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等了良久,终于,陈大人忍不住干咳了一声,看了司徒姑娘一眼,道:“司徒姑娘,你真的不后悔吗?”
司徒姑娘抬头,看向对面下首座头的陈大人,淡淡道:“陈大人,小女子已经来了。”
——来了,便足以说明了一切。
——不再言悔。
陈大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叹,似乎有些惋惜,又似是有些无奈,缓缓道:“本官最担心的是,日后,想必乌达王爷要拿我问罪,姑娘却是要多担待些才好,哎,下官真是里外难做人啦。。。。。。”
司徒姑娘道:“陈大人莫要担心,此事乃小女子自己的选择,与大人无关。”
陈大人苦笑一下,道:“不瞒姑娘说,下官很怕乌达王爷,但是,这个主,下官也同样招惹不起。”
司徒姑娘闯荡多年,尤其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更是阅人无数,她看的出来,陈大人只是年近五十,却能够被朝廷委与重任,其能力和魄力绝对是不容置疑的,而能够使得他都感到棘手的人,其身份绝对非比寻常的,至少,决计不在乌达王爷之下。
要不然,他怎么也不敢得罪乌达王爷。
当然,有些话儿,点到即止,大家都是明白人,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二人皆双双闭上了嘴巴,沉默。
屋外的走廊忽然响起了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很快,出现在二人视线当中,却是一个四十年纪上下的青衫汉子,而陈大人显然对其极是熟稔,对他欠了欠身,道:“邹管家,姜大人还没有回来么?”
邹管家走进客厅,眉头微皱,道:“陈大人,司徒姑娘,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今晚适逢王家的老太爷做寿宴,邀请了大人。本来嘛,便是多喝了两杯,以大人的健壮体魄,休息一会便好的,然而,王家却发生了一宗惨事,却是把大人吓的不轻,回来之后,进了他的屋里,就不让别人打扰啦,所以,两位,非常之抱歉,恐怕,你们得回去啦。”
陈大人不由一惊,道:“王家发生什么惨事啦,邹管家?”
邹管家眼睛露出一丝惧意,道:“王家的大公子王晓冬和孟家的二公子孟天方被杀死了,其中,王晓冬的脖子被生生扭断,而孟天方死的更惨,整个脑袋都被踩碎了,脑浆流了一地。。。。。。呀,那惨状,真是惨绝人寰!”
陈大人倒吸口冷气,道:“凶手可曾抓到?”
邹管家摇摇头,道:“抓?连影子都看不见半只,大人已经勒令衙门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将凶手缉拿归案,然而,事实上,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显然,这给破案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陈大人微微皱眉道:“但凡诡异之事,皆有诡异先兆,譬如,王晓冬和孟天方二人遇害前的某些举动,很可能便是与被杀存在某些关系的。”
邹管家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宴席进行中途,王晓冬和孟天方都喝多了,相继离开了宴席,说是稍作休息再来相聚,然后,到他们遇害为止,谁也没有看见他们出现过了。”
陈大人想了想道:“这就是了,他们被害的正是他们离开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啦。”
——这不废话吗?
这个道理,估计三岁小屁孩都知道。
邹管家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因为,就算是,陈大人说的是废话,他也没有反驳的资格。
陈大人显然也发觉了他的话有毛病,老脸一热,道:“邹管家,我的意思,是,王孟二人从离开酒席到被发现死亡这段时间,他们在哪里,有没有人见过他们?”
邹管家找好个座头,向司徒姑娘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这才坐落。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地位不下乌达王爷甚至有过之的还是掌握实权派的官员的官家,能够对一个女技师如此礼貌,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所以,司徒姑娘含笑点头,也算是作出相应的礼貌回应。
当然,也会有同学认为,有道是宰相门前七品官,你只是一名女技师,与之相比那是有别天壤,仅仅是点头回应,怕是不足摆正自己的身份吧?
——这个问题,实则是不具争议性的。
其实质之关键,须得落实在双方所站立的位置上所决定的。
譬如,如果司徒姑娘对邹管家毕恭毕敬充满谦卑,那就是不是礼貌,而是自降身段,甘愿堕落,那么一来,她不仅在邹管家身上得不到尊重,对姜大人而言,她更是失去了她某种筹码的价值。
——壹个对自己都不尊重的人,又有何资格,让别人对他(她)尊重?
所以,司徒姑娘恰到好处的矜持回应,使得邹管家眼神一亮,暗暗称许,难怪这个女人可以在这各方势力纵横交错水深似海的圈子里尚能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除了有乌达王爷的照顾之外,与她的自身能力那是离不开的。
看样子,显然,邹管家准备跟陈大人一番长谈的模样。
司徒姑娘自然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是不宜知道太多的,她站起身,道:“陈大人,邹管家,你们聊,小女子先回去啦。”
陈大人微微一愕,很快便释然,道:“司徒姑娘,无妨,我与邹管家交谈的又不是什么官家机密,这事儿,估计不用天亮,整个临安城都知晓罢。且,此刻外边雷雨交加的,也难为了福伯呀。”
邹管家道:“是呀,司徒姑娘,这还真不算什么听不得的事儿,要不然,我也没那个知情的资格呀,只不过和陈大人闲谈,闲谈而已。”
司徒姑娘轻轻摇头,道:“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姜大人今晚身体不适,便让他好生休息,等姜大人休息好啦,小女子再来和他聚会。”
陈大人道:“这如何使得,这别院处于郊外,山道颠簸湿滑,你一个姑娘家,如果出点事儿,那岂非让人揪心嘛?”
司徒姑娘微笑道:“陈大人,小女子来也是自己来的呀,放心,我让福伯小心些便是,何况,福伯多年的行车经验,我还是对他蛮有信心的。”
陈大人道:“要不,也一起回去吧,起码,路上,有个照应的。”
邹管家似乎真的有话对陈大人说,站起来道:“这样吧,我让两个人护送姑娘回去。”
司徒姑娘摇摇头,道:“邹管家的情小女子领了,但是,进入城里或被别人认出姜家的人和小女子一起,却是不好说话。”
这话是理。
在雷雨交加的深夜,姜家的护卫跟司徒姑娘在一起,一旦被曝光而扩大,事情的反响,带来的各种负面能量,绝对可以把邹管家的肩膀压垮。
邹管家一窒,沉默了。
司徒姑娘笑笑,向门外走去。
既然,姜家的人不能和司徒姑娘在一起出现人的视线之中,陈大人嘛,好像也不适宜,只好作罢,也是沉默不语。
慢慢的司徒姑娘走出了客厅大门,她的心思有点儿纷乱,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埋怨。
或许,倘若,不是今晚王家发生惨案,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姜大人的床上。
那样的话,她推算不了将是会发生何种情况,反正,在她的心底里,她的身体是决计不会让姜大人碰的,那么,会不会,姜家别院,又是一场惨案的上演呢?
不管如何,她今晚来姜家别院,却是无功而回的,乌达王爷的车辆审批,该要被耽搁一段日子了,哎。。。。。。
司徒姑娘不无遗憾的撑开伞,准备走入雨幕之中,这个时候,只听见客厅里的邹管家似乎带着极其诡异的语气道:“最是离奇的是,王晓冬的妹妹王晓玫竟然无缘无故的变成了一个见人就呵呵傻笑的傻子,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据目击者说,曾经见过她和金家的媳妇林妍芝一起离开了宴席,不知去了哪里,当她们一前一后再次出现的时候,林妍芝疯疯癫癫的吵着要回家,被她的秋叔带走了,而王晓玫只是傻傻的笑,真的傻了。。。。。。因此,很多人私下议论,她们要不是撞上了脏东西,便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们下面还说了些什么,司徒姑娘已经听不见了,因为,福伯看见她撑伞出来,便驾驭着马车迎接过来,把姑娘让进车厢,调转方向,便策马启程了。
车厢里的司徒姑娘不知如何,心里忽然生出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诡异而荒唐的念头:
王家之惨案,表面是杀害王家之人,实质是敲山震虎,把很多人的不良心思强行压制下来——至少,把姜大人吓的够呛的,有美女投怀送抱,都兴不起玩弄的兴趣。
不会的!
这仅仅是巧合而已!
否则,这个人,那就太可怕了!
最让姑娘心生寒意的是,如果事情属实,那么,那人无疑是全面掌握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心思和她的动向,也就是说,那个人,就在她的身边!
她的身边有什么人?
西风苑上下倒是共有十余人,但是,精通武功的,亲近身边的,也就是小翠和小李子两个,他们的身手虽然不错,堪称上上之选,然而,今晚好像姜大人此等朝廷重员都应邀在列,当地的官商名流自是不少,所携带的护卫随从个个都是高手,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众多高手的眼皮底下干杀人勾当,他们是决计办不到的——尤其是,王家大公子和孟家二公子,都是功力不弱之辈,以他们二人联手,无论是小翠或是小李子,都难以招架,更休说击杀人家,怕是被人家联手击杀了还差不多。
故而,小翠或小李子,都跟王家惨案划不上等号的。
那么,会是谁呢?
司徒先生?!
她的心一动,一震。
然而,她又立刻否决了。
他,在没有受伤之前,绝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办得到,又或在“九龙脉”被封闭之前,他不顾生死的动用力量,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他一身功力被封,形同废人,据巴答说,几天之前,爬个天目山,没爬一半,便喊累要返回下山的,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恐怕被个稍为壮实的普通汉子,都可以压着一顿饱拳的。
除非是。。。。。。
除非,他不要命的强行冲开被封闭的“九龙脉”。。。。。。
思及此,司徒姑娘一阵心慌,探出娥首,对福伯道:“福伯,麻烦您快一点。”
福伯道:“姑娘,这山道路滑,前面就有一辆车翻下山沟去了。。。。。。”
姑娘道:“福伯,我相信您老是技术,您是最棒的!”
福伯道:“额。。。。。。好吧,姑娘坐稳,我可要加速啦。”
姑娘道:“我充满了期待!”
第72章 我对踩脑壳情有独钟()
司徒姑娘心急如焚的归心似箭的催着福伯加速往家里赶,她恨不得,可以插上翅膀,飞回西风苑,见到司徒先生,求证堵在她心头的症结。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当她的前脚刚刚离开了姜家别院之后,司徒先生似乎掐准了时间一般随后出现在姜家别院。
那时候,把整个脑袋都蒙在被子的姜大人依然难以平静的浑身发抖着。
他后悔,后悔自己干嘛以为多喝了几杯胆气就强壮了,恢复了当年战场上面对白骨累累残肢遍地的淡然与从容,而事实上,十多年的养尊处优,潜移默化,老早就将他当年所有的英勇和锐气消磨殆尽,变得对死亡充满了恐惧,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怕死!
他一直都没有睡着,即便是他很想很想可以一觉到天明,然后,面对新的一天,忘掉昨天所有的恐惧。
而糟糕的是,即便是他一再的努力,甚至强迫自己睡着,遗憾的是,偏偏,事与愿违,反而更加的清醒,一点睡意都欠缺。
这样,他满脑子,总是孟天方那个被踩踏的稀烂,脑浆涂地的景象在不停的回放。
很多的时候,他忍不住会不由自主的把那一滩稀烂复制在自己的脑袋上,形成了一系列更加恐怖的幻想,幻象。
虽然,他深深陷入被幻象折磨的近乎崩溃,但是,他的意识却是非常之清醒的,他清醒的听见了房门被轻轻推开,清晰的听见吧哒吧哒的沉闷脚步声,正一步一步行进屋里,并慢慢的向他靠近。
他的心情微微一松,身子不抖了,道:“邹管家,陈大人走了罢?”
来人居然没有吭声。
凭听觉,来人该临近床前了,难道不是邹管家么?
也对,一则,邹管家可不是不懂礼貌的人,进门之前,定会先敲门的。
二则,邹管家绝对不会不回答他的话的。
那么,来人是什么人?
姜大人心头一紧,惧意尤甚。不过,说什么,他当年也是个见过大阵仗的主,枪林弹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骨子里的血性还是有的,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他的人生格局。
所以,他缓缓拉开了头上的被子,于是,映入他眼帘的第一个景点是一顶还沾着少许血渍的斗笠,然后,是一袭湿透了的黑衣,然后,是脚下那一双满是泥泞的大头皮鞋——这一刻,姜大人想的居然不是此人被斗笠遮盖的脸,而是心头刺痛着,痛惜着这双鞋踩过波斯地毯留下了一个个可恶的脚印,满是泥浆的脚印!
他很想提出抗议:我这可是波斯帝国的正宗行货,即便是我自己,都要换上鞋子进来,你门都不敲一下,没有礼貌没有素质也就算了,还平白无故的糟蹋别人的东西,你,你没读过书吗?连最基本的不得随意损害他人物品这一条也不懂吗?
他还在心痛的盯着那双罪魁祸首的鞋子的时候,它的主人忽然淡淡道:“姜大人是不是对我这双鞋子有兴趣?”
姜大人道:“我不仅对你的鞋子不感兴趣,对你更加不感兴趣。”
那人幽幽道:“我知道,你很心疼你的波斯地毯,可是,请容许我告诉你一件事儿,假如,有那么一天,或许是现在,这双鞋子踩上你的脑壳里,泥浆与你的脑浆结合在一起,你对哪个更加在意呢?”
姜大人虎目一睁,盯着斗笠人,沉声道:“孟天方是你杀死的?”
斗笠客淡淡道:“我对踩脑壳情有独钟,那一点一点的咔擦咔擦声音,伴着血液慢慢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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