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好像没有听到,闭目不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极端的困境之中。
庄行歌微笑道:“罢了,让他自己醒悟过来吧。”
“嗯。”掌门都这样开口了,陈雨烟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心中有些担忧地看着陈陌。
观想之法,对神魂消耗极大,如若一意孤行,强行观想,可是会遭到神魂反噬,灵力逆流,浑身经脉剧痛的后果。
枫叶静静地继续飘落。
风轻轻卷起地上的一片叶子,覆到了陈陌的额头之上。
突然之间。
“七月流火,天下飘火。火燎剑出,星火燎原。”
冥冥之中,一个口诀在陈陌的脑海中浮现。
陈陌恍如醍醐灌顶,浑身一个激灵,好像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之中劈闪而过。
不由自主地,他就开始默念起来。
突然。
枫叶开始着火,噼里啪啦,急速地燃烧。
一柄犹如从火里生出的燎原火剑在一片漆黑之中陡然闪现,点点火星缭绕着它飞舞不断,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识海之中,一个好像泛着火光的炭粒一般的种子,冒出泥土,突然发芽,腾腾生长,长成了一株火焰花,飘起漫天星火。
陈陌睁开眼睛,将额头上的枫叶轻轻摘下,露出一抹笑容。
陈陌的双眼之中竟然有一柄火燎透亮的剑在燃烧不止。
他竟然顿悟了‘火燎剑意’。
“小陌,我早就劝过你别”陈雨烟正要上前关切两句,突然发现陈陌眼中的异象,惊讶不已。
“咦,眼生火剑,你居然观想成功,观想出来了火燎剑。”陈雨烟合不拢嘴,震惊非常。
“真是天纵奇才。”庄行歌赞叹道,“你的悟性,真是我平生所见,绝无仅有。”
“我悟得,很快么?”陈陌看了一眼天边,落日西斜,已经从午时,到了黄昏时分。
他觉得时间有些漫长了。
观想的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眼前的黑暗,一抹火光,还有周遭微风轻掠,落叶簌簌的声音。
寂寞,宁静。
再度睁眼之时,已经是日落。
“很快。比我还要快。”陈雨烟轻声肯定道,柳眉弯弯,眼眸里满是笑意。
似乎陈陌超越了她,是一件十分值得开心的事情。
陈雨烟对于陈陌,一直都是挺有好感的,后者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同时有一颗平和热道的心。
陈陌是那种投桃报李之人,你若以真诚待我,必以十倍真诚待之。
在陈雨烟内门考核那一晚,陈陌坚决要将考核猜题卷给她的时候,陈雨烟便明白了这一点。
陈陌从来都不曾以此为由,要求陈雨烟做过什么,甚至拒绝后者为他提供一切帮助。
三年外宗,独自忍受冷嘲热讽,孤军前行,不曾畏惧半步。
当陈陌夺得内门考核双第一,真正成为‘外宗第一人’之时,陈雨烟感慨万千。
她是很高兴的,同时她也记挂着那件事情,想着要做些什么。
所以在掌门后来询问藏锋剑冢,有谁愿意出面担当陈陌的护卫之时,陈雨烟几乎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当时一片哗然。
堂堂天枢峰大师姐,六魄剑宗这一代弟子之中,修成剑心通明的第一人,竟然主动要求出关去担任护卫。
要知道,藏锋剑冢的修行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一旦此次出去,不知道下一次进来是什么时候。
很多人不解,但是陈雨烟很坦然,因为她想这样做。
也许陈陌从未记挂过,自己曾为陈雨烟的考核第一立下一份不小的功劳。
但是这件陈陌从不记挂的小事,陈雨烟一直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或者到很多年以后,天青月圆,都未必能够忘怀。
陈陌此时以极为妖孽的速度,观想出火燎剑,领悟火燎剑意,学会了观想之法,迈出了领悟剑道的第一步。
连掌门庄行歌,都为他这样的天赋惊叹。
陈雨烟没来由的,就觉得很高兴。
对于陈陌而言,这自然是一件非常值得喜悦的事情。而对于陈雨烟,则是另外一种喜悦,大概类似于喜欢的人有所成就,自己也觉得身上光芒万丈。
陈雨烟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所想,有些滑稽,就笑了起来,浅浅的梨涡在鹅蛋脸上映了出来,她望着陈陌,笑容愈发美丽。
陈陌也笑,眼里的那抹火焰,慢慢熄灭下来,眼眸复归深邃,变得如往日一般,似一个深幽寂静的深潭,没有波澜,心事深藏。
庄行歌很满意陈陌的修行,说道:“既然你已悟得观想之法,那便进入藏锋剑冢,真正开始剑道修行。”
“藏锋剑冢究竟是什么地方,它在哪里?”陈陌只是听到陈雨烟所说,才知道六魄剑宗有这样的神奇之地。
庄行歌温和地笑着,袖子一抖,突然掏出一个盆栽。
盆栽上面不种树,不栽花,不养草,只有一柄细小残缺,不足三寸的短剑,斜斜地插入泥土之中,剑柄朝天,剑身生了钝锈,看上去很脏,有些难看。
但是偏偏是这样一柄十分破旧,不起眼的极小的短剑,明明像是市井里的娃娃摆弄的玩具,却流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封禁一界的霸道气息。
这柄小小的破剑里面,真的藏着一方天地。
陈陌沉默不语,看着那个盆栽,看着那柄剑,如是想着。
他开口说道:“这就是藏锋剑冢。”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这个盆栽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确信无疑。
“嗯,进去吧,内中一月,外界一日,你可修行三月,然后便会出来。”庄行歌说道。
陈陌再问:“师尊,我进去以后,需要做什么?”
“既然让你学观想之法,自然是要你在里面观想。”庄行歌轻捋长须,“剑之所以为剑,是因为它顶天立地,锋锐刚强,所指之处,削铁如泥。你只有把自己变成一柄剑,你才能步入剑道,剑心通明。”
陈陌拱手道:“弟子受教。”
“进去吧。”庄行歌大手一挥,陈陌就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了那旧剑盆栽之中。
庄行歌把盆栽轻轻递交到一边的蓝袍少女手中。
“雨烟,你守在这里。”庄行歌说着,随手一挥,袖里就跑出来小山般的灵石,这些灵石在夕阳的余晖之下,熠熠生辉。
过不到数息的时间,就有一块灵石忽然间蹦到旧剑盆栽之上,倏然就被土壤吞没。
这个旧剑盆栽的一方世界,完全倚靠外界的灵石维持能量的稳定,一旦停止了灵石供给,不过几天,这个盆栽就会自毁。
庄行歌交给陈雨烟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便御剑而去,好不容易抽空教导了陈陌片刻,他如今不得不回去主持宗门大局了。
陈雨烟随手一点,随身配剑腾空而起。
她跃到飞剑之上,嘴唇微抿,挂着几分笑意,小心翼翼地抱着旧剑盆栽盘腿坐下,闭上美眸,开始了修炼。
淡淡的蓝色水雾在她身上缭绕起来。
枫叶簌簌飘落下来,竟然没有一片能碰得到陈雨烟,一落到她身上三寸的距离,就自动退避开来。
虚灵境修行的神通,都奥妙无穷。
而陈陌进了藏锋剑冢,马上就感觉到了世界的变化,这里没有什么山峰,没有什么林木,更加没有什么建筑。
有的,只是铺满整个戈壁的断剑,肃杀,冰寒,种种气息弥散开来。
这些断剑有的有几丈宽,有的只有三尺长,参差不齐。
陈陌此时就端坐在一柄断剑的剑柄之上。
他刚要开始观想,忽然注意到一个碧绿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巨型断剑之上打坐修行,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不禁微微一笑。
第七十章 剑声嗡鸣()
(感谢猫修仙人,感谢流萤的打赏。)
仙缘奇妙,因果循环。
说巧,也真的是巧到了极致,巧得美妙。
陈陌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符露儿。
“露儿。”他开口想要打声招呼,却突然闭上了嘴巴,有些惊异地看着那道碧绿的身影。
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符露儿的浑身三尺方圆之处,都缭绕着淡淡的锋芒锐气。
那是剑气。
剑气护体,这是在修炼剑心通明,才会出现的异象。
陈陌几日研读,自然是非常清楚这一点。
符露儿不知道在这里已经修炼多长时间了,内中一月,外面才过一日。
她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触碰到了‘剑心’的意境,她在修炼‘剑心’。
陈陌抬起头一看,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浪,从碧绿衣裙少女的头顶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剑心’凝聚,剑气护体,剑意冲霄。
不愧是被宗门抱以期望,有望成为第二个修成‘剑心通明’境界的天才女修。
才入门多久,就已经要触碰到这个境界的门槛了。
凝成剑心,才能开始通明。符露儿在凝剑心。
“听说剑心凝成之时,天有异象,一个剑修的成就,就从那一刻起,已经决定了。”陈陌想起剑道总纲里面的说法,看着符露儿思索道。
他并不着急打扰符露儿,而是往前跨了两步,在符露儿身旁丈许处端坐下来。
这些巨剑的剑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铸造,不像寻常的血纹钢,像是陨铁,厚重冰凉。
陈陌坐在上面,就觉得凉意透体,浑身一阵清明,还有淡淡的锈气扑面而来,左右手都觉得时不时有剑芒掠过,皮肤有些发麻。
这种感觉,真的是活在剑的世界里。
时间流逝,陈陌看了符露儿许久,发现少女一直在入定状态,剑气的缭绕速度缓慢加速,但是速度依然不尽人意。
看上去,一时半会,是凝不成剑心了。
凝剑心,就像推开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陈陌皱起眉头,他有些不解,因为那种感觉很微妙,明明觉得符露儿已经离那扇门很近很近,却始终有石阶在前,让她一步又一步地往前攀爬,始终不能抵达门前,推开大门窥看精彩的新世界。
真是可惜。陈陌摇了摇头,这是符露儿必须自己完成的一步,并且是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他不能插手,也没法插手。
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使用‘观想剑道之法’进行观想。
之前他观想出了火燎剑意,点燃了火燎剑意的种子,在识海里面绽放出火焰花,速度惊人。
但是现在陈陌要将自己观想成一柄剑,就不容易了。
陈陌闭上眼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此外空无一物,混混沌沌,令人难以忍受。
剑有什么?剑柄,剑身,剑刃,剑锋,剑鞘
一柄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凡间宝剑就在陈陌的脑海之中亮了出来,然而没有支撑到一息,就轰然破碎。
陈陌喉咙一甜,差点要吐出一口血来。
观想失败,就会遭到神魂反噬,这种反噬不但会让陈陌精神更快疲劳,肉身也会受伤。
观想的方法不对。陈陌深吸了一口气,转换思路。
他开始仔细回想,掌门师尊对他说过的话。
“剑之所以为剑,是因为它顶天立地,锋锐刚强,所指之处,削铁如泥。你只有把自己变成一柄剑,你才能步入剑道,剑心通明。”
问题出在哪里?陈陌仔细思索,千万个念头从脑海里浮现,不断被他排除,否决,汗珠都从额头渗了出来。
陈陌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了。他索性睁开眼睛,放空心情。
修道,修的是顺心意,有些事情太过强求,反而适得其反。
陈陌望向身边的符露儿,眉目安宁,俏鼻樱唇,秀发飘飘,衣衫微摆,最迷人是那一抹清淡,淡漠的疏离感,令人只欲远观而不亵玩。
在此刻,符露儿的身上,更是多了一抹深藏的锋芒。
她浑身的气息,都隐隐凝聚起来,快要凝成一柄利剑,直指苍天,展露锋芒。
陈陌看着,心中赞叹,突然感觉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连说了两句,情绪都有了一丝波动。
原来是要把自己观想成一柄剑,而不是观想出一柄剑。
自己都成了一柄剑,又怎么可能不懂剑,又哪里会凝不成剑心,看不破天下剑道?!
陈陌心中云海翻腾,一股强大的意念仿佛要破窍而出,他突然顿悟,脑海的意念不可遏制。
马上就端坐下来,开始观想。
陈陌放空了自己,心头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无数道诀。
“我有三尺匣,白石隐青锋。
一藏三十年,不敢轻开封。
无人解舞术,秋山锁神龙。
时时自提看,碧水苍芙蓉。”
陈陌的身上,开始隐隐冒出寒光,光芒刺目,他座下的巨剑,剑锈都开始一点一点脱落。
只是天地变幻,陈陌根本注意不到,他不知道,他一入定,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一日。
忽然之间。
一阵凛冽的气息从陈陌的身上爆发出来,陡然之间,围绕着他飞速旋转,隐约之间凝成一柄巨剑,冲天而上。
轰隆。
云霄处,一声炸响。天上的云彩,都被陈陌的剑气,破开了一片。
陈陌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扇门。
他毫不犹豫,走上前,就一把将其推开,紧接着,一个绚烂崭新的世界便呈现在了他眼前。
一柄又一柄的剑在天上,地上,水里,飞舞,游动,成千上万柄剑聚在了一起,就变成了一条龙。
万剑成龙。
天上地下,没有一处不是剑。
叶子成了剑,花儿成了剑,树木成了剑,沙土,也成了剑。
这是剑构成的世界,这是剑主宰的世界。
天上地下,唯我剑心。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陈陌顿悟,竟然在一瞬间,观想成剑,凝成剑心。
比符露儿还要快。
陈陌胸中腾然而生一股豪气,他睁眼,眼中寒光四射,锐如鹰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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