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一声惨呼,飞出一丈之外,当场暴毙,长剑脱了手,旋转着向上飞起。
陆三川腾身而起,一手各抓一剑,落地便使“竹影九刽”,“竹影九刽”果真只剩影子,穿梭在人群之间。血溅如泉涌。
江城子却是愣在原地,望着那一男一女,女死,而男疯。
第十七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陆三川离开农舍的第二天。
董夫人醒了个大早,坐起转头望去,见床上的被褥隆起,以为“雅志”仍旧蒙头大睡,顾自一笑,穿好衣服来到屋外,叫了几声“莲儿”,无人回应。
董夫人有些气恼,小声骂了一句“臭丫头又去哪里偷懒了”,而后亲自打了一盆清水,端入屋中。
床上的被子依旧没有动静。
董夫人歪着头,向那被子看了许久,满眼的宠溺,“雅志可真会睡。”说罢,向床走去,“雅志,蒙头睡可不好!”
董夫人掀开被子,却见被子下空空如也,别说人,就是头发都不见一根。
她立时惊慌失措,右手抓着被子一角,脑袋左右急转,带着哭腔喊道:“雅志!你在哪里,雅志!”
江城子在厨房做饭。自睁开眼后,他便宁神不宁,只怕董夫人找不见雅志又会失心疯。果不其然,传来董夫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江城子忙丢下手里的活,疾施乾陵虚步冲入屋舍之中,将董夫人紧紧抱住。
董夫人浑身一阵无力,瘫倒在他怀中,涕泗横流,“雅志不见了。。。雅志不见了。。。”
江城子将董夫人紧紧抱住,轻声说道:“雅志没有事,只是上山拜师学武去了。”
董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竭斯底里道,“他不能去学武!他应该像平常人那样,读书,长大,然后娶妻生子。他不能习武!雅志,你回来!”便要跑出门去。
江城子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再次将董夫人抱在怀中,任由董夫人又哭又闹又踢又叫。
二日之后,依旧找不见“雅志”。
董夫人便彻底失心疯了,在农舍外的地上打滚,沾了满身泥土,并且时不时拿头撞地,头破血流也不顾,口里不断喊着“雅志”。
江城子心如刀割,痛得难以呼吸。他想要抱起董夫人,董夫人不要命地竭力挣扎,他便只好松了手,过一会再抱,如此反复。他丝毫不觉烦躁,一如十年之前。
只是这次,董夫人没有挺过去。
将死之时,董夫人已是鸠形鹄面,双目失明,躺在地上。她伸手向上,江城子赶忙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
董夫人竭尽最后一口气,却是说道:“找到雅志,将他培育成绝世高手。。。这样,就没人欺负他了。。。”
董夫人尚有一口气时,江城子倒还能忍住,摇摇欲坠,董夫人断了气,江城子便也疯了,双臂不住颤抖着,轻轻放下董夫人,然后大叫一声,乾陵虚步疾走,斓天苦无掌猛出,将农舍方圆五里之内树草石砾,尽数摧毁。而他也终于精疲力竭,摔在地上。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天。
江城子坐起,垂首低眉,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轻身回到农舍,葬了董夫人。
他在董夫人坟前立下重誓,定会将陆三川培育成绝世高手。
可誓言总归只是誓言。
江城子望着发了疯一般屠杀临江门的陆三川与命悬
一线的苏青,登时想起那天,便即使起乾陵虚步,抱了苏青退至一旁,扶苏青盘坐而下。
他要施展乞灵大法的禁招,替魂术!
江城子左右手各出二指,在胸前、额前各自做过祈印,体内真气缓缓而起,逆着经脉游过浑身各处,最后携裹着灵气汇集在双臂。
虽尚未施展替魂术,江城子的双腿已如枯枝那般,似乎轻轻一折便会断成两截。
他全然不惜,将左右食指与中指,各按在苏青颈前颈后的任督二脉的两处大穴上,而后将凝聚血肉的毕身真气,缓慢且悠长地输入苏青体内,直到灯枯油尽。
苏青原本已在死亡边缘徘徊,差一步便要迈入黄泉,忽觉有一只大手抓住她脖颈,带着她缓缓远离。渐渐地,她有了意识,双眼仍是无法睁开,双耳已有听觉,听见不远处持续不断地传来惨叫声。
彼时,临江门仅剩下门主江翎峰一人。
江翎峰从头到尾没有眨过一次眼,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名临江门门众倒下,才哼了一声,冷笑道:“正好不过!如今我画剑在手,带着这帮累赘还怕走不了太远,杀了他们吧,又怕别人说我无情无义。你杀了他们,我再杀了你,这样一来,我不仅摆脱了累赘,还能挣一个美名!陆三川,好汉坡上你的确风光无限,那是因为你画剑。。。”
陆三川没有心思听他讲这许多的罗里吧嗦,喘过两口粗气,提起杀得卷刃的长剑,向江翎峰急冲而去。
江翎峰志在必得,一剑挥过,将陆三川手中长剑砍断,正自得意,仰天大笑,忽然后腰一疼,低下头,见一柄失去剑尖的断剑穿身而出。
陆三川连脸上都沾满血迹,面无表情地望着江翎峰倒地,忽得想起苏青,嘴里急促地叫过一声苏青名字,四下转头,见江城子正为苏青疗伤,提声叫道:“苏姑娘!”赶忙奔去。
待走进,才发现江城子的脸颊已深深凹陷,双眼也是无神无光。
陆三川心下忐忑不安。因过度消耗体力,他本就有些气喘吁吁,当下见江城子形容枯槁面如死灰,更是喘不上气,“江前辈。。。你。。。你怎么了?”
江城子终于将真气耗尽,手指脱离苏青躯体,便要向后倒下。
陆三川赶忙将他抱住,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前辈。。。你还好吗?”
江城子并不能听见他讲话,两只眼睛虽然睁着,却只剩眼白。耳朵、鼻子、嘴巴等等,一并成了摆设。
传说人死之前,会将生前经历如走马观花一般再翻一遍。
自出生起,至死止。
江城子见到二十年前,汉江边上,活泼俏丽的徐轻诺说“老东西,你带我走吧。”江城子虽然心中渴望,却不敢,说“这样害了你。”徐轻诺将嘴一撅,“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江城子干枯的脸上露出浅浅笑容,终于合上双眼,陪夫人去了。
陆三川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半炷香前,江城子还是精神矍铄,怎么
现在却忽然变成了干尸那般?
苏青终于睁开双眼,虽然后腰隐隐作痛,伤口已然愈合。她伸手向后,摸了一手血却摸不到伤口,也是大感疑惑。“义父,我的伤好了。”
却是无人回答。
临江门内,仅剩下陆三川与苏青二人。
陆三川知晓再无威胁,也就松了下来,抱着江城子的尸体,反省自我。
苏青觉得有些诡异,猛然抬头,见江城子已成一具干尸,怔了半晌,又见陆三川颓坐地上抱着江城子,忙道:“义父怎么了?”
陆三川有气无力地道:“江前辈为了救你,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言毕,长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我记得他说过,可以用乞灵大法,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另一个人的性命。”
苏青好生感动,捂着嘴,望着江城子黑洞洞的眼窝抽泣不止。“为什么。。。”
陆三川也是难掩心酸,一声苦笑,歪着头望向苏青,道,“苏姑娘。。。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苏青正要说些什么。
陆三川又道:“苏姑娘,帮我将画剑取回来吧。”
苏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起身站起。
忠义堂前已是血海一片。
苏青踮着脚尖,走到江翎峰身旁,想要取下画剑,江翎峰虽死,却仍牢牢握着画剑。
江翎峰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柄神器,耀武扬威不过片刻,便魂归西天。
但,死后的不甘心又有何用。
苏青一根一根扳开江翎峰手指,取下画剑,插入鞘中,走回陆三川身旁,轻声道:“剑取回来了。”
陆三川抬起头,目光已不再那么炽烈,柔和不少。他向苏青微微点头,说道:“我说过,只要你能将剑取回,就让你继续跟着吧。”
苏青蓦然一阵紧张,盯住陆三川。
陆三川笑得有些苦楚,“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吧,再也不要离开了。”
苏青想要得到陆三川的原谅,却没有想到,不仅得到了原谅,还得到了许诺。
她又湿了眼眶。
陆三川轻声道,“苏姑娘,先前一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苏青用力摇头,摇得泪水四溅。
陆三川这时才觉得,苏青长得可真好看,杏脸桃腮,明眸皓齿,此时双目带泪,欲笑还羞,更显得楚楚动人。
他多看过几眼,苏青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陆三川兀自一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意,深吸一口气,抱着江城子站起,一边说道:“青儿,走吧,我们回去郊外农舍,将江前辈与夫人葬在一起。”
苏青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陆三川的背影。
陆三川走过几步,发现苏青并未跟上,便停下脚步,转身望去,“青儿?”
苏青立时露了笑,甜甜地应了一声,撒着欢跑去,直到离陆三川还有三尺距离,轻轻一跃,并着两脚落在陆三川身旁,甚是顽皮。
陆三川只是浅浅一笑,“走吧。”
第十八章 不能放弃()
襄阳郊外,破败不堪的农舍之前,有座堪称精美的坟墓,大理石墓碑上的字刚劲有力,“江氏轻诺之墓”。
往右同是一座坟墓,相较之下却显得寒酸不少。
陆三川凝神观望董夫人坟墓许久,转望向江城子坟墓,苦笑着说道:“江前辈对夫人挚诚挚爱,所修坟墓也是精美绝伦,我这修的。。。好似虫蚁啃的。”
苏青虽然心痛江城子逝去,但陆三川终于接受自己,此刻,喜悦略微占优。她浅笑道:“不在形式在于心,义夫能葬在夫人一旁,已是心满意足。”
陆三川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哀愁,面目立时严肃,“江翎峰已死,下一个便是张义了么?”
苏青点头。
陆三川道:“青儿,张义所在何处?”
苏青露出娇羞笑容,过不片刻渐渐凝结,不答反问,“你有没有发现其中有些不对?”
陆三川不知苏青所言何意,“什么不对?”
苏青道:“虽然十生遇害顺序的确按照武功自低至高,但魏无旗与江翎峰皆是为你所杀,姜恩言也是在与你过招时被杀的,至于白中旭。。。”
陆三川即刻明白过来,接话道:“我进入白前辈卧房,他却恰好被杀。这四人之死皆与我有关。”
苏青点了点头,神色严肃,“没错,看来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杀光十生,还要将罪名嫁祸给你。”
陆三川这才感觉到人心的可怕之处,“不,他不用杀光十生,只需再杀一个或者两个,到时,江湖必定大乱,而人人皆认为我是杀人凶手,群起攻来。这倒无妨,最为让我担忧的是,戴前辈忠肝义胆侠心极盛,到时只怕为了调查真相而惹怒众人,害得自己无辜枉死。”
苏青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江湖大乱,互相为敌,凶手大可不必再冒险出手,只需坐收渔翁之利。我们还去寻张义么?”
陆三川横眉冷目思索良久,坚定道:“去!但我们不能同往日那般贸然前往!”
“好!张义在荆门!”
荆门离襄阳并不甚远,二人披着黄昏进到城中,先找了一家客栈,吃罢晚饭便进到客房之中。
如先前那般,苏青坐床小憩,陆三川坐在桌旁。
苏青本以为经历别离,陆三川当有改变,行为亲密,而当下却依如之前,桌床分居。她只是坐在床头,生着闷气。
陆三川坐在桌旁,正于心中思考。陈止章得剑不过半个月,应当没能与剑合二为一,照此说来,危害江湖的当是黑风寨四魔四鬼。
他在十堰的客栈见过四鬼武功,却不知四魔如何,便只能度量,倘若自己遇上黑风寨四鬼,胜率有几分。
但潇湘夜雨尚不能一剑杀了鬃鬼江广成,以自己的“竹影九刽”,够与他为敌吗?
他要问苏青四魔功夫如何,见苏青正对着床头生着闷气,笑过一声,说道:“青儿,我们并无夫妻之名,自然不能行夫妻之事。所以你睡床,而我睡桌旁。”
苏青听完,脸颊似晚霞那般,通红通红的。她抿着嘴,想看又不敢看陆三川,只得趁陆三川不注意,偷偷看一眼,“谁要嫁给你了……”
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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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笑出一声,心下轻松不少,想到:苏姑娘本是冰冷无情的江湖女侠,现在却变得这般娇羞。
他便明白了为何董夫人死后江城子无心再活。
“青儿,你阅历广些,可知道四魔武功如何?”
苏青虽然依旧娇羞,但见陆三川有疑问,自然不会不答。她想了一想,却是摇头道。“这我并不知晓。南派之事,江湖之中流传甚少。四鬼出没得频繁一些,才有了不少消息。至于四魔,似乎从未出过江湖。但我依稀听说,贺安曾与四魔之首风魔楼长讴交过手。”
陆三川忙道:“谁胜谁负?”
苏青道:“贺安险胜。”
陆三川听毕,面色愈加难看,暗暗想到:以贺前辈武功,也只能险胜四魔,倘若是我。。。
他叹了口气,说道:“苏姑娘,你先小睡一会,待亥时我再叫你。”
苏青听他说不会丢下自己一人,便也不再紧张,点头,而后躺下。
陆三川的确不愿再丢下苏青。虽然苏青武功已远远不及自己,但在去年,苏青也是不嫌麻烦地带着近乎无能的自己。
况且,苏青阅历丰富,指不定能帮上什么。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想带着苏青。
陆三川右肘支桌托着下巴,想着陆本炽死后的种种,眼皮渐沉,也睡去了。
朦胧中,陆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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