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戈虽觉疑云重重,却也略知一二,但他实在不愿告诉张玟惜,便只是摇了摇头,“一切只有等他醒来才能知晓。”
“哦。”张玟惜撅着嘴,不甚情愿,视线一瞟,见陆三川眼皮动了一动,便忙指着陆三川叫道,“爹,他醒了!他醒了!”
张戈与许不知一同望去,果见陆三川缓缓睁开双眼。
张玟惜便径直喝道:“喂,你为什么会在东篱山庄门口?”
张戈稍有不悦,干咳了一声意识她闭嘴。
陆三川才转醒,迷迷糊糊的,但瞧见坐在床边的张戈,便即清醒了,双手撑起身子倚在床头,向张戈抱拳行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张戈知晓他的心思,对此事愈加不放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问道:“现下感觉如何?”
陆三川只觉浑身乏力,头脑昏沉,至于胸口伤处,却已不那么疼痛了。“多谢前辈关心,我只是有些疲乏。”
张戈点了点头,心道:我为他涂了些许金创药,伤口定是无碍。至于乏力,是因久睡而起。看来没有说谎。“你为何会出现在敝庄门外?”
陆三川心思活络,早已准备了应对之计,便娓娓道来,“一个月前,十生之一陆陆本炽被害身亡,江湖传言乃是锦江七蛟所为,那日,我不过路过江洲陆宅,便被当作锦江七蛟的同伙,诸人皆在追杀我,逼问我刀谱下落。不得已,我只好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我以为风头已过,
哪知,竟有人学成了游龙吟刀,将锦江七蛟杀害。一个月前曾经追杀我的人怀疑此事与我有关,便又将我捉住,逼问游龙吟刀的下落,我实在不知,只好拼命逃离,偶见东篱山庄,便想着进贵庄暂避,却得知您并不在府上,无奈,我只好走离,走不过一会,却遭遇了仇家,我不曾学过几招,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两招便昏死了过去,待我醒来,已在这屋内。”
陆三川交待之时,牢牢盯着张戈双眼,观察他的神情,但见他自始至终皆是锁眉凝目,兀自沉思,便又有些疑惑:难道果真不是张戈所为?
张戈一边听他叙述,心下也正自盘算他所言是否属实,但直到他将话讲完,也找不出丝毫破绽,便只好问道:“你的仇家是谁?有这么厉害么?我看你内功深厚,武功定是不弱。”
陆三川摇了摇头,答道:“我不曾涉足江湖,只听说过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至于其余人,却是丝毫不知。我只是徒有内力。我自小体弱多病,父亲忧我未来,才将我送到一座道观之中,让我跟着一名道长学习打坐,以强身健体。至于刀剑拳脚,不曾学习。”
张戈听毕,深觉有理,便连连点头,心道: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也好,你既有伤在身,便暂且在庄内静养吧,张某虽已退出江湖,毕竟宝刀未老,料想对方不敢放肆。”说着,便起身要离去。
张玟惜望着张戈的背影,急的直跺脚,“爹!他都醒了,不把他赶走吗!”
张戈停下脚步,转身望来,笑道:“哦,把你给忘记了!不知,将玟惜带出去,让这位小兄弟好好修养,等你精神好一些,我再来找你。”
许不知拱手领命,两眼直直地望着张玟惜裹着粗布的纤纤手臂,想到自己将要抓上那只手臂,不禁脸颊微红,犹豫许久,才敢伸出手去。
他手还未碰到张玟惜,张玟惜便重重地踩着步子,跟着张戈走出屋外,一边撒泼道:“爹!你怎么可以留一个外人在庄内!”
许不知苦笑了一声,也便走出屋外。
如陆三川这般智慧的人,一眼便知这个沉默寡言生性腼腆的许不知喜欢张玟惜。
他笑了一声,很快恢复了镇静,将方才与张戈的对话一一在脑中重演,试图找到些蜘丝马迹,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却丝毫看不出端倪。
倘若果真是张戈夺了刀谱杀了锦江七蛟,那么听我诉说之时,定无神情变化。然而,他听我说父亲被害身亡,瞳孔兀得睁大,显是不可置信;又听我说锦江七蛟被人杀害,嘴角与眼中竟有丝毫喜悦,似在暗自庆幸。
陆三川叹了口气,以为白忙一场,忽然想到:张戈毕竟在江湖之中摸爬打滚已久,说不准练会了什么说谎作弊的神功,这才演的栩栩如生。不成,我不能仅以此而妄下定论。
他想了一想,便想到了那个开门的四尺孩童,暗忖:我看他不过七八岁,应当不会说谎,我不如去问问他。
他正要下地,胸口猛地一阵疼痛,逼得他龇牙咧嘴强行忍耐。无可奈何,他只好盘起双腿,念起《慧心》来。
内力渐起,旋在丹田,过不一会,那股热气便沿着经脉四处游走。
约莫一炷香之后,陆三川缓缓睁开双眼,只觉浑身发热,胸口伤处也是好受不少。
他抬手擦去脸上汗水,便下了地,走出屋外。
东篱山庄并不甚大,只数十间屋宅。东厢又在最东边,与后院仅有数丈距离。
陆三川站在门外一阵张望,见家乐正在后院,蹲在地上不知在玩些什么。
他便走了过去,心中计划着要用些非常手段逼问家乐,待到走近,见家乐独自一人玩得不亦乐乎,心便立即软了下来,在他身旁蹲下,问道:“你在玩什么?”
家乐怕生,见到他,赶忙将脑袋埋入两膝之间,不敢再说话,再动弹。
陆三川苦笑了一声,双眼四扫,见地上有一排四个土坑,土坑四周或多或少堆着几颗圆滚滚的木珠,他便立刻明白了过来,从家乐脚边捡起一颗木珠,轻轻一弹,那木珠便听话地滚入了一只土坑之中。
他转头瞥了一眼,见家乐的脑袋已从两膝之间探出,望着那颗滚入土坑的木珠。
他微微一笑,又捡起一颗木珠,轻轻一弹,那木珠便也听话地滚入了土坑之中。
家乐伸长脖子,不自觉地“哇”了一声。
陆三川见时机成熟,便又捡起一颗木珠,与家乐问道:“我们一起玩吗?”
庄内仅有家乐一个孩童,平日里,家乐皆是独自一人玩耍,如今有人可以陪他,他自然喜悦,放下警惕,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好啊!”
第四十三章 忽悟剑招()
家乐有陆三川陪着,愈发玩的开心,欢呼不断。
“哇!!”
“哇!!哥哥你好厉害!”
家乐捡来一颗木珠,交给陆三川,要他再来一次。
他只是微笑着退出一丈之外,对准那小小土坑,轻轻一弹,那木珠便如长了眼睛,老老实实地滚入了土坑之中。
家乐双眼迸射着光芒,将一颗颗的木珠尽数捡起握在手中,跑去陆三川身旁,将所有木珠皆交给他。
“哥哥,再来!再来!”
陆三川心下也是欢畅愉悦,蹲下身来,连射五珠,那五颗珠子排成一排,咕噜噜滚入了土坑之中。
家乐几乎不敢相信,张着嘴,望着那五颗木珠。
陆三川便问道:“庄主最近可有出庄?”
家乐回过头来,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不知道陆三川为什么要这样问,还是摇了摇头,答道:“庄主极少出庄,上次出庄还是还是”他抬头望向天空,思索许久,却仍旧想不起来,便只好说道:“还是好久之前了!”
陆三川心道:这孩子记得不甚清楚,好久之前许是半年之前,又或许是十日之前。便又问道,“那庄主最近可有练习刀法?”
“刀法?”家乐想了片刻,直言道,“没有啊,庄主平日里除却看书养花,偶尔也会练练剑法,至于刀,我从不记得他有练过。”
陆三川听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果真不是张戈么?
他正还要发问,忽听有人喝道:“喂!你在这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陆三川转头望去,见是张玟惜,双手抱着一柄长剑,一张俏脸却是皱眉撅嘴。她身后站着许不知,却是痴痴地望着她。
张玟惜沉下脸,右手握住剑柄,显然要拔剑动手,“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家乐,快闪开!”
家乐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这大小姐怒气冲冲,显然没有什么好事,便急急忙忙地捧着木珠,跑了开去。
陆三川自知在背后问人长短有些无礼,只好拱手向她赔过礼,谦道:“姑娘还请恕罪,我绝无冒犯之意。”
“恕罪,恕你个头!”
张玟惜拔剑便上。
陆三川若有兵刃在手,自然可以勉强阻挡,但他现在手无寸铁,要如何阻挡?唯有以他深厚的内力,握拳而出。但毕竟张玟惜乃是张戈之女,无论如何都不可伤她性命。
他便只好一边闪避,一边以言语相劝,“姑娘,有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武?”
张玟惜也是一个急性子,见他脚步灵活,自己竟不能伤他一毫,一怒之下,使起张夫人亲授的“天女散花”,一柄剑顿时化作百柄剑、千柄剑,如一朵繁花那般盛开,向前疾刺。
陆三川知晓此招威力无穷,不可硬接不可巧解,便赶忙运起内力,撤出二丈之外。
张玟惜见他躲开,愈加气急败坏,一跺脚,大骂道:“东躲西藏的,是不是男子汉!”
陆三川苦笑了一声,“难道一定要站着不动被你刺成筛子,才算男子汉吗?”
张玟惜怒道:“还敢还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三川可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见张玟惜提剑冲来,便自脚下生出横风,使起乾陵虚步,只在一瞬之间便夺了张玟惜长剑,随后撤出二丈之外,向张玟惜拱手行礼,好言好语地道:“姑娘,还请静下心来”
张玟惜哪里听得进去?她不知什么是乾陵虚步,也不知什么是“静下心来”。她只知道自己的剑被人夺走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夺走了!
她气得瞋目切齿、火冒三丈,抬手指向陆三川,厉声喝道:“许不知!给我宰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许不知见她气得呛出了眼泪,又是心痛又是愤怒,“铖”地一声抽出长剑,将剑鞘往陆三川射去。
其速之疾,不逊出弓之箭矢。
陆三川吃了一惊,知晓许不知武功定然不弱,赶忙运起内力,跃出一步躲过。
他不愿与许不知交手,便要闪避。
许不知却是抱着杀心,当即刺将而来。
无可奈何之下,他便直直地刺剑而出。
许不知料想不到他刺剑如此之快,握剑横劈将他剑挡下,随后趁势横削而去。
他赶忙手腕一转,反客为主,同向他削去。
二人各自舍弃防守,专注进攻,拼的便是谁的剑先到。
陆三川出剑虽快,削砍劈挑却仅是入门水平,眼见那剑尖正要伤到自己,赶忙收剑阻挡。
许不知那剑虽是临时发挥,剑出之时,早已想好了后招,见他阻挡,便连使快剑。
陆三川自知不是对手,挡下两剑之后,后撤一步,使起柳羌教授的“竹影九刽”之中,最为凌厉的一招,“沧海无量”。
许不知练剑已久,一眼便知此剑威力,既然无法阻挡,便不去阻挡!他也倾尽毕生之学,将全身之力凝于手腕掌根,使出“和灯斗牛”。
这本是一招平平无奇的剑法,许不知经年累月的练习,竟也将这招练得威力无比。
眼看两柄剑各自向两人刺去,即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结局。
陆三川却忽然想起描剑四凤中的一招“振翅驱风”,手往前送,手腕一折,剑尖却反而指向自己。剑身正好贴住许不知刺来的长剑,而后手腕一转,剑便向斜上刺出。
许不知见他招数如此怪异,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收剑架挡,回撤三步。
张玟惜见他后撤,不禁有些恼怒,厉喝道:“退什么啊!你武功那么高,难道连他也杀不掉吗!”
许不知定了定神,斟酌片刻,猜想陆三川不过卖弄古怪,便再次攻去。此次剑速愈加迅疾,剑路愈加诡异,一剑比一剑猛,一剑比一剑快。
陆三川接过两剑,已然明白二人水平高低,加之方才使“沧海无量”时,扯到了胸口伤处。他不敢再接,使起乾陵虚步,退开二丈之后。
许不知正要追击,忽听一声厉喝。
“住手!”
许不知自然知晓是谁的喝声,便不再动,收了剑,毕恭毕敬的。
张玟惜见张戈赶来,一肚子的委屈便涌了出来,歪歪斜斜地踩着步子迎上前去,撒娇道:“爹爹他”
张戈却全然不理会她,径直走到陆三川身前,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思议不可置信,“方才你使的,可是乾陵虚步?”
陆三川心下暗叫糟糕,却仍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正是。”
张戈急道:“江城子是你什么人?他现在还在赤壁么?可还安好么?”
江城子?陆三川稍稍思索,猜测这便是董大夫的真名,但见张戈汲汲皇皇,便也无心欺骗,想着只要不将董大夫现在何处告之便可,答道:“江前辈近来无恙,现下因为有事,已搬离了赤壁。一个月前,晚辈的一个朋友身受重伤,亏有江前辈医治,得获新生,这才偶然结识了江前辈。江前辈自觉与我有很深的缘分,便将这乾陵虚步教授于我,按理说来,我应称江前辈一声师父。”
张戈忙拱起手,客客气气地向他行了礼,“原来是江前辈的高徒,失敬失敬。”
陆三川哪里受得起这份礼,便赶忙将身子弓得更低,以示谦卑,“前辈如此大礼,晚辈着实收受不起。”
张戈这才直起身,将自己与江城子的缘结娓娓道来,“两年之前,夫人身受重伤,我有幸寻到江前辈。江前辈不惜一切,施展乞灵大法欲救夫人性命,但夫人伤势实在严重,除非江前辈以命相抵,才可救夫人一命。我与江前辈不过萍水相逢,又如何可以让江前辈为夫人舍弃生命,便只好谢过江前辈,抱着夫人走了。”
陆三川听毕,垂首低眉,轻声道:“人有旦夕祸福,还望张前辈节哀。”
二人又相互寒暄过几句,张戈便将陆三川迎入了书房。
张玟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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