而喜悦,时而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横江已经把墨玉书简里的虫书,全都翻译在了纸上。他放下毛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将墨玉书简与翻译好的秘籍卷轴递向独孤信。
“金钩铁划,笔走龙蛇,好字!”
独孤信赞了一句,随即低头阅读。
读了一遍之后,独孤信就将卷轴放到桌上,只把墨玉书简收入衣袖里,说道:“藏书楼里收纳的书籍,虽然算不得什么仙门秘籍,却不乏一些与修行基础有关的精品典籍。你阅读之时,最好仔细挑选一番,免得你读的都是些无用的杂书,白白浪费了时间。我宣明道场的考举,就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横江拱手致谢:“多谢独孤兄提点。”
独孤信摇了摇头,道:“考举由陆青皇师叔监考,他会当场挑选出前五十名,授予他们一个步入仙门的机会。”
横江微眯着眼眸,想起了藏书楼里,那些考了前五十名却无法拜入仙门的书吏。
很显然,那些人只是得了一个步入仙门的机会,却没能把握好那个机会。
月明星稀,山风爽朗。
独孤信已经离去。
横江独自坐在屋中,盯着桌上摆着“众妙之相”秘籍卷轴,目光深邃得就像夜空里最亮的星辰。
宣明道场,名扬天下!
世人所谓的仙门,指的就是宣明道场这样的修仙门派!
如今横江成了宣明道场的书吏,算是站在了仙门的边缘。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得偿所愿,成为宣明道场的弟子。
一步踏入仙门内,从此不与凡人同!
“就连独孤信,都对这宝物极为震惊,此物必定不凡!我成为宣明道场的正式弟子以后,一定要将这‘众妙之相’炼制出来!也不知这样的宝物,到底需要多少材料,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炼制成功”
横江将翻译出的秘籍卷轴打开,逐字逐句的阅读。
像这样的东西,带在身边,终究是不安全。唯有将卷轴里一字一句,都牢牢的记载脑海里,再销毁卷轴,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卷轴大约有三千余字。
横江一夜不睡,终于将之倒背如流。
他本来就擅长记忆东西。
要不是记忆力好,他又怎能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靠着自学,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做到精通虫书?
清晨时分,雄鸡报晓。
横江烧了卷轴,直接前往藏书楼。
书吏,顾名思义就是书记员。
藏书楼里的书吏,就是负责协助管理藏书楼。这工作不忙不累,还不耽误在藏书楼里看书。
横江一走进藏书楼,就见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个扫帚,在楼中打扫。
那人见到横江进入藏书楼,立即抓着扫把挡在横江面前,问道:“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宣明道场的人吧?”
横江也不多说,直接将杜明给的身份玉牌拿了出来。
那少年见到玉牌,很是憨厚的笑了笑,说道:“原来你是新来的书吏,我叫吴冠,也是这藏书楼的书吏。”
“我叫横江。”
横江随口回答着,他见楼中空空荡荡,只有吴冠一人守在此处,便问:“藏书楼不是有好几个书吏么,为何就剩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吴冠挠了挠头,说道:“其他人现在应该还在饭堂里吃早饭,他们吃过早饭之后,还会再玩耍一番,要等到日中正午的时候,再来到藏书楼,点个卯、报个到。这藏书楼里里外外,都是我打扫的,你要是愿意帮我,就陪我打扫打扫。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无所谓。”
横江也不再多说,走至墙角拿起另一个扫把,直接上楼去打扫卫生。
昨日杜明师兄早已说了,在藏书楼里做书吏,每月都能领取到十两银子的俸禄。这已经算是高薪的工作,毕竟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四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也只需二三两银子。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藏书楼一共有七层,这里的书吏原本有六个,加上横江正好七个。若是将打扫卫生的事务平均分配,恰好一人一层。
于是,横江只将顶层打扫了一番,就回到了大厅里。
那个相貌憨厚的吴冠,却还在慢慢悠悠的打扫着第一层,他见横江下了楼,咧嘴一笑:“你可真快呀!”
“是你慢!”
横江摇了摇头,走至墙角放好扫把。
门外传来了一阵嬉笑吵闹的声音,横江抬头一看,见那些人的腰间,也挂着一块与他同款的玉牌,而且人数正好是五个。
这五人年纪有大有小,年纪小的和吴冠差不多,年纪最大的也只比横江略大。
吴冠拄着扫帚,抬头擦汗,朝门外那些人呼喊道:“诸位师兄,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我这还没打扫完毕呢。”
无需多想,横江就知道这五个人,定然就藏书楼的另外几个书吏。
“今日听说来了一个同僚,我们就刻意早一点回来。”
“吴胖子你长得肥,扫不完就慢慢扫,就当做是减肥了!听说今天来了个新人,以后你可以让他陪你一起打扫,也算是有了个伙伴。”
“也不知他是何许人物,竟然能说动杜明师兄,直接将他安排在藏书楼里做书吏。要知道你我都是在去年考举当中,考取了前五十名的好成绩,才得到了在藏书楼做书吏的机会。我倒要问问,此人到底何德何能!”
这些人句句不离横江,可却无人肯在说话之时,多看横江几眼,加之语气轻蔑,显然不将横江放在眼里。
吴冠讪讪的笑了笑,不敢搭话。他快步走至横江身边,低声道:“横江,你赶紧躲一躲,他们应该是故意要找你的麻烦。”
横江朝吴冠点头一笑,也不多说,直接迎着那几人走了过去。
“横江!他们人多,而且在外院颇有势力,你肯定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做了藏书楼的书吏,可不要意气用事啊!”吴冠追着横江走了几步,边走边劝。
见横江不仅不听他劝,反而越走越快,吴冠便不敢再追,也不敢再多说。
“哎呦,有些胆色!”
“莫非这人是愣头青,受不了我们冷嘲热讽,想找我们理论理论?”
“依我看,他是想找我们打一架,要将我们都打趴下,以此来出一口恶气。”
“一个打五个,他打得过?难道他早已经修炼有成,成了仙门修士,这才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五个书吏你一言我一语,就像是猫戏老鼠,全然不将横江放在心上,仿佛是吃定了横江,却没有看到横江眼中的戏谑与不屑。
第12章 何其惨烈()
横江没有半分惧色。
他早已知道,这些宣明道场的书吏,还不够资格修炼道场里的功法秘籍,他们的实力也就和普通的书生差不多。
横江没有与五人理论,也没有跑出去和他们大打出手。
藏书楼门口,摆着一个柜台,柜台上摆着一些账本。
楼里借书与还书的诸多账目,都记在这些账本里头。
横江走到了柜台内侧,端端正正的坐在凳子上,随手拿起几个账本翻了翻,再抬头凝视门外五个书吏,淡然说道:“我叫横江,是新来的书吏。如今这藏书楼里,加上我一共七个书吏。既然你们喜欢出去玩耍,那我们就采取轮班的制度,七日一轮,每日一人,轮番坐在这柜台后面值班。七日之内,我只负责值班一天,余下的六天,你们自己如何分配与我无关,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也由你们自己负责。”
这一席话语,让门外五人很是惊愕。
他们早就讨论过了,今日该如何惩治横江,如何去和横江理论,甚至如何打架,却没料到横江竟然是这般反应,竟然直接对他们发号施令。
这种感觉,就好比使出浑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在了硬邦邦的石头上,最终把手指都打折了,疼得人浑身难受。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那站在中间年龄最大之人,走到了柜台前,讥笑道:“我们宣明道场戒律森严,最注重尊敬师长,我们比你先来,就全都算是你的师兄。可是,你却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对我们这些师兄发号施令,以下犯上!你可知道,按照我宣明道场戒律,以下犯上之辈,该当何罪?”
“卢师兄消消气,不要动怒!”
吴冠赶紧走了过来,朝柜台外面那人连连拱手赔罪,说道:“横江一进藏书楼,就把顶楼打扫得干干净净,也算是一个很懂规矩的人。他刚刚那一番话语,应该是意气用事,纯属无心之举,无意间冒犯了诸位,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呵呵,打扫卫生?”
卢师兄冷冷一笑,道:“既然那么喜欢打扫卫生,为什么只扫了一层,为什么不将整个藏书楼都打扫干净,难道还要我们去扫吗?”
吴冠道:“我这就扫,这就扫。”
“很好!”
卢师兄抬起手,在吴冠脸上拍了几下,道:“人一定要要懂规矩,要懂味,要识趣,知道吗?”
“知道,知道!”
吴冠眼中含着一丝怒意,不敢反抗,只是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卢师兄心满意足用手在吴冠身上擦了擦,又转身看向横江,抬起了手掌,想在横江脸上也拍几下,“你呢,你是识趣还是不识趣?”
可是,他的手掌一伸过去,就被横江按在了柜台上。
卢师兄勃然大怒,问道:“你想干什么?”
横江冷冷一笑,懒得开口说话,直接用实际行动来答复这个卢师兄。他抓起摆在柜台上那一方磨墨的青玉砚台,猛然砸下。
砰!
卢师兄的整个手掌都被砚台砸扁,疼得他嗷嗷直叫。
“横江!此事我们定会禀告陆青皇师叔,让他将你赶出仙门道场!”
“我宣明道场戒律森严,最忌同门相残,此事就算是杜明师兄出面,也保不住你!”
“横江你个狗曰的”
门外余下四人赶紧冲了过来,扶住卢师兄,甚至有人对着横江破口大骂,却被横江丢出砚台砸到了脸上,顿时就不敢做声了,只满眼怒火盯着横江。
“禀告陆青皇师叔?就凭你们,也配去找陆青皇师叔,也配在他面前告我的状?这藏书楼里,原本有六个书吏,可这些账本里的笔迹,都出自于同一个人,全都是吴冠做的账目。平日里打扫藏书楼的,也只有吴冠一人!你们身为书吏,拿着十两银子一个月的俸禄,却滥竽充数,什么事都不做,此事若被陆青皇师叔知道,你们觉得比我更早被赶出宣明道场!”
横江冷然一笑,拿起柜台上一个账本,随手扬了扬,道:“账本在此,证据确凿!若不想被逐出宣明道场,这藏书楼从今日起,就由我来做主!”
“哼!”卢师兄疼得满脸冒汗,眼神极为阴沉,冷声道:“若是我等被逐出宣明道场,你也逃脱不了同门相残的罪名,同样会被赶出去!”
“那又如何?”
横江神色倨傲,淡然言道:“我一个人的前程,换你们五个人的前程,值!”
卢师兄嘴唇颤了颤,还想说些狠话,却被其他几个书吏拉住,对他说今日之事不能再闹下去,否则大伙儿一起完蛋。
“算你狠!你给我等着,咱们走着瞧!”
卢师兄捂着受伤的手掌,在其他几个书吏的陪同下,找地方治伤去了。
直到中午时分,他们才结伴回来的时候,卢师兄手上已经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至于那个脸被砚台砸中之人,则在脸上贴了一剂大膏药。
再度回到藏书楼,卢师兄等人也不再找横江的麻烦,他们各自在书架上找了几本书,凑在一起,一边看书一边交头接耳讨论几句。
“你怎么不看书?”
吴冠偷偷的看了看卢师兄几人,又道:“再过几个月就要考举了,他们几个,去年都考进了前五十名,现在依旧在努力复习,你怎么不看?”
横江指着远远近近的书架,说道:“这里的书籍成千上万,可谓是浩瀚如烟,距离考举只有区区数月,我如何看得过来?”
吴冠问道:“我猜,你肯定是在等杜明师兄,等他来此给你介绍书籍么。”
横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杜明师兄管着外院许多书吏,日理万机,万一他忙不过来,把给你介绍书籍的事情给忘了,那就不好办了。考举之事,一年才有一次,耽误一天就少一天,我先给你介绍些与考举有关的书籍吧。”
吴冠不等横江回答,就抓起纸笔,洋洋洒洒写下了十几本书的名字。
横江笑道:“我倒忘了,你小子也是靠进了前五十名的学霸!”
“学霸有个卵用?能抓住陆青皇师叔给的那一缕仙缘,才能步入仙门,若抓不住,考第一名也没用。”
吴冠的目光从卢师兄几人身上一扫而过,说道:“这几人天天捧着书,上次考举他们全都考进了前五十名,全是学霸,还不是被你镇压服服帖帖的?如今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多半是在想什么坏主意要害你!”
“害我?”
横江淡然一笑,继续闭目养神。
他七岁离家,闯荡十年,不知历经多少风雨,闯过多少磨难。这些日日捧着书的书吏,在横江面前只算跳梁小丑而已。
这等只顾着读死书的学霸,何足道哉?
横江似是已经忘记了卢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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