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些麻烦并不致命,但却能够对他造成一些阻碍,这样一来反倒没有走北边的路线来得轻松简单。
在货车驶出京城地界和外围的近郊村镇后,道路开始变得不那么平整,虽然道路修得很宽,但铺设道路的材料已经从矿渣、柏油等废料,变成了被夯实的土路。因为车辆的晃悠,也是因为离家后的兴奋消退,车上的人都失去了交谈的欲望,一个个靠在背包上闭目养神。
徐长青这个时候也和其他人一样做闭目养神状,脑子里在考虑着之后要做的事情,同时他也感觉到在离开京城后,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正在逐渐减弱。
虽然路上没有什么车辆,但因为道路的问题,这辆大货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而且路上还因为出现故障的原因,停了几个小时修车,等到达张家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子时了。
张家口自古以来都是中原和塞外的关隘要塞,特别是明清两朝定都京城后,这里更是成为京师重镇,大量拱卫京师的直隶军队都驻扎于此,一是护卫京城,二是防御塞外,所以在这里有着不少的古建筑。只是现在这些古建筑所剩不多了,有些是因为破四旧将一些有着特殊含义的建筑彻底破坏,有些则是将建筑所用的建材挪到其他地方,修建工业厂房。整个张家口唯一还明显的古建筑就是那一扇屹立千年的古长城,这还是多亏了当今执政领袖那句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名诗,才令到这长城得以保存下来。
张家口并不大,甚至还比不了京城外的通县,到处都是低矮的土砖房,稍微好看一点的砖瓦建筑是建在镇里的集贸市场。这个市场专门是为内蒙各旗草场牧民建造的,只不过因为种种政策上的问题使得这个市场至今都没有完全发挥作用,现在更是改成了内蒙下乡知青的分配点。
徐长青所在的大货车停靠在市场前的草坪上,原本用来安置牲口的草坪已经成了停车场,现在已经有七八辆卡车停在这里,其中既有军车,也有运送知青的货车。
知青从车上下来后,便被安置在了市场旁边的招待所里,徐长青则在这个时候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与他们分开,然后直接朝内蒙草原方向走去。在翻过城墙,走过了一片平房建筑,又经过两层用来隔离草原狼的栅栏后,在他前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只剩下了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原。
此刻,外面没有任何人,天上也没有月亮,身后的建筑虽然有灯光,但却照不到徐长青所在的地方,也照不到草原深处。
只见,徐长青抬手虚按,一阵红雾从他手中涌出,形成了骨骼、血肉以及皮毛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手下凝聚成了攀蛇傀儡。在傀儡形成的那一刻,他便翻身跨坐在攀蛇后背上,跟着神念一动,攀蛇傀儡便飞速窜出,化作一道虚影,很快就消失在草原深处。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离开华夏(下)()
胡勒根老爹是额济纳旗林场的护林员,他主要负责东居延海的那片林场。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额济纳旗人,是陈巴尔虎旗人,早年战乱的时候,他流落到了这里,之后在这里娶妻生子,定居至今。
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额济纳旗人,但胡勒根老爹对这里的感情一点不必当地人差多少,特别是对居延海这个草原珍珠更是情有独钟,她还记得当年来到这里时,第一次见到日落时的居延海,那种美丽的景象他至今难忘,这也是他会主动担当这里的护林员的主要原因。
只是,现在的居延海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样貌,胡勒根老爹已经记不起什么时候翠绿的草地被西边吹过来的黄沙给覆盖,什么时候美丽的居延海开始干涸。政府努力在居延海周围种植大量的胡杨林试图阻止黄沙的推进,只是这根本没有用,不单单牧场的绿草完全消失了,就连耐旱的胡杨林也抵不住干旱的侵袭,大片大片的枯死,这让一手种植这些树林的胡勒根老爹心里别提多痛了。
这一日的夜晚,和往常一样,胡勒根老爹拿着他的烟斗和马扎,来到了居延海的边缘,坐在一棵勉强还有枝叶的胡杨木下,安静的抽着烟袋,看着眼前的居延海,双目茫然且带着一丝哀伤。其实眼前的居延海已经和他年轻时见到的居延海完全不同了,湖泊已经接近干涸,只有远处几个低洼地还存留了一些水,湖面的芦苇早就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是干渴开裂的湖底以及夹杂了尘土的细沙,完全是一副穷山恶水的模样。
“老爹!老爹!”就在胡勒根老爹抽完了半袋烟,看着天边的日头就要沉入远方的沙丘的时候,在他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踩踏细沙的声音,跟着便看到一个带着软皮帽、身穿皮袄的中年人驾驭着马匹快速的从远方靠近过来。
马匹奔跑到胡勒根老爹旁边的时候,中年人用自己无比精湛的骑术腿夹马腹,手勒缰绳。让马匹立足急停在胡勒根老爹的面前,在马蹄落下的同时,身手矫健的从鞍上飞跃下来,落在了胡勒根老爹身旁。
“三喜子。有消息了吗?”胡勒根老爹迫不及的的站起来,满心期望的朝来人急声问道。
“旗里已经有决定了,只是……”中年人说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们已经放弃了吗?”胡勒根老爹呆了呆。拿起烟袋锅子,放在嘴里用力的吸了一口,丝毫没有意识到烟袋锅子里面的烟草在刚才已经燃尽了。
中年人不忍见到胡勒根老爹此般样子,连忙建议道:“我们其实还可以找盟里……”
“没用的,找盟里也没用。”胡勒根老爹的情绪很快恢复平静,将手中的烟袋锅子放在一旁的树干上扣了扣,把残余的烟灰倒掉,抬脚用力将还有一点星火的烟草彻底踩灭,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他们的决定是对的。其实旗里开会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这片防沙林已经快全部枯死了,居延海也快干了,继续在这里浪费人力物力种植树苗,倒不如把有用的东西放在能够起到用处的地方。”
中年人听到胡勒根老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条理清晰、有见地的话,不由得愣住了,完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臭小子,好歹你老爹我也上过盟里举办的革命学习班,就不能有这么先进的思想境界吗?”胡勒根老爹抬手用力在中年人后脑拍了一记。将他拍醒,笑骂了一句后,便重新往烟袋锅子里面塞上烟丝,点燃后吸了一口。双眼注视着太阳消失后在天边残留的一抹火烧云,说道:“这样的景象恐怕我以后很难再看到了。”
中年人说道:“怎么会?就算这片林子放弃了,您老也可以常来呀?”
胡勒根老爹用力抽了一口烟,跟着重重的吐出,既像是在吐烟,又像是在叹气。道:“我老了!该退休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狼嚎声从北方传了出来,将两人全都惊住了。
中年人几乎没有多想,就立刻跨坐到马上,胡勒根老爹翻身坐到了马鞍后面,并且将马鞍旁边的猎枪拿了出来,在中年人驾驭马匹,极速朝附近的村子奔跑过去。
虽然因为草原荒漠化,额济纳旗已经很久没有草原狼出现了,但胡勒根老爹和中年人都是经历过草原上狼祸最严重的那段日子,深深知道如果在草原上遇到这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会是什么样的灾难。他们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那群草原狼已经吃饱肚子了,或者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再就是他们能够在危险到达之前赶到安全的村子里。
只可惜,愿望和现实总是相互违背的,在两人乘坐的马匹刚刚跑出了防沙林时,便看到十几只草原狼从林子里面钻了出来,并且像是一开始就认准目标一样,朝两人追过去。当狼群追上马匹时,就立刻围着马匹朝马腿张开撕咬,这种程度的撕咬并不是为了伤害马匹,事实上这种撕咬甚至不可能咬到马匹急速奔跑的腿,它们只是想要让马匹惊慌,不受控制,从而阻止马匹奔跑。
很快这群草原狼的计谋就成功了,惊慌的马匹完全脱离了骑手的控制,不再急速奔跑,反倒是发了疯一样跳跃、踢踹,试图将从周围的狼口中解脱出来。
面对发了疯的马匹,即便再好的骑手也无法让自己安坐马上,中年人和胡勒根老爹双双从马鞍上掉落下来,只是他们在跌落到地面的时候,都非常迅速的站了起来,并且熟练的背靠背站着,一人端着猎枪,另外一人则抽出了腰间的马刀,无比紧张的看着周围游走的狼群。至于那匹惊了神的马在感觉到身上轻松了以后,似乎也变得清醒下来,不再胡乱蹦跳、踢踹,而是趁着狼群的注意力落在两人身上的时候,撒开蹄子急冲出去,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远处的小山丘上。
“老爹,我们这回要倒霉了!”看着马匹把自己这个主人抛下,独自逃走了,又看了看周围眼睛冒着寒光、龇牙咧嘴的狼群,中年人只能是带着一丝绝望露出苦涩的笑容,说道。
“三喜子,对不起!”背对着中年人的胡勒根老爹相比起中年人来没有太多的慌乱,他仿佛看透了一切似的眼中神色显得非常平静,只是他忽然莫名其妙的对中年人道了一声歉。
这句道歉的话让中年人愣了一下,感到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猜测之所以道歉或许是胡勒根老爹认为他来找自己,才遇到这场狼祸的,于是便宽慰胡勒根老爹,道:“老爹,这不是你的错!”
这时候,三匹狼在其他狼的遮挡下,突然窜了出来,朝两人咬了过来,看上去像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中年人反应很快,抽刀上撩,刀锋朝着狼肚子奔了过去。经历过几次狼祸的中年人很清楚攻击狼头、狼背,作用不大,只有狼肚子才是它们的弱点。那匹狼也有不弱的灵智,面对刀锋来势,身体在空中瞬间一扭,躲避开来,并且在落地之后,迅速后跃,避开了从上劈下的马刀,退回到了狼群中。
就在中年人与草原狼交手的同时,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胡勒根老爹似乎比小他几十岁的中年人更加敏捷,更加果断,手中的猎枪在他正面那匹狼刚刚跃起的时候,便已经将枪口对准过去,并扣下扳机。一声巨响过后,那匹狼从空中被子弹打回了狼群,而另外一匹狼从左边过来,眼看着就要咬到他了,他却不慌不忙,抬起手中猎枪,顺势且无比精准的将枪托朝张开的狼口砸了过去,将狼嘴连同狼头给一击砸碎,力道之强别说是个老人了,恐怕就连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无法坐到。
两个同伴在试探的攻击中被击杀,让狼群变得更加谨慎,它们围绕着目标跑动,不断的在周围施压,等待目标承受不住压力,露出破绽。
中年人这时候才感觉到眼前这群草原狼和自己以前遇到的狼群有着很大不同,这些草原狼要更加聪明,聪明到能够判断形势,决定战术,更加懂得相互配合,感觉就像是面对一群久经沙场的战士似的。
在感觉到草原狼的不同之处时,他也同样感觉到自己后背这个认识快十多年的胡勒根老爹和自己印象中的人也完全两样,不说其他的,单单这敏捷的身手就已经足够让人无比惊叹了。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胡勒根老爹承受了来自狼群绝大部分的压力,并且在狼群试探中,救了他好几次,可以说如果不是胡勒根老爹的话,他恐怕已经倒在了狼嘴之下了。
就在中年人心中生出疑惑的时候,胡勒根老爹忽然趁着狼群的试探再次被挡住的时候,忽然将一串兽牙项链塞在了中年人的手中,一边继续防备,一边严肃的说道:“三喜子,待会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只要往村里方向逃就可以了。”
“什么?”中年人一脸不解,还来不及看手中的兽牙项链,便感觉到身后传出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推到了空中,朝远方的沙丘抛射出去。(。)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古密萨满(上)()
中年人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的落在了远方沙丘的沙地上。虽然落下的地方不是软纱,也夹杂了一些碎石,但所幸中年人落地得当,在地上顺着沙丘的斜坡翻滚了几圈,当到了沙丘另一边底部时,身上的力量已经尽数卸掉。在他站起来时,身上除了几处稍微严重一点的擦伤和衣物有些破损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问题了,而且身上的伤势也不妨碍奔跑等动作。
虽然中年人心中无比好奇胡勒根老爹是怎么把自己抛到这么远的地方的,也担心此刻胡勒根老爹的安危,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爬上沙丘,看那一边的情况,而是听从胡勒根老爹的吩咐,头也不回的朝村子那边跑去。
这并不是因为中年人懦弱怕死,而是因为过去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胡勒根老爹的吩咐一定要不打折扣的遵从,因为那些不听从的人现在都已经埋骨草原了,他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在山丘另一头,将中年人甩出视线的胡勒根老爹脸上不再像刚才那样慌乱,反倒一反常态的变得非常平静,弯背含胸的身子也直了起来,丝毫没有警惕周围袭击的防御动作。作为利器的猎枪更是被他随意的提着,枪口更是转而向下,眼睛更是用一种轻蔑的视线看向周围那些穷凶极恶的草原狼,仿佛这群草原恶魔都是一些被驯化的狗一般。
随着胡勒根老爹的神色、身形的变化,他身上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不再是刚才那个灰头土脸、和草原上绝大多数人没两样的沧桑老头。反倒是多了一分气势。一分睥睨众生的气势。而这股气势的出现也使得原本蠢蠢欲动,准备围攻的草原狼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全都趴在了地上,发出了呜呜的求饶声。
胡勒根老爹没有理会这些草原狼,转头朝旁边的胡杨树林喊道:“查干巴日,出来吧!你还是你真的认为单凭这些小家伙就能威胁到我吗?”
“不愧是孛日帖赤那!草原上的凶神遇到了你这个凶神头子自然威风不起来。”在胡勒根老爹的话音落下时,一个金铁摩擦般的刺耳声音说着纯正的蒙语,跟着在他视线所及的树林中,忽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