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公公一直未发一语,他守在旁边,细细的探察着局势的演变。眼见着萧锐的眼神落寞,怒意欲发,连连挥手将小侍招了过去。“你即是御医身边的小侍,那么基本的医治方法还是一知半晓的吧。”
小侍点了点头,蹲跪在守卫身旁,那人腰侧上的刀痕尤其醒目,近乎是深入皮肉的苦痛。“此刀何人为之,那人定是用了七分功力,刀入皮肉却刺入骨血,实属难医难治。”
这番评断,让一旁的萧锐暗自神伤了片刻,自己果真是太过冲动,若是少用几分力,怕也不会这般举棋难下。“你的这番意思是,此人无救?”甄公公问话的同时,还不忘窥视着萧锐的神态。
小侍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唇,随后抬首凝着甄公公说了一句。“这……也不全然,医师大人或许能够力挽狂澜。”萧锐虽未背过身来,可他的耳畔却逐字在闻,未曾放过一句。
“既然医师可挽,那么且速将此人送至太医局。”萧锐虽是笼中之鸟,可他的号令却仍具威慑。皇子之位未被废黜,他仍是此地份位为首之人。
“这……公公?”小侍望了望萧锐,又再次向着甄公公,想要寻个商榷之后的答案。“你们帮衬着他,将此守卫抬去吧。”甄公公面色僵硬了片刻,还是认同了萧锐的意见。
小侍随同小太监一并使力,将张守卫稳当的抬出了拢郎s司。“殿下,杂家可能问您讨要个说法?”甄公公瞧着一地的血渍,便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得到答案,那是最好,若是不成,也是意料之中。
萧锐将转过身,随后将膝上的沈池平放了些。甄公公这才注意到,他盘踞的膝上竟横卧了一人。那人虽是双目紧阖,可额上却难休难止的渗出了剔透的汗滴。
甄公公走近了些,随后揉了揉双目更为细致的深凝了一番。二王妃?她怎会置于此地,女子即使关押,也应当是阁室关押,怎会两人同锁一狱?
“还想问本王要个说法?”萧锐扬起头,发丝飞舞凌乱,遮掩住了凌厉的目光。“殿下即是缘由在身,那么杂家也不多舌了。”甄公公见好便收,没在引燃导火线。
地上的血迹沾染了甄公公的鞋屐,他慌乱之下又一次向后倒去。此次无人搀扶于他,他摔得惨烈,脸上都狼藉一片。萧锐见着他的这般窘况,也没什么心思笑意。
甄公公摸索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摸到了一硬质物品。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便将之抓握于手,这才发现那物,竟是牢狱的一串钥匙。甄公公有所顿悟,将膝上的灰尘一拭而落。
原来,二殿下是甘愿入牢狱担责的。一切的事都明了了,甄公公提着钥匙,缓步的移出了这个的牢狱。
看来,此次陛下交代的事儿,他能交个准讯了。近日来,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许多,这到底是命途堪忧的前兆,还是阳光眷顾的前夕?谁的盛世,谁的忧怀,难料的命局,终究难测。
牢狱之中,萧锐心切难耐,他的手细细抚过那人的脊背,随即凝了凝投射而来的光芒。他的心中无望,却又残留希望,两种边缘徘徊的他,一声不知所措。
他膝上的女子能够为他挡下一掌,也为了他搭负了半条余命。萧锐经过此次一劫,是未存半点怀疑之心了,什么她另有所爱,什么她情深他人,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今后的光年,他定要做到,信她,怜她,爱她,敬她……
萧锐低首凝视着那人,许久都未曾合上双目,值得他爱的,今生应不会再有他人了吧。沈池的虽然意识不复,可眼角之处却仍是留下了一滴清泪。
她为他挡下的一掌,其实不是出于爱他,护他。
其中未被揭露的深意只有自知,只有他知。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命悬一线()
甄公公先是去了太医局,探访了守卫的伤势近况。入内一视,才知道了事态的严峻险危。
原来即使皇宫内院的神医药手,也是胜算浅薄的棘手之事。小侍侯在一旁,随时提供着帮衬之用。
那人的腰腹处,虽裹上了多层的薄布,可仍是有鲜活的血液涌出。
“治愈可否?”甄公公凑在了一位看似闲适的御医身侧问了一句。
“原是甄公公,失敬,失敬~”那名御医显然是看的失神了,过了半晌,他才觉察到甄公公的所在。
“御医多礼了。”甄公公同御医双双客气了一番,这才继续了方才的话语。“烦请御医告知,那名守卫状况如何?”甄公公再次探问,得到的回答确是隐约模糊的。
甄公公见着一时半刻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先行辞离了。“那好,杂家就不旧呆于此了。”甄公公行了礼,转身欲离于此。
“险况止住了,真是极好!”一声高呼绵延而来,甄公公又止了步伐,他重回故地,探首凝了凝。
塌上的那人,眼眸渐启,神色也恢复了许多。甄公公凑上去,连连问了几句。
“你……你是同二皇子起了何等争执?中伤至此的缘由为何?”那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受控吐出了一口鲜血。
“甄公公,不若改日在议,他如今之态实在不宜……”甄公公思虑片刻,还是离开了太医局。
御医将守卫口上的鲜血抹去。便随意的将他置放于此。众医依次散去,并未留有一人关怀于他。他倒是没有失落之意,耳根得了个清静,心中则是慰藉了许多。
正阳宫内,甄公公将所见之闻所历之事,一一禀告。
“什么,锐儿还动手伤人了?”萧帝说罢,干咳了几声。他的头越发疼了,这个儿子怎会如此的不省心?“伤者境况如何?可有生命之危?”萧帝颦眉确认道。盼只盼一切仍有挽回的余地。
“回禀陛下,九失明一重伤。”甄公公将萧锐的“丰功伟绩”简略的概括了一番。虽是简洁明了。却让萧帝受到了不轻的心悸。
萧帝向后倾仰。直接倾倒在了龙塌之上。殊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儿子竟变的这般凶残爆烈了?甄公公见状,连连赶了过去关慰道:“陛下,您宽宽心。勿要因这些事儿。扰了心性。”
萧帝摆了摆手。还是抚着心口定然的坐起身来,他以手扶额深思,心中的苦涩之意难以明说。
“陛下。有何打算,可还需老奴?”甄公公见着他的神邸如此忧怀,止不住的想要为之分忧。
“此事,还是朕亲自了结吧,折腾了这般时日,也算是足以了。”萧帝穿好鞋,换上衣衫,全然不顾额上伤痕未愈。
“老奴随着您。”甄公公对于萧帝是打心里的关怀,这无关于权威攀附,无关于升降荣辱,仅仅是因二字,名曰:“忠心”。
萧帝见他坚持,不在多言,随同着他又一次踏上了远程。
甄公公正欲挥手招来龙辇候之,却被萧帝的一个眼神止住了行为。他伴随萧帝已然十余年的光景,只要他一个眼神肯定,一切都只需意会言传。
“陛下若是想着徐行而去,那老奴便不招来龙辇御驾了。”萧帝微微点头,随后走在了前方,甄公公紧随其后,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敞亮。
他的陛下,此去之地,他已然清楚明了。
走到了拢郎s司的铁门之前,便觉察已然换了一批“新人”。原先的那一批,已然全军覆没,伤亡惨重。地上的血迹还未被清理完备,萧帝横扫一眼,便瞧见了那刺目的红。
“此处,莫非是锐儿伤人之地?”萧帝狐疑的问了一句,随后凝着前方正气凌然的守卫。新晋的守卫显然不知来者何人,只隐隐觉得此人身穿华服,应是有一定位分的人物。
见他们不答,一旁的甄公公倒是耐不住性子了。他扬起拂尘,直接挥洒在了几名守卫的面颊之上。几名守卫怒极,竟想要施掌于他,甄公公扬起头,丝毫不信他们能有如此狗胆。
“既然他们不答,朕亲自入内问锐儿便可,你也不必和他们废了时间了。”萧帝迈步正欲向内一探,却被守卫拦住了,这般的放肆,即使是寻常之人,怕也难以克制。
可身为君王的他,却只是将他们架在脖子附近的刀盾,推离了些。
“等等,他刚才叫什么锐儿,咱们的牢狱之中,好似未曾关过这样姓氏的罪犯?”其中的一名顶替守卫,疑惑的问了一声。
甄公公看着刀盾横架萧帝脖颈上,差点连呼吸都快断绝,待他反应过来想要怒斥解释一番时,却被萧帝的一个手势阻止了。
君王不宜以权施压,不得妄动杀念,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牢狱中没有姓氏为锐之人乃是正常,可姓氏为萧之人可否于内?”萧帝缓缓的道出此话,却见守卫们的榆木脑袋还未深透明了。
“锐?萧?锐萧,萧锐?”待到他们想透之时,惊呼声便难休难止,不识君王的罪责,他们怕是死上千万次也不够偿还的吧。
几人跪地,以头跄地,声响剧烈,抬首之时也是殷红一片。还未干涩的血迹,又一次闪现着淋漓的光亮。“你们呀,该死,竟然敢冒犯陛下!”甄公公翘起小指,阴阳怪气的问责道。
守卫们闻之,连话语都不敢多说一句,更何况是申辩之词?他们蠢笨,竟未曾猜测预料,那器宇不凡之人的身份。如今以下犯上,以刀刃行了谋逆之举,即使百口申辩,也难以有什么效用。
“起来罢。”留下此句话语,萧帝便走了进去,甄公公可没萧帝那么宽宏大量,他扬起脚各赏了他们一记飞腿,那名妄图抽扇于他的守卫,更是被多赏了几脚。
守卫们即使被踢踹,仍是不敢动弹半分,他们还未从方才的惊恐中缓过,那样的犯上的罪责,皇上真的能够以一句算了了结?
踢踹拧耳,甄公公的怒气总算消解了些,他迈着碎步紧迫的追了上去。这个牢狱,他来的频繁,往常只见着他人痛苦哭嚎,怨声连连,可此次自己确实着心惊动魄了一番。
那流淌绵延的鲜血,成了他记忆深阀处一道难眠的梦魇。(。)
第一百八十章 带她离此()
萧帝面色沉着的迈开了步伐,重新踏走于拢郎s司的平地上,他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这些年,他都怯于重游此地。有时,即便是驾乘龙辇经过此地时,他都不愿探目多撇上一眼。
所谓的拢郎s司,不过是朝廷用来碾压罪行掩盖实情的一道关卡。作为权威武力的一把交椅,被它了结的性命何止千条万条。
他本以为今生为限,都不会在涉足于此地。却不想,还是为了这个劣根难治的逆子,破了先例。
余念中的那个女子,便是于此,捱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光阴。萧帝每每游于故地,总会念及那人,她的影子好似重影,一直挥散不去。
萧帝摆了摆头,这才逼迫着自己,暂不去回想,暂不去深思。他所涉入之地,虽是关押皇室之人的牢界,却仍能听闻隔间传来的凄厉吼声。
萧帝止了步伐,向着身后的甄公公问了一句。“你可听见怨气四起的凄吼声?”甄公公正径直的向前走着,忽闻萧帝的话语,连忙停下了步伐。
由于问话起源仓促,他险些便跌倒了,待他站稳后,连连应答着。“回禀陛下,老奴可能是耳朵生疾,并未闻之半点声响。”
萧帝轻叹一声,便没在多说,他迈开双步继续前行着。甄畀定然不是耳患旧疾,而那些徘徊不休的惨厉声,也确实存在。
若并非有人声怨,那便是心中难以消散的魔障作怪了。
脚步声骤然响起。萧锐便知晓是又有人即将来此“拜访”了。他机敏的侧耳斜听,心中的猜测油然衍生。
莫不是治愈的当的守卫,重新送回此地?
萧锐心中念想着,眼神也更为透彻了些,那迸发着希望的曙光,简直闪灼如炙。
他难掩悸动的问了一声:“可是张守卫送罢于此了?”话落倾刻,无人应答,只留有幽远的回音绵延而来。
萧锐心中有些忐忑,便先将膝上的女子稳当的安放于地,随后站起身。向前走着。左顾右盼之后。却仍是毫无所获。
拐角之处的萧帝,已然捕捉到了他的字字珠玑。可对于这个丝毫不受控的儿子,他仍是定断飘摇。他加快了步伐,晃神之间。便停留在萧锐的正前方。
萧锐的双目已被头上淋落的汗滴所染透。他分辨了许久。才勉强明晰了来者之人的相貌。
“既是父王,那可否帮儿臣一解忧患?”萧锐的口吻急切,竟让萧帝有些振动。这怎会是获罪之人面圣的首发话语。可他的神情切迫,难道真有何危难之事需要解决帮衬?
“父王,你且帮帮儿臣?”萧锐见那人不应允,又恳切的请示了一句。萧帝缓过神,淡薄的将周围的光景横扫了一番,这才了然了他急切的缘由。
“她怎么了?”萧帝指着沈池的方向,问了一句。萧锐不发一语,只是将一言难尽写在了脸上。
“求朕相帮,怎也不将来由始末说个明白?”萧帝的话语在理,萧锐只得言简意赅与之明说。
“如此后患,怪不得他人,一切皆是由你的性情所致。”萧帝的话,他竟寻不到半点反驳之词。
的确是他错了,这点,毋庸置疑。
萧锐心中有些明了,他的父王应该是不会施救于她。他走远了些,神色落寞,重新蹲在了女子身旁。凝视着女子惨白的面容,萧锐在心中将自己声讨了千万遍。
即使顽劣不堪,也终究是一夜恩泽龙宠所致。看着他的龙子这般,萧帝还是于心不忍。他走近了些,细声的说了一句:“那被你剑伤之人,保住了性命。”
这句话,对于寻常之人,不过是一个守卫的生死之说。可是对于萧锐来说,那人的生死,却系着一个他所爱之人的存亡与共。“那便好了,本王的池儿是有望了。”萧锐自语两人一句,嘴唇竟扬起了和煦的微笑。
“对了父王,您的伤可有大碍。”萧锐的眉目平和了些,这才关切了他的父王。萧帝伸手触了触额前,随后摆了摆手。他并不责怪他的过责,年少的冲动,他也有过。
“父王,池儿并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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