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珑看到这样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若是血淋淋的伤口,她可以拿草木灰做止血的措施。可是伤口里头的肉都是白惨惨的,也不知道血流了多少。再看看伤者的瞳孔,依旧是微眯着,将手指放到他面前晃动,都不能集中起目光来注视。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医疗水平了。
失血到这种地步的人,是怎么撑到求救的?白玲珑奇怪之余更有说不出的惶恐。她不能让这个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救这个人呢?
古代的医疗水平是相当差的,哪怕猎户们经验丰富,识得山里诸多草药用来应付许多突发状况。但是这个时代的人是不知道细菌病毒的存在的。他们很可能因为一个很小的伤口感染而死。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十有**救不了的。
但是少年禁不住就要垂下眼皮,白玲珑却忍不住上前拍他的脸:“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年疲惫的抬起眼眸,口里喃喃出声,白玲珑得凑近他才能听到他的声音:“腿里有东西弄弄出来”
腿里有东西?
白玲珑急忙忙的去看,因为男女之别,她只是查看伤口,这会儿仔细检查他整条腿,才发现他两条大腿都紧紧勒住着韧性十足的麻绳。绳子扎得很紧,周围的肉都是不正常的乌青,因为他的肌肤尤其的白,这样的乌青看起来特别吓人。
再这样下去,这两条腿都会废掉。白玲珑想要将这绳子解开,哪知道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徒然发力,摁住她的手,强调道:“腿里有东西,弄出来!”
他的眼瞳在这刻雪亮雪亮,含着一种令人质疑不了的坚持。
白玲珑想要问得更详细点,哪知道这人说完直接仰面倒下,仿佛刚才的举动是某种回光返照的不祥预兆。
“不能睡,你不能睡!”若是这种情况下睡着了,真的会永远都醒不过来。
不知道是这人的求生**太强,还是白玲珑打他的脸手法太重了,须臾之间,这人果然强睁着眼睛,口里清晰道:“怀里有药”
第六章 放血引虫()
白玲珑也不待他做出掏药的动作,赶紧扑上去。 男子的衣襟穿得复杂,交叉着好几层,她最后在他里头的束带层里摸出三粒小小的大约拇指大小的蜡球,她轻轻一捏,露出里头一粒黄豆粒差不多大小的紫红色的带着异香的药丸。光是闻味道就知道是好药。
这个年代药丸是非常稀罕的,只有具有显赫身份的人才有资格获得药丸的供给。现在的药丸防止受潮,一般用塑料保存,古代没有塑料这种东西,换做成玉做的容器,但是玉瓶、玉盒、玉罐这种成本终究太大,又容易粉碎,所以将药丸用蜡封住随身携带,也是非常方便的。
只是哪怕是蜡封住的药丸,也是非常昂贵的。听油桃村老人们说,一粒这样的药丸也得值上二十金。这个时代的金并非是黄金,而是黄铜。在油桃村,也只有身份最尊贵的村长家才可以见到,莫瑶池曾经拿过一个在手中把玩。
此时白玲珑没有心思去想这个人的来历身份,而是赶紧在屋里找了水,用葫芦瓢打了清水过来,紧接着她又赶紧用草垛子塞到男子的后背下,这样他可以靠着坐起来吞药,也可以支起腿方便她检查。
就着水让他吞下了一颗药丸后,似乎立马没有多少起色。白玲珑看了其他两个蜡球,也一并捏碎,塞到他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喂水太急促,男子咳嗽了两声,睁开眼睛盯了她好一会儿。
“腿里是什么东西?”白玲珑将他意识似乎完全清醒过来,连忙问道。失血过多的人很容易觉得寒冷,白玲珑将他放在是靠近篝火的位置。但是单单一个篝火的照明度并不够,她又在男子身侧移过去另外一堆。这样视线才能完全明亮起来。
她蹲坐在他身边,看到这些凌冽的伤口,心里突然想到,会不会是这东西钻到肉里,为了将这东西挖出来,这人自己弄出这些伤口来。而之所以将腿勒住,也是为了防止钻进肉里的东西往上身跑。
只是这种往人肉里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玲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男子的衣服并没有湿,而他的腿部伤口竟然是湿漉漉的,且不带一丝血迹,恐怕是因为钻进去的东西吸干了他的血,同时产生一股粘稠的分泌物。她摸了一下伤口,男子似乎没有多少痛觉,果然看到不同于体液的黏稠物。
在白玲珑的印象当中,能如此贪婪吸血的只有一种叫蚂蝗的生物。这种东西在稍微潮湿的地方就能生长,生命力异常坚韧,能乘机接近任何靠近的生物,并且它们的口腔有种特殊的结构,能长时间吸血且阻止人体的凝血因子,直到它真正的饱食。只是她从未听说这些东西能往肉里钻。
可是如果不是蚂蝗,森林里还有什么吸血的小东西?
白玲珑捏了捏男子的腿,虽然他没有表现一点儿痛觉,可是白玲珑的心里压力很大,不敢随意的触碰这些伤口。
她想,神经都切断了,血流不通,再过段时间,这两腿只怕要残废了。
她将他两条腿从膝盖到脚趾头完好的肉都捏了一遍,终于在他的膝盖后面的腘窝皮下摸到两三个鼓鼓的软软的包,两条腿都有,这个包一被触碰,立马就开始在皮下移动。她怕男子疼,再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却嘭嘭乱跳,那些包大概有杏子般大小,至少它们钻进这男子身体之前,不该是这个体积。
她不知道她在做这些的时候,男子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她时不时往男子面上看,瞧瞧他的状况,这一看,正好对向他睁开的漆黑的眸子。
显然此时药丸子发挥了药性,男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注视而显得尴尬。“这叫草冥子。一种小虫子。有毒。会吸血。对血气敏感。”
白玲珑一愣,随即欢喜起来:“你醒了?”
男子扯了一丝虚弱的笑道:“我醒了。吃光所有的回春丸,只要有个口都能被吊回来。”
白玲珑倒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有些激动,看这幅样子,这男子不会死在这里。“这东西怎么弄出来?”
男子道:“直接用刀挑出来吧。”
白玲珑听他说话清晰,有些惊讶那药丸子的奇效。至少此时的男子说话之间有些力气,而并非是要死不活的样子。只是他的话验证了之前她的猜想,这些刀伤的确是他自己割出来的。
只有真正的狠角色对自己也这么狠。
“不行,不不能这样。”白玲珑对这人忍不住生出畏惧感。这种畏惧的存在很奇怪,明明这人失血过多显出一种孱弱的病态。但是在她知晓刀伤如何来的第一感觉当中,这人是随时会化作凶猛猎手的。就像油桃村的老人常说的那样,凶猛的豹子哪怕受了重伤,再完全闭上眼睛之前尚且残留一丝余力。这个男人就是那只受伤的豹子。
“若是不快点动手,我这两条腿恐怕要废掉。”男子就是在挖虫子的时候突然晕过去的,等他醒过来,就遇到了白玲珑。只是这个时候这些虫子在他体内吸光了两条腿的血气,他周身也因为大量失血虚弱到极点。
白玲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可是真正让她帮忙将刀插到肉,她的确做不到。“我想到一个主意。”她道。
男子扬起眉毛,道:“什么主意?”
白玲珑拿过男子的刀,这是一把铁器。这个年代,铁器是非常罕见的,大家常用的工具是木头和铜器。白玲珑将刀攥在手中,刀柄上雕刻的花纹摩擦着她的手心,她禁不住紧张起来。
男子顿时紧张起来,眯着眼睛,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白玲珑咬了唇,闭上眼睛。
血的腥味迅速充斥在鼻腔,白玲珑疼得脸上只抽。虽然不懂医学,白玲珑却也知道膝盖后面有不少韧带血管之类人体复杂且关键的细小结构,若是隔断了,这人要么伤要么残,恐怕整条腿真给彻底毁掉了。再说了,这些虫子不是对血敏感吗?若是用鲜血引诱它们,它们会不会从肉里钻出来?
当然这只是理想化的假设,白玲珑不知道这些在人体内的虫子对血气有多敏感,考虑这男人失血过多,她只能割自己的手掌。
男子原本忌惮她拿刀的动作,却发现她想的是这样的办法,面上一怔,双目忍不住凝在她的面上。可惜这女人被她自己的举动吓了个半死,根本没有注意男人对她重新的审视。
男子没有想到在他人生最窘迫的时候,还能遇到这般好心的女子。而白玲珑此时为他放血的举动,注定令她成为这男人生命当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当然白玲珑自己全然不知。
“不要紧张。”男子放缓声音道。
白玲珑生怕血不够,一直都挤压伤口,防止血凝结流不下来。听闻声音,她苍白着脸,摇摇头:“我挺紧张的,假如那东西爬出来,往我手里钻怎么办?”
“”男子顿了顿,道,“它们已经吸得够多了,钻不进去。”
“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白玲珑内心心焦如焚。这个年代可是没有破伤风疫苗的。早知道让刀在火上烧一下消消毒才是。
她显出悔不当初的表情。
男子看此不禁笑起来道:“姑娘是后悔了吗?”
“嗯。后悔了。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白玲珑道。
“不用担心,若是姑娘为我而死,我定会让姑娘风光大葬的。”男子认真道。
“”白玲珑却不知道,这个时代和中国的古代相似,重死不重生,只有风光大葬的人才有机会获得一种契机,这种契机在是神鬼共存的世界尤其重要,因为这个世界鬼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另一类修真的方式叫做鬼修。
白玲珑突然觉得这人很幽默。
她目光盯着那几个包,起先并无任何动静,她尝试着将血涂到男子的伤口上,那些包果然鼓鼓的,向吐血的地方移动。
它们的移动速度并不是很迅速,只怕是因为吸得太饱,血气对它们的诱惑并不大。幸而男子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痛苦,男子说这种虫子的毒性就是麻痹痛觉,令被吸者没有任何觉察。
白玲珑闻言点点头,全神贯注盯着那几个包,它们慢慢的移动,皮肤表面也变得高低不平,尤其是这男子的皮肤极薄极白,那些虫子逐渐移到皮下,显出黑亮色来,随时会挤破皮肤一样,有点吓人。
男子连忙伸手去按,被按的那只却迅速沉到皮下。白玲珑连忙道:“不要急,等它们钻出来。”
这么说着,很快有一只移动到伤口处,它率先从白森森的肉里探出一个黑红色的触头,类似于蜗牛的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伤口里打出的洞穴。可想这类虫子,有在人体皮肉当中自由穿行的能力。也不知道它们穿过的皮肉是否是完好的。当然这种可能非常小。因为它们的白色的黏稠分泌物极可能含有腐蚀蛋白质的成分。
第七章 夜梦无痕()
这个触手伸出来,很快就吸光了白玲珑滴到血肉表面的血滴,白玲珑明白过来,这其实是一个功能是吸管的口腔。 她心里顿时生出一丝恶心感。
男子的脸上也流露恶心的神情。任谁看到自己体内奇怪的虫子都会有这种表情。他抢过白玲珑还傻傻捏着的刀,也没有看到他什么动作,就看到一团黑色的东西被他利落的一挑,飞进旺盛的木柴火当中,听到那东西在火堆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白玲珑见他出手利索,心里有底,照葫芦画瓢又捏着伤口将血滴到他的伤口处。其他的虫子也被男子用同样的手法处理掉了。
“你赶紧把绳子解下来才是。”白玲珑说道。这会儿男子点点头,自去对自己身上的伤进行处理。
白玲珑则是赶紧烧一些草木灰,抹去一层杂质,将其中最细最绵软的往自己的口子上涂抹。
这一夜的经历注定惊险而荒唐。白玲珑体恤这男子是患者,将简单的榻让给他。自己铺了一层草垛子在地上。当然这个地铺是移开火堆后在烧烫的地面上铺的,不至于沾染上湿气。为了防止半夜野兽冲进来,她还将木柴很有技巧的堆在火堆旁边,这样可以保持火苗不熄灭,又可惜保证不会一下子烧完。
因为夜已经深了,白玲珑太累了,一躺下来,就立马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男子躺在榻上,看着她侧卧着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等白玲珑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晨曦从地平线上透出来,云层显出明媚的红色。大山当中的日出,像是被山坳吐出来的一样。
她凝视着这样的风景半晌,回过神来之际,昨日那个男子不自觉已经站在她身后。昨日他受伤不轻,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身高,如今他这样站着,平白比白玲珑高大半个脑袋。
他是那种白皙得透彻的男子,头发乌黑亮泽,松松的垂下来,五官显出一种冷冽的清雅,以及不可接近的严肃。这是个内敛而疑心极重的人。白玲珑看到他的模样,只是稍微失神了会儿,便道:“你腿上伤还没有好,怎么站起来了?”
“只是肉而已,没有伤到骨头和经脉。”男子道。“气血不通,是要多走走。”
白玲珑听他说得有理,点点头道:“你说了算,不过还是不要太勉强。”她其实是想回村子的,但是看这人还是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自认为有责任照顾他,便说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她幸运的找到一些土豆。
山里人吃土豆都是连带皮一起吃的,白玲珑不习惯这样的吃法,找了半天,看到男子的刀。这是一截短刀,不知道是这种款式还是根本就是断的,它的封口是折断的模样,以白玲珑不能理解的造型存在。
她示意男人将刀借给她削土豆。男子挑挑眉道:“你确定?”
“这有什么啊。”当然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白玲珑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毕竟昨天这刀还切过他腿上的肉,还挑过那些吸血的虫子呢。但如今她有和村民们一起会用杀鹿还带着鲜血的刀切肉吃的经历,这些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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