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天成- 第16部分

　　　　张姓女子重重的把一块指甲大的碎银拍在桌上，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

　　　　瘦弱女子被张姓女子的动作惊得差点坐到地上去，她看了眼桌上的碎银和没怎么动的饭菜，再看了看张家姐姐怒气冲冲离开的方向，心里真是又惊又怕。她扫了眼周围的茶楼客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连忙脱下外衣，铺在桌子上，把饭和菜一股脑的全部倒在上面，幸好张姐姐没点什么汤水，除了那盘五花肉有些油水外，其他的馒头点心之类都适合打包。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管他油不油呢，她手脚利落的将那盘五花肉也倒了进去，用力的打结绑住，然后抱在怀里，就往家里跑去。

　　　　天刚微亮，凤扬城的各大城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今日进城的百姓格外的多，而且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因为今天是锦朝一年一度凤舟大赛开赛的日子，古代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少的可怜，每日的生计奔波，除了家长里短没什么可丰富精神世界的东西，像这种全城关注的大型竞赛活动，自然就成了所有凤扬城百姓可关注的头等大事了。凤舟大赛的名头之大，让离京城比较近的州县都有不少人慕名提前几天往这里赶来。

　　　　今日对凤扬城所有的守卫兵将来说，那是最需要打起精神的一日。

　　　　往年的凤舟大赛当日可都是整年发生各种暴力案件最高的日子了，各种小偷小摸那是层出不穷，甚至出手伤人也不在少数。有不少的人在人群里被摸的连裤子都不见了，后来观看比赛的百姓们也都学乖了，身上不带任何银钱，只带干粮和水壶就行了。更后来为了憋住不上茅房，连水也不带了，只带干粮就足够了。

　　　　以上那都是平民百姓的做法，有身份，有权势，有钱财的人则各施其法，大多都想办法早早的订下了须水河岸两边高矮酒楼茶楼之类地方的房间，有下手早订到的，自然也有下手晚没订到的，所以每年凤扬大赛举办的日子，贵人们之间的互相碰撞次数也是居高不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之间发生的暴力事件，才是最让努力维持秩序的凤扬府衙的人愁白了头，哪边身份也不低，哪边也得罪不起，还里外不是人，简直糟心极了！

　　　　后来陛下因为这凤扬大赛每年居高不下的伤人案件和偷窃事件，大发雷霆！让吏部官员们拿出各种对策，约束来观看比赛的所有人，这才让凤扬大赛的治安才稍微有些起色。

　　　　但是整个凤扬城那么多的人，小小的须水河岸哪里能容得下？为了限制观看的人数，户部出了主意，那就采取收银子的方式，往须水河岸的两边街道上，派兵设置关卡，每人付费二十两银子才进得去。陛下对这个给国库增收的主意很是满意，但这一收费方式让那些付不起二十两银子的平头百姓们各个怨声载道，为了平复民怨，又有礼部的人出了主意，将此庆典搞成全民庆典，让人组织在全城搞舞龙舞凤舞狮子的活动，分散百姓们的注意力，别说。这个主意确实十分有效，减少了不少须水河岸的人流压力。

　　　　言而总之锦朝的文武百官们为了把这个凤舟大赛搞的有声有色可是费劲了心思。经过十多年的各种努力改革，总算让凤舟大赛的各种相关体系，逐渐完善起来。

　　　　春霖别院因为离京城差不多有三十里地的距离，坐马车的话也要花费半个多时辰。如心和如意她们也就早早的爬起来伺候小主子更衣梳洗，他们从主子同意出门去看凤舟比赛那会就已经开始准备了，早把各种出行的相关事宜准备的妥妥当当，就等小主子一声令下就可以往京城方向出发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如意就抱着穿着一身月白锦缎为底，上以金银丝线绣了无数暗纹，以绿色轻纱束腰的小裙衣，漂亮的如精致瓷娃娃般的小主子，和如心一同坐进了已经布置得舒舒服服的四轮双驾马车。

　　　　明朗点了十名精兵换了便服骑马护卫在马车的周围，明暗各五人一前一后，一为开路，二为断后。一行二十多人就这么轻车便服的朝京城的方向驶去。

　　　　凤扬外城郁安街的阴暗巷子里，两个一脸凶煞之气，身材壮硕的女子，气势汹汹的跟着张红来到周春苗那一贫如洗的家中。低矮的木房此时的大门紧闭，两块木质门板已经腐朽泛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张红嫌弃的看了一眼那破烂的门板，然后冷冷一笑，对着身后带来的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女子接到指示，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左边那名女子会意上前对着紧闭的木门大力踹了上去。

　　　　那扇木门本就已腐朽老化，哪还经得起这壮硕女子的全力一踹，顿时被踹的四分五裂，碎木乱飞。碎裂的木板有的飞进门内，有的还颤悠悠的挂在两边的门沿上、另外一名女子见踹门的女子做的不够干净，立马上前伸手将还残余的门板扯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对着张红谄媚笑道，“小姐请进。”

　　　　张红冷笑，“谁要进这脏的跟乞丐窝似的屋子，去把人给我带出来。”

　　　　两名女子听到此话便狞笑着冲进了屋内，站在门外的张红听着屋内传来两人砸桌摔椅的声响，还有碗筷摔在地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个清脆男子的惊呼声，她此时的心里很是畅快。

　　　　不一会儿，那两名冲进屋的女子就提着一个满脸惊慌失措的清秀男子走了出来。那名男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粗布蓝衣，身上的衣服有些地方颜色有浅有深，已经被洗的褪色不少。

　　　　张红冷笑说道，“周小安，你姐姐欠了本小姐二十两银子，如今时限已到，她没钱还债，就把你送给本小姐用来还债了，识相点，乖乖的跟我走吧！”

　　　　周小安闻言一脸的不敢置信，惊声喊道：“不可能，姐姐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信，我不信！”

　　　　张红从怀里拿出一张借据，摆在他眼前，指了着借据下面签名给他看，“这是你姐姐的亲笔画押，还有手印，你应该认得你姐姐的笔迹吧。”不等周小安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张红将借据又收进怀里，冷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白纸黑字容不得你抵赖，把人给我带走。”

　　　　周小安用力挣扎想挣脱两人的钳制，但他人小体弱，又哪是两个成年女子的对手，他很快就没了力气，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嘴里还不断的喊着：“不可能，姐姐不会这么做的，你在骗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姐姐你快来救我啊！”

　　　　张红看着暗巷两边衣衫褴褛的人们对投来她又惧又怕的目光，志得意满的走在前面。快走出暗巷的时候，听到后面周小安嘴里还在不断的哭喊着姐姐快来救我，不耐的对着后面两人吩咐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她还要赶着去看凤舟大赛呢，她这次可在锦绣赌坊下了重注，差不多是她的一办身家了，绝对不容有失！要不是担心夜长梦多，怕周春苗那个不识好歹的贱人带着弟弟周小安偷偷跑了，她也不至于一大清早就赶着来绑人。

　　　　那两名女子听到张红的吩咐，就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利落的塞进了周小安的嘴里。动作迅速熟练，仿佛这种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此时的周小安，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

第二十八章　凤舟大赛开始（）　
盛夏日长夜短，此时天色刚亮，整个圣元宫内的宫侍们和女官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今日圣君要同往年一般，跟随陛下一同前去观赏凤舟大赛，他们难得也有了一次可以跟着出宫看热闹的机会，这让不少可以跟去的宫侍眼中都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时颜，今年都有谁要跟着陛下同去？”东方景陌面色无波的看着铜镜中，穿着一身华丽中宫正装的男子，淡淡的问道。

　　　　“启禀圣君，同往年一样，除了拂香宫的主子以外，该去的都跟着去了。”时颜恭敬的答道。

　　　　时颜是东方景陌从东方家带进来的陪嫁侍女之一，亦是东方家从小为东方景陌培养的护卫。

　　　　“恒元修这几年倒真是自得其乐，除了宫内必要出席的宴会，连拂香宫的大门都很少迈出，只一心守着他的那个宝贝公主。”东方景陌角淡淡一勾，轻笑说道。

　　　　未听到身后人搭话，东方景陌也不在意，低头扫到梳妆台的边上，其中一个已经打开的锦盒里面放着的小玩意儿，一缕亮红色细线编织成细绳，在绳子中间用巧妙的手法将两枚金黄色的精致铃铛也编了进去，铃铛上面还绘有彩色的纹络，底部挂坠着一枚圆润匀称的银白色珍珠，珍珠下面则坠以长短适合的同色流苏，看着很是精巧可爱。

　　　　东方景陌伸手拿过这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听着耳边清脆的撞击声，缓缓说道，“这是什么？”

　　　　时颜扫了一眼圣君手里的东西，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回道：“那是大公主今年送给大皇子的生辰礼物，好像叫做金铃”

　　　　“既然是给笙儿的，怎么会放在这里？”东方景陌想起灵笙的生辰是六月十八，今日是六月二十一，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大皇子很是喜欢这个礼物，许是来给圣君请安之时忘在这里了。”时颜笑着说。

　　　　“那你派人给他送回去吧。”东方景陌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很喜欢的东西怎么也没见他来这里找过，是不记得掉哪了么？

　　　　“圣君……何不让大皇子自己来取。”时颜听着圣君语气中的淡漠，犹豫了下才轻声说道。

　　　　“随便你们。”东方景陌不置可否的回道，既然不着急，那就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么个小玩意儿吧。

　　　　时颜欲言又止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圣君，终是什么也没说，无声而立。

　　　　“启禀圣君，都已准备妥当。”圣元宫的外殿总管金常贵走进殿内，屈膝下跪，低头恭敬的说道。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东方景陌站起身子，扶着身旁时颜送上来的右手，威仪万千，自然从容的朝殿外走去，两名低眉肃目宫侍自然的跟上前去，捧起圣君那逶迤在地上的华丽后摆，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圣君的身后。

　　　　天子出行，光是那些负责护卫的精良禁军，还有那奢华无比的仪仗队，两边的人加起来就有数千之众，再加上队伍里的各宫主子，伺候各宫主子的宫侍宫婢和总管们，也有数百之众，差不多将近四千之众。迎风招展的皇旗，长长的队伍，逶迤着从宫门而出，朝着须水河岸的方向行去。

　　　　文武百官除了要担任陛下护卫工作的武将们，其他的所有的官员都早早的到达须水河东岸，在专门为皇室观赛所修建的观景高楼—帝行楼的附近等候。

　　　　所有参加凤舟大赛的书院，从上到下，上至院主，下至院生，无一不到，也都全部列队等候在百官队伍的后面，准备在觐见完陛下之后，再回到各自学院的专属区域观看比赛的进行。

　　　　文武百官一致穿的都是上朝之时的官服，各个书院穿的则全部都是各自书院的院服，整齐的列队，远远看去，数种色彩，颜色鲜明的排列在一起煞是好看。

　　　　郑芷月就站在瑾成书院的队伍里，她的前面站的全是瑾成书院的院士们，她在今年的书院大比上获得了头名，所以她现在可以站在所有院生的最前面，她后面站的自然就是获得第二名的杨家大小姐杨世薇，再后面站的则是洛轻，再往后所站之人都是按今年获得的成绩所排列。

　　　　郑芷月抬头眯着眼看着远处缓缓行来的庞大队伍，突然间，心中顿时生出无数感慨，那个位置真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她们这些人穷尽一生的努力，说不得也只能如地上的尘土般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蓝天，她的未来也会是那个帝王的脚下么尘土之一么？

　　　　洛轻也同样站在瑾成书院的队伍里，周围院生们青春的脸上洋溢的张扬气息，让她的心里也跟着兴奋不已，这样的规模巨大的盛会，在鹤州是绝对见不到的！现在还未开场，众人的情绪都已经如此高涨了，不知比赛开始后又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杨世薇看着站在她前面郑芷月的背影。心里充满着不甘，但即使她心中不甘，也不得不承认，郑芷月的头名确实实至名归。但是那又如何，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凤扬府尹，就连她的母亲见到她杨世薇都要点头哈腰，所谓的世家子弟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她将来也必会成为杨家家主，就算她郑芷月有朝一日得幸进入朝堂，也只能仰望与她！所谓的才能是需要家世来支撑才能有所发挥，没有家世，空有满腹才华又有何用？

　　　　蒋玉珍也站在等待的人群里，她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仍在埋头读书的东方子雪，无奈的笑了笑。她也能如她那般自在就好了，她所在的奉先书院并没有参加今年的凤舟大赛，毕竟奉先书院的排名很难拿的出手，而且本来书院的学生就不怎么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十个人，不像其他的大书院，人家一个院士所带的院生都赶上她们全书院的院生人数了。就算报名参加了比赛，以她们的那点微末本事，在这人才济济的凤舟大赛上，最终也是在垫底之列，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所以她们书院所有人虽然也列队前来拜见陛下，但是在觐见完陛下后是要各自散去，自己去找观看的位置。既然她们的书院并没有报名参赛，自然不会分配给属于她们书院的位置。

　　　　王璐站在程隽婉后面，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的主意力都在那远处行来的庞大队伍，她前行一步，靠近程隽婉轻声说道：“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就神态自然的退回原处。

　　　　程隽婉听到背后传来王璐的轻语，眼眸微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她能赢了这次凤舟大赛的头名，得来陛下的赞赏，她就能往前一步，再靠近他一步，最后她一定能成为他的妻主，他是她的，他只能嫁给她程隽婉！必须！

　　　　杨大公子站在须水西岸观景楼雅字房的窗边，以白纱掩面，仍是一身的淡绿色轻纱服饰，看着远处逶迤而来的帝王銮驾，浅浅一笑，果然是母女啊，帝王家的尊贵无边，他能从她那小小的身躯上，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心中再次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期待能再见到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