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剑诀。
这位凌师叔不知脑袋如何想的,居然敢修炼这道剑诀,居然让他修炼到炼罡境界,着实是一大异数。张亦如心头起伏,一路引了凌冲入后院,在他书房之中落座,自有丫鬟送上清茶。
凌冲略一打量,见正中一面描金屏风,画着一副山水泛舟图,笔力森然,墙上悬着几幅字画,皆是一时大家手笔。文案上堆着文房四宝,样式考究,价值不菲。其实张家祖上乃是耕读大户,家产颇厚,祖宗积下的阴德,子孙不必四处奔走,便可享受悠然生活。
凌冲混迹金陵城古玩字画坊间多年,自也有些眼光,不过他一心求道,久已不弹此调,目光一扫便罢。练气士心存大道,对一干外物极少留心,张亦如也不会肤浅到那书画之物炫耀,当下问道:“不知师叔此来京城何事?”
凌冲微笑道:“我今日来此,乃是奉了掌教师尊之命。一是要拜一拜贵祖父,从他修习儒家心法,磨练道心。二是惠帝寿诞在即,掌教命我全权处置,会一会天下英豪!”最后一句石破天惊,凌冲身为太玄掌教关门弟子,辈分极高,一手洞虚剑诀出必见血,虽仅炼罡修为,但同道门户中与他年级相仿者,也不过与他境界仿佛,只要老一辈高手不出,与同道争锋这点底气还是有的。再者剑修之辈,必要在争斗杀伐中照见真我,磨练剑术,绝无静坐山洞中,某日一朝顿悟,破入纯阳的。
张亦如张了张口,惠帝寿诞临近,宫中早放出风声,延请天下佛道高手,要做一场水陆大会,为天子祈福消灾。实则近年天子龙体欠安,精力大不如前,欲借寿诞水陆大会的由头,令佛道高人献出长生助寿的灵丹妙药,延年益寿。
玄门练气士虽然高高在上,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到底不能与俗世割裂开来。似张亦如这般,身在太玄求道,一干家人在朝中做官,剪不断理还乱,早有朝中百官透过种种耳目,传递了消息出去,延请各派能手到场,只要能献上延寿妙药,自有丰厚赏赐。练气士虽然瞧不上,但有大把散修、官僚,欲借此牟利。因此这一次惠帝寿诞,闹得八方云动,无数修道人纷纷前来。
张亦如轻声解释,说道:“若做水陆大会,佛门与玄门必要选出各自头领主持,佛、道两派中门户之见甚深,免不了大打出手。就算选出服众之人,佛道两家数千年来互相瞧不顺眼,自也要别别苗头。这一场水陆大会,一个不好,便是流血漂橹。想来掌教师祖命师叔前来,便是料到此事,特来阻止的?”
章三零五 天子龙气 压制法力()
凌冲苦笑道:“我与你一般是炼罡修为,何德何能能镇压当场?我想掌教他老人家定有妙算,不必多虑,我等只见机行事便是。对了,我太玄剑派除却你我,还有弟子在京师么?”张亦如道:“听闻任青师伯之徒凤兮郡主要来,还有赵乘风师伯之徒李元庆也要来,只是不曾见到二人。”
凌冲皱眉道:“凤兮出身羽凤国,李元庆出身大夏,两国虽是本派统御,但历来血仇不断,二人见面怕是要分个生死,当真添乱!你去好生打探,若是二人进城,便引来我处,免得自家人内讧,被人瞧了笑话去!”张亦如留山时日不多,尚不知凤兮郡主与李元庆有仇,闻言大惊道:“弟子不知此事,这就去打探!”
凌冲摆手道:“不急!想来门中自有安排。对了,我欲见令祖,不知回转府中了么?”张亦如回道:“家祖近日忙于天子寿诞之事,就在宫中公干,每日要到掌灯时分方才回来。师叔要从家祖学儒教学问么?”
凌冲心头一动,问道:“如今你也是炼罡境界,不知道心锤炼之法,叶师兄可传了你么?”张亦如点头:“弟子修炼的庚金剑诀,叶师言道,淬炼道心最好要在杀伐之中,铸就无敌信念,金丹自成。”按理这等淬炼道心之法,乃是各派不传之秘,但凌冲是自家师叔又是掌教弟子,问了就说了,也无甚忌讳。
凌冲点头:“看来每道剑诀皆有不同铸就道心之法,庚金剑诀之道看似简单,实则危机重重。于杀伐中求明悟,先不说能否历经争斗,百死余归,便是屡战屡胜,一个不慎,觉悟的也是杀戮心念,绝非正道。与之相比,洞虚剑诀却如练就根本剑光一般,要见识红尘百态,做到一心不动,一念不乱,才是个中真意。掌教恩师命我从学儒道,想来便是此意。”
道心之物,最是精妙,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道便是修心,一颗道心不乱,便能驾驭周身气机,贴合大道,求得长生正果。洞虚剑诀包容天下剑法神通,要修成金丹,自也要阅尽世情,大彻大悟,心若琉璃,不染尘埃,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是佛家之语,用以形容这等心境最是合适不过。
凌冲偶然悟通此道,玄剑灵光幻境之中三十六道天罡之气骤然生出变化,涓滴点点,似乎融入玄剑幻境之中。尤其三道根本剑光种子受了天罡之气滋润,更见犀利灵动。恍惚之间,凌冲一颗心儿似乎飘飘荡荡,与九天之外有了一丝联系,恰如当日他在九层大气中修炼罡气,似乎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勾引九天天罡降临。
凌冲想到便做,心念勾动九天,张亦如见他忽然怔然不语,跟着骇然发觉张府之上居然有九天天罡大气垂落,虽是丝丝缕缕,却也十分惊人,落在书房之中,被凌冲尽数吞噬。张亦如叹息一声,说道:“心念引九天,天罡垂落雨,我心皆自在,不问凡间趣!师叔能以心念勾动九天大气,炼罡的功夫已算到了绝顶了。”
炼罡之士,在九天中修炼罡气,往往只能体悟其性,一旦落地,再要汲取修炼,只能再度飞天修炼,或是靠着师门长老采集的罡气修炼。若能以心沟通九天,时刻皆有天罡大气垂落,时时修炼罡气,亦是炼罡修士中的最上乘境界。前面四句诗便是极言此境界之玄妙。
叶向天当年传授剑法,提过这般境界,张亦如自忖心境修为不到,也不敢奢望有此一朝,只能每日老老实实去京师之外一座山丘上,飞天修炼。不想凌冲这位便宜师叔,只说了几句话,居然就此开窍开悟,领略如此上乘境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不敢再有任何小视之心了。
凌冲勾动九天罡气垂落,汇入丹田玄剑幻境中,霍然惊醒,心知无意之间突破一层境界,有了这层体悟,无论身在何处,心念一动,就有罡气滚滚而来,大益修为。
张亦如见他心思不属,便道:“弟子去打探凤兮与李元庆两位同门下落,师叔就在府中小住,待家祖归来,弟子再代为引见。”施礼去了。凌冲初破境界,正要巩固一番,也不多言,心念一动,罡气滚滚,身在京师,天子脚下,能人甚多,皇宫中便有一位国师曹靖,不知修为到了何等地步,怕太过放肆修炼,引起他人注意,得不偿失,只小股小股引动罡气下落,自顶门注入,一路流淌,汇入丹田。
忽然突发奇想,阳神许久不曾远游,索性出窍一游。谁知阳神甫出顶门,顿觉天地间一股沛然大力镇压下来,耳边龙吟嘶吼不绝,竟是莫之能御。猝不及防之下,阳神又自被迫归窍,一出一归,险些伤了神魂。
凌冲一下惊醒,丹田中晦明童子幸灾乐祸之声响起:“活该!此地是大明京师,天子真龙所在,建于龙脉之上,真龙之气上达天听,最是克制修道元神法力,一应法术威力皆要缩水五成。你冒然阳神出窍,受龙气反噬,没受重伤还算好的了!”
凌冲忙问端的,晦明童子道:“历代中土帝王皆称真龙天子,你以为是白叫的么?凡是九五至尊,皆有真龙之气护身。当年修建这座天京城之人,必是玄门中大修士,精通风水命脉,耗费极大,聚拢九座山川,成九龙飞天之势,又设下引龙入海之居,龙飞九天,归于大海,既济未济,妙哉妙哉!传说此方世界生成之时,就有上古天龙前来居住,流传许多血脉,其中一支化入人族,转世不绝,历代皆是主掌江山之辈,有大福报。世间皇朝更迭,在我等修道人看来,实则是真龙之气变易他人而已,到底不出人族藩篱。因此玄门修道之辈就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他,免得得罪四海龙族。但若是异族入侵,或是妖魔作怪,染指社稷神器,便以雷霆手段,将之击杀诛除。”
章三零六 儒道心学 曹靖其人()
凌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练气士空有无穷神通,却轻易不肯左右社稷,江山更迭,原来背后尚有天龙一族之事。”晦明童子道:“真龙之气本就桀骜不驯,你若臣服倒也没甚么,越要强催神通,所受反噬越大,这京师中龙气笼盖,除非你师傅那等真仙之辈来了,方能不受其扰。你修为太浅,再要强行施展,立受重伤。”
凌冲问道:“以晦明看来,我身在京师,还剩多少法力可以动用?”晦明童子道:“方才不是说了么,五成法力而已。非但是你,只要不成纯阳玄阴,只要到了京师之中,修为境界立刻打落五成!你道这京师是甚么好耍子的地方么?”
凌冲苦笑道:“怪不得师傅不肯亲来,连叶师兄也不肯参与,却将我派来顶缸。不过若是别派高手亦要打落境界,倒也不惧他们,正好磨炼剑术。”晦明童子骂道:“只知练剑的粗胚!世上三千法,唯符箓最高,一符之出,通达天地,与鬼神交,你整日练剑,把自家练成一柄剑,顶多杀人时锋利了些,有个屁用!剑修之辈,杀戮太多,天劫临身,有几个能成正果?不如尽早回头,随我修炼太清符术,你既然喜欢剑术,不若专修剑符,太清门中亦有剑符凝丹之法,其中亦有大道……”絮絮叨叨不停。
凌冲充耳不闻,不敢再出阳神,以存思丹田,稍稍汲取天罡之气修炼。晦明气的破口大骂,凌冲资质当真没的说,无师自通心念勾动天罡,此法晦明本打算传了半部太上归藏真诀之后,再为解释,如今算盘落空,凌冲越是一门心思求剑,他越是生气。放着太清符术,无穷大道不学,偏要学偏门剑修,不知多少俊彦之士,哭着抢着要学符箓之道,凌冲这厮偏生不屑一顾。
晦明童子大骂一顿,望着阴阳之气哼哼唧唧道:“尹济,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把老子拴在这小子身上,偏偏一肚皮的符术传不出去,你老小子不是号称算尽天地,连天妖也被你算计,这小子资质大好,却是一根筋,难不成要他去替你寻个弟子来传承太清符术么!”发泄了一通,又沉寂下去。
晦明童子炼化那道喝天功神符,自身底蕴更厚,日夜吞吐海量星力,一身法力禁制如潮汐汹涌,只是还未破关进境,依旧是元婴境界。凌冲修炼罡气,不觉到了掌灯时分,自有张亦如小心敲门,禀告乃祖归家,请凌冲一同用膳。
凌冲收了功夫,脱下道袍,换了一身粗布青衣,飘然出门。大厅之上,早有张府一家人端坐,正首乃是一位古稀老者,亦是一身布衣,面上皱纹堆垒,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此气非是官威,而是研究学问到了精深之地,自然散发一种知天命、明事理之意。下首乃是一对中年夫妇,正是张亦如双亲。
那老者正是当朝首辅张守正,见了凌冲,眼前亦是一亮,这少年虽着布衣,飘飘然而有出尘之慨,潇洒来去,只当红尘为一梦,说不出的写意自在,暗自点头,说道:“足下便是凌冲老弟么?”凌冲忙道:“老大人乃是学生座师,万不可如此称呼。”当年托了张亦如说通乃祖,修书一封,言明收凌冲为学生,带去京师教导,凌真才肯放行。这一层师生之谊却是做不得假。
张守正笑道:“当年不过一句戏言,当不得真。况且我与向天兄平辈论交,承他不弃,收了亦如入门,张家一门感激不尽。你是向天兄师弟,自当以兄弟相称。”
凌冲连道不敢,张亦如劝道:“祖父,依孙儿看,凌师叔称您为老大人,祖父称凌师叔为小凌,两不尴尬就罢了!”凌冲连忙叫好,张守正思忖片刻道:“好罢,既然如此,小凌且入席罢!”凌冲早已辟谷,食亦可,不食亦可,但盛情难却,迈步坐在张氏夫妇下首。
一餐饭十分粗陋,与首辅地位大不相符,不过四菜一汤,大碗盛饭,凌冲与张亦如功力深厚,浅尝辄止,张守正年岁已高,也吃不了多少。一餐饭食不言,十分沉闷,用过晚膳,张守正道:“你们且回屋罢。小凌随我到书房聊聊。”
凌冲起身随他来至书房,见四壁萧然,唯有三排极大书架,摆满书籍,皆是经师济世之学。张守正坐定问道:“亦如说你要随我修习儒家心学之道,不知……”当年与叶向天结识,曾见其演化神通,当真惊为天人,这才放心将张亦如托付。张守正虽是大儒首辅,却非迂腐之辈,圣人不语怪力乱神,并非不见、不知、不识。凌冲既是叶向天师弟,神通剑术想来也不会比当年的叶向天差到哪去,为何非要从学儒道?
凌冲笑道:“老大人不必多虑,学生欲学儒道心学,实是修道境界停步不前,须要淬炼心境,打磨胸臆,体味人生百态,此是家师之命。尤其此处惠帝寿诞,本派就由学生主持大局。”
张守正微笑道:“原来如此,心学之道并非长生之途,我还当你瞧不上。你既愿学,我必倾囊而授。天子寿诞,水陆法会之事,皆有曹靖一手包办,据说请的也不过是些草头仙,无甚法力之辈,为何太玄派会遣小凌你来坐镇?”
凌冲道:“此次寿诞恰逢道家四九重劫将至,魔道不甘雌伏,怕会借此大兴风浪,不光是本派,正道其余家派亦会派遣高手弟子前来,镇压京师局势。老大人为官多年,不知对曹靖此人,如何看法?”将曹靖与靖王暗中勾结,派遣弟子潜入金陵城,用极乐丹控制二品以上官员的图谋说了。
凌冲与曹靖素未谋面,但其先派爪牙潜伏凌府监视,后有极乐丹之事,可知是个心怀叵测之辈,甚是就是魔门的细作,潜入皇宫,以神通祸乱社稷,不可不防。
张守正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